美丽的风景·····’
狂喜只持续了一瞬间,因为字迹虽然隽秀,却不是出自丽华之手。我随手一丢,纸条无助地飞落在地上。丽华,我多么希望能重温过去的美好时光——缠绵的情书,无忧无虑的相伴,生死攸关时刻的真情流露·····丽华,丽华······
一阵嘹亮的军号声冲击着耳膜。坏了,我起晚了!!怎么搞的?!
我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系上皮带,跨上手枪,抓起帽子;脸都没洗,便抢出门去。军旗班就在不远处作耐力训练,警卫班正在练习射击姿势,偌大的操场上,战士们早已集合完毕。我有些挂不住,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班长,你起来了!”正旗手耿素珍跑过来,一个立正。
“怎么不叫醒我?”我放低声音问道。
“报告班长!营长说了,任何人不许打扰你;你起床后,立即到营部去开会!”耿素珍大声回答。
我有些气急败坏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训练!”
“是!”
想跑步前进有些难堪,慢条斯理的走似乎又有托大的嫌疑;内外交困的我只好像竞走比赛一样快速行进,姿态一定滑稽非常,幸好没有人注意!
气喘吁吁地来到营部门前,我整整军装;警卫目不斜视,钢枪略斜,算是致意。隔着布帘,听不到一点人声,只有火炉上鼎沸的水壶发出‘嘶嘶’的声音,就像一条响尾蛇劲敌当前发出的信号,我的汗下来了。
“结束了吗?”我悄悄问道。
作为我的部下,没有任何表示显然不合适;但是职责所在,又不敢说话。所以王凤枝轻轻摇了摇头,算是回答。我长出一口气,掀起布帘,慢慢挪了进去。
丽华端端正正地坐在正中间,但是显然在沉思默想;马文忠以最不耐烦的姿势外在旁边,有些夸张地夹着一根烟卷,只是没有点着。在他们对面是十几个军官,鸦雀无声——看来连排级军官悉数到场了!
马文忠最先发现了我,鼻子里响亮地哼了一声,把一口没吸的烟卷狠狠地扔在地上。
我有些尴尬地用力咳嗽了两声,丽华手中的钢笔掉在桌子上。
“噢,你来了!”
所有人都回过头来,丽华继续说道:“各位同仁!相必谭班长大家都已经熟悉,用不着我再介绍了!但是,我想要告诉大家的是他的过去。你们知道去年夏天的菏泽之战吗?他便是在那次血战之中唯一的幸存者,我们六十五团最大的骄傲!”
七嘴八舌之后,是热烈的掌声;所有人自觉地让开一条路,我面红耳赤地走过去,按照丽华的示意坐在她的右边——丽华对我的夸奖太言过其实了!
“营长,你说的是忠烈祠之战吧?报纸上看到过。”一连长周玉秀问道。
“是的,就是那一战。在那一场血战之中,骄横不可一世的日军第十四师团武士队一战尽没,无一生还!而谭班长所传授的董家刀在那场白刃战之中起到了决定胜负的作用,我这么说一点都不夸张。是吧,谭班长?”
还没等我回答,周玉秀又站了起来:“能把详情见告吗?”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直盯着我,一抹绯红浮现在脸颊,确实有点热!我解开衣领,看了丽华一言。丽华鼓励地点了一下头,马文忠则不屑地把脸转向一边。
丽华温暖的目光让我勇气倍增,我站起来,说道:“那一战我想叫它‘夺旗之战’!那是我所参加过的最为惊心动魄、悲惨壮烈的血战;中国大刀对抗日本武士刀,名副其实的白刃战!我们的英雄们长眠在忠烈祠前,神圣的军旗之下;他们用生命捍卫了我们的军魂,我们的民族之魂!但是——”
“但是——”没有任何预兆,马文忠突然站起,“但是有人却令人难以置信地活了下来,又奇迹般地死里逃生;现在又站在我们面前现身说法!”
丽华目视前方,仿佛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她把机会交给了我,正面击败马文忠的机会!
于是,我提高声音,说道:“是!马副营长说得没错!我确实死里逃生,而且和一位老英雄共同被俘——他就是董家刀第二十六代传人董文昭,六十五团的军旗班班长!他违背祖宗遗训,把董家刀教给了我,教给我全团兄弟;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但是我还是要说——董文昭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最值得尊敬的战士!为了我们神圣的军旗,他忍辱负重,被敌人俘获;为了神圣的军旗,在狱中他受尽酷刑而谈笑自若;为了神圣的军旗,他鼓励我活下来;为了神圣的军旗,他用断裂的祖传宝刀自戕于刑场!因为他的言传身教,我明白了同个人牺牲比起来,忍辱负重更加重要;于是,在一番奇异的经历之后,我逃出牢笼,找到部队;并且按照董文昭的暗示,找到了我们的军旗!我的话讲完了,是非曲直请大家评判!”
一阵沉默,然后是暴风雨般的掌声!马文忠颓倒在椅子上,额头上沁满汗珠;他哆哆嗦嗦地点燃一支烟,不再抬头!一副被池底击败了的模样!
“你们知道董家祖传宝刀上刻着什么字吗?”我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果然,所有人都停下里,就连马文忠都抬起头,脸上写满困惑。
“上面刻了八个字——‘外辱不除,此心不死!’”我几乎是喊出来,泪水不听话地流淌着;此时此刻,丽华也是泪光隐隐,但是她克制住自己没有哭出声来。
掌声再次把我淹没。经过这次正面较量,我和马文忠彻底决裂了·····
第九十四章 谁是谁非(下)
更新时间2011…8…31 11:02:52 字数:1861
也许是对于自己最近工作上的表现过于盲目的乐观,屡受打击的马文忠依然神气活现;虽然硬撑不散架的痕迹过于明显,但是显然他有更为有力的精神源泉。莫测高深的行为语言背后,这小子的动力到底是什么呢?
大刀对女人来说太过沉重,但是所有人的脸上难掩激动,学习的热情空前高涨。根据经验,我先把连排长集中起来,先行传授,以求以点带面的效果。她们学得刻苦,我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但是,好像是故意捣乱,周玉秀的问题总是特别多。她不断地问这问那,总有千奇百怪的疑问层出不穷地涌现,让我招架不迭。比如‘师父,你能把这一招慢慢地再演示一遍吗?’‘师父,你看我学得像吗?’‘师父,这一招为什么叫‘玉女串花?’’;终于,也许是黔驴技穷,问题从刀术慢慢过渡到了私人方面。先是‘师父,你喝口水吧?’‘师父,你休息一会儿吧!’‘师父,你擦擦汗吧。用我的毛巾,干净着呢!’。
这一天下午,我应她们的要求加练了一小时;当暮色四合,我坐在凳子上休息,而她们在不远处席地而坐的时候,周玉秀跑回宿舍,不一会儿就捧着一茶缸热水跑回来:“来,师父,喝口水!”
我接过茶缸,小声说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以后不许叫我师父。”
“是,师父!”红彤彤的脸上写满调皮。但是,当我嗔怪地眼神向着她看过去的时候,那张鲜艳的脸竟然更红了。
“再这么叫下去,会把我叫老的!”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我故意开了个玩笑。这时所有人都聚拢过来,周玉秀又恢复了调皮爱动的习性;但是,显然不大自然。
“谭大哥,你一点都不老。”蓦地,周玉秀冒出这么一句。
“得了,谭大哥就谭大哥吧!只要不叫师父就行。”我有些意外,随便回了一句。
二连长魏美丽笑了:“那,玉秀,你以后就叫夫君吧!我看你们满般配的。”
恼羞成怒的周玉秀伸过手就去拧魏美丽的嘴,但是,早有准备的魏美丽一闪身躲在大家身后,吐了吐舌头:“好姐姐,饶了我吧!”
“不撕烂你的嘴,我再不活着!”周玉秀真急了。
“刚才大哥叫的那么亲,这会子却急了,莫非我说中了你的心事?”魏美丽不依不饶。她们两个追打在偌大的操场上,很多人从营房里探出头来;即便如此,她们仍然没有罢手的意思。直到丽华出现在营部门口,她们才像受惊的鹌鹑一样逃开了。
第二天,为了检验我们十几天来的训练成果,丽华来到我们旁边;马文忠忠心耿耿地站在她侧后方,令人突生厌恶。
周玉秀和魏美丽以为营长是为昨晚的追闹事件来兴师问罪的,显然觉得不安;但是,力求从严治军的丽华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大家钢刀飞舞,带动风声。马文忠偶尔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提醒大家注意他的存在,也没有任何表示。
慢慢地,专心致志的学习之下,大家似乎忘记了他们的存在。我看了一眼对面不远处的丽华,却惊奇得发现她的注意力已经游离开去;眼望灰蒙蒙的天空,半开半合的眼睛闪闪发光。
丽华就这样保持着奇怪的姿势,甚至用左手托住右肘,然后用右手支住下巴,显得很惬意的样子。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突然,正在演示新招数的我感觉自己身体悬空,然后令自己难以置信地摔倒在地,‘噼啪’一声,摔得很是干脆——我分心了!
我摇摇头,意识从一片空白之中渐渐恢复;我第一时间向丽华看过去,希望没有吓着她。
丽华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疾步向我走来;但是周玉秀早就抢到我身边单膝跪地,掏出一块手帕放在我火辣辣的腮上,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流下来。
马文忠放肆的笑声突然响起,我赶紧推开周玉秀的手;但还是晚了!错愕之下,丽华站住了;各种复杂的表情一起涌上脸庞,半伸出的手慢慢收了回去,长叹了一口气。
马文忠的笑声更响了!那神情似乎在说:“怎么,好上了吗?”
就在我不知如何应对这难解之局时,周玉秀的手帕又凑了上来;我扬起手打开她的手臂,那一方红色跌落在残雪之上。
“你干什么?!”我一声怒吼,眼光迅速转向丽华。
正呆立在原地的丽华一激灵,默默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把我的心都掏空了········
周玉秀委屈地紧抿着嘴,终于抽抽搭搭地哭出声来。马文忠煞有介事一步三摇地踱过来,眼睛得意地看着我,却在和周玉秀说话:“一连长,干得好!”然后,这小子抬起头,“今天天气真好呀!是不是?”
在我愤怒目光的驱赶之下,马文忠识趣地后退了一步:“各位好好练!好好练,啊!”便掏出一颗香烟,装模作样地点上,然后倒摆着手左顾右盼地走了。
周玉秀保持着跌坐在地的姿势,盯着地面发呆;一言不发的外表之下是一颗受伤的心。没有人敢劝她,她们都远远地站着,看着我们俩。
“我、这个,你······”我想扶她,但是她一侧身躲开,然后爬起来,快步向着营房跑去。
纸条,纸条!不,情书,我终于知道是谁写的了·········
第九十五章 军纪
更新时间2011…9…7 6:51:37 字数:1842
第二天一早,操场上的意外事件得到了最出人意料的延伸;不能说完全没有准备,但是结果依然令人始料未及。
由于细细咀嚼昨天的事,我一夜没有睡好。我摔倒之后丽华所流露出的关切之情是毋庸置疑的了,但是之后的行动呢?周玉秀对我直白的爱恋表达究竟对丽华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多深的误会?马文忠的火上浇油是否加深了丽华的误解?我的亡羊补牢之举是否有些越描越黑甚至恼羞成怒的效果?决然的离开背后是否意味着丽华对我的完全失望?不,我不敢往下想了;然后,各种安慰自己的念头接连出现,又一一被否决。最后的结论让我心烦意乱,马文忠离开时所说的‘一连长,干得好’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周玉秀是受马文忠所指使,精心设计了这个局来离间我和丽华,好让马文忠坐收渔翁之利?那他们究竟在背后搞了些什么勾当?不对?不对!确实不对!!周玉秀一直跟着我练习刀术,晚上又无法走出营房,是无法和马文忠单独会面的。那、那难道他们早就认识,甚至是亲戚?只要一个照面几乎话就可以搞定计划?不对,在公开场合,见到马文忠时周玉秀所流露出来的厌恶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这一点我绝对可以肯定。那······
就这样,我一直多方揣摩、万般求证,试图说服自己依然没有失去在丽华心目中的位置,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梦中我看见马文忠牵着丽华的手哈哈大笑,丽华对着我举起了手枪;无论我如何挣扎,摆脱,那支黑洞洞的枪口一直绝情地对着我的脑袋。突然····
突然,门‘砰砰’地响起来,声音也很急:“班长,营部召开紧急会议,让你马上过去!”是刘春玲!
“我知道了!”我坐起来,揉揉脑袋。
会议紧急,我也刻不容缓地穿戴起来。几分钟之后,我就迎着风雪,走向营部。
打开门,往日暖和的营部里竟然难得的冰冷。我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沉默的铁炉,然后向会议桌看过去。丽华正端坐沉思,看到我,她没有任何表情,却把眼光投向门口,充满期待。满眼的血丝,倦怠的表情,我知道她也没有睡好。马文忠远远地坐着,正在奋笔疾书。
“哎呀,好冷呀!”周玉秀跺着脚,拍打着帽子上、身上的雪,“没生炉子吗?”
“昨天死了。”丽华站起来,走到炉子前,拿起火钩,开始掏炉灰。
“营长,我来吧!”周玉秀接过钩子,丽华站起来,接着又回来,手里拿着一大摞信件。
“营长,堵得够结实。”周玉秀没有抬头,努力干着。
“可不,堵得死死地,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丽华叹口气。
周玉秀没有听出其中的双重含义,依然忙着掏。我看了看马文忠,他装作没有听见,但是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营长,我掏完了,用什么生火?”周玉秀问道,然后抬起头来。
“就用这些,你看够吗?”丽华举起那些信,吸引了我们三个的目光;马文忠一哆嗦,笔掉在了纸上。为了继续表明自己是局外人,他马上捡起来,继续写;但是,显然觉得不安。
“信?谁的?”周玉秀很感兴趣。
“情书。一个军人写给另一个军人的。”丽华微微一笑。
“那为什么烧了呀?”周玉秀有些诧异,马文忠停止了忙碌,偷偷看过来。
“因为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在军队中出现。”丽华用眼角扫了一下马文忠,这位老兄赶紧将头转向门外,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
好像被针刺了一下,周玉秀浑身一颤,以困惑的眼光看着我;我两手一摊,做无辜状。
“都烧了吧,怪冷的!”丽华把信丢在地上,周玉秀开始捡。每一封信都很厚,只是信封上没有任何字。
“营长,你怎么知道这是情书?”周玉秀困惑地抬起头来,手里拿着一封,“信都没拆开呀!”
丽华还没来得及回答,马文忠触电似地蹦起来,随便抓起一沓文件,几乎是跑过来:“管它是什么呢!不过人家既然写了,一定费了很大劲,烧了未免可惜。这些文件没有用了,要烧就烧它们吧!”说完就去抓信,另一只手把那些无辜的文件送了过去。
消灭证据的心情是如此迫切,如此露骨,让我哭笑不得。但是丽华却把文件接过来,顺手扔到角落里,然后尽量微笑着对周玉秀说:“一连长,就烧这些信!”
看到丽华发怒,我们都沉默了;马文忠最是尴尬,他戳在那里,一只手向着文件的方向,另一只手对着信件,两手平伸双腿叉开,活像正在做早操。这一刻,我仿佛看到马文忠夜复一夜地挑灯书写,绞尽脑汁;落花有意流水却如此无情,换成谁也下不来台。
周玉秀开始蹲下来把信封撕开,把信纸取出来生火。火光映照着马文忠消瘦的黄脸,连眼镜片都满是金黄,就像火眼金睛一般。随着纸张陆续化为灰烬,马文忠越来越挂不住。我惊奇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