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扁鹊”道:“正是。”坐在萧辰对面又道:“看你的悠闲笃定,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了?”
萧辰可以这么说。他取了杯筷为他斟上一杯酒,举杯道:“我对你说过,若无把握,洞庭偌大产业竟能让人占据而无动于衷?”
“恶扁鹊”道:“能不能说明你有什么把握?”
“现在还不能说,有一天你会大为惊奇,甚至叫绝,对我萧辰切不可过早盖棺论定。”
“也许。但你既不关心启己的女儿,也不关心未来的女婿,这一点却又不敢对你过分期许了。”
萧辰道:“说说你的来意吧!”
“恶扁鹊”喟然道:“凌鹤要硬闯君山,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劣徒曲能直。”
萧辰默然良久,道:“自求多福,何必怪他!”
“你这是风凉话,他的身手再高,虎入狼群,又能如何?况且马芳芳、冯君实以及黄宗海及黄世海兄弟都非等闲之辈,麦遇春本人就更不必说了。”
萧辰想了一下道:“为了我未来的女婿,我不会坐视的。”
“恶扁鹊”道:“原来你并非不关心凌鹤和娟娟。”
“笑话!”萧辰道:“萧某早有三大心愿,也可以说是三大雄心,相信不久必然全部兑现。一是具有武林第一的身手,二是拥有武林最大的财富,三是拥有最成名也最孝顺的女儿和东床快婿。”
“恶扁鹊”心道:他娘的!你可真会想大的,世上的便宜事都被你占上了,道:“你怎么个不坐视法?”
萧辰和他干了一杯,然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恶扁鹊”一愣,道:“真有这种事?”
萧辰道:“千万不可泄漏片语只字。反之,你原先所担心的悲观绝望结局,就十分可能了……”
一艘较大的快船泊在湖边较偏僻的芦苇中,不久,二辆篷车,车帏低垂,疾驰而来,一直到达芦苇边缘,再往前五步就是烂泥巴了。
这工夫两个车夫下车,自篷车内取出三条长一丈余的潮板(上下船垫脚不致湿了鞋袜之用),连接起来,延伸到芦苇之中。
此刻,天已黑下来,西天由橘红页变成暗紫。
车帏撩起一角,一个个环肥燕瘦的年轻女子,下车顺着潮板进入芦苇丛中上了快船。
然后,篷车离去,快船出了芦苇从中,向君山驶去。到了君山,有人十分秘密地把十七八个尤物接走。
人去船空,一个人自船底钻出来,翻入舱中,浓郁的脂粉香气仍然中人欲醉。这人喃喃地道:“我也要尽快离船,据说夜间不再用时,会把快船抬到岸上。”
这人打量一阵,出船在草中伏行,如不是在君山的偏僻之处,而是在码头上,不被人发现是很难的。
君山很大,而且在萧辰的经营之下,各方面都很齐备。就以这个藏娇的暗室来说,就只有麦遇春知道,这是他发现的地下秘室。
这儿当初本是萧辰静修之处,有内外共三间,一切设备齐全,内间还有床榻。
麦遇春坐上大师椅,黄氏兄弟左右陪侍,且为麦遇春斟上一杯酒。接着黄宗海击掌三声,于是内间笙竽声传来,门帘启处,半裸的尤物们鱼贯而出。
吹笙和芋的是为首数人,后面的边扭摆胴体边哼着靡靡之音,把仅有的亵衣除去,丢在屋中一角。
这些女人都是“怒堡”中的堡主夫人,最大的二十七岁,最年轻的只有十五岁。
黄氏兄弟是阉人,有所“不能”,却又不甘放手,这十八个怨女在他们严密监视之下,过着连尼姑也不如的生活,因为尼姑并不会受到监视。
这是违反人性的迫害,但黄氏兄弟给她们唯一“不能”以外的享受,吃油穿绸,披金戴玉,应有尽有。除了不能给她们的,样样都有了,却也不能使她们眉头舒展。当然,这是黄氏兄弟的看法。
笙、竽声低沉而忧郁,配合着没有笑面的艳舞,形成另一种男人非常欣赏的舞蹈。
在乳波臀浪、肉香阵阵之下,笑面并非唯一诱惑男人的香饵,冷漠或严肃往往更能充实女的人魅力。男人的这种兴趣是多方面的。
这十八个女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环肥的肉浪如山,燕瘦的细腰隆臀,高腰长腿,但个个肌肤如雪,皮白如脂。
黄氏兄弟偷看麦遇春,兄弟二人面有得色,他们相信会主大悦之下,他们在会中必然举足轻重。
耸胸、隆臀加上细腰,有部分还梳着高髻,不免令人想到有此同好的古人:楚王好高髻,宫中皆一尺;楚王好细腰,宫中皆饿死。
女人可以饿死,腰不可不细;女人绝对不能失节,但可以饿死,这可能就是这些年轻女人尚能活下去的主要支柱吧?
只要有人欣赏她们的胴体和艳舞,她们活下去的勇气就会更大。
“怎么样?会主。”黄世海献媚地道:“会主对任何一个有兴趣,只要叫出她们的编号……”
麦遇春笑笑道:“这个倒是不急,麦某要和一个女人进一步嬉戏,必须待情绪培养起来之后才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黄宗海道:“不足之处,会主自管指出,卑职可以叫她们改正。”
麦遏春笑笑道:“只是说说而已,这样不妥。”
黄宗海正色道:“会主和卑职兄弟有隔阂了。”
麦遇春道:“本座比较喜欢看男女共舞,不知两位可愿让本座一饱眼福?”
黄氏兄弟面色骤变,这正犯了他们的忌讳,但麦遇春正色道:“如本座也算一个,贤昆仲还会介意吗?”
黄氏兄弟一愕,会主也能裸程共舞,这自是大出意料,但是,就算会主也一丝不挂,所展示出来的却完全不同。
会主的“有”正反映了他们“无”。有与无之间的差别是绝对的,是质的遇然不同,而非量的大小。
可是黄氏兄弟也不敢表示反对,毕竟,会主能和他们一齐脱光同乐,这也是一份殊荣,他们相信和会主裸体同乐者,前无古人,后也不可能再有来者。
于是,二黄怯怯地宽衣解带。
对于他们的解除衣装,十八个妻妾根本不发生兴趣,他们兄弟本以为会主不会脱的,不过是哄他们而已。
但是,舞了一会,见麦遇春也开始解衣时,二兄弟矛盾极了,会主不会是“无”,“有”“无”对比,十八个女人看到的那刹那又会如何?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梁不凡淬于瓶中的标本,他们对那些标本恨之入骨,却也不无怀念,因为他们并非天阉,他们也曾拥有过。
如果以量来分级编号的话,他们的标本瓶子应放在梁不凡的瓶子左近,所以他们很不欣赏“好汉不提当年勇”这句话。
当他们(包括她们)的炙人视线盯在麦遇春的最后一件内裤上时,心情何其复杂。
但是,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目光似都凝冻在那个类似小田螺的东西上,所有的视觉,几乎被每个人(自己)所怀疑。
麦遇春高大的身材,使“有”和“无”产生了不太明显的差距,“无”的并非全“无”,反之,为何宫廷中的阉人要三年一小修,五年一大修?而“有”的却又不是绝对的“有”。
这么大的人,在那部位嵌下一个几乎和小型福寿螺大小的东西,在黄氏兄弟心目中,既无“临渊羡‘鱼’之情,也无‘退面结网’之心”。
而在十八位尤物目中,“有”固不能谓之“无”,这种“有”又何济干事?
至少,这“田螺”是绝对进不了“怒堡”展览室的标本瓶中。
十八个尤物的目光中没有溅出火花,几乎全是怜悯之色,黄氏兄弟心头大悦,他们本以为差距太大,不能比拟,事实上他们几乎够资格和会主归为一类之中了。
这种异中求同的心情,非阉人是无法想像的。
他们三人舞踊、欢愉,因为只有他们在一起,才可以把自卑减少到最低程度。
但黄氏兄弟忽然想到一件事,陆闻莺这位压寨夫人的洞房之私,和这十八个尤物有多大差别?差别如此之小,二黄不由肃然起敬。
“烈火无盐”王色和“夜叉”阿九正在交班,王色下班,阿九上班,王色道:“九妹,小心点,绝对不能再出岔子了,这差事,他奶奶的真不好干!”
阿九道:“放心,我不会再打瞌睡了。”王色到另一屋中睡了,阿九站在铁门外向内望去,姜不幸躺在床上,也正在望着她,姜不幸虽生过一个孩子,身段仍然窈窕,侧身而卧,曲线动人。
阿九道:“你看我干什么?”
姜不幸道:“难道你不以为你也在看我?”
阿九道:“丑人在美人心目中是什么样子?”
“你并不丑。”
“你在哄人!”
“真的!”姜不幸道:“如你有子女,他们会嫌你丑吗?”
阿九一想也对,子不嫌母丑,为什么子女不嫌母丑,甚至还以为自己的母亲比别人的母亲可敬可爱呢!这可能是因为母爱伟大,外型的丑俊已微不足道、阿九道:“你懂得还不少哪!可是生而为丑人,其心情不足为外人道。”
姜不幸道:“任何人一生中必有得意之事,也就是美事,想大嫂亦不例外。李太白有贵妃捧砚,司马相如有文君当炉,严子陵有足加帝腹事,而王子安却有顺风过江作滕王阁序事,人生若有一事感到自豪,何丑之有?”
“你拿我和那些名人比?”
“为什么不可以?人的贵贱岂在外貌。”
阿九忽然觉得身后有声音,回头发现一个蒙面人的手已近在她的肩背处,不论她如何快速,也闪不过这一击的,她道:“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要施袭?”
来人道:“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要囚禁一个无辜的女人?”
阿九道:“这是会主的事,有本事你为什么不去找本会会主?”
“我只是希望在你的一生中也作一件像李白、司马相如、严子陵以及王子安等人的得意事。”
“你是否把老娘估高了?”
“不,只要把姜姑娘放了,你比上述四人还伟大。”
“小子,我听得出你的年纪不大,你快走吧!就算你能杀了我,也无法把她弄走的。”
“我只想要你做一件好事,怎么样?”
阿九一动,后面的人猛戳一指,阿九应指而倒,姜不幸自然能听出此人的口音,因为他对她一直很敬重,他就是“三六九”——司马多闻。
“司马小弟,你快走吧!千万别为我陷在这里。”
“我一定要把不幸姐救出去。”
“只有你一个人来?”
“据我所知凌鹤大哥和曲能直也要来。”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来?”
“因为他们必不会带我来的。”这时他已在阿九身上找出钥匙,开了铁门,道:“不幸姐,快走!”
姜不幸没有动,她仍然坐在床上,道:“司马小弟,好意心领,老实说,上次令尊、江涵、马如飞主仆以及翁氏兄弟等人,都未能把我救出去,你一个人绝对办不到的。”
司马多闻道:“不幸姐,这很难说,有机会我们就要试,你不能说这不是机会,快走呀!”
“小弟,你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姜不幸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司马多闻道:“岛外运来十来个年轻女人,好像十分秘密,我就是藏在两艘快船船底舵下进岛的。”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女人?”
“我隐隐听出,似乎是黄护法献给会主的礼物。”他道:“不幸姐,快走,告诉你,你不走我是不会走的。”
姜不幸也相信这一点,把阿九弄到床上锁上门,捡起阿九的双叉窜了出去,道:“小弟,就凭我们二人能走得了吗?”
司马多闻道:“试试看。”
这院子四周自然还有人巡逻,二人出院不远就被发现,二人联手对付这些掌主以下人物自是绰绰有余,一个个被打得东倒西歪。
但深夜动手,哪会不弄出声音,立刻有人赶来,二人且战且走,由于司马多闻路不熟,竟进入了内院。
巧的是,此刻正是麦遇春和黄氏兄弟们在秘室内大跳裸舞之时,他不在,巡夜的自然就会松懈些。
二人误走误闯,竟进入了马芳芳的院落,两个副会主各占了一个院落,加上护法的住处,呈众星拱月状把会主的住处环绕起来。
更巧的是,马芳芳也不在,她和冯君实各司一职,她管陆上,冯管湖上及船舶,每夜她必然出巡一至两次,此刻她正好出巡未回。
李婉如不认识这蒙面人是谁,却看出另一人是姜不幸,立刻把他们拉入室内吹熄了灯,道:“姜姑娘,这位是谁?”
司马多闻道:“在下‘三六九’。”
李婉如恨极“二五八”,对司马多闻的印象也不太好,但看在姜不幸的份上道:“姜姑娘,只有他一人来救你?”
“是的,后面还有,但可能还没进岛。”
“这太不自量力了!”李婉如急得直搓手道:“这是绝对办不到的,一旦被发现,湖边的快船就会被严密看守,没有船,水性又不高能逃得了吗?”
“三六九”道:“试试看。”
“去你的吧!现在趁芳芳未回,我必须把你们送到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
她稍稍一想,正要行动,这工夫,院门外道:“马副会主……马副会主……”
李婉如在屋中道:“什么人?”
“在下是游堂主游天彪,发现劫走姜不幸的奸细往这内院窜来,请副会主小心。”
李婉如道:“马副会主出巡未回,我们这儿不会有奸细藏匿,炔往湖边去搜。”
“是……”游天彪即水中高手“游氏三雄”老三,水性仅次于“南海五鲨”翁氏兄弟。
这工夫外面奔掠声此起彼落,李婉如道:“‘三六九’,你是如何进来的?”
司马多闻说了,李婉如愕然道:“岛上有这么多的女人,连芳芳这位副会主都不知道,岂非怪事?”
姜不幸道:“陆闻莺对麦遇春似乎表错情了。”
李婉如知道芳芳有多么恨姜不幸,不禁暗暗焦急,估计她也该回来了,道:“走,我送你们到一个地方避一避去。”
由此去陆丹的院子还隔着冯君实的院落,要不就必须兜个圈子,李婉如在墙边低声叫着:“冯副座……冯副会主……”连叫数声没有回应,相信也是听到了奸细外出兜捕去了,立刻带着二人越过冯君实的院子来到陆丹院中。
但刚刚落入这个院中,外面立刻传来一个汉子的斥喝声,道:“什么人?”
李婉如和姜不幸在前,已掠入正屋之中,司马多闻在手,来不及掠往正屋,竟自半开的厢房穿窗进入屋内,一入屋就感到蒸气腾腾,且有女人胴体上自热水中蒸发出来的气味。
外面的汉子自然知道这是会主女公子的院落,刚才看到这个人蒙面,必是奸细,立即掠入。
此人正在大叫,提醒少会主戒备,忽然人影自上空罩下,此人是个香主,身手不高,而且处于被动,才仰起头,上面的人影“双风贯耳”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一拍,此人的颅骨已经碎裂。
施袭的正是李婉如,她怕此人吆呼,自正屋后窗穿出,自厢房顶上闪电下击,这时厢房中传来陆丹的声音道:“谁?”
李婉如在窗边低声道:“丹妹,我是婉如,撂倒了一个,我把他送远一点,以免涉嫌,姜姐在你的正屋中……”
陆丹心头一跳,这又是一件麻烦事儿,上次救姜不幸功败垂成,尚幸司徒孝守口如瓶,但她的住处经常窝藏人,总是危险的。
“是姜姑娘吗?”陆丹正在出浴,她当然听到有人进入浴室内,但这厢房中有两间,她以为姜不幸必藏在内间中,刚才李婉如说是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