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西中尉带着给他的工兵们的第一个邮包,乘一辆吉普车向金泉进发。中午一点左右,他在途中听到了战场上传来的枪声。碰上了一队卡车,他从一名步兵口中得知他的工兵们正在带头冲锋陷阵。他看到一些小木屋正在燃烧。他爬上一座小山俯视金泉,看到该城和另一座山之间的峡谷里有大约25个身着白衣的人。后来有更多的人(至少有200个)跑出来,像士兵一样发起了进攻。如果他们把那些卡车点燃的话,全营都将被包围在金泉。布西冲下山去,调集了一些士兵、两挺机枪和几箱弹药。正当那些白衣人靠近时,他把机枪架起来,朝他们头顶上扫射了一排子弹。如果他们是平民,他们定会四散逃跑。但他们没逃,所以布西命令两挺机枪一齐开火猛扫。敌人的迫击炮弹开始落下来,弹片击中了布西,炸死了一名机枪手。另一挺机枪枪管过热,不能再射击了。布西抓过那挺好机枪,对攻到近前的北朝鲜军一阵猛扫,许多敌人倒了下去。他知道这是一场残酷的屠杀。战斗结束后统计尸体,总共打死了250名敌人。
汤姆·兰伯特关于这天战况的电讯向全美国宣告黑人赢得了“美军在朝鲜战争中的第一次重大胜利”。基恩将军向布西颁发了一枚银星勋章和一枚紫心勋章,并说这只是一枚“更大的勋章”的替代品。
7月23日,筋疲力尽的迪安师残部仍然在狼狈不堪地向南、西南和东南方向败退。全国广播公司电视部的摄影记者,孪生兄弟查尔斯·琼斯和尤金·琼斯摄下了晕头转向的美军经过永同零零落落地沿汉城-釜山公路败退的情景。惊慌失措的士兵在大叫:“朝鲜佬来了!快逃啊!”
琼斯兄弟看到身穿黄褐色军衣的北朝鲜人在西北边的地平线上缓慢移动着。他们拍摄了疲惫不堪、情绪低落的美军坐卧在街道上的镜头。他们问;“这儿离前线有多远?”
“这儿就是前线,伙计”,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士兵说:“那里除了朝鲜佬之外什么也没有,我们是最后一批中的最后一批。”
有人威严地喊了一声,那个士兵就捡起步枪走到行进中的队列里去了。除了武器装备的撞击声外,一切都静悄悄的。一双双阴郁茫然的眼睛毫无表情地盯视着摄影记者,他们只得把视线转向别处,因为目睹自己的同胞败退是很痛苦的。
他们加入队伍经过一所支离破碎的砖房。砖房的一部分屋顶已被炮火掀掉,房内的人正在收拾行李。炮弹在头顶上呼啸而过时,每个人都在满是尘土的路上卧倒,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慢慢爬起。死尸发出浓烈的恶臭。一只兔子跳过发烫的灰烬,后面有一只因炮击震荡而发疯的狗在追赶。他们听见了兔子临死前发出的短促的尖叫声。天气热得要命。炮弹在头顶上耀眼地飞过后在附近爆炸。美军正在撤退。
他们经过一个马厩,看到弹药整齐地堆放在马粪中。附近的一辆卡车正在燃烧,车的后中部已被炸飞。琼斯兄弟在汽车残骸中看到了两个士兵的尸骨。其中一个士兵被烧焦的躯干仍然直直地坐着,露出白骨的双手还握着方向盘,好像他仍在驾驶汽车。
他们叫住路过的一辆吉普车,爬进车内后问:“你们要走多远?”
“一直走到头!”
同一天,迪安将军的副官克拉克上尉安全返回了大邱。他向沃克的副官乔·泰纳少校讲述了迪安在大田指挥战斗以及他在取水时失踪的情况。看样子,迪安要么已经死去,要么已成了俘虏。
玛吉·希金斯也已返回大邱。她发现沃克将军既正直又坦率。虽然他仍认为前线无妇女立足之地,但他不反对麦克阿瑟将军的决定,并向她保证从此以后给予她完全平等的待遇。他没告诉她强制她离开朝鲜的命令是一位负责公共关系的军官拟定的,他自己只是签发了该项命令而已。他告诉她:“如果一位美国妇女出了事的话,美国公众将永远不会原谅我。所以请你小心,千万不要被杀死或被俘虏。”
沃克将军命令第1骑兵师阻止在大田获胜的敌军继续向前推进。他对该师师长霍巴特·盖伊少将说:“要保住永同。请记住,你们身后没有友军。他们必须确保自己的退路。没有食品你们还可以活,但如没有弹药,你们就维持不了多久,而如果永同至大邱的公路不能保持畅通,你们的弹药很快就会用光。”
盖伊在欧洲战场上一直是巴顿将军的得力主任参谋。现在他不得不第一次率军作战。他企图延缓北朝鲜人向永同北边和西北边推进的计划未获成功。到7月25日早晨,他的3个营已被消灭或击溃。更糟的是大批难民(其中包括北朝鲜特工人员)涌进永同,严重妨碍了部队的调动。绝望中的盖伊不得不执行沃克的最后命令,确保通往大邱主要公路的畅通。要做到这点,唯一的选择是马上撤退。
继这个令人悲痛的消息之后,又传来了在金泉遭美国黑人痛击的北朝鲜人再次从东北方向威胁大邱的军情。然而,沃克更担心的是,一份空中侦察报告表明,敌军显然已经在西海岸从锦江三角洲发起了一次强大的攻势。他估计这支部队将挥师东进,插到第8集团军西翼之后。虽然他的情报官员们尚未想到朝鲜人民军第6师正在接近半岛西南端并准备东进攻取釜山,但沃克已断定西边离前线很远的地方正在酝酿着一场危机。为防止这个威胁,他于7月24日召来了接替失踪的迪安任24师师长的丘奇将军。他告诉丘奇必须把24师调往西南部受到威胁的地区。他说:“我很遗憾这样做,但是左翼全未设防,各种报告均显示北朝鲜人正在向该地区运动。”丘奇将负责防守釜山至釜山以西55空哩处的晋州为止的广大山区。
考虑到24师残存的两个团战斗力太弱,抵挡不住敌军的突击,沃克便派29步兵团的两个营去支援丘奇的疲劳之师。增援部队均是前一天刚从日本冲绳到达朝鲜的新兵,只在冲绳受过简单的训练。他们连把武器调整归零并进行试射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指望能阻挡来势凶猛的敌人。25日晚,他们的指挥宫哈罗德·莫特中校受命率其中的一个营占领河东。河东靠近半岛顶端,在晋州以西20空哩处,是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他们得挡住据说约500名敌人从西部向河东的推进。
豪斯曼上尉派原韩国军队总参谋长蔡胖子到该地区去判断形势到底有多严重。蔡将军要求随莫特的部队前往西线,因为他熟悉那一带的地形,既可做向导又可任翻译。午夜12点半,蔡胖子带领莫特的机械化纵队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行进。由于被一无法通过的要津所阻,他们不得不绕道而行,折腾了整整一夜。
黎明时他们遇到了一辆卡车,车内有大约20名受重伤的南朝鲜人。他们是河东地方民兵仅有的一些幸存者。由于第19步兵团没有无线电通讯设备,主任参谋便乘吉普车返回晋州去接受上级指令。上级命令先头营继续前进,攻占河东。黄昏时分莫特率部到达距河东3英里的一个小村庄。他们将于第二天(7月26日)早晨发起进攻。
朝鲜人民军第6师师长方虎山将军在河东西南15空哩处的一个地方发布了向釜山方向的总攻击令。虽然该师为实施这一雄心勃勃的计划所做的准备严重不足,而且他的给养已减少了一半,方将军在那天夜里还是号召全体将士力争取得胜利。他说:“同志们,敌人的士气非常低落!我们的任务是解放晋州和马山,全歼残余之敌。”他断言解放这两个城市“是割断敌人气管的最后一战!”
他的号召得到了热烈响应,但炮兵指挥官朴金吉少校对此却不以为然。他不理解北朝鲜军的这位高级指挥官为什么会愚蠢地让全师花那么长的时间来做进攻釜山的准备。如果不是花几天时间为夺取一个不重要的港口城市做准备的话,他们肯定已经出其不意地拿下釜山了。
自从率领一师人马从中国转到朝鲜以后,朴就一直对来自上面的指令感到不快。原因之一是他更喜欢中国的那种无军衔的制度。军人的身份只有士兵和指挥官两种。所有官兵都穿同样简朴的军装,不佩带显示身份的徽章。所有的人都是同志。现在他被授予了少校军衔。他尽量躲避级别高于他的人,同时又得不到每一个级别比他低的人的信任。
在过去一年里,他的一位知识分子兄弟一直在劝他不要相信金日成政权。在6月25日战争爆发以前,朴就对金日成标榜的共产主义产生了怀疑。现在,经过一系列的挫折,他断定自己的兄弟是对的。唯一的选择就是投向大韩民国和民主政权一边。他坚信,尽管李承晚总统在实行独裁统治,但美国人最终将会看到一个真正民主的大韩民国。他深为抛开同志们而深深羞愧,但又感到投向另一边的时候到了。
那天天黑以前他告诉上司要去侦察。他来到一个农舍,找了些朝鲜人的衣服,包括一位朝鲜绅士用马尾做的头饰。他把这些衣服套在军装上面向美军的阵地摸去。天亮后他小心谨慎地往前走,终于来到了美军阵地。他高高地举起双手。一位美军哨兵甚至懒得缴他的械,只是搜去了他的手表和大约80万元钱。另一个美军士兵走上前来打了他几个耳光。朴少校被激怒了。这就是民主吗?看来北朝鲜的宣传是正确的。美国人和南朝鲜人只对金钱感兴趣!一丝悔意从他心头掠过。但事到如今他又能怎样呢?
7月26日凌晨,莫特的第2营翻山越岭向3英里外的河东进发,去品尝他们初次战斗的滋味。乔治·沙拉上尉的L连和重武器连的一个排当先开路,莫特的指挥部和K连、M连以及工兵连紧随其后。沙拉是员老将,参加过非洲、西西里、法国和德国的战斗。将近一个小时后,当他们走到离河东关口约半英里的地方时,沙拉上尉看到了大约12名带有伪装的北朝鲜士兵。重武器连的无后坐力枪响了起来。当子弹飕飕地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时,北朝鲜人逃走了。沙拉命令L连爬上去守住关口。他们在那里挖了战壕,等待计划好的9点45分对1。5英里处的河东的空袭。
莫特中校和他的参谋人员、蔡胖子将军和他的副官李尚国(音译)上校匆匆赶到了关口。沙拉说有一批人正在向北边更高的地方运动。
“是的”,莫特说,“是我让K连上那儿去的。”
另一支队伍出现在河东公路的弯道南侧。莫特把他们指给站在蔡胖子身边的主任参谋看。他们想弄清那些人是敌是友。他们中有些人穿着美军军服,但其他人都穿着敌军的黄褐色军服。
重武器连的二等兵查尔斯·道森看到这些军官好像在欣赏美丽的风景。后来他听到蔡将军在向弯道上的队伍喊话,显然在要求对方表明他们的身份。他们听到喊话,赶紧躲进了沟里。显然是敌人。L连的机枪响了起来,北朝鲜人也开枪予以还击。道森附近的一辆联络车被击中爆炸,碎片飞得到处都是。好家伙!他想。这可真像电影!他看到蔡胖子倒在地上,血从右耳上方喷射出来。
把笨重的蔡将军拖上汽车后,李上校把他抱在了怀里。蔡胖子说:“告诉申部长,我很抱歉!”然后就死了。李上校确信他是像他希望的那样,光荣地战死在疆场。
莫特和另外2名参谋也被击中了。虽然背部受了伤,莫特还是爬下了关口。就在他帮助卸弹药时,一只箱子跌下来砸伤了他的脚。有个士兵为他挖了一个散兵坑。这期间,由于无人指挥,山上一片混乱。
这时,预备队I连赶来了。当二等兵鲍德温·弗兰克·迈耶斯的班绕过山顶的弯道时,他看到了一片开阔的稻田和一个山坳。他的尖兵已经开了火。向迈耶斯急驰而来的一辆美军吉普遭到了敌人机枪的扫射。吉普开出路面,翻了好几个滚。车里的人无一幸免。
转过弯道以后,迈耶斯的班遭到了迫击炮的轰击,有两个人受了伤。迈耶斯帮着把肚子被炸破的一个士兵抬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在山顶上挖了一个浅坑,通过步枪上的红外线瞄准镜凝神观察正在大约500码以外进行的战斗。显然莫特的营伤亡惨重。有些美军丢盔弃甲,正在越过稻田急急逃窜,迈耶斯想开火但又怕伤了自己人。K连和L连已被包围,而且似乎已无逃脱的希望。
后来,马卡鲁尼斯中尉命I连前去营救被包围的两个连。迈耶斯说:“穿越稻田就等于自杀!”他认为他们应该控制山头,以密集火力支援K连和L连,使他们在黄昏时撤退。
马卡鲁尼斯命迈耶斯向前冲,并以上军事法庭来威胁他。他说:“我不能容忍在我手下有任何胆小鬼!”
这激怒了迈耶斯,他可不是胆小鬼。他左躲右避,以最快的速度越过了稻田。有零星的枪弹袭来,但没有击中他。当他到稻田的另一边时,连队的其他战友还在他身后250码之外。
他在山坳里发现了被包围的两个连。到处都是受伤或奄奄一息的士兵。似乎没有人负责指挥。看到有人正在卡车上往下卸弹药,他就拿起几颗手榴弹,向上爬了 100码,来到靠近山头的一个沟里,在能看到战斗全景的地方停下来。突然一连串迫击炮弹呼啸而来,落在了正在卸弹药的那条沟里,使那里的士兵们遭到了灭顶之灾。枪炮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连绵不绝。出路似乎都已被卡死了。
他听到马卡鲁尼斯在下面稻田的沟里大叫:“继续前进!”但那里的大多数人还是趴在沟里不动。
不久传来马卡鲁尼斯的命令,他们将“有秩序地撤退”。怎么办?迈耶斯意识到必须有人有所作为,否则他们将全部被歼或被俘。“我发现每一种选择都存在死亡:如果撤退,其他人会死在稻田里,如果投降,就会被处死;还有就是冲上前去把敌人赶下山。我选择了最后一种。当看到我连战友在山下无助地遭受杀戮的时候,我尽管非常愤怒,但却很镇静。某一时刻,我设想自己冲上山去向敌人扔手榴弹,并朝他们开枪扫射,冲到他们中间威吓他们,用步枪猛击他们的头。我使自己进入了狂怒状态,克服了我或曾有过的任何恐惧和惊慌。我所想的就是冲上山去消灭敌人。我无所畏惧。我感到身上有个保护网。”
“来吧!”他大吼道,“我们去杀死那些杂种!”他狂怒地叫骂着冲上山去。当接近一个灌木丛时,他听到吉姆·耶格尔在高喊:“下来!”子弹在他周围嗖嗖地掠过。炮弹的呼啸声震耳欲聋,都在他头顶上飞过,在下面的稻田里爆炸。当他靠得更近时,他发现那丛灌木是敌人的伪装。三名敌军跳了起来,他一下子扫过去8发子弹。子弹打完后,他卧倒在地,看到他右边更多的“灌木丛”中都有步枪伸出来,向下射击。
迈耶斯冲到山头下-条安全的沟里,向山头上扔了两颗手榴弹,然后趴在地下。等手榴弹爆炸后,他向山头上爬,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他看到了6具冒烟的尸体。幸存的敌人则浑身是血,正拿着武器向山下逃跑。有位北朝鲜军官正拿着棍子抽打那些可怜鬼,但他们仍在溃退。迈耶斯大怒。他瞄准那个卑鄙军官的腹部开了一枪。那人的左臂抽动了一下,打了一个转身。迈耶斯再开一枪,那人就倒了下去,好像腹部被穿了一个洞。继而,他看到三群敌人正在穿过稻田向I连先前防守的阵地推进。迈耶斯知道如果敌人占据了那个阵地,他的战友将受到致命的交叉火力的封锁。I连似乎已没有希望了。敌人比他们多10或15倍,而且包围了他们。只有南边还有一个缺口可使他们越过另一片稻田而脱离困境。
他不得不折回去警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