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眼珠子发红。别看他们其貌不扬,但是,身前身后都有百步的威风,好像长着瘮;人毛一般。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两位是武林高手。
陈友谅见罗虹、罗决迎出门来,往前紧走几步,忙打稽首:“阿弥陀佛!二位老英雄,贫僧陈友谅来得鲁莽,恕罪,恕罪!”
罗虹、罗决认识陈友谅。虽然接触不多,可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哪!这老哥儿俩见他施礼,也赶紧抱腕躬身道:“岂敢,岂敢。老佛爷,您这样施礼,可要折我们的阳寿了,哈哈哈哈!”说到此处,抬头看看众人,问道,“这些都是何人?”
“啊,待贫僧与英雄引见—;—;那就是大明洪武万岁陛下!”
“什么?”俩老头儿听罢,不由一愣。疾步过来,就要磕头。
朱元璋急忙下马,将他俩拦住。接着,携手挽腕,步入院内。
朱元璋知道这哥儿俩性情古怪。带这么多人,七言人语的,怕把事弄糟。因此,将众人留在院里,他只与陈友谅随二位英雄进了大厅。
宾主落座,献茶已毕,罗虹便问道:“万岁,陈佛主,今日大驾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嗐;!”朱元璋口打咳声,说道,“老英雄,无事不登三宝殿。朕,乞求二位来了!”
“噢?万岁,您乃一国之君主,富有四海。老朽是普通庶民,能有何用?”
“嗳,老英雄言之差矣!眼下,元兵绝望挣扎,摆下了金龙搅尾阵,与明营赌斗输赢。对于此阵,我军将帅无底。朕与元帅、军师早知二位精通阵法。为此,特来慕名相聘。”说到此处,冲厅外喊话,“来呀,将礼物呈上。”
“遵旨。”亲兵答应一声,将礼盒抬进大厅。
朱元璋说道:“些许薄礼,不成敬意,望二位英雄笑纳。”
陈友谅起身离座,将礼盒打开一看:有金如意一只,翡翠鸳鸯钵一对,福禄寿三星人,还有各种绫罗绸缎,珠宝玉翠……算到一块儿,价值万金哪!
可是,这么贵重的礼物,罗氏弟兄连看都没看。罗虹说道:“万岁,刚才您讲话,言过其实了。我若有那么大能耐,还在此受穷吗?别说讲究什么阵法,就讲武术,我们也实属外行。不是我们不识尊敬,这贵重礼物受之有愧。还请万岁快快带走,另请旁人。”
好吗,这个倔老头儿,给朱元璋来了个烧鸡大窝脖儿。
朱元璋气度不凡。他厚着脸皮,又向人家哀求道:“老英雄,常言说,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您的经天纬地之才,乃世人敬慕,何必过谦?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望二位看在朕的分上,出山相助。”
陈友谅也不闲着,与朱元璋一唱一和,紧说好话。
这罗虹、罗决真叫古怪。任凭你磨破嘴皮,他们也无动于衷。后来,他们听得不耐烦了,猛地站起身形,把脸一沉,说道:“陛下,陈佛主,望你们免开尊口。来人,送客!”说罢,罗氏弟兄拂袖而去。
这时,就见走来几个家院,冲客人说道:“嘿嘿,我们主人有话,二位,请吧!”他们不光把人撵出,而且,连礼物也抬出厅外。
这阵儿,常茂、徐方、朱森、朱沐英、丁世英这些人,在院内正等着呢,就见万岁红着脖子,灰溜溜地被赶了出来。
常茂嘴快,来到皇上面前,问道:“万岁,此事如何?”
“人家不愿出头。”
常茂一听,“腾”!心头的怒火就攻上来了。他把雌雄眼一翻,说道:“什么?真来不识抬举。不就是会破个阵吗?皇上亲自登门相拜,又有茂太爷和众位英雄来请,这是往他脸上贴金。这种人哪,给脸不要脸,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众位,他既不知自爱,走,咱扒他的房子,抄他的老窝!”
小磕巴嘴朱沐英也说道:“对。这……这种人哪,就……就得给他点儿颜……颜色看。”
徐方也气坏了,高声喝喊道:“对!烧他的房子,扒他的窗户。”
陈友谅一看,吓了个够戗。心里说,哎呀,有这样请人的吗?纵然人家不出头,也不能引出这么多麻烦呀!他赶忙说道:“善哉,善哉,体要如此!”他劝劝这个,又劝劝那个,忙了个不亦乐乎。
最后,朱元璋拜托陈友谅,再找罗氏弟兄面谈。朱元璋心中暗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能白来吗?你再撵我,我也不走。这是跟我二哥胡大海学的,给他摆个肉头阵。
商量已毕,众人回到大厅,静候音信;陈友谅去到后屋,再请罗氏弟兄。
书要简短。过了好长时间,就见陈友谅乐呵呵地从后宅走来。
朱元璋赶紧迎上前去,询问道:“王兄,他们答应没有?”
陈友谅坐在一旁,说道:“阿弥陀佛!真不容易呀,总算应下了。”
朱元璋一听,顿时把悬着的心落到肚内:“啊呀,谢天谢地!”
“陛下,话不说不明,木不钻不透。经贫僧一再询问,总算把他们的心里话套出来了。原来,他们确实有为难之处。”
“噢?何事?”
陈友谅接着说道:“罗虹只身一人,前去破阵,倒无牵挂;可那老二罗决,膝下还有个姑娘,今年二十九岁,名唤素英。他去破阵,若被元人知道,必然前来报复。为此,留女儿在家,他放心不下。”
“这有何难。将姑娘也带到营中,不就得了?”
“贫僧也曾那样言讲。他说女儿身大袖长,出出入入,多有不便。”
“哎呀,这该如何是好?”
“主公不必着急。方才,我已见到了这位姑娘,她有一身的好武艺。什么长拳短打,马上步下,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贫僧跟她交言搭话,才知她谈吐不俗,果然胸藏锦绣。不过,就是身材短小,模样有点儿不济。刚才,罗氏弟兄跟贫僧言讲,只要明营有人跟素英成亲,他们马上便可出山。”
“哎呀!”朱元璋说道,“此话何不早讲?明营之中,战将如林。远的不说,眼前就有啊!”
那位说,朱元璋心里想着谁呢?小矬子徐方。这徐方出世以来,屡立战功,现在尚未娶亲。为什么?一则是战事频繁,无暇料理;二则是他模样难看,无人应亲。今天巧遇此事,这岂不是天作之合吗?
朱元璋打好主意,将徐方叫到身边,说道:“徐将军,方才陈三兄之言,俱已讲清。你应下这门亲事如何?”
朱元璋这几句话,可把徐方气了个够戗。心里说,你这不是拿我开玩笑吗?啊,就我配那样的丑八怪?哼,你也就是皇上得了,想说啥说啥,若换个旁人,我非骂他祖宗不可。于是,他强压怒火,说道:“陛下,微臣使的是金钟罩、铁布衫,不能娶媳妇。万岁,你另选旁人吧!”
这时,常茂走到徐方跟前,小声讲话:“你拉倒吧!皇上是金口玉牙,出言为旨。这门亲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要不,他就把你宰了!”
任凭众人相劝,徐方执意不从。
朱元璋招贤心切,不由动了肝火。他把脸一沉,冷冰冰地说道:“徐方,你可知抗旨不遵,该犯何罪?”
“这—;—;”徐方无奈,这才说道,“既然万岁做主,臣百依百顺。”
徐方应下亲事,陈友谅又找罗氏弟兄晓说。罗决听罢,忙派人给小姐送信儿。
罗素英得信儿,又高兴,又担心。她忙打发丫环,暗中相看。
时间不长,丫环回来禀告,说徐方能耐出众,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不过,身材短小,长相不济。
“噢?”姑娘一听,气冲斗牛。她立即跑到罗虹、罗决面前,好一顿折腾。
罗虹耐心相劝道:“常言说,一好遮百丑。徐将军武艺高强,能为出众。他与你相配,可也算门当户对。”
罗决也劝说道:“徐将军是明营的侯爵。成亲之后,你二人协力同心,共建功勋,也不枉为一世。”
罗氏弟兄婉言相劝,姑娘这才转忧为喜。双方交换表记,订下亲事。
诸事料理已毕,罗氏弟兄随朱元璋,告别陈友谅,带上金丝软藤枪,领着女儿罗素英,胯骑快马,赶奔前敌。
这阵儿,早有探马蓝旗将消息报与徐达和刘伯温。他们亮开全队,走出十里以外,隆重迎接。将众人接进军营,摆设酒宴,为朱元璋等人接风洗尘。
次日,朱元璋升坐宝帐,将文武群臣召至驾前,共议破阵之策。
洪武万岁说道:“罗老英雄,请将阵内奥妙,话讲当面,我等愿闻高论。”
罗虹一听,站起身形,抱拳施礼道:“各位,常言说,‘手大不遮天’。由我弟兄破阵,那可担当不起。据老朽所知,这金龙搅尾阵内,包罗万象。有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子连环阵、十面埋伏阵,还有水阵、火阵、机关、消息儿……星罗棋布啊!这些俱是步古人之后尘,不足谈论。更有甚者,元兵仗着善骑善射之优长,在阵内暗布了铁甲连环马。这连环马疾似狂飙,猛如洪水,实难攻克呀!”
朱元璋一听,又忙问道:“罗爱卿,何为铁甲连环马?”
“据老朽所知,那老驸马驯服战骑数以百计。他把五十匹列为一排,马头安尖刀,马背披铁甲,马与马之间,用索链紧紧相连。似这等连环战马,共有十排。试看,这十排连环马一齐闯来,焉有咱军兵的命在?”
“啊呀!”朱元璋听罢,不由心头发凉,急忙问道,“这连环马如何破法?”
“无妨。”罗虹说道,“常言说,有宝就有破。请万岁传旨,待我弟兄速速练兵。”接着,便道出了大破连环马的办法。
朱元璋等人听罢,无不为之称奇。当即传下口旨,命罗氏弟兄操练破阵之兵。
罗氏弟兄先挑选了身形灵巧的精兵五百名,每人发钩镰枪一支,利斧一柄,传授跳跃、翻滚技艺和破阵之策。
非止一日,精兵练就,罗氏弟兄向皇上交旨。
朱元璋大喜,忙又与元帅、军师商量兴兵事宜。
简短捷说。次日,刚刚吃过晚饭,元帅徐达传下军令:“来呀,点鼓升帐!”
徐元帅率领雄兵,要大破金龙搅尾阵。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 破恶阵徐达布雄兵 求战切于皋讨将令
明营刚吃过晚饭,元帅徐达突然传下军令:“击鼓升帐!”
这可是个新鲜事儿。平常打仗,都在白天。晚间破阵,为的是便于隐蔽。
大帅徐达传下军令,霎时间,鼓响三遍。接着,就见满营众将,环佩叮当,簪缨乱颤,盔明甲亮,挂剑悬鞭,簇聚到中军大帐。
此时,大元帅徐达怀抱令旗令箭,帐中而坐。上首有洪武万岁朱元璋,下首是军师刘伯温。罗虹、罗决是客人,也在旁边做陪。余者众将,不管身份高低,俱都分立两厢。但只见金盔金甲,银盔银甲,钢盔铜甲,铁盔铁甲,一个个形若貌貅,气宇轩昂。
罗虹、罗决看罢,不住地点头称赞,怪不得明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果然英雄云集。看到此处,他二人也觉着光彩。
此刻,就见元帅徐达说道:“众将官!今日进兵,事关成败。只许胜,不许败。只有破除恶阵,才能杀过黄河,驱走大元。望尔等齐心协力,疆场立功。”
“是!”众将官答应一声,山摇地动。一个个摩拳擦掌,等候奋战。
徐元帅操起令箭,放发军情。他头一个叫道:“常遇春听令!”
“在!”开明王常遇春整盔抖甲,躬身施礼道:“末将参见大帅!”
“命你带常茂、常胜、固大英,领兵三千,从北阵门而入,一直打到中央戊己土。配合本帅,不得有误。”
“遵命!”常六爷精神抖擞,将大令接过。
徐达操起第二支令箭,高声喝喊道:“胡大海听令!”
“在!”胡大海分战裙,一撩鱼禢;尾,迈步来到桌案跟前,答道:“末将参见元帅!”
“命你带胡强、徐方、郭彦威、汤琼,率兵三千,从西阵门杀到中央戊己上。配合本帅,不得有误。”
“遵令!”胡大海接令在手,退归一旁。
徐达又吩咐道:“刘军师!”
“无量天尊,刘伯温在!”
“你带领大军一万,在阵外埋伏。单等我们三路人马在中央戊己土汇合,点起信炮,军师再带兵杀进阵中。”
“无量天尊,遵令!”
徐达又传下将令:罗虹、罗决、朱森、左登、郭英、汤合、张兴祖,还有自己的儿子徐继祖,带兵五干,攻打南阵门;洪武万岁和余者众将,在营中坐等消息。
徐元帅“啪啪啪”四路派兵,样样得当。众战将心中,无不高兴。
不过,也有人不高兴。谁?蓝面瘟神—;—;花刀将于皋。前文书说过,花刀将于皋,是于锦标的儿子。自在周家寨与常茂会面,得知前情,他的心中就有些活动。后来,丁普朗病故,更感人单势孤,便策马来到兴隆山,投奔了洪武万岁。进营后,屡立战功。于皋身高体壮,力气无穷。胯下菊花青,掌端锯齿飞镰大砍刀,那是头一排的猛将。若论能耐,与常茂差不了多少。不过,他心眼儿死板,舌头发笨,平时很少说话。凡是这种人,别着嘴里不讲,心里却很有数。
徐达传令之时,于皋就左瞅瞅,右瞧瞧,心中不是滋味。为什么?他见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战将,都领了军命,唯独没有自己。于皋心中暗想,难道徐元帅把自己忘了不成?不对,他一向做事谨慎心细,连能为一般的人都派了出去,怎么会将我遗忘呢?他又想了良久,心里说,明白了,他跟我有仇啊!我爹在世之时,曾与他“虎帐谈兵,椟头争辩”。为此,将我爹活活逼死。徐达,真若如此,那就是你的不对。如今大敌当前,怎能假公济私、贻误军机呢?难道说,为国立功还有厚有薄吗?嗯,我再等等。倘若再不派我,我非质问他不可。
于皋耐着性子,等啊,等啊,等到最后,也未派到自己头上。他实在忍无可忍,在下边就高声吼叫了一嗓子:“元帅,末将有话要讲!”
于皋本来就是个大嗓门儿,再加上他又是带气喊的,所以,这声音非常刺耳,把大帐震得“嗡嗡”直响。众人都吓了一跳,无不甩脸观瞧。
这时,就见于皋横眉立目,迈虎步来到帅案跟前,躬身施礼道:“大帅,末将有一事不明,要当面领教。”
徐达和颜悦色地说道:“于将军,有话请讲当面。”
“元帅,方才你讲得明白,这一仗事关成败,只许胜,不许败。如今,各家英雄好汉,都派到前敌,攻打恶阵。我于皋一不老,二不小,正是为国出力的大好时候。元帅为何只派别人,而唯独不传我将令?”
“噢!”徐达心里说,于皋这是挑理了。他忙解释道:“于将军,咱不能棋胜不顾家。所有战将都去破阵,倘若敌兵乘虚而入,岂不悔之晚矣?须知,皇上还在大帐。你在营中保护万岁,那也重任千钧啊!”
徐达以为,相劝几句,于皋就会心服。谁知于皋一听,却瞪大了眼睛:“大帅,照你这么说,有能耐的常茂,怎么不留在帐中?丁世英、朱沐英、朱永杰怎么不留在帐中?我再问你,你儿子徐继祖有何能耐?我于皋不敢跟别人相比,若跟他比,十个徐继祖也不是我的对手。他怎么也跟你破阵,反而我却不行?今天,你派也得派,不派也得派,我非去打阵不可!”
这于皋的脾气真暴。当着众人的面儿,咬牙跺脚,指着徐达的鼻子,就数落了一番。
徐达听罢,立时更变了颜色:“嗯?于皋,你可知军令如山?休要啰;嗦,下帐去吧!”他心里说,拿官腔压压他,也就是了。
谁知于皋可不吃这套。他一蹦老高,指着徐达的眼窝,说道:“姓徐的,少来这套。你之所为,我于皋一断明白。从前,你逼死我爹;而今,又想把我逼死。哼,休打你的如意算盘,我跟你拼了!”说着话,于皋捋胳膊,挽袖子,就往前闯。
这种事情,在明营之中还是头一次。就见徐达恼羞成怒,把虎胆一拍,厉声喝斥道:“唗;!胆大的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