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鹤道:“前辈来此必然有事。”
麦秀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不知是什么事?”
“黑衣蒙面人并非家兄麦遇春。”
凌鹤道:“是与不是,晚辈尚未弄清,但黑衣蒙面人却有两个”
“两个?”
“是的,而且都在统一会中,他们是不是正、副会主,不得而知。”
麦秀愕然道:“凌少侠,依你观察,其中一人是不是家兄麦遇春?”
凌鹤道:“极有可能。”
麦秀道:“另一个呢?”
凌鹤道:“晚辈也不知道。”
麦秀道:“少侠和这二人是否都动过手?”
“都有过。”
“哪一个的武功更高些?”
“晚辈还没有试出来。”
“至少路子不大一样吧?”
“不!”凌鹤道:“连路子都极相似。”
麦秀大惑不解道:“莫非其中一个蒙面人把绝学传了一部分给另一个,以便混淆视听,或者以便统御武林?”
凌鹤道:“这个我就不懂。”
麦秀抱拳道:“有件事麦某必须坦白说出来,以前我确知家兄未死,也学过他的绝学。”
“关于这一点,晚辈也能猜出来。”
“但自统一会成立后,我就不敢确定家兄在不在统一会中,或者他是否活着?”
凌鹤道:“我以为他一定还活着。”
麦秀道:“凌少侠,我走了!”
凌鹤道:“前辈,谢谢你上次协助柳青兄,要不,他就不能逃过李占元抢夺小鹤的危难!”
麦秀道:“凌鹤,我过去亏待你,希望能有所补偿。”
麦秀离去,姜不幸道:“麦秀真的痛悟前非了?”
“应该木会是假的,上次助柳青兄救小鹤就是一例。”
二人把小鹤哄睡,姜不幸打扮了一下,凌鹤正在夸赞爱妻,忽然警觉背后有人施袭。
这是绝对出乎意料的,因为目前敢向他动手的人已是屈指可数。
在敏捷的反应之下,扭身砸出一掌、叶伯庭被砸出三步,绝对没有料到,这只是助攻。
蒙面人有如一股旋风在凌鹤的措手不及,尚无充分准备下,砸出无情的三掌。
凌鹤仓促接招,本就被抢去先机,加之姜不幸自后面助攻被叶伯庭逼退,又向凌鹤狂攻。
叶伯庭和蒙面人的差距不甚大,这种势道的施袭,可以说当今武林无人能接得下来。
蒙面人固然势在必得,叶伯庭在儿子十指被残之后,又找不到江涵的情况之下,他居然只攻不守。
先机一失,平反至难,因为这对手大强了。
突然,叶伯庭扑向姜不幸,而且堪堪扣向她的脉门。
在一年以前,这些厉害人物还都未现身时,她的身手也算一流的了,目前自然数不着她了,况一个女人在丈夫的呵护下,又要照料孩子,武功自然荒废。
凌鹤绝不让爱妻吃亏,立刻舍弃蒙面人驰援。
只不过蒙面人早已抢占先机,突然砸出了决定性的一掌,所谓决定性是绝对无法全身而退的。
不论凌鹤的实战经验如何丰富,人类的体力和反应,总有其极限。
也可以说他为了救爱妻,把叶伯庭逼退的同时,实实的一掌已砸在他的背上,姜不幸惊得嘶呼,在她来说,宁愿自己被叶伯庭制住也不愿凌鹤中掌。
凌鹤在身心俱震,刹那间天昏地转之下,向前栽出六七步,还未转过身子,肩背上又中了一掌。
身子巨震,喷出的鲜血弄了凌鹤自己一脸。
姜不幸形同疯狂地向荣面人扑去,却被叶伯庭一脚踹出,他的儿子有此下场,更激发了他的兽性。
姜不幸狂嘶着:“不要伤害凌鹤……要杀就杀我……”
凌鹤连中两掌,五脏几乎离位,全凭他的根基深厚,还能支持着扑向蒙面人。
蒙面人抡掌时,姜不幸狂叫着扑上,两人几乎同时被砸出。
似乎蒙面人还怕凌鹤死不了,在他摇摇欲倒时,在他胸前连捣两拳,凌鹤的身子砸在墙上又弹回数尺,终于倒下,整个屋子都颤抖起来。
姜不幸急疼之下也晕了过去。
“我要带走他们的孩子。”叶伯庭冷森地道:“把孩子交给黄氏兄弟,比给他们什么都好,要他们往东,他们不会往西。”
蒙面人不置可否,叶伯庭到内间正要去抱已睡的孩子,窗子微响,一人泻入道:“叶伯庭,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
“又是你……”叶伯庭就怕两个人,一是凌鹤,一是“恶扁鹊”,如今自然又多了一个马芳芳。
“恶扁鹊”自江杏死后,情绪上本已春风化冻,现在又结了冰,他冷峻地道:“你摸他一下试试看!”
叶伯庭还真不敢去摸。
此刻他们的目的已达,不走何待,立即退出外间,蒙面人已先走了一步。
叶伯庭迄今未找到他的儿子,还以为被马芳芳宰了,而马芳芳既然要他向凌鹤报到,以为必是凌、姜、曲等授意马芳芳这么作的。
所以他此刻和“恶扁鹊”的心情同样地恶劣。
当“恶扁鹊”发现凌鹤和姜不幸都倒地不起,而凌鹤又是满脸血污时,他是内行,并不重视他的一脸血污,立刻去试他的心脉。
“恶扁鹊”忽然松了手抱着头,发出一声狂嗥。
这不像人类发出的声音,而是受伤的困兽的悲呜,何以如此?因为他是“恶扁鹊”。
“恶扁鹊”是武林独一无二的名医。
他忽然又抱起凌鹤,原地打转,把面颊贴在凌鹤血污的面颊上,泪水在丑恶的面孔上流溅。
院中有两人飘落,一是曲能直,一是萧娟娟,二人是悸震,愣了一下,接着惊呼着扑上。
“是谁?”萧娟悲嘶着、扶摩着凌鹤的脸。
“恶扁鹊”喃喃地道:“是蒙面人和叶伯庭……”
曲能直道:“师父,难道就没有办法治疗?”
“恶扁鹊”仍在打转,且喃喃自语,只是听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他在不久之前,对自己已失去了信心,一个对自己自失去信心的人,就会继续做离谱的事。
但他认识了凌鹤,是凌鹤感化了他,这比救他一命还重要。如把“学之染人,甚于丹青”改为“德之染人,甚于丹青”似乎也无不可。
“恶扁鹊”不救人而抱着人原地打转,却恼了萧娟娟,她厉声道:“‘恶扁鹊’!”
“恶扁鹊”憬然道:“你……你叫我‘恶扁鹊’?”
萧娟娟大声道:“你是不是‘恶扁鹊’?”
恶扁鹊茫然点头,道:“仿佛觉得,我是‘恶扁鹊’。”
萧娟娟厉声道:“既是‘恶扁鹊’,为什么还不救凌大哥和姜姐姐?”
恶扁鹊忽然悲嚎着,道:“娟娟,我也是个凡夫俗子,我救不了他……”恶扁鹊居然嚎啕大哭,就像一个被夺走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这时姜子云也回来了,当他问明了一切,忽然跪在“恶扁鹊”面前,连连磕头道:“前辈……你无论如何要救救少主人,你一定要尽全力……前辈,如果你也不能,这世界上也就没有能救他的人了!”
姜子云失去一腿一臂,跪在地上流泪,旦瑟索顾抖。
“恶扁鹊”把凌鹤放在床上,却先把姜不幸救醒,姜不幸见凌鹤还是一样,再看看“恶扁鹊”师徒的表情,惨呼一声,又晕了过去。
凌小鹤被惊醒在内间大哭,此情此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泪下。
萧娟娟去抱起孩子,对曲能直道:“曲大侠,请你也看看凌大哥,就真的没有救了?”
曲能直当然清楚,只要还有办法,“恶扁鹊”绝不会不救,但他还是上前检查试脉。
盏茶工夫,曲能直叹口气走开,娟娟走近道:“曲大侠,怎么样?”
曲能直道:“娟娟,你还是去问家师。”他把姜子云拉了起来。
“为什么要问他?”
“因为他比我高明。”
“你告诉我,凌大哥的情况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曲能直只是微微摇头而不出声,萧娟娟怒极,道:“我看你们师徒俩差不多,都是怪物!”
姜不幸再次醒来、萧娟娟把小鹤塞给她,这一手有点用,看在孩子份上,她必须克制自己。
“前辈!”姜不幸问“恶扁鹊”道:“是不是凌鹤已经无救?”
“恶扁鹊”道:“不……不!”
“不,那就是偏荣你快点救醒他。”
“不,不……”“恶扁鹊”有点语无伦次。
娟娟也许是急疯了,忽然扯着他的耳朵大声道:“你到底是听清楚了没有?”
“恶扁鹊”居然不以为忏,这是因为他忽然感到自己“恶”是够恶,“扁鹊”二字却还够不上,过去什么疑难杂症都没难倒他,忘年之交有难,他居然束手无策。
所以他自卑,甚至恨透了自己。
“恶扁鹊”长叹一声道:“娟娟,你想想看,有办法我会不救凌老弟吗?如果说,为了救他需要老夫的心作药引子,老夫也绝不会皱皱眉头的。”
姜不幸这工夫已为孩子喂过奶走出来拜倒,道:“前辈,难道说就不能使他救醒了再说?”
“恶扁鹊”摇摇头道:“你们哪里知道,救醒了人,十之八九武功全废,且可能变成痴呆。”
娟娟大声道:“如果不弄醒,会有什么好处或坏处?”
‘恶扁鹊’道:“蒙面人根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所以击中他三四掌,已把他的太阴肺经、阳明大肠经、太阳小肠经、厥阴心包经、太阴脾经、阳明胃经、少阴肾经、太阳膀肮经、厥阴肝经以及少阳胆经等等全部震断。”
众人大惊,姜子云道:“全部震断人还会活着?”
“恶扁鹊”道:“只有少阳三焦经尚未震断,但也受了伤,换了任何人,必已死去多时了,老弟的底子厚,尚能苟延残喘。”
姜不幸悲声道:“前辈,你还没说救醒他有什么坏处?”
“这道理很简单,救醒之后,他有了意识,会消耗他微弱的生命力,也可以说是精神、武功必废。不救醒可拖久些,但也有坏处,他昏迷越久,醒后成为白痴的机会越大。”
娟娟道:“哪一种死亡的危险比较大些?”
“都差不多,除非奇迹出现。”“恶扁鹊”道:“你们决定一下,是马上救活还是让他继续昏迷,待其自动醒来?”
娟娟望着姜不幸,所有的目光郡望着她。
姜不幸以为,如变成白痴,可能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活着只是受罪。如果救醒之后会失去武功,却能痊愈过普通人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好?
武林生涯,使她受尽了痛苦折靡。
不是武林人,她不会失去父母,也不会迭遭危险,更不会连孩子也会被人抢来抢去。
姜不幸道:“前辈,请马上把他救醒。”
她作的决定,任何人也不便反对,事实上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醒来比昏迷好,不会武功可以过正常人生活,绝对比白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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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恶扁鹊”心中清楚,一个绝世高手,一旦失去武功,那可能比死还要痛苦。
死亡往往是人类必须选择的几条可行之路中,较好的一条。
“恶扁鹊”不再犹豫,走向床边,道:“我救人,能直作我的后备,其余的人护法。
如有敌人前来,能直,听清楚了,可能用最厉害的毒来应付,尤其是对付蒙面人或叶怕庭那些人。“”是。“
李婉如出走,不过是一时气忿,并未远离。
她现在坐在三家村野铺子中吃油煎包子。
她有几次想回去、又觉得没有意思,至少她以为萧娟娟会笑她没志气。
日影西斜,天气仍十分懊热。
这时,忽然有人坐在她的对面,李婉如一愣,居然是马芳芳。
过去,两人是不对脾胃的,此刻遇上,李婉如反而有惺惺相惜、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受了。
马芳芳比过去略丰满些,似乎也略擅打扮些。她笑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哪里不可去?就像你一样,不也在这里?”
“我不同,我现在是孤魂野鬼。”
“我也是。”
“你?不会吧?”马芳芳虽看出李婉如有郁郁之色,却不知道她为何来此,更不知她是出走的,道:“你不是凌鹤身边的红人?”
李婉如苦笑着道:“他心目中只有一个姜不幸。”
“你不是贴得挺勤?”
“你过去还不是一样?结果又如何?”
马芳芳哼了一声,道:“怎么?凌鹤不喜欢你吗?这一点我很佩服他。”
“哪一点?”
“不二色,男人之中可能找不出第二个来。”
“马芳芳,据猜测,弄断江涵十指的是你?”
“你对这事有何看法?”
“很痛快!”
“他们的反应又如何?”
“也很痛快,只不过我正因为这件事……”他忽然改了话题,又道:“都想不能,你怎么能制服江涵?”
“依你猜想?”
“以色作饵?”
“如果你是我必会这么做是不是?”
李婉如冷笑道:“我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马芳芳目光中闪烁着杀机。
“对江涵这种人如果以色作饵,对自己也是一种侮辱。”
“你是说,我会你不会?”
李婉如道:“对于你,我知道的不多,我是绝对不会的。”
“那么谈谈你如何?你为何离开了凌鹤?”
李婉如道:“那边发生的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马芳芳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婉如说了,又道:“江杏可以说死在你的手中。”
“江杏死了?想不到,母子之情,骨肉连心,真是一点不假。”
“可是你曾经不顾自己侄子的安危,一心一意地想把凌小鹤据为己有。”
马芳芳拿筷疾点她的前身要穴。
李婉如的身手本来要略高马芳芳一筹,但用筷子一格,马芳芳的筷子好像是无形的,根本没格上,两根竹筷已分别放在她的“璇玑”和“紫宫”穴上。
这都是死穴,李婉如怔了一下,左手拨开她的筷子,再用自己右手中的筷子攻向马芳芳的前身要穴。
几乎和刚才一样,李婉如根本格不到她的筷子,两根筷子又抵在她的“天突”和“华益”穴上。
“这就是你为什么能整小江的注脚了吧?”
“不错。”
李婉如一脸惊色,道:“是什么绍代奇人能在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调理出一个绝顶高手?”
马芳芳笑而不答,却收回筷子。
忽然李婉如又拿筷如电,猛戳马芳芳喉部的“廉泉穴”。
这是绝对意外的,绝对意外,必有绝对的后果,马芳芳忽然把她的筷子夹住。
李婉如用力抽筷,好像四根筷子是生在一起的,根本抽不回来,李婉中面红耳赤,她居然不是马芳芳的敌手,这事实她如何能接受?
忽然,马芳芳一撤筷,李婉如收势不住、“哗啦”一声,往后翻倒在地。
野铺子一对老夫妇本就在注意她们,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很少堂客光顾,这么年轻美貌的大姑娘更是前所未有,此刻一个翻在地上,另一个大笑,两老人看傻了眼;似都在想:“她们在干什么?”
李婉如一头火,爬起来拍拍衣衫就往外走。
马芳芳道:“李婉如,我只是开开玩笑,你居然翻了脸。”
“你哪知我此刻的心情。”
“婉如,老实说,以你目前的身手,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太危险。”
“死我都不怕,你少操这份心!”
“婉如,我们两个同病相怜,应该相互照应。”
李婉如停在门外,马芳芳又道:“回来吧!在我身边谁也不敢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