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娟娟。”凌鹤叹道:“我再三思考,不能再连累你了,将来终会误了你的青春,也使你们父女不能享天伦之乐。”
娟娟道:“凌大哥,不管你的话有多么使人伤心,反正阿幸姐复原之前,我绝不弃你们而去。”娟娟的重义气,已可概见。
老实说,凌鹤恢复武功已太渺茫,矢志跟着这样一个人,痴心和勇气必须是一时无二的才行。
“娟娟,我又要麻烦你了。”
凌大哥,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凌鹤呐呐道:“昨天晚上,我在后面果园中徘徊,遇见一位奇人。”
“啊……”娟娟的兴奋是可以想像的。
“娟娟,你先别高兴,这位奇人确是要成全我,使我恢复武功的,但是……”
“那好极了!太好了……”娟娟一时兴奋过度,居然抱着他笑着淌泪。凌、姜二人的苦乐,在她如同身受。
这份至情,凌鹤早已看出,只是目前表现得更激烈而已。娟娟至情至性,在凌鹤失去武功时,她曾扯着“恶扁鹊”的耳朵,问他是不是“恶扁鹊”,而“恶扁鹊”一点也不怪她。
“凌大哥,那位奇人是谁?何时开始?”
“她就是传言中的‘东黑西白’黑中白大侠的未亡人百里蜂云。”
“啊!是她?我还以为是不了和尚呢!”
“娟娟,这等人物应该不会说谎,也许她也会这种恢复武功的本领,而且今夜就要带我暂时离开这里,”
“凌大哥,这是天大的喜事,你自管去,一切有我。只不知要去多久?”
“娟娟,我怎么能老是拖累你?”
娟娟忽然离开他的身边,道:“凌大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吧!只要你的武功一恢复,我马上就走!”
“娟娟,你千万别误会,千万别这么说……”千言万语,也不知自何说起。停了一会又道:“娟娟,此恩此德,如我凌鹤还有将来的话,必当重报。”
“凌大哥,只要你不再撵我走,我就感激不尽了。凌大哥,你大概要离开多久?”
“她也没有说,我想至少也要一个月吧!”
“凌大哥,你去吧!我会照料不幸姐和小鹤的。”
这是个迂回曲折的山洞,非常隐秘。洞中二人,一是凌鹤,一是百里绛云。
原来这山洞距陆丹的义父疗疾之岩缝不远,不过是一山之隔,一是在山前,一是在山后。
而这个洞中更热,普通人根本无法忍受。
凌鹤躺在奇热的粗砂上,砂下冒着蒸气。他身上的衣衫几乎尽去,只有内裤,但是如此奇热的洞内,他居然没有出汗。
“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出汗吗?”“
“晚辈不知道,但却相信正是病态所在。”
“对,就是这病态。”百里蜂云道:“你的武功属阴,受伤后至阴入侵奇经八脉之中,无法散发,加之有些经络已断,所以内力不聚。”
“正是如此,前辈。”
“现在我以至阴之力,助你连接已断的经络,再以地下至阳的蒸汽,使那些已断而僵硬的经脉变柔变软,你自己再试着运功。道有所谓‘三炼实功’:精炼气,气炼神,神还虚。这是小成筑基,进而可以却疾病、免衰老、延寿考、返童颜,这些你都知道。”
百里绛云道:“明五事,就入手有准;辨六候,而运行无差。注意!开始!”
百里绛云的邓手在他的全身经脉处按摩,看来不甚用力,实际上运足了劲。
不一会,凌鹤身上火红一片加上那一千多条斑痕,真是奇观。百里绛云心头微荡,差点前功尽弃。
须印百里绛云虽已近六十,但因修习有素,实际生理状况等于四十许人。
昔年她下嫁黑中白不久,才暗暗体会到,黑中白和他的原配情感至笃,原配比百里绛云还要美,她这才知道,黑中白娶她,是为了要学不了和尚的武学。
那时白成家还未出家、百里绛云甚悔,但只能怪自己太天真,自那时起,也就等于离开了黑中白。所以一个人的好与坏,真是要盖棺材能论定的。
白成家那时看出百里绛云和黑中白之间的危机,自然不会放松,可惜由于操之过急:,被百里绛云视为一个急色儿,敬而远之。
所以此后白成家越是追得紧,百里绛云就越是跑得远。事实上,她那时认识了另一个人,但那个男人却已是使君有妇了。
刚才在百里绛云的视野中:这个硕健、英挺、不随流俗的青年人,除了一身的粉色创痕所形成奇妙的图案外,其他一切都和她昔年暗暗思慕的侠士一样。
她心头一凛,差点出岔子,此时此刻是绝不能有杂念的。
可是凌鹤却无丝毫杂念,那些道家行功、筑基的心法和诀窍,他背得滚瓜烂熟:透三关、过九窍、升乾顶、降坤腹、六根震而五龙捧圣。
这么一开始,就是一个对时。
凌鹤汗出如浆,百里蜂云却是汗已流尽。第一道难关已解除,她疲惫地睁开双目。
她知道自己的心力并未白费,只要再连续两次,凌鹤的已断经脉即可全部接续。
所谓经脉,和脑子差不多,受创后,有的永远不治,也有的能在不知不觉中康复。
看看凌鹤那硕健的身子和那永远噙着不屈神色的面孔,时光又倒流回去……
“恶扁鹊”等人正如所料,大家急得团团转。自那夜发现凌鹤等人失踪后,大家天天分头去找。
找不到人,最恼火的是高丽花,什么“三字经”都搬出来了。“恶扁鹊”却在骂自己:我是个浪得虚名的郎中,以后谁再叫我‘恶扁鹊’,老夫就揍人!“
而姜子云却是默默地流泪,曲能直最了解他,道:“老姜,我知道你的心情。”
“你不懂。”
“我懂,凌鹤出走,可以不告诉任何人,却不该瞒着你?对不对?”
“对是对,只不过我是想,少主人心情坏,不幸又浑浑噩噩地,身边又没有人伺候他们。”
“免操这份心吧!老姜,娟娟不是在他们身边吗?再说他出走的原因,正是因为他心灰意冷,绝望自卑,才不愿再拖累别人。”
麦秀道:“姜兄不必难过,我以为凌鹤和娟娟等人可能并未远离。”
余大彩道:“今天傍晚,我在镇外看到一个侧影,颇似洞庭居士萧辰,说不定是出来找他的女儿的。”
众人不由喜形于色,萧辰来了,又增加一份实力,在“八大”之中,此人的功力仅次于凌翎。
高丽花道:“你八成老花了眼,萧辰那个者甲鱼,他在洞庭多舒服,出来晃荡什么?”
他们本是在院内纳凉,大约三更稍过时,忽见一个巨大紫影一晃而至,院中站着一个奇装异服的人。
高丽花距此人最近,道:“从哪里钻出一个海里怪?你是什么人?”
来人道:“你他娘的,是不是‘八臂嫫母”高丽花?看你这份德性,八九不离十了!“
高丽花最讨厌别人叫她的绰号,母狗眼一瞪,双手叉腰道:“你老娘正是高丽花,你他奶奶的又是什么东西?”
声未落人已到,集八成内力砸出一掌。哪知来人动也未动,宽大的紫缎绣花彩袖轻轻一甩,高丽花可就惨了,“吭”地一声,连退七八步,倒在曲能直身上,连曲能直也被砸倒。
众人这么一紧张,都站了起来。高丽花吃了大亏,嘴皮子可不饶人,破口大骂道:“暴发户,你八成在哪里抢了一家钱庄,穷人乍富,这把子年纪才会打扮得这么花梢。
抬你姐!你再接我一掌!“
“恶扁鹊”张臂一拦,道:“我来应付。”
高丽花边骂边退下,来者花衣人道:“你这副德性,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你来应付,你应付得了吗?”
“恶扁鹊”道:“我这副鸟架子,的确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只不过,尊驾有没有尿泡尿照照自己这副德性?说你是窑子里的龟公吧!又没有这么霸气。说你是当铺掌柜吧!你又缺乏那点世故。老实说,尊驾真是个四不像。”
此言一出,其余诸人俱蓄势以待,准备一搏。
哪知此人忽然咧嘴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居然有人能消遣大爷我。你老小子何人?”
“我?无名小卒,江湖郎中。”恶扁鹊道:“不过我要提醒尊驾一件事。”
“什么事?”
“咱们至少见过一次,尊驾真是贵人多忘事。”
“噢?我见过你这位邋遢男子?”
“有一次在下到怒山中采药。在山洞中避雨,有位冒失的仁兄,进洞没打招呼就搜我的药篮,不知道是不是大爷你?”
“哈……”来人大笑一阵,道:“恶扁鹊,看来你记性还不错。”
“恶扁鹊”顺蛇顺竿上,道:“如我猜得不错,尊驾必是‘东黑西白,的二奇之一’不了‘大师了!”
“哈……”白成家大笑道:“大爷在江湖中闯荡数十年,还没有人叫我一声‘大师’的。‘恶扁鹊’,大爷有点喜欢你了!”
“恶扁鹊”道:“这么说,白大侠也不否认欠我一个人情了?”
“好吧!你说,要大爷为你办一件什么事?”
“恶扁鹊,,道:”我有一位忘年之交,武功全失,望大师成全。“
“这个……好吧!谁叫我那次在怒山山洞中拿了你两支夜合珠。大爷我是有恩必偿,有仇必报的,不过大爷目前有急事,销后再说。”
“恶扁鹊”道:“大师有什么急事?”
白成家道:“这件事告诉你,你也帮不上忙。”
高丽花道:“那可不一定,看你这身打扮,八成是个老花心,要找个相好的,‘恶扁鹊’可以为你张罗介绍一个。”
白成家直打哈哈,道:“这倒也是件好事,大爷虽然这把子年纪了,身子骨头倒还硬朗呢!”
“恶扁鹊”指指高丽花道:“大师,你看高大小姐如何?才五十来个生日,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如今小姑居处,尚待字闺中。”
白成家的面孔扭曲了一阵,打着哈哈道:“这怎么敢当,人家不骂我是‘猪八戒进瓷器肾——粗人玩细活,才怪哩!”
高丽花扯着破罗嗓子要揍这两个人,却被余大彩拉住道:“高大姐,‘恶扁鹊’马上就要言归正传,且请稍安。”
“恶扁鹊”正色道:“大师有何急事?可否告知?”
“试问,当今武林中,武功高的年轻人是哪几个人?我说的是在三十以下。”
“恶扁鹊”道:“大师问这个干啥?”
“你是说不说?不说我可要走了!”
“恶扁鹊”道:“当今武林,三十以内的高手,首推当年八大家之首凌翎之子凌鹤,可惜他被人施袭失去武功,另外一个则是个姑娘。”
“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就是八大家之一,西北马家马如飞之女马芳芳。”
白成家道:“以这二人相比,谁高谁低?”
“恶扁鹊”道:“应该这样说,在凌鹤未失去武功之前,马芳芳要逊他一筹。”
白成家想了下,道:“所谓八大家主人,武功也极平凡,为什么他们两个年轻人会出入头地?”
“恶扁鹊”道:“说来话长,只好长话短说,凌鹤学了巨书上的武学,而马芳芳则是学了与大师齐名的黑中白的女婿门罗的全部武功。”
白成家忽然大为激动,道:“真是如此?”
“恶扁鹊”道:“句句实话,事实上学过巨书上武功的还有麦老大,他也可能是‘统一会’的副会主。”
“他?”白成家忽然狂笑一阵,道:“凌鹤在什么地方?马芳芳又在何处?”
“恶扁鹊”道:“凌鹤出走,谅在附近,我们正在找他,马芳芳就住在附近。”
白成家大袖一指,腾空而去。“恶扁鹊”大叫三声,可惜人已走远。余大彩道:“此人表面放浪形骸,看来颇邪,实际上未必如此。”
麦秀道:“在下也有同感,但不知他找年轻高手目的何在?”
高丽花道:“总不会是吃了八顿饭没事做,要找年轻高手较量吧!”
“恶扁鹊”微微摇头。姜子云道:“各位,大家再外出分头找找看如何?不了和尚来此,机不可失,要是不能及时找到少主人,那就太可惜了!”
分头外出找人,无人反对。
马芳芳把凌鹤的那件内衣塞入枕下,正有倦意。窗外忽然有人道:“叫马芳芳那丫头出来见我。”
这口气非但马芳芳恼火,李婉如都忍不住,开门一看,居然是个身着紫缎绣花大袍的老人,扑上去就砸出两掌。
来人挥手一拂,李婉如猛吃一惊,因为这暗劲不可抗拒,竟被震回屋中去了。
来人忽然苦笑一阵,又叹口气道:“看来虚名真是愚人。你就是近来崛起的年轻女高手马芳芳吗?”
“我才是马芳芳。”马芳芳走出来,打量白成家。这是什么人?她简直想不通,这么大的年纪,却穿了这么一件大袍,真是不伦不类。
“你真是马芳芳?”
“假不了。”
“怎知假不了?”
“就这么证明。”马芳芳忽然攻了上去。白成家大袖一指,马芳芳退了两步,把力道卸去一大半,再使出凌厉的一招。
“嗯!这个差不多是马芳芳了。”白成家立即破解。马芳芳连攻七八招,一点便宜也占不到。
马芳芳道:“请问尊驾何人?怎知我是马芳芳?”
白成家道:“你和凌鹤是目前武林中的风头人物,我当然知道。至于大爷我,你可听说过‘东黑西白”武林二奇?“一掌把她震退五步。
“你莫非是不了和尚白成家?”马芳芳大惊。
“正是大爷我。”
马芳芳愣了一下,这等高人为什么说话这样粗俗?她道:“白大侠找本姑娘何事?”
“马芳芳,你想不想成为武林青年第一高手?”马芳芳心中一动,此人号称“不了”,莫非和门罗一样,老来花了心?道:“想又如何?”
白成家道:“想就跟我走,三个月之内,大爷使你高踞武林第一青年高手。”
马芳芳可一错而不能再错,当时心中充满了复仇之火,不学绝世武学就不能复仇,才做了错事。
现在她不再把一般男子放在心中,只有一个凌鹤,今生不忘,而且爱心永在。
近来她也发现凌鹤失踪,她和李婉如天天外出寻找,当然也偷偷到“恶扁鹊”等人住处探听,看看他们有没有找到人。
马芳芳忽然又想到了凌鹤、道:“白前辈,听说你能以‘洗髓经’上的方法,使失去武功的人恢复武功?”
“有此一说。”
马芳芳道:“前辈如传我武功,可否连‘洗髓经’一起传授?”
“当然可以,但我传你武功,主要是要你为我去办一件大事,不能怕死,更不能退缩。”
马芳芳道:“我既已答应,就绝对可以办到。”
白成家道:“还有一件事,我也要说在前头,因为说了之后,你干不干还不一定。”
马芳芳道:“请说。”
“我成全你、使你成为武林第一青年高手之后,你可以尽可能去复仇雪恨,但不能去做坏事,三年之后,我要收回。”
“什么?收回武功?马芳芳大惊道:”武功又不是放债借钱,如何收回?“
白成家道:“大爷就可以办到,因为我教你的只是心法,用心法增加内力,我收回了内力,你就恢复了原来的功力。”
李婉如大声道:“芳芳,不要干!、这件事不合算。”
马芳芳道:“我也是这么想。第一、你成全我之后,要为你去办一件事,到底是什么事你都不说。其次,到最后你还要再收回去。”
白成家道:“我也并非一定要收回去,而且要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