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将“极 力振兴实业,讲求民生主义”,希望十年后使中国成为“世界第一强国”,然后在 一片掌声中举杯高呼:“袁大总统万岁!中华民国万岁!五大民族万岁!
9月25日,经过袁世凯、孙中山、黄兴三巨头的反复讨论,并且征得副总统 黎元洪同意,由总统府秘书厅正式公布“孙、黄、袁、黎协定之八大政策”:〔一) 立国采统一制度;(二)主持是非善恶之真公道以正民俗;(三)暂时收束武备, 先储备陆军人才;(四)开放门户,输人外资,兴办铁路矿山,建置钢铁工厂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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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民生;(五)提倡资助国民实业,先着手于农林工商;(六)军事、外交、财政、 司法、交通皆取中央集权主义,其余斟酌地方情形,兼采地方分权主义;(七) 迅速整理财政;(八)竭力调和党见,维持秩序,为承认之根本。
根据八大政策,孙、黄、袁之间还订定了四项政治协议:(一)实行统一:各 省军政府尚未取消者,电饬其限期取消。一面派员分赴各省调查情形,军事、 外交、交通各司长皆由中央委任,一切事宜均直隶于中央各部,以期统一; (二)整顿海陆军:拟筹集的款,速组织陆军大学,并组织海军学校,饬由海陆 军部选派人员,赴各国考察;(三)兴办铁道:已归孙中山先生办理,请黄兴先 生担任开矿事宜,于北京、南京两处建设钢铁工厂,以能达到全国军械皆出于 自造之目的;〔四)资助国民组织实业银行,农林、工商诸事,官督绅办,以救政 府不及之患。
作为四项协议的具体落实,孙中山公开宣称自己十年不参加总统竞选, 中华民国十年不撤换大总统。袁世凯投桃报李,于1912年9月9日特授孙中山 筹划全国铁路全权并组织铁路总公司,孙中山三万银元的超级月薪仅次于袁 世凯本人四万银元的月薪。9月9日当天被授予陆军上将军衔的黄兴,随后也 被任命为汉粤川铁路督办,以接替他的湖南同乡谭人凤。按照唐德刚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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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中山在袁世凯的怂恿之下,“竟率领大批失业党人,乘了豪华专车,到全国 视察去了。等到后来孙、袁交恶,当局要清查铁道公司的账目,始发现铁道一 寸未建,而视察公帑却浪费百十万两。政府就要下令通缉了。……时至今日, 中国铁路营运里程,还未突破7万公里,中山先生要在民国初年建20万里铁 路,岂非大炮哉?袁氏是知其不可而故意使其浪费国帑,设阱以陷之,这就是 袁之大奸巨猾的表现了,中山因无行政经验,故有此失”。@
被时人誉为“南北调和”积极成果的“孙、黄、袁、黎协定之八大政策”,与 国民党的既定政纲相比较;一是只字未提国民党孜孜以求的政党内阁和议会 制度,二是忽略了国民党五条政纲中非常重要的一条:“发展地方自治。”这是 国民党在辛亥革命后的一个重大迷误。
三、国民党的内部危机
代理理事长宋教仁在随后的几个月里,在宪政民主的制度框架内把国民 党经营得有声有色。然而,由此而来的肓目乐观,偏偏导致了他的杀身之祸。 1912年10月3日,当时最具影响力也最具职业精神的上海《申报》,在《国 民党竞争之暗潮》中报道说:
国民党中之旧同盟会,其人物之分系,原分为孙文、黄兴、宋教仁三派。孙 派以广东为中心,南洋商人、西洋高襟学生属之。黄派以南方为中坚,革命健 徒属之。宋派人物之臭味亦同孙、黄,而同盟派之参议员及政党各员属之。南 北统一以后,孙氏知实力不能敌袁,不欲置身政界,遂籍办理铁路事业飘然而 去,其徒党亦多离中央。宋氏则早入中央,为农林总长,辞职后与袁接近,既欲 组织其理想的宋氏政党内阁。惟黄氏在南方颇持强硬态度,作袁劲敌。近来入 京后大反从前所为,极意与袁联络,袁亦极力与黄互相提携。适陆子兴告病, 袁因与黄商及总理问题,黄举国民党之沈、宋二人以对。袁谓:遞初才华极为 发越,惟临时政府期间内可姑养望,沈某阅历极深,可以担任。黄以己为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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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魁参议员,又占多数,保其必可通过。不料宋教仁闻信暗中运动参议员及国 民党主干员,极力反对沈氏,竟不能通过党议,于是黄派之人闻之大愤。宋之 所为,遂有另行组织政党之意,且宋氏所主张之一政党内阁,亦为自家的政党 内阁。现在国民党之党员欲争总长者二十余人,欲为次长者五十余人,势不能 各得所欲,故宋氏之政党内阁终难达其目的云。
“陆子兴”就是继唐绍仪之后出任临时内阁总理的外交部长陆徵祥。被黄 兴推举出来候选内阁总理的“沈”,就是与黄兴、宋教仁同为湖南人的沈秉坤。 他在清朝末年任广西巡抚,辛亥革命期间被推举为广西都督,由于遭到副都 督陆荣廷的强力排挤,只好以带兵援鄂的名义离开桂林。孙中山的南京临时 政府被袁世凯的北京临时政府取代之后,沈秉坤曾在南京担任过黄兴的留守 府高等顾问和国民捐督办。
国民党方面的《民立报》,于10月7日刊登《追记政局之变迁^宋渔父谈 话》;其中介绍说:袁世凯于9月20日前后委托宋教仁的湖南同乡范源濂、刘揆 一劝说宋教仁(渔父〉出任国务总理。孙中山来到北京后也向袁世凯推荐宋教 仁出任总理,黄兴又打来电报劝他上任,都被他坚决拒绝。其理由是:“〔一)因 临时政府期内,为时太促,不能多所展布;(二)因调和南北感情,须有威望素 著之人,始能得人信仰。故力荐黄克强担任内阁,当时所以有黄内阁之说。”黄 兴(克强〉、陈其美(英士〕一行北上时,宋教仁专程到天津迎接,期间曾与前国 务总理唐绍仪讨论总理人选:“余至天津晤唐君’唐力劝余组织内阁。余力荐 黄克强,又与黄克强、陈英士同往访唐,会议良久,余以现在大势如裁兵、借 款、外交各种重要问题,非威望素著如黄君者出任总理,恐不能无他项掣肘, 反于进行有碍,仍请唐君力荐黄为总理。唐、陈两君均极赞成。”
记者接下来问道:“外间言袁总统因黄不担任总理,同时提出沈秉坤、赵 秉钧二人,黄均赞成。君则赞成赵,不赞成沈,其理由安在? ”宋教仁回答说: “当时国民党多数不赞成沈。我不同意沈者并不是反对个人,而是担心沈任总 理,国民党政党内阁的党议必然要被破坏,而且对于沈的提名在参议院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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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能够通过。”
话虽这样说,继陆徵祥之后出任内阁总理的依然是国民党人,他就是刚 刚被黄兴争取人党的袁世凯亲信、内务部长赵秉钧。黄兴根据党内意见,向 袁世凯提议由赵秉钧出任临时内阁总理,由沈秉坤任内务总长。袁世凯不同 意把兼有民政权与警察权的内务部交到沈秉坤手中,而是改派他充当有官 无职的浦口商场督办,内务部仍由赵秉钧兼任。宋教仁关于此事的解释是: “赵虽人国民党,与袁总统实有密切关系,可云袁派内阁;且政府经验甚富, 力量亦较厚于各方面,易收效,当得孙、黄两先生及国民党多数之同意,此所 以赞成之也。”
黄兴在北京期间,曾当面争取袁世凯、杨度加人国民党。袁世凯避而不谈。 袁世凯的亲信、早年留学日本期间居中介绍孙中山与黄兴和宋教仁认识的杨 度,随后从北京给黄兴发来电报:“前承不遗,邀入国民党,只才识无似,未敢遽 诺。近日京中贵党干部诸君继续招邀,议及党略,度以为贵党以前之经过,及 以后之行动,皆不免于困难者,实为政党内阁四字所缚。虽云根据学理,然贵 党从前对于项城尚未充分信用,含有防闲政策,亦事实之昭然。度意此后贵党 对于民国,对于总统,宜求根本解决之方,若不信袁,则莫如去袁,而改举总统。 度必劝隐,袁必乐从。若能信袁,则莫如助袁,而取消政党内阁之议,宣布全国, 以求实际沟通,度方可有效力之处。若仍相挟相持,互生疑虑,实于国家大计 有损,非上策也。度姑以党外之人预为建议,自分于贵党党员,关系甚浅,不敢 轻于投身,乞公据度此电,通电全国贵党本部支部,征集意见,若多数赞成鄙 意,见诸实行,方敢追随左右,不仅以此觇贵党之方针,且以此卜一身之信用。 进退所关,伏维裁察是幸。”@
杨度所说的“相挟相持,互生疑虑”,堪称是对于用右手让出政权同时又想 用左手收回政权的国民党方面的经典批评。1912年9月16日,宋教仁专门在 《民立报》发表致北京各报馆的公开书信,想要化解的正是他所面临的“相挟 相持,互生疑虑”的现实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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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曰各报载国民党事诸多失当,甚且如《民视报》等谓孙中山先生辞理事 职出于鄙人之排斥,《新纪元报》等谓孙、黄有冲突,皆不胜骇异。此次国民党 之合并成立,全出于孙、黄二公之发意,鄙人等不过执行之,故党员无论新旧, 对于孙、黄二公皆非常爱戴。此次选举理事,孙先生得票最多,惟孙先生此后 欲脱离政界专从事于社会事业,故不欲任事,曾经辞职,已由鄙人与各理事再 三挽留,始允不辞,现已推为理事长。鄙人与孙先生从事革命几及十年,何至 有意见之争,且国民党新立,正赖有功高望重如孙先生者为之主持,亦何至有 内讧之原因耶?至于黄克强先生与孙中山先生同为吾党泰斗,关系之亲切,天 下皆知,此次北来调和南北意见,主持大计,两公无丝毫之歧异,更何至有冲 突之事,如各报所云云乎。方今时事艰难,非有强大真正之政党作中流之砥 柱,何能挽回危局。而强大真正之政党,尤非社会扶持,各党互相奖勉不能成 立。关于政见,各党即互有不同,然总不宜猜忌离间,曰望敌党之不发达。吾人 改组国民党时宣言政党宜二大对峙,希望自党发达,同时并希望反对党亦发 达,能至旗鼓相当而后已。诚以政党须有道德,其态度固应如是也。作此等谣 言之各报,属于何党固不必辨,鄙人总深盼其守政党道德,不再事无谓之猜忌 与离间,平心静气以评论国家事,扶持各党,使渐臻于健全之发达,庶几各党 乃得日即稳固,从容研究。其在议院有正当之主张,不事喧嚣。其对政府有适 当之监督方法,以促成强固有政策负责任之内阁。是岂非国家之大幸事乎,区 区之心乞鉴谅之!宋教仁顿首。
随着国会议员竞选活动在全国范围内全面展开,1912年10月15日,国民 党参议员会在北京成立。10月19日,宋教仁、王宠惠等人乘火车沿京汉路南下 从事选举活动。12月29日,宋教仁给留守北京的私人秘书刘白(羹臣〕写信,大 致介绍了自己的活动情况:在桃源老家为老母亲祝寿“空消十余日,屡接京中 电促,亦未能出山也”。写信时已经离开家乡抵达常德,“为调和西路选举事, 小住数日,拟即赴长沙,再赴汉口,与克强商议一切,然后定行止,或赴日本, 或来北京,尚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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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封私人信件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宋教仁对于党内斗争的分析判 断:“政党形势,闻本党有内讧,前日兄来电警告弟以危象,然弟总料其未必有 如是之甚,纵小有波澜,当不至于成大风潮,放眼观察人才之高下,有此能力 者固不多也;且目下之形势,未必能于将来亦可包括,吾人既不争目下,则将 来自有将来之局面,又何足忧,请兄不必怀杞人之念也。但目下究竟详情如 何,尚乞电示。
这段话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解读。其一,在宪政民主的制度框架内从事政 党政治的制度建设方面,宋教仁在国民党中占有当仁不让的绝对优势;其二, 在宪政民主的制度框架内从事非暴力的制度建设的宋教仁,无形中造成了在 国民党内拥有很大势力的陈其美一派人“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被动局面,从而 造成“本党有内讧”的危险局面。宋教仁对于这两方面的估计过于自信的盲目 乐观与疏于防范,直接导致了他自己“为宪政流血”的悲惨结局。
四、宋教仁的阳光宪政
1913年1月8日,宋教仁在国民党湖南支部发表竞选演说时表示:“现在 民国未经各国承认,于国际上非可谓之成立,然其原因,则内部未能整理之 故也。……为今之计,亟须组织完善政府,欲政府完善,须有政党内阁。今国 民党即处此地位,选举事若得势力,自然成一国民党政府。兄弟非小视他党, 因恐他党不能胜任,故不得不责之国民党员。……况湖南人作事勇往为各省 冠。此次选举,须求胜利,然后一切大计画皆可施行。此兄弟之所希望于本党 诸君者也。”?
2月1日是旧历腊月二十六日,宋教仁顾不上与家人共度春节,毅然离开 家乡来到武汉。他在国民党湖北支部发表的演说,较为系统地阐述了自己的 政党理论:
以前,我们是革命党;现在,我们是革命的政党。以前,是秘密的组织;现
14丨氏闽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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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是公开的组织。以前,是旧的破坏的时期;现在,是新的建设时期。以前,对 于敌人,是拿出铁血的精神,同他们奋斗;现在,对于敌党,是拿出政治的见 解,同他们备斗。我们此时,虽然没有掌握着军队和治权,但是我们的党是站 在民众方面的。中华民国政权属于人民。我们可以自信,如若遵照总理孙先生 所指示的主义和方向切实进行,一定能够取得人民的信赖。民众信赖我们,政 治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现在接得各地的报告,我们的选举运动’是极其 顺利的。袁世凯看此情形,一定忌刻得很,一定要钩心斗角,设法来破坏我们, 陷害我们。我们要警惕,但是我们也不必惧怯。他不久的将来,容或有撕毁约 法背叛民国的时候。我认为那个时候,正是他自掘坟墓,自取灭亡的时候。到 了那个地步,我们再起来革命不迟。效
2月10日,宋教仁又在国民党湖北交通部欢迎会上发表演说,对中央政府 在财政、外交等方面的措置失当提出批评,其中特别提到临时总统袁世凯、国 务总理赵秉钧在外交方面的重大失误:“溯自去岁三四月后,库伦事起,桂太 郎往俄締结第三次协约,兄弟彼时亦在北京,见事情重大,曾屡次警告袁总统 及赵总理,促其从速设法解决此问题,……无如说者谆谆,听者藐藐,至今日 外蒙将非我有,而政府犹日处歌舞太平之中,不知是何思想。
2月13日,宋教仁自汉口沿江东下,于2月15日抵达上海。国民党理事长孙 中山已经于2月10日乘“山城丸”赴日本考察,随同的有在国民党内以激烈著 称的马君武、何天炯、戴季陶等人。
2月19日,宋教仁在国民党上海交通部发表演讲,其中特别谈到三权分立 的宪政民主的制度设计:“国会初开第一件事,则为宪法。宪法者,共和政体之 保障也。……讨论宪法,行政、立法、司法三权应如何分配,中央与地方之关系 及权限应如何规定,是皆当依法理,据事实,以极细密心思研究者。
1913年3月,中华民国第一届国会选举揭晓,在宋教仁的主持和经营下, 国民党取得重大胜利。众议院议员共596人,其中国民党得269议席、共和党得 120议席、统一党得18议席、民主党得16议席、跨党者得147议席、无党派得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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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参议院议员274人,国民党得123席、共和党得55席、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