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驿栈大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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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驿栈大江湖-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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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面对着众人眼神的追问,燕飞只有苦笑。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时之间,就是她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更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说起?

  小猴子的眼乌子一转,突然走近月影,朝着她眨了眨眼,说道:“嘿,大概是碍着我们在,人家铁夫人心中有所顾虑,嫂嫂,我看我们……还是出去吧!”

  月影闻言,立即牵起小猴子的手,朝着大家盈盈一笑,作势要走,口中说道:“铁大哥,铁大嫂,不如我……”

  她的话音未落,铁板烧和燕飞同时出声,说道:“不必的……”

  铁板烧看了燕飞一眼,朗声说道:“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顾虑的,更何况,你是我们的朋友。朋友之间,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月影和小猴子也并不是当真要走,所以,一听此言,顿然止住了。

  而燕飞也接口道:“我并不是有顾虑,只是一时不知道从何讲起。昨天晚上,你和夭夭喝酒……”

  她的前半句话,是对着月影和小猴子说的,而后半句话,一转颜,又对着了铁板烧,缓缓而道:“你的酒还是一如既往地又快又猛。不多时,便已醉了。这个时候,门外突然来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女人,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夭夭,迎了上去。”

  铁板烧暗中皱了皱眉,这些事,他丝毫没有一点儿印象。看来那时,自己已经醉深矣。

  燕飞继续说着:“我在屋中听到夭夭问她,你姓唐?这个女人嗯了一声。接着,我又听夭夭问她,你来自四川?那个女人又再嗯了一声,接着便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原来,小哥是认得奴家的?”

  她叙述的完全就是当时的情景对白。她的声音虽然十分地平缓无起伏,但是,所有人仿佛都感觉到了说话之人的妖媚。

  小猴子忍不住插嘴道:“她就是四川唐门的第一美女,清妍?!”

  燕飞点点头,说道:“我当时心里正有些纳闷,风雪连夜,这样冷的天气,四川唐门的第一美女,怎会到这个荒岭野外的小驿栈里来?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眼前突然一闪,有个十分高大愧悟的人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只听他对我低声说道,嫂嫂,是我。”

  铁板烧一怔,打断她道:“三弟?三弟也来了?”

  燕飞的脸色一暗,十分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是他,他也来了。”

  铁板烧乍闻听说自己的三弟醉盟鸥也来了,脸色一喜,但是,转瞬之间,看到燕飞脸上的神色,心便也跟着落了下去,他沉住气,低声问道:“三弟,他人呢?”

  燕飞有些难过地顿了顿,正要开口,一旁的小猴子突然又接口,说道:“你们说的那个三弟,莫不是我们跟着他,一起而来的那个男人?”

  “三弟……他,怎么了?”铁板闻言,双目如电,一下子投到了小猴子的身上。

  其实,莫要别人说,他自己的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了。燕飞的表情,小猴子的话语,无不透露着一些不太好的信息。而且,醉盟鸥现在,若是安然无事在此地的话,怎么可能会不守在自己兄弟夭夭的病塌之前呢?

  这,只有一种可能!而且,恰恰就是他最最不愿意想到的可能。

  他把眼睛死死地盯住小猴子,仿佛醉盟鸥的生死不卜,全是因了她而起。

  小猴子被他这一望,寒从心起,不由地暗中握了握月影的手,竟然隐隐有汗起。

  月影倒是冷静,淡然一笑,接口道:“我们是在东面的集镇上遇到那位大哥的。当时,他正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是死了一般,而他的身边还有一匹骏马,正不时地用自己的头轻轻碰触他,显然十分护主。”

  “难道……难道……三弟……他……死了?”铁板烧一直刚强挺立着的身躯,突然微微地抖动起来,显见情绪十分激动 ,他的脸一片死灰,肌肉不由自主地搐动了两下,而眼神之中更是一片茫然空洞,本是一句简短的话,也在唇舌之间,挣扎了半晌方才说出。

  兄弟情深,足见一斑。

  月影和小猴子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突然也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第十五章(49)
一个人的刀够快,是不是代表他的心够狠够冷?因为,要想分毫不差地一刀洞穿别人的咽喉,那么,他的出手就必须要既冷静,又狠准!

  刀手无情!可是,刀手是人,是人,就会有人情味,就连天下第一刀的铁板烧,也不能例外。所以,他会有破绽。

  破绽虽小,但是落入高手的眼中,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破绽都能要了人的命。更何况,铁板烧本来就不应该这样激动的!

  他这样的激动,浑身上下几乎到处都是破绽。

  小猴子看了月影一眼,她的眼神之中闪现着一种神采,仿佛在说:“若是这个时候,有人想要铁板烧的命,是不是易如反掌?”

  月影也看了小猴子一眼,她的眼神之中同样闪现着一种神采,仿佛在说:“他的手中没有刀,就没有了先机。既有破绽,又失先机,铁板烧想不死都难?”

  小猴子的眉毛轻轻动了一动,眼儿一颤,仿佛又在说:“天下之间,没有人见过他的飞刀在哪儿?也没有人见过他会怎么出手?但凡见过的人,岂不都已经成了死人?所以,就算他满身破绽,就算他手中无刀,就算他的敌人占尽了先机,可是,谁敢妄动一分?”

  月影的眉毛跟着轻轻动了一动,她的嘴角突然微微地往上一扬,暗含着一丝笑意,仿佛在说:“幸好,我们不是死人,也不是敌人,我们是他的朋友。”

  只一刹那,两个人的神色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月影缓声说道:“那位大哥,受了十分严重的创伤,但是,我可以担保他,绝对不会有任何性命之虞。”

  铁板烧闻言,稍微心宽了一些。燕飞也接口说道:“三哥现在,正躺在隔壁的天字四号房内。”

  他的话音刚落,铁板烧的身形已经闪出了门外,直奔天字四号房而去。

  门一开,他的身形又在醉盟鸥的床前顿住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醉盟鸥那样愧悟高大的一个汉子,现在却浑身血色殷殷,瘫软在床塌之上,他的脸似薄金,息若游丝,生命仿佛只在一线之间。

  燕飞,月影等一干众人,随后赶到。月影步近铁板烧背后,慢慢说道:“他的体内被人下了*和散功粉,胸口中了天绝地灭夺魂针……”

  夺魂针?天绝地灭鬼童子?

  铁板烧沉思一下,上前想要掀开醉盟鸥的上衣,查验伤情。可是,血已成冰,竟然已经粘在了醉盟鸥的身上。他一时不敢用力掀开,停下手来,回头望了燕飞一眼。

  燕飞明白,赶忙唤了小铁一起下楼,去添柴烧水。而月影则继续讲述下去,道:“除此之外,他的双臂被人用重手法插穿了十个血指洞……”

  铁板烧一愣,醉盟鸥的武功一身横练,虽然不似金钟罩铁布衫,但是,能够以重手法破他身体的人,江湖上屈指可数。

  先前,月影提到“夺魂针”的时候,他倒能猜到向醉盟鸥下手的人当中肯定有天绝地灭鬼童子,那鬼童子与沙二娘向来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所以,下*和散功粉的人多半就是妙手毒医沙二娘。

  可是,这两个人的武功招数都是至阴至绝的套路,绝无可能会用重手法插穿醉盟鸥的双臂,所以,当时围攻出手的人,一定还有一个修练大力鹰爪之类武功的高手。

  那个人,会是谁呢?

  铁板烧不知当时情景,心中十分猜疑,却听到月影又再说道:“可是,这些全然不是他的致命伤。他的致命伤是背心之处的一处刀伤。这一刀,从背心刺入,斜挑着往上,直抵心脏部位……”

  铁板烧的眉头紧蹙,他虽然相信月影所说——能担保醉盟鸥并无生命之虞。但此时听她讲来,仍然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仿佛那一刀却是刺在他的身上一般。

  月影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一刀,险是极险的,快而狠,位置又极准,本是绝无幸免的可能性。但是偏巧,这一刀刚刚够要刺穿心脏的时候,便就停顿下来了。所以,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虽然失血过多,但总算还活着。”

  “哦……”铁板烧轻吐了一口气,刚刚缓些神来,却听月影又是长长一叹,方才幽幽说道:“他的命,我是救得回来的。但是,恐怕他的那一身武功,从此就要废掉了!”

  “啊?!”铁板烧一脸惊疑,望向月影。

  月影不忍看他,只是望着床上的醉盟鸥,轻声说道:“他全身上下所有的关节大骨,都已经被人硬生生地敲碎了。就算是活下来,恐怕也只能是一个废人了。”

  她的话音刚落,只听门口“咣铛”一声,燕飞满脸惊骇,手中的瓷盆已经全部都打翻到了地上。

第十五章(50)
武功,对于一个江湖人来说,就是吃饭的家伙,生存的技能。有了高强的武功,你可以咤刹风云,可以笑傲江湖。但是,一个江湖人若是被人废掉了武功,那么,他的余生,只有两种过法:1、躲起来,等死;2、被人肉搜索到,杀死。

  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这就是江湖。

  铁板烧轻轻地用热水捂着醉盟鸥的身体,再一点一点地用剪刀剪开他的衣服,接着又用干净的热水把他全身的血迹都擦拭干净,最后亲自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地轻柔小心,仿佛怕自己的手稍稍重一点,就会让自己的兄弟痛得叫出声来。

  但是,醉盟鸥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未有发出过,任着铁板烧擦拭,翻弄他的身体,只是没有一点儿生迹,若不是他还有些微弱的气息,若不是月影的保证,铁板烧几乎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

  从来死者无觉,伤者痛。

  这其间的每分每秒,铁板烧的每一个动作,醉盟鸥身上的每一个伤口,每一道血迹,都像是利刃一般,在他的心上来回不停地用力刮动着,痛如刀割。痛得他全身都起冷汗,湿了衣裳;痛得他连身体都忍不住地在微微发抖,就连那天下无双的手也在发抖;痛得他钢牙咬碎,反复咀嚼着的只有一句——

  如此如是,卿只为我,我又何以堪?

  之前,燕飞把她所知道的事情,已经一一向他说过了。醉盟鸥到时,自己已经醉了,所以,他便假装他才是铁板烧,等着杀手出手。结果,杀手死了。可是,夭夭又中了清妍下的毒。他再去追寻解药,不想却被人暗算,成了这样。若不是遇到了月影,醉盟鸥想来已经死了。

  这个世界上,替人挡酒的人,是朋友;替人挡妞的人,是知己;而替人挡刀的人,是兄弟。

  醉盟鸥不但是他的朋友,是他的知己,更是他的兄弟。而如今,这个兄弟真的为他挡了酒,为他挡了妞,又再为他挡了刀。

  还有小弟夭夭,若不是为了他,又何至于会中毒?

  如此堪付生命的相交,本是弹剑高歌,把酒舞中宵的人生之欢,现在,却成了铁板烧心中无法承受之重。

  他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醉?而且,醉得那样地不省人事?这本来是一个普通平常的夜晚。这两年来,他日饮夜醉,甚至于无有一时一刻是有清醒记忆的。

  为什么会醉?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简单。因为,只有酒精才能麻木他的身体,只有酒精才能麻木他的感情,也只有酒精才能麻木他的记忆。

  他怕自己在清醒的时候,会疯狂地想念一个女人,想念那年春天的桃树花艳灿,想念那年秋天的蓝天云悠然……但凡,有她的一切,无论是曾经一起坐过的长椅,或是曾经一起看过的花树,都会让他想念得发狂。

  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要离开,忍不住要天涯海角地去找她。他更加害怕这样的想念,这样的痛苦会伤害到自己身边的女人。可是,即便是这样,在无数次的长夜里,他突然醉里醒来,悄然看见那个仍在灯下一针一线缝补着衣服的女人,便不觉潸然心痛,痛得让他不敢再多看一眼。

  灯影之下,她的一针一线,缝补的分明不是衣服,而是寂寞啊!

  所以,他宁愿醉,最好一刻都不要醒来。所以,他从来不敢去想为什么会醉?就连这个问题本身,他都不敢去想,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想到,心上就会刮起这样那样的刀,反复反复地割痛自己,割痛别人。

  这些痛,就藏在记忆深处,醉在酒里,已经隐忍了很多年,他本来以为自己早已经被酒精麻木了,但是,此刻一经想起,竟然让他痛得忍不住血气急涌,促声咳嗽起来。

  他也想问问燕飞:为什么?为什么不把自己喊醒?

  可是,他终究是没有问。因为他知道,一个人若是心里想要醉,莫说是酒,就是茶、就是水,都会让人沉醉。而无论是酒、茶,或是水,一个人若真的是醉了,那是根本就喊不醒的。

  要醉的,岂不总是人自己的心?

  所以,铁板烧要恨的,仿佛只有自己。而现在,却不应该只是恨的时候。

  不知何时,铁板烧身上的冷汗慢慢地干了,他的咳嗽停止了,他身体也不再发抖,反而慢慢地挺直起来。他的脸色沉峻着,目光之中含着冷电,隐隐似火。

  如此如是,卿只为我,我又何以堪?

  ——该是为兄弟们做些事的时候了。

  江湖倦,一杯酒醉情仇断。

  情仇断,此中滋味,半生尝惯。

  谁知无故风云乱,弟兄危难涛拍岸。

  涛拍岸,就凭支手,看谁来战?

  (第一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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