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几个起落进入林中,却已不见人影。
这片桑林不过一亩左右,而且桑树不密,一目了然,桑林的另一边是平畴田野,半里内的早稻已收割,哪有大师的影子。
凌鹤张望了一阵,道:“江兄,仙道无凭之说,终于使我动摇了,这位了性大师自坐化后……”
小江道:“不是坐化,而是得道飞升……”
“对,对,自他得道飞升之后,我们已经见过两次了……”
小江道:“应该说他老人家已经显现两次了。”
凌鹤回头一看,小江已跪在地上膜拜,凌鹤不再怀疑,其实他并不太信,只是两次亲眼所见,无法解释而又非信不可,这就是宗教的肇造之基吧!
在中国,最早的宗教是道教,而道教的前身却是方士,由于秦始皇和汉武帝都崇信方士,也就盛行干秦汉了。
在战国时,屈原曾说过:“贵真人之体德,羡往世之登仙,与化示而不见,名声著而日延,”所以往仙山求长生不老之药的不仅是秦始皇,还有汉武帝呢!真到后汉,才和道教合并起本。
拜罢起身,江涵道:“凌兄,依弟之见,家师两度显现,是要你相信仙道有凭,只要修习有素,艺业必有大成……”
“是的……”
“凌兄,家师要你到麦家堡卧底学艺,固然旨在印证麦秀是否凶嫌,另一目的则是以血肉之躯来接触刀剑,一刀一剑地在身上留下疤痕,可自各派武术青英中去芜存育,并一一改进。毫无疑问,是要你在未获巨书之前把八本秘瘦学熟,那八本即代表八大家的武功。而第九本可能就是那部巨书,一旦找到巨书,基础已固,研习起来即可得心应字,事半功倍……”
凌鹤道:“江兄说的和小弟想的正好吻合。”
江涵道:“而武功之研习,最好的方法就是切磋,只可惜弟子的底子不如凌兄。”
“这是什么话?江兄是了性大师的高足,强将手下焉有弱失兵?”
“既然如此,凌兄如不见弃,就把小弟当作拳靶子吧!”
“这怎么敢当?自即日起,请江兄偏劳与小弟喂招……”
这天晚上就到那座破庙去研练,剑及履及,说干就干,他发觉江涵果然不凡,亏他在麦家堡居然能藏拙不露呢!
第二天红日上窗,江涵还在睡,凌鹤素知他晚睡晚起,就一个人出栈上街,吃了早点,各处逛逛,好歹熬至!已时未,就来到丹育馆中。
“情”之令人牵肠挂肚,梦魂索回,真不是千言万语可以解释清楚的,正扬谓:“情必近乎痴始真,才必兼乎趣而始化。”
“在下又来早了一步……”
“不妨,好在已经完成了。”
“先生好快……”接过展开一看,自然是先看面貌了,不禁大声喝采道:“先生真是神来之笔……”
“只要兄台不再说不像本人就好了。”
“像,像,简直神极了,在下万分佩服,不过在下有点不解,第一次根本不像,为何第二次居然如此酷肖?”
“绘事和其他文事大同小异,也需要灵感……”
可是当凌鹤的目光自麦俐的娇嫣上往下移动时,突然停留在她的腹部不再移动,而且面色骤变,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兄台是说……”
“这是一位小姐,你为何画成有四五个月身孕的样子?”
“这就是在下与一般画匠所不同之处了,有的画家只画皮肉而不画骨,所以只能满足一般乡愚,高明的画毛画皮也画骨,更高明的才能谈到神韵。”
“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是什么神韵?”
“这正是在下的特别灵感和技巧,与众不同。”
“你如果不解释清楚,就是侮辱,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而且要收回三十两银子。”
这人笑笑道:“作人难,作个实实在在的人更难,我画的是完全根据被画者的实况,那是根据你的描述以及根据被画者的生辰八字推研出来的面相和目前遭遇及变化……”
任何人侮辱麦俐,凌鹤都无法容忍,他一掌劈了过去,哪知此人一扭一退就是一丈五六,真看走了眼,竟是个练家子。
“原来是线上的,那更好办!”凌鹤道:“先报出字号听听。”
“在下‘鬼手丹青’余大彩。”
“你就是‘鬼手丹青’?”
“绝对假不了!”
“余大彩,你为什么要侮蔑这位姑娘?”
余大彩苦笑道:“试问兄台和这位姑娘别离了多久?”
凌鹤历声道:“这和你有什么干系?”
余大彩道:“关系颇大,请兄台据实以告。”
凌鹤道:“分手一月有余,两月不到……”
“这就是了。”余大彩道:“一个有孕的女人,要三四个月以上才会呕吐,有些人要四五个月才能看出腹部明显的变化。兄台与此女分手将近两月,想必分手时才不过一个多月,两月到的身孕,所以那时不易看出……”
凌鹤实在无法容忍,他和麦俐在一起时,几乎什么都作了,就是没作那件事,而他也绝对不信她会另有男人。
如果说是麦俐在被掳之后被污而有了身孕,也未超过两个月,那么余大彩说的和画的都是四个月的身孕,他怎么不火?他的攻势凌历,余大彩似乎不敢硬接臧者无意硬接,此人的身手,应该和八大家掌门人不相上下,甚至高些。
“凌老弟,你越是不信,越表示你是个正人君子,但是,越是你这种君子越容易上当,君子可以欺以方嘛!”
凌鹤自信可以收拾此人,可是十招以后,手又颤抖,浑身乏力,而且逆脉上冲起来,长此下去,非但收拾不了别人,还会被人所收拾。
“姓余的,你不说出侮蔑她的原因,咱们就没有完。”
余大彩道:“凌老弟,有些事目前在下不便多言,却又不能不适时忠告,老弟身在极端危险之中而不自觉,切勿大信任接近你的人。至于敝人所画之像,日后如有不验之处,余某项上人头可自取去……”
“大言不惭,荒谬无耻,即使你工于丹青,又怎知未谋面之人已经怀孕了?”
“凌老弟,在下如果没有别走溪径的玩意儿,这‘鬼手丹青’之名岂非浪得?”
凌鹤越发怒就越是不济,空有精良招式,施出来却无威力,而余大彩也不和他硬于,如果此刻余大彩真打的话,凌鹤自信讨不了便宜。
“老弟,你想想看,我为人画像,收取费用,目的已达,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侮辱别人?”
“你必然受了奸人的诱惑。”
“老弟,你不妨打听打听,我余大彩在武林中虽不敢自诩为正人君子,一丝不苟,可曾有人说余某是个无耻的小人吗?”
不错,凌鹤听说过“鬼手丹青”之名,风评不恶,想他这么作必有原因。
“照你这么说,这女人对我不贞了?”
“老弟,古人说:‘十邑之内必有忠信,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而我们素日经常会有先人为主的固执,好在不久便知。只是余某必须再次提示老弟,世道人心险恶,千万别把余某的话当作耳边风,这道理和老弟不信这位姑娘已经怀孕一样,一个人在你身边造成了良好的形象,要毁掉这形象是很难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如果我所言不实,这顶上人头愿为你保留……”
“余大彩,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当然也听说过巨书的事。”余大彩道:“我相信所谓巨书就是那秘贫的第九本,我也相信当年入洞的三人,令尊光明磊落,他绝不会藏匿了第九本。东海渔樵粗直,也不是贪婪之辈,唯有麦老大麦遇春,为人狡狯,城府极深,那本书必在他的手中,而藏书之法,必然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
凌鹤想想也对,但麦俐在他心目中绝不是那种人,还是忿忿不已,道:“如果以后证明你是一派胡言,别忘了你欠我一颗人头……”说完掉头就走。
余大彩道:“老弟,至少我也把这位姑娘的面貌画得很像了,那五两金子你不该照付吗?”
凌鹤掷出五两金子,出馆而去。
余大彩掂着手心的黄金道:“这小子和他死去的老子一样,光明正大,只是有点刚愎自用……”
在华容县住了三天,每天深夜二人都到破庙去研究武功。
第四天北上,当他们来到河南境内,知道黄河水患,实情到处可见。
凌鹤道:“江兄,人溺已溺,好歹咱们也要尽点心意。”
“当然,当然,不过凌兄你大仇未报,巨书尚无下落,而且强敌环伺,明哲保身,咱也们要留点盘缠。”
“少留点就成了,咱们去看看有没有赈灾的……”
走出不远,发现墙头上贴着招贴,大竟是黄河水灾,仅山东及河南即有灾民数百万,朝廷已决定赈灾,但赈银还在押运来此途中,远水难救近火,今有无名氏善人二人出赈银各十万两预赈,在此孟津县城东西关外即日发放,每口五钱,有一口算一口……凌鹤道:“十万两银子可以救二十万人,可见为富未必不仁了……”
江涵道:“的确,世上好人还是不少的,看来我们也不必操这份心了……”
“不,江兄,既然来了,反正不远,咱们也去看看,是哪一位大善人人?”
江涵道:“那告示上不是写明是两位不具名的大善人吗?咱们怎么会认识?”
凌鹤道:“善欲人知不是真善,这样的善行才是难得哩……”
二人来到东关外,果见灾民排成三行,迤逦一里之外,领取赈银,发放赈银的有五六个汉子,其中一个汉子看来颇熟。
搭了个临时的小帐篷,里面有位姑娘坐在桌边拨算盘,凌鹤望着那个面熟的汉子,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那不就是洞庭居士萧辰的船夫吗?因而他向帐篷内望去,这才发现这姑娘正是萧娟娟。
“怎么会是他?难道吝啬刻薄的茹辰会……不,不,绝对不会……”他立刻进入帐篷,小江摇摇头,似乎不同意他这种不顾自己专管别人“闲事”的行为。
“萧姑娘……”
萧娟娟微微一震,他的父亲交代过,不可暴露身分,怎么会有人认识她呢?抬头一看,原来是凌鹤。
“凌大哥,真巧,居然又遇上了……”
“是啊!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萧姑娘,这预赈的大善人是……”
“凌大哥……我们是代人效劳的……”
“谁呀?”
“凌大哥,何必多问!”
“莫非是萧前辈?”
“凌大哥……小声点,家父交代不要宣扬……”
“真是萧前辈?这……这……”他实在不愿相信,但娟娟在此综理预赈,这善人还会有谁?看来“八臂嫫母”高丽花对萧辰的看法是对的,这个人不拘小节、紧要关头作善事绝不后人。
“凌大哥,其实西关外也有人大开善囊预赈哪!”
“萧姑娘,令尊真正作到了‘直躬不畏人忌,无恶不惧人毁’的境界,在下佩服之至哩。”
“凌大哥,家父每年都有这类赈济,只是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当然……”他取出二两金子道:“萧姑娘,我是借花献佛,也捐二两吧!”
“不,凌大哥,我知道你并不宽裕,还是留着用吧!如果十万两不足,家父说可以再加五万到十万……”
凌鹤还是留下二两金子离去。
“凌兄,捐了多少呀?”
“二两。”
“二两。”
“凌兄,盘缠用完,再去找送十两金子的人可就难了!”
“金钱为身外之物,何必介意,咱们去看看西关外的预赈者……”
哪知来到西关外一看,这主事人也似曾相识。
四个汉子也好像在哪里见过,而这主持人居然也是一位年轻的姑娘,他猛然想起,这少女正是张不幸身边的小翠,而那四个汉子,不正是四个轿夫吗?“小翠姑娘,想不到你是一位大善人哩!”
“噢,是凌少侠,这可不敢当,善人不是我……”
“是张小姐吧?”
“本来小姐是绝对不许我说的。”
“有你们这些善人,灾民有福了,也是十万两吗?”
“小姐说,赈灾嘛!虽然我们不是富可敌国的人,但如果尚有少数灾民未得到赈济,小姐会考虑酌加五到十万两的。”
凌鹤心想:“两个为善不欲人知的大善人的意向完全相同。”这时想起小江,回头望去,不知到哪里去了。
“凌少侠,我们小姐希望见你一面。”
“张小姐在何处?”
“在兴隆客栈的最后左跨院中……”
第四章 危难之中仙人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
张不幸很美,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心中仍被麦俐占据了吧,也无法昧着良心说张不幸没有麦俐美。
“凌少侠,你能来看我真不容易。”
“你是我的恩人,这话不是太……”
张不幸轻挥着手,道:“别谈那些俗气的事,如果麦姑娘在此,你还能来看我吗?”
“张小姐认识麦俐?”
“请先回答我的话好吧?”
“当然能,麦俐总不能要我忘恩负义吧?”
“凌少侠这么快就北上,一定有什么急事。”
“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是找麦俐姑娘吗?”
“那只是几个原因之一。”
“可惜我没见过麦姑娘,要不,我也许也能代为留意找寻。”
“张姑娘,这儿有一帧画像,十分传神……”取出那余大彩的手笔,可是说了这话,又有点后悔,但已经拿出来了不能反悔。
“噢!好美……”张不幸缓缓展开掷起的画像,一边赞美,道:“好像……”
“张姑娘,麦俐没有你美。”
“哟……凌少侠可真会奉承人……”张不幸笑起来更美,而且隐约看出她颇像一个人,今天穿了一身缟素,更有一尘不染、不食人间烟火的风韵。
“我说的是实话,张小姐穿素色的更美……”
“噢!我本来是偏受紫色的,这是为家父戴孝。”
“令尊大人仙去,居然还在此赈灾,真是失敬了!”
“家父临终时表示,要尽孝道和哀思、不必为他的后事铺张,届时自有人代为照料,而且越简单越好,所以我就以赈济来实践家父的遣志。”
“好一位孝顺的女儿……”
“噫?麦姑娘的身子……”
凌鹤面色一变,悻悻地道:“画像的人这么画的,他说麦俐本就如此,真是一派胡言,提起此人,张姑娘也许知道。”
“什么人?”
“‘鬼手丹青’余大彩。”
“他?当然听说过,出自此人手笔,就难怪如此传神哩!”“张姑娘不是没见过差俐,怎知传神?”
张不幸道:“我刚刚不是说过好像最近见过麦姑娘一次吗?只是不敢享准儿!”
“在哪里见过的?”
“让我想想看……是不是华容县?不……好像是……对哩!就是这儿。”
“在哪里见过的?”
“对!没错;好像是前天晚上,看到一位很像这帧画像的姑娘,乘马车在悦来栈门外停车进入栈中,那时我正好经过悦来栈门前。”
“悦来栈?张姑娘是说只有麦俐一个人乘马车停在悦来栈门外?一个人进去的?”
“对,只有一个人,正因为发现她很美又是一个人,在当时并未注意她的身子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张姑娘,虽然我希望马上找到她,可是我又以为不大可能。”
张不幸道:“仔细想想,的确不大可能……”
“张姑娘,看你的身手和气派,必是武林豪门,可否见告令尊大人的大名?”
“凌少侠,由于家父昔年在武林中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