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一过,远处尘土飞扬,一队红色的兵马出现在徐荣的视线之中,为首一员壮年大将,英姿勃发,精神奕奕,正是前来应战的孙坚。
徐荣和孙坚曾有一面之缘,就是当年跟随董卓一起讨伐边章、韩遂时,同在张温手下效力。而孙坚的傲骨铮铮,也给徐荣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孙坚兵马在三百步外停了下来,孙坚一勒缰绳,伸手将身后的大军止住,只见大军整齐排列,丝毫没有半点的混乱,显示出孙坚治军的严谨。
徐荣暗暗点头,轻轻一提座下的骏马,向前走了几十步,停了下来!徐荣拱手朗声说道:“董大人手下徐荣,见过孙将军,三年不见,孙将军还是风采依然,徐荣心中十分快慰!”
一提座下马匹的缰绳,孙坚向前走了几十步,拱手向徐荣说道:“多谢徐将军的挂心!前些日子得罪之处,坚在这里向徐将军赔罪!”
徐荣欠了一下身:“孙将军客气了,手下士卒骄横,便是孙将军不怪,荣也会找个时间好好责罚。荣这里还要多谢孙将军的帮忙,可惜荣甲胄在身,无法行礼,孙将军莫要责怪!”
孙坚眼中流露出一丝异彩,有些欣慰的说道:“徐将军虚怀若谷,孙坚更加的佩服,说实话,如果不是我们各为其主,坚真希望能和将军交个朋友!但是孙坚是一名军人,我只能和将军一战,这中间没有什么政治原由,只是由于你我都是军人!”
看着孙坚真挚的表情,徐荣突然感到孙坚是那么让人钦佩:“荣也有同感,孙将军为何不站在董大人一边?你我共同为朝廷效力,荣也好时常和孙将军把酒言欢,这是一件何其爽快的事情,你我都是一样的人,生存就是为了战斗,何必为了那无才的袁氏兄弟流血。徐荣保证,若孙将军能够站在董大人一边,官位不会低于在下!”
“呵呵,徐将军这话就错了!不过孙坚还是要谢谢将军的看重。你我都是生活在战场上的人,孙坚知道将军此话出自肺腑。但是将军也许有所不知,孙坚早年从军,袁术将军曾在战场上救我数次,更是视我如手足。所以,我忠于的不是朝廷,这个朝廷早已经不值得我来效忠,我所忠于的只是一份恩情!”孙坚看着徐荣,缓缓的说道。
徐荣现在对孙坚更加的敬佩,于是拱手欠身:“徐荣乱语,孙将军勿怪!既然如此,那荣就在沙场上和将军一决雌雄,以表达对将军的敬意。”
眼中闪现异彩,孙坚朗声道:“好,孙坚就来见识一下名震天下的西凉铁骑!”
徐荣随即拨马回阵,一挥手中的令旗,五千铁骑井然有序的退后三里,列成冲锋梯队。这是骑兵发动大型攻势所需要的最短距离。徐荣令旗猛然向下一劈,西凉骑兵两侧战鼓声大作,号声齐鸣,徐荣一挥手中的大槊,高声呼道:“将士们,给我杀!”两翼各自飞出一个千骑队,就像是层层黑色的巨浪,呼啸着向红色的阵地卷来。
这是一代枭雄董卓为西凉骑兵制定的基本阵法——骑步决战,骑兵不可全军而出,以能够展开杀伤队形的最大容量排定梯次兵力,否则拥作一团,反而会降低骑兵的战力。董卓还定下了一条军规:敌步过万,则半数击之。
不管董卓此人为人怎么样,在驾驭骑兵方面还是有点才华的,不然也不可能统领西凉铁骑二十年而不倒。
一阵凄厉的牛角号响过,三个步军方阵闪出,阳光之下,但见红衣素甲,步伍整肃,矛戈刀剑像一片闪亮的森林。随着战鼓的节奏,三个方阵在阵前隆隆聚合。号声大作,方阵骤然启动旋转,旗帜纷乱穿插,不消片刻,便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圆阵。徐荣的骑兵如果攻不破孙坚的圆阵,便只有全军覆没!
孙坚站在远处的山坡之上,看着徐荣冲击而来的队形,对身后的众将说道:“徐荣这样做倒是没有什么错误,但是他忽略了地形,此处乃是一个丫字形谷地,地势狭窄,限制了骑兵大规模的冲锋,他的兵力已经被压缩在中间的谷地,他的败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众将连连点头,就在孙坚评论的时候,黑色的浪头已经闪电般压向红色圆阵。
红色圆阵却静如山岳,鸦雀无声。黑色浪头堪堪扑到百步之遥,红色阵地战鼓骤起,第一道血红色盾牌墙后骤然站起层层强弓射手,箭如骤雨飞蝗,强劲急啸着射向黑色骑兵。瞬息间,人喊马嘶,西凉骑士纷纷落马,黑色浪头骤然受阻大乱。
孙坚军的强弓硬弩却丝毫没有停息,箭雨封锁了整个冲锋队形。在西凉铁骑被箭雨压得抬不起头时,一阵尖利的牛角号响彻云霄。五千盾刀手呐喊杀出,三人一组,对乱了阵形的骑兵分割厮杀。骑兵一旦被步兵冲乱阵形分开缠斗,便相互难以为伍,并拢靠近反相互受到牵制。步兵却恰恰相反,三人结组,纵跃灵便,一人对马上骑士,一人对地下战马,一人左右呼叫掩护,大是得力!
和风煜一样,孙坚也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克制骑兵,今天终于试验了他创造出来的的战法,效果看来还不错。
徐荣看见战局不利,不再等待,一挥手中的令旗,率领剩下的骑兵排山倒海般压了过去。
红色阵地一阵战鼓,一通号角,步卒们骤然缩进身后的长枪阵中,徐荣发觉情况不对,想勒马叫停,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这骑兵大阵一旦发动,急难骤停,这就是需要起马纵深的原因。此刻冲锋的潮头已经迫近了步兵阵地,前面纵然是刀山火海也要舍身冲锋,否则,前停后冲,必然自相践踏。
刹那间,黑色的浪头撞击在寒森森的长枪上,爆出一朵朵血色的浪花,人喊马嘶,到处是惨叫声,西凉军乱成一团。
就听见鼓号齐鸣,红色步兵万众怒吼,挺剑持盾从阵中冲出,呐喊着插入已经混乱的骑兵中厮杀!西凉骑兵素来习惯于原野冲杀,何曾见过这样怪异的战法,一时间五千骑兵和三万步卒便密密麻麻的分割纠缠在一起。慌乱之下,人喊马嘶,自相践踏,一片混乱。而江东军的步卒却是有备而来,三三两两,各组为战,杀的痛快淋漓!
片刻之后,西凉骑兵锐减大半,却也清醒过来。徐荣悲喊一声:“将士们,撤!”
徐荣率领着剩下的西凉残兵灰溜溜如同丧家之犬向梁县狂奔,孙坚一见,喜上眉梢,大吼一声:“将士们,冲啊,给我全歼西凉军,今天我们在梁县城中过夜。”
孙坚军精神大振,顿时眼中放出光芒,他们一声大呼,跟在孙坚身后,放马狂奔而去,身后带起无边的尘土……
第三十七章 虎伤
狂奔了十里,程普却发现有些不妙,那些残兵似乎是在故意引逗他们一样,始终和自己保持在一箭的距离,既不快,也不慢,心中的隐忧越来越重。
这时前方出现了一座险峻的峡谷。“文台,且慢!”程普连忙劝阻,“此地道路险恶,贸然过去,恐有埋伏!”
孙坚见是手下首席大将程普的意见,于是停下想了想:“德谋言之有理,传令下去,让前锋五千人缓缓通过,待前队全军通过后,中军两万人随我冲过去,待中军冲过一半,后军方可携粮草辎重开始通过。”
孙坚军开始变得缓缓向前移动,大约半个时辰,前队顺利的通过了峡谷,孙坚此时重重的出了一口气,一招手,中军随着他立刻迅速冲进峡谷,当他们快要到达中间时,后军押运着辎重粮草也开始移动,当孙坚所率的中军已经快要通过峡谷时,后军也已全部开进。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锣响,从空中落下滚木,巨石、干草还有滚烫的热油、开水,紧接着,漫天的火把向涧中粮草车落下,瞬间粮草车被点燃,火势迅速随着刚才浇下的热油在涧中蔓延开来,只眨眼的工夫,峡谷燃烧起来,火光冲天,整个后军连同粮草辎重被一片漫天大火包围起来,人喊马嘶,夹杂着干草树木燃烧时发出的响声响撤谷中。
刚刚通过峡谷的孙坚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烧的晕头转向,连忙命令士卒回身救援,无奈火势太大,冲了几次又不得不退下来,还烧伤了很多士兵,燎人的热浪夹杂着一股人和动物毛发,身体被烧着时散发的恶臭弥漫在空中。
孙坚看着在火光中痛苦挣扎的部下,心中大痛,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因为他现在的部队前面,是密密麻麻的西凉兵,都是一色的黑色盔甲,列着整齐的队伍,如同来自地域的黑色恶魔,让人心中悸动!
以五千精锐铁骑为饵,好大的手笔!徐荣,你不愧是董卓手下的第一名将!
这时西凉军中传出一声号令,霎时间无数铁枪向孙坚军射来。
掷枪手!竟然是西凉独有的掷枪手!
孙坚军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的措手不及,转眼间前队的五千兵马死伤大半,近距离的投枪比弓箭更有威力,很多枪都是力贯数人。孙坚军一时间阵形大乱,一阵枪雨过后,李蒙带领着养精蓄锐多时的西凉雄兵,如虎入羊群,扑进已经慌乱不堪的孙坚阵中。这时徐荣也返身杀来,左冲右突,将本以混乱的阵形,杀的是七零八落。
前面的人向后退,后面的人向前跑,人推人,人踩人,死在自己人脚下的不计其数,一时间,梁县东面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血流成河。
孙坚悲哀地发现,以凶悍著名的西凉军,果然不愧天下雄兵的称号,而先前表现出来的战力只是为了迷惑自己。没有半个时辰,孙坚军已快全军覆没。
此刻孙坚也明白了,从他答应了徐荣的挑战时,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陷阱。他突然笑了,脸上的阴云转眼消失,他朗声笑道:“徐荣呀徐荣,你果然不愧是玉麒麟,人说你用兵奇诡,我看还是小看了你,你从一开始就将我的性情算尽了。哈哈哈!能够和你交战,是我孙坚一生中最为快活的事情,做为军人,我没有白活了!”
说完,他扭头看着自己身后已经不多的江东兵士,笑着问道:“将士们,你们怕吗?”
“不怕!”江东将士同时高声喊道,他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如同孙坚脸上的笑容一样灿烂,没有半点的恐惧之色,他们看着孙坚,眼中充满了对他的尊敬。
孙坚手中古锭刀一挥,脸上的笑容依旧,大声喝道:“将士们,拼死一战,不要丢了我江东男儿的名声!杀!”说着,他自己一马当先,风驰电掣一般冲杀出去。
剩余的江东将士一声呐喊,跟在孙坚后面冲了过去。
“将军,孙坚发疯了吗?”一旁的李蒙小心的问道。
徐荣摇摇头:“李蒙,看到了吗?这就是军人,一个真正的军人,不,是一群真正的军人!尊严、名誉远远的大于生命,当他们在面临尊严和生命的选择时,他们选择了尊严!”
没有人反驳,徐荣身后的人都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士,他们都明白徐荣的话。在这一刻,李蒙似乎理会到了什么,面孔之上露出了一丝悲哀,在这一刻,他真正的明白了什么是军人!
短短的几十米,孙坚冲杀了半天,西凉军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勇士,简直是悍不畏死,一个人倒下,又有几个人补上!孙坚知道,再不脱离包围,等待他的将只有死亡,于是古锭刀一挥,以身体为中心,迅速旋转。
“天漩斩”
霎时间,在孙坚的四周形成了一个直径为十米的旋涡,在旋涡之中的人和物瞬间支离破碎,旋涡所过之处,留下的只是残肢断体。孙坚周围的人迅速散开,因为那是一个死亡的旋涡,因为没有人真的不怕死亡。
就在孙坚快冲出包围圈时,身后凌空飞来一将,手持长戟,狠狠的向孙坚劈去。来势凶猛,让孙坚只得无奈转身挥刀迎上,一声巨响之后,长戟被他浑厚的内力震开,来将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向后倒飞而去。
李蒙!正是因为李蒙这一击,原本散开的士兵又迅速将孙坚包围,孙坚再一次陷入苦战……
突然,西凉士兵的身后一阵骚乱,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孙坚耳边响起:“主公莫怕,祖茂来也!”
只见西凉士兵象波浪一样向两边闪开,从圈中杀进一人独骑,掌中双刀翻飞,如杀神一般,刀锋过处,两旁的人如割稻草……
“大荣,德谋、公覆、义公呢?”
“不知道,大军已经被冲散了,可能已经冲出去了吧,主公,我们还是快走吧。”
当下两人并马向外杀去,孙坚的刀法施开,顿时刀光霍霍,一刀将一个西凉小校劈于马下,刀势未绝,向下游走,又砍翻了一个刀盾手。身后的祖茂也舞开双刀,不断将敌人斩落马下。
突然孙坚气机感应,一股强凝的气势扑面而来,一支飞矢破空而至,角度刁钻更裹挟着一团霸烈无匹的真气。
孙坚躲闪已是不及,心念电转,手中古锭刀闪电击出,砍向那一箭。
“叮当!”
刀箭相击,飞矢被震的横飞三尺,但马上的孙坚也虎躯一震,好厉害的一箭!真元过度损耗的孙坚已被这一箭所伤。
孙坚深吸一口气,硬压下气血的翻涌,把提刀的右手垂下,让震的有些麻痹的手舒缓一下。同时眼光四下搜寻,能射出如此威霸的一箭,必不是无名之辈,强敌必在左近。
“孙将军,徐荣得罪了!”一个修长的身躯策骑带着数十铁骑从左后方冲来,声未至,槊已先至。
孙坚反应还是一等一的快,四尺三寸的古锭刀动若脱兔,硬接了一槊。
“哐啷!”
孙坚古锭刀差点脱手,赶紧打起精神,施出以命换命的杀招,与徐荣战作一团。
真元过度的损耗,二十合后,孙坚就觉得心力不继,相反徐荣却内力雄浑。此时孙坚心知肚明,倘若自己在最佳状态,与徐荣相较,胜算也只在五五之数,如今内伤未愈,再斗与自杀无异。
于是虚晃一刀,和祖茂夺路冲出包围圈。徐荣怎么会愿意煮熟的鸭子飞掉?大喊道:“所有轻骑跟我去追!”
一声令下,西凉军五百轻骑跟随着徐荣一路追了下来。
从中午双方交战开始,到现在已经是晚上,一轮圆月升起,在天空冷冷看着人世间的一幕幕闹剧。此时孙坚军尚余不足百人,且无一不带伤,奔逃速度也已见慢。
“裹赤帻的便是孙坚!莫要放过!”
夜白风清,明亮的月光下,西凉军已经能看见散乱败逃的江东军中头裹赤帻的孙坚。
西凉军的呼喝声也传到了败退着的孙坚本队,祖茂凑近孙坚道:“主公头上赤帻射目,为贼兵所识认,可脱帻给某戴之引开贼军。”
孙坚一阵感动:“大荣,你对我的忠心我知道,不过此事万万不可,此举九死一生!”话由未止,祖茂沉声道:“主公!得罪了!”一把抢下孙坚头上的赤帻,一边戴上,一边纵马向一旁的大道急奔同时高喊:“西凉贼子,孙文台在此!”
之后是紧跟而上的祖茂本队,数十勇士。周围江东儿郎怕再有闪失,死命裹着孙坚,闪进了小路的树丛中。
西凉军在夜色中不疑有诈,全队往祖茂追去,一时两军俱从视野中消失,蹄声远去,战场再次回复宁静。在树丛中的孙坚虎目射出莹莹泪光:“大荣,一定要活着回来!”
可惜世事并不是都如人意。是夜,孙坚军大将祖茂被西凉军所杀,而三万大军仅三十余人生还,这可算是孙坚戎马一生中最惨的失败。
“……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
悠扬的琴声飘荡在风煜的中军大帐中,众人听得如醉如痴,当然,除了正无聊得昏昏欲睡的典韦。甘晚晴那醉人的丰姿,幽雅的笑容,包含着柔情万缕的秋水双眸,都让风煜神魂颠倒。
郭嘉对风煜感叹道:“琴仙之艺果然非同凡响!主公,甘小姐这是在为你而奏啊,人生得此红颜,足亦!”
风煜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把手中的半杯花酒一饮而尽。
“可惜啊,她出身青楼,很多人都不会同意的。主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