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幸道:“仔细想想,的确不大可能……”
“张姑娘,看你的身手和气派,必是武林豪门,可否见告令尊大人的大名?”
“凌少侠,由于家父昔年在武林中的风评不佳,不说也罢!不过家母倒可以相告。”
“谢谢张姑娘。”
“梅逊雪……”
“啊!原来是号称‘武林第一花’的梅前辈?”
“是的,但因生我时难产血崩……”
“张姑娘,我不该提起使你伤心的事来。”
“不要紧的。”
“张姑娘,我们在此还要盘桓几天,也许还会来看你……”“凌少侠,非常欢迎。”
出了兴隆客栈,凌鹤以为张不幸看到的绝不会是麦俐,但现在反正没事,何不去问问看呢?找到了悦来栈,一问帐房,这帐房上下一打量,是个正人君子模佯,似乎被叮嘱不敢乱说,道:“这位贵客和那位姑娘是什么关系?”
“亲戚。”
帐房还在犹豫不定,凌鹤取出那帧画像,才展开一半,帐房一惊,道:“正是这位,贵客画像找人,是不是有什么……”
“对,我这位亲戚被歹人诱拐,我是会同官方来寻人的,千万不可声张,就请装着没事一样。”
“是的,贵客,这位姑娘就在楼上最后的客房中。”
在那客房门外,凌鹤听到了一男一女交谈之声。男的道:“他居然花了五两黄金零三十两银子,为你画了一帧像,把你当作至洁至圣的玉观音了!”
女的“格格”笑道:“真正是老太婆上鸡窝——(奔)笨蛋哪!”
两人笑作一团,女的道:“说正格的,这个人还真有点隔路,没有人受得了的苦,他受得了,没有人相信的事,他会相信。”
男的道:“你别轻估了他,身上的一千零八十道疤痕使他变成了绝世高手,要不是血脉逆冲,双手发抖,浑身无力的话,两个八大家的掌门人也应付不了他。”
“有那么厉害?”
“哼!要是再找到那部巨书,恐怕……”
“恐怕怎么样?”
“算了,还是聊聊咱们的事吧!”
“有什么好聊的?你看,都五个月哩!你有什么打算?”“我说过把他打掉你却不听,就连家师也以为你挺着大肚子极不方便。”
“可是打掉很危险哪!”
“你和他比起来太差劲了,他能挨一千多刀剑,你却不能拿掉一块肉……”
凌鹤逆血上冲,摇摇欲倒,人类的虚伪竟到了这般地步,爱情和友情竞被如此污蔑,怎不叫他窝囊痛心?他想进去杀死这一对败类,可是现在,他会送死。
他可以死在任何人手中、绝对不能死在这两个人的手下。他忽然想到了“鬼手丹青”
余大侠,那时候余大彩的暗示如何能产生说服力呢?他也想到高丽花以及张不幸,她们都曾有意无意地暗示过他,身边的人也不可太推心置腹。
他要马上离开这儿,这两个人的声音,对他的听觉是一种侮辱。要杀他们实在并不难,但还有很多的事须他立刻去办。
他不知道是如何走出这家悦来客栈的,他边走边看那帧画像,最初是不断地冷笑,最后却是狂笑。
越是关系亲近的人的仇恨越是深沉,而出卖他的,一个是他曾深深挚爱的女人,一个是他推心置腹的朋友。
不知不觉到了郊外,他本来要去打萧娟娟或张不幸的,忽被麦秀父子及八大家之一的仓州李占元迎面拦住。
“这就是纵火杀人,以及盗取八大家武功的血贼!”麦老大指着凌鹤,目红似火。
李占元道:“这小子简直就是当年凌翎的影子嘛!”
麦秀道:“李兄,老实说,这小子在麦家纵火杀人,这还在其次,昔年为了姜子奇那八本秘复的事,如今想来,私藏第九本的人,八九不离十儿就是凌翎。”
李占元也熟知凌翎为人耿直,道:“何以见得?”
麦秀道:“李兄,你想想看,八大家的武功相若,而秘笈也各有一本,成就应该也差不多才对。这小子在本堡卧底,充其量多学了本堡的武功,他的成就不该过分悬殊才对。”
“理应如此,莫非……”
“风闻西北马家的人全部栽在这小子手中。”
“有这种事吗?”
麦秀这么说,可以为自己不敌凌鹤的事遮羞,道:“李史,我是说马如风和手下大将‘无双笔’钱山等十来个齐上,都弄得灰头土脸。”
李占元斜着眼打量凌鹤,道:“麦兄,李某以为,麦兄多少有点夸大其词。”
“李兄,这话怎么说?”
“身手高底及阅历之深浅,只看一两眼便知分晓。身手高,阅历深的人,必然是气定神闲,英华内蕴,可是此子一脸狠恚之色,步履蹄珊,精神涣散而不疑,看来身手必然有限……”
麦老大道:“李大侠可别看走了眼,不信试试看!”
李占元道:“凌鹤,你为何在麦家纵火,杀死八大家的部下?”
凌鹤看也不看李占元上限,道:“麦秀,你可是在找你的女儿吗?”
麦秀道:“麦家的事你少管!”
凌鹤道:“如果要找你的女儿,我倒可以指人一条明路。”“我说过,这是麦家的家务事……”
李占元道:“凌鹤,莫非你劫持了麦姑娘?”
“那当然不会,凌家的人不会作这种事,而是麦大小姐跟麦家堡的马夫麦基私奔了……。”
“这……”李占元一愣,尴尬地瞄了麦家父子一眼,道:“麦姑娘怎么会……你这小子不可败人名节!”
“喏,李大侠看看,这是不是麦俐?”那帧画像缓缓飘了过去,李占元接过一看,道:“这果然是麦姑娘,可是……你怎么可以把她绘成怀孕的样子?”
麦家父子惊愕地互视了一眼,凌鹤道:“李大侠,你以为我能画得如此传神吗?”
“那是谁画的?”
“凭李大侠的见闻,不难猜出武林中谁有如此高超的画技。”
“难道说是‘鬼手丹青’余大彩不成?”
“看来李大侠未必相信。”
李占元碍于麦家父子的面子,道:“李某的确无法相信!”“这很简单,李大侠可以进城到悦来客栈去看看,麦家大小姐与何人在一起?有没有怀孕……”说完,竟掉头就走。
麦秀实在没有勇气去看那帧画像,却一掠而挡住了凌鹤的去路,道:“你还想走?”
“我要走你也挡不住我……”麦秀立刻动上手,麦家老大走近李占元,李把画像交给了他,麦大熟看了一下撕得粉碎,也扑了上去。
凌鹤知道,如全力施为,数十招后必然又犯了老毛病,要是不全力施为,久了李占元也许会出手。
十来招之后,李占元大为惊奇,因为凌鹤以一对三,居然未露败相。这使他相信,昔年入洞的三个人中,极可能是凌翎取去了第九本秘发。
“凌鹤,你的功夫来历不明,试问,你为何经常使出八大家任何一家的武功?”
凌鹤道:“李大侠不妨问问麦秀,他可曾叫我应付一些到麦家堡找碴的各派高手?
李大侠可曾见过我身上的创伤?“
“没有!”
“看这你就明白了……”他敞开了衣扣。李占元心头一沉,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的创伤,足以证明他应敌的次数十倍于受创之数,他才不过二十出头一点而已。
“李兄,别信他的鬼话,他说有此身手,应该是和那第九本秘该有关。”
这工夫,麦家父子显然十分吃力了。
麦满仓道:“李大叔,贵派不是也有一位死在本堡的火窟中吗?”
李占元实在不想以这方式为部下复仇,但麦家父子三人都不成,自己要出风头,那是自讨苦吃。
一个人能守住紧要关头,这就近乎“有所不为”的境界了,李占元还是扑了上去。
这场面传出去是耸人听闻的,两个八大家掌门人还加上两个子弟、合击一个晚辈。
五十招内,人多的一边居然没占到便宜。
凌鹤感觉,今天旧病复发的时间迟了很多,所以他才能支持六七十招。
尽管如此,对方两个掌门人物不由吃惊。
凌鹤开始不济了,视觉有点不清,力不从心,双手颤抖不听指挥。
“叭”地一声,李占元在他腰上跺了一脚。
凌鹤才打了两个“寒鸡步”,没有拿稳桩,麦秀一掌拍中了他的左肩。凌鹤坐在地上,他现在的动作迟缓,还未站起,李占元已凌空踢中了他。
凌鹤的身子浚出一丈七八,昏了过去、麦秀扑上就要点他的死穴,但山沟中突然冒出一条人影,一泻而至,撩臂之下把麦秀震退了三大步。
“你是何人?”麦秀感觉膀臂麻木,足见这丑女人臂力惊人。
丑妇道:“连你大婶都不认识了,难怪你出手狠毒,专向死穴上招呼了!”
李占元道:“李某和你向无过节,你要怎么样?”
丑妇道:“凌鹤是我的人,正好在此遇上,当然应该由我带走。”
“怎见得他是你的人?”
“这小子年纪轻轻,所学博杂,好像还会我的武功,所以我要弄清楚,他是何时偷学了我的武功。”
麦秀冷冷地道:“麦家堡被人纵火杀人这件事,谅你也有耳闻,他应该先由麦某审问才对。”
高丽花道:“人交给你也成,现在黄河水灾,灾民嗷嗷待哺,急需帐银,这样吧!
谁能拿出五十万两银子,人就是谁的。“
李占元道:“高丽花,你似乎吃定了我们。”
高丽花道:“难说,难说!试试看才知道。”
麦、李一交眼色,攻上,这两人的武功,李刚猛、麦诡橘。路子不同,不好应付。
但高丽花素称“八臂”,就那么双臂一绞,两人被震退了一大步。
高丽花挟起凌鹤就走,两人双双再扑,高丽花一手挟人,一手拒敌就有点吃力。
正在不可开交时,又出现一个瘦小的中年人、道:“慢来,慢来!各位为啥事动手?
可否说说看?“
高丽花道:“他们两人都是八大家的掌门,却欺负一个身有宿疾的孩子。”
“我个小子有毛病?”此人打量凌鹤道:“这位老弟绝对没有毛病,不信哪一位来试试看……。”
高丽花放下凌鹤,正好他也醒了,一跃而起,这瘦小的人向凌鹤挥挥手道:“不像呀!让我来看看。”
麦秀和李占元见高丽花放下凌鹤,就互交眼色俟机下手,尤其是麦秀,必得之而甘心,他作得很像。
这时两人扑上,麦秀向凌鹤施袭,李占元去挡高丽花、似乎高丽花慢了一步,麦秀疾取凌鹤背后的“魄户”和“膏盲”二穴绝对出乎意料,凌鹤的动作突然变快,侧身撤步,挥手就是一个反手耳光,“啪”地一声,把麦秀砸出两步。
去挡高丽花的李占元,并未遭遇高丽花的攻击,却被凌鹤打了麦秀的耳光之后,一脚踢在右腿弯上而单膝跪地。
“怎么样?大嫂,我没说错吧?这位老弟没有什么毛病呀!”高丽花愕然道:“小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连凌鹤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瘦小的人道:“这位大嫂,你是说这两位是什么八大家的掌门人?”
“当然,你到底是什么地方钻出来的野种?连中原武林八大家的麦家堡主和仓州李占元都不认识?”
“我是从南荒来的,当然不认识,不过,两个掌门人不如一个年轻人,是不是他们两个有点毛病?”
这时麦、李两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向凌鹤扑去。但凌鹤感觉,又像上次遇上张不幸时,独战马家的人一样,只感到全身浑然自在,隐隐地有向天地夺造化,向造化夺胜算似的雄心。所以麦、李在他的奇招及雄浑无傅的内力之下,每接一式都被罡劲带得马步不稳,而不得不亮兵刃了。
高丽花大为振奋,拍手道:“这可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呀!以大欺小,以二对一,又亮出兵刃哩!”
麦秀用刀,李占元用双钩,麦家二子未上,而凌鹤也亮出了兵刃。在麦、李两人来说,明知胜了也不光荣,却又不能半途而废。
两大家掌门人在刀、钩上都有三十年的火候,这当口自然是不遣余力,刀刀不离要害,双钩编织着森寒晶亮的光网。但龙头鳞尾鞭有如乌云中的毒龙,历吟声中,卷、扫、砸、抽、钩、刀的光炎几乎完全被掩蔽。
才不过五十招左右,凌鹤已占上风。瘦小之人冷冷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位非弄得灰头土脸不可吗?”
两人很想收手,只是谁也不愿先收手。
意外的是,凌鹤却收鞭道:“你们可以走了,昔年之事一旦查明,麦秀,我会找你报仇的……”
对付这小子已是力有未逮,还有两个高手虎视眈眈,意向未明,麦、李两人只好趁机下台,说了几句场面话离去。
瘦小中年人道:“高女士,在下要和凌少侠聊聊,你和他如有事,可否延后?”
高丽花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是谁,只能私下对凌少侠说。”
“也好,咱们回城,你们自管聊,聊完全了把他交给我。”凌鹤十分不解,好像旧病未发和这瘦小中年人有点关连,自然希望知道他要聊些什么。
高丽花道:“小子,他是个来历不明的人,你可要小心了!”“谢谢高前辈的关注,等会儿我就去拜访前辈。”
高丽花道:“也好,我住在兴隆客栈内……”说罢,离去。凌鹤打量这瘦小中年人道:“不知前辈大名可否……”。
这人突然伸出了双手,凌鹤一看,不由一凛,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原来这人的双手十指只剩下一根食指了。
也就是双手手指只剩右手一根食指,有掌无指,光秃秃地,乍看起来极不舒服。
即使如此,凌鹤还是不知道他是谁?“你就叫我‘一指叟’好了!”
“前辈的手似乎不是先天如此的吧?”
“当然不是……”“一指叟”坐下来道:“如今你的处境十分危险,有人要杀你,也有人要擒你而予以控制……”
“前辈,谁想控制我?”
“坐下来谈吧!也只有光天化日之下,在这视野广旷的山野中谈话,才不会被人听到。”“一指叟”一脸恨色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最想知道的是何人取去了那第九本秘笈?”
“这该从头说起,令尊耿直,不会作那种事,梁士君为人粗直,也不会那么下作,而麦遇春却是唯一可能的人。”
“可是他已经死了!”
“人死了秘笈不会随人死去的。”
“如果麦遇春得到了那本秘笈,死前不会不交给麦秀。可是晚辈在麦家堡卧底数年,确信书不在麦秀手中。”
“凌少侠,世上有几个人能作到‘德在人先,利居人后’的境界。何况麦老大阴诈狡狯,野心勃勃。”
“不错,凡是认识麦老大的,对他的风评几乎干篇一律。”“老夫以为,那书应该仍在麦家。”
“前辈的手,到底是……”
“提起这件事,只怕连累了凌少侠……”
“这和晚辈有什么关系?”
“因为少侠认识我的仇人的独生女张不幸,”
凌鹤陡然一惊,道:“张姑娘的令堂,乃是‘武林第一花’梅逊雪梅前辈,早已物故了……”
“她曾提过她的父亲吗?”
“提过,但她曾明白表示,她的父亲生前风评不佳,不愿提及。”
“哼!她倒是有自知之明。少侠,你听说过昔年与八大门派齐名的‘黑白双煞’吗?”
“是‘黑煞’姜子奇?”
“正是,‘黑煞’被迫娶了高丽花,不久弃之不顾,竟然获逊雪的青睐。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