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 〃
〃不；我不太清楚。泰威尔可能知道。听她的谈吐；很像
是一个有教养的女孩子。不过；她看起来似乎很穷苦。〃
〃什么 我们不是供给她膳宿了吗 〃
〃我是说她的衣服；已经旧得不成样子了；补丁重补丁；
脚上的鞋子；好像是她自己做的。〃
〃嗯；这样啊！她长得什么样 〃
〃聪明伶俐；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我想也应该是这样！〃
孤女努力记 99
彭达福老先生一声不响地想了好久；才又说道：
〃我觉得很奇怪；我一听到她的声音；就觉得很熟悉；好
象以前曾在什么地方听过。〃
〃啊！是吗 〃厂长露出不解的神色。
佩玲并未注意到他们的谈话；仍然一心一意地替双方翻译。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厂长冲佩玲大声叫道：
〃奥蕾莉；到这边来！老东家找你。〃
佩玲马上跑到祖父的面前。
今天老东家要她译读的；只是一些很普通的新闻；里面没
有很多专用名词；所以佩玲译读起来更加顺口。
彭达福老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说：
〃很好；我看你比潘迪克译得还要好。〃
随后；又跟昨天那样；由佩玲搀着；回到办公室去。可是；
今天老东家却没有立刻叫她回去；而是叫她坐在身边；跟他聊
天；顺便问起她的身世来：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的爸爸妈妈都已经去世了 〃
〃是的。〃
〃还有兄弟姊妹吗 〃
〃没有；就我一个人。〃
〃唉；真可怜哪！你父母在世的时候都是做什么职业的 〃
〃爸爸会照像；我们全家就靠四处给人照像维持生活。我
们坐着用驴子拉的车；到处流浪；去过很多国家。〃
〃那么；你来这儿以前；是呆在哪儿的 〃
〃巴黎。〃
〃那你又干嘛跑这么远的路；特地到这儿来呢 〃
佩玲犹豫了一会儿：
〃那——那是因为有个亲戚住在这儿的缘故。妈妈在临死
孤女努力记 100
前叮嘱我说：'我死了以后；你无论吃多大的苦；也要找到那个
亲戚！'所以我自己就跑到这儿来了。〃
〃嗯；照这样说；你是自己一个人；从巴黎跑到这里来的
呀！那你在路上时；身上有钱吗 〃
〃没有什么钱。为了医好妈妈的病；很早以前就把照像机；
车子和驴子等可以卖钱的全都卖掉了。付了妈妈的医药费；丧
葬费后；我从巴黎动身的时候；浑身上下；只有五法郎三十五
生丁。〃
〃那么；你是连坐火车的钱都没有了。〃
〃是的；所以我不得不走路……还有那五法郎……〃
〃那五法郎……又怎么了 〃
佩玲盯着祖父的脸色说道：
〃这些过去的事；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向您谈起 说实
在的；我从巴黎赶来这里；确实是受了千辛万苦……〃
〃你说吧！我很愿意听。你有勇气从巴黎一直走到这里来；
这种能坚持下来的精神；就很让人佩服了。像这样的事；连成
人都不一定做得到；何况你还是个孩子。告诉我；那五法郎又
怎么了 〃
经她祖父这样一说；佩玲就把那五法郎的银币；怎样被卖
面包的女人骗去了；还有路上又饥又渴；甚至把小石子含在口
里解渴；嚼树叶充饥；再以后来又突遇暴风雨；当她饿昏在树
林里时；幸亏收买旧货的拉鲁克太太经过；得到她的救助；才
能够来到麻罗库；最后遇到了罗莎丽；因为罗莎丽的介绍；才
获得进工厂做的机会……等；一古脑儿地全告诉了老东家。
祖父探着身子；认认真真地听她说下去；嘴里还喃喃地说：
〃啊；真可怜；真可怜！〃
等她说完了；祖父突然握着她的手；很激动地说：
〃奥蕾莉；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孩子！像你这样坚强；
居然独自一个人完成了这么艰苦的旅程；我实在是非常佩服。〃
孤女努力记 101
〃母亲临终前；嘱咐过我：不论遇到怎样艰难的事；都不
能放弃；只要振作精神；勇敢地活下去；上帝就一定会保佑你
的。〃
〃听你这么一说；你那死去的母亲；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佩玲心想；这些话如果母亲能够亲耳听到；那该有多好。
母亲在世的时候；一直都认为祖父很讨厌她。
可是；眼睛已经看不见了的彭达福；对这一切一点儿也没
察觉。他接着又问道：
〃你找到那个亲戚了吗 〃
佩玲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迟疑了一下才说：
〃不；还……还没有去过。起初我是很想去；不过；我现
在并不太想去了。〃
〃那是为什么 〃
佩玲沉默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我爸爸就出生在那个亲戚家里……可是；那一家子人；
可能对我爸爸妈妈的印象很环……我就是到了那儿；他们也不
一定好好对待我；我……〃
〃嗯；说不定；你的那个亲戚；现在也正惦记着你你哪！〃
〃不；他们是不可能惦记我的……而我自己呢；反正已经
进到工厂里做工；可以维持生活了……〃
佩玲说到这里；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应该写封信去问问他们；是不是欢迎你。〃
接着；彭达福老先生又叹息说：
〃孩子；你还小；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真正的孤独；你还没
尝过孤苦伶仃的滋味。那……那可才是真正的寂寞；叫人根本
不愿再活下去……〃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直打颤；也说不出话来。
孤女努力记 102
佩玲注视着她祖父的脸庞；真想告诉他：我就是您的亲人
——唯一的孙女儿；您老人家并不孤独。可是；她却不敢说出
来。她也很想扑到祖父的怀里；叫声〃爷爷！〃可是；她认为
时机并未成熟；不敢贸然那样做。
佩玲只好勉强在抑住了感情；在心里说：
〃爷爷呀！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尽我的努力；来安慰您
老人家的；我一定努力帮助您忘记孤独；寂寞……〃
可是；范布雷先生不久就会回来了；佩玲担心他回来之后；
这翻译的工作；就不会再让她做了。
还有；潘迪克先生的病；如果康复的话；这个给祖父译读
报纸的差事；也轮不到她了！
那时；无论自己多么想去安慰祖父；也再没有机会了。
〃希望范布雷先生回来后还有其它工作分配给我。〃
佩玲从内心深处祈盼着。
星期四早晨；范布雷先生终于回来了。
佩玲来到厂房以后；不知道是不是要回麻罗库去了；只是
愣在屋角观望。
一会儿；彭达福老先生在厂长的搀扶下进来了。
厂长向他汇报了；关于买进棉纱和其他装备机器方面的情
况。
过了一会儿；老先生转动着他那双已经看不见了的眼睛；
像是在搜索什么；嘴里喃喃地说：
〃那个女孩子；难道已经不在这里了吗 〃
厂长连忙答道：
〃不；她还在呢。〃
彭达福老先生立刻神色愉快地说：
〃那就太好了。我有话对她说；去叫她到这边来！〃
孤女努力记 103
〃是的。〃
厂长向佩玲一招手；佩玲马上就跑过来；恭恭敬敬地问道：
〃老东家找我有什么事吗 〃
〃啊；奥蕾莉；你看范布雷先生已经回来了；你就还是回
到麻罗库那边去吧！那边也有许多用得着你的地方。明天一早；
你在那边的办公室里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好的。〃
〃这里暂时没有什么事了；你也很累了；还是先回去好好
休息一下吧！〃
〃谢谢您！〃
佩玲从工厂里走出来；一路上一直都在回味着她祖父刚才
说的那些话：
〃你还是到麻罗库那边去吧！那边也有许多用得着你的地
方。〃
〃那些用得着我的工作究竟是翻译的工作呢 还是工厂
里的一般工作呢 不过；我想应该可以不用再推手摊车了吧！
只要可以经常接近祖父；再难的工作；我也愿意做。〃
佩玲兴高采烈地往前走着；一路上还采些野花；她边走边
想；有时竟快活得跳起来。
不久；佩玲回到了麻罗库。她穿过镇上；来到郊外；急急
忙忙赶回那间小屋；看见所有的东西都和出去时一样；整齐地
摆在那里；可见并没有人来过。屋旁苹果树上的苹果；有的已
经熟透；她想：又多了一种食物可吃了。
时间还早；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坐在门口眺望。从远处传
来一阵阵轧轧的声音；那是收割机发出来的声音；田里的农作
物；这时候已经成熟了；农夫们正在收割。
听到这声音；佩玲非常担心这个秘密的住所；迟早会被别
孤女努力记 104
人发现；到时候又怎么办才好呢 没有足够的钱；根本租不到
好房子；难道还得再搬回罗莎丽的祖母那里去吗
一想到这件事；佩玲一下子觉得扫兴极了。
管它呢；住一天算一天；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吧！
那天下午；她缝缝衣服洗洗鞋袜；很早就休息了。
第二天早晨；她依照彭达福老先生昨天的吩咐；来到工厂
的办公室门口。
只是远远地等在那里；不敢就这么走进去。
过了半个小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她身后大声喝道：
〃喂；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厂长泰威尔先生；连忙答道：
〃是彭达福老东家吩咐我在这里等的。〃
〃哦 〃
泰威尔好像想刺探出什么似的；紧盯着佩玲的脸。
〃直到今天早上；你都在圣彼得堡那边吗 〃
〃不；我昨天就回来的。〃
〃那么；你在圣彼得堡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事情 〃
就把自己担任翻译工作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他。
〃就只做了这些事情吗 〃 泰威尔用不太相信的口吻问
着。
〃啊；不有；彭达福老东家还叫我译读了一些英文报给他
听哩。〃
〃哦 还叫你译读英文报 〃
这时；泰威尔的眼睛炯炯发光。接着；他赶紧问道：
〃除了读英文报外；是不是还叫你替他读信了 别想骗
我；照实说来！〃
〃真的只读了英文报；没有读什么信件啊。〃
孤女努力记 105
〃喂；你要是说谎；被我查出来的话；你就走着瞧吧！在
这个工厂；什么人；都得听我的；要有谁敢不听我的话；我就
开除他。你可给我记住！〃
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着；显得非常激动。
〃是的；我知道了。不过；我真是没有替他读过信件。〃
〃那就算了。以后无论我问你什么话；你都要老老实实回
答！〃
佩玲点头答应；但是；心却十分厌恶他。难怪过去常常听
到女工说他的环话。
他为什么这么注意祖父的信件呢 其中肯定有原因。罗莎
丽以前不也说过；厂长泰威尔不怀好意吗 看来；这个人的确
是心地不善；可不能大意呀！
从此以后；佩玲就一直暗中提防着他。
泰威尔和佩玲说完话；并没有立即走开；一直在廓下走来
走去；似乎在监视她。佩玲感到很害怕；却也无可奈何。
这其间；佩玲看到马车夫威廉在办公室里出入了好几次；
每次她都认为是来叫她进去的；可是；威廉连看都没有看她一
眼。
有一次；威廉和三个人走出来；轻声说着话；那分明是彭
达福老先生有别的事情；一时用不到她。
到后来；威廉终于来叫她去办公室里了。
佩玲一走进办公室；彭达福老先生就听出了她的脚步声；
就问道：
〃奥蕾莉吗 〃
〃是的；我是奥蕾莉。〃
〃刚才一直在开会；让你久等了；到我身边来吧！〃
佩玲战战兢兢地走近他身边；他和颜悦色地说道：
孤女努力记 106
〃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也了解了你的翻译能力；像你
这样既勇敢又聪明的女孩子；真是讨人喜欢；我想把你留在身
边做秘书。像我这样失明；又上了年纪的人；实在很需要一个
适当的人来照顾我；给我念念报纸；读读信件。怎么样 你愿
意做这份工作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每个月付你九十法郎的薪
水；如果工作努力；还会加薪的。〃
佩玲听到这意料之外的安排；激动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了。
她觉得；可以随时待在祖父身边；侍候他老人家；已经是
很幸福了；更别说还有每个月九十法郎的高薪呢！
〃怎么 你不乐意吗 〃
〃不；不是的。我想我是太高兴了；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
好……〃
彭达福老先生微笑着；马上又接下去说道：
〃那就好；我想秘书这个工作；你一定能够胜任的；从明
天开始；就来我身边上班吧。现在你可以到会计处去；让他们
预付你一个月的薪水。然后去街上买一些新衣服；帽子；鞋子
和其他日常用的东西。〃
彭达福老先生替佩玲设想得十分周到；她感激得眼泪一下
流了出来。
啊！只要能够永远伴随在祖父的身边；就算是做他老人家
的秘书；我也心满意足了。
孤女努力记 107
18罗莎丽吃了一惊
一会儿工夫；佩玲便从会计处领到了一张支票；她想到村
子里那间最大的百货店去选购她要买的东西。
那间百货店的橱窗里；摆放着许多华丽的上衣和裙子；还
有各种风格的帽子和鞋子。佩玲在橱窗外面看得眼花缭乱；竟
鼓不起勇气走进去。
好容易她终于鼓足了勇气；走了进去。起初店员们都不太
注意她；直到她掏出那张支票来；才有人过来和她打招呼。
玲并不喜欢店里面所展示的那些怪模怪样的新潮时装；最
后只选了了一套全黑色的上衣和裙子；一顶式样简单的帽子；
和一双结实的平底鞋；另外又买了两套内衣裤和两双袜子；两
条手帕等一些日用品。对于佩玲来说；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
次买这么多东西。
那套现成的黑色衣裙；由于尺寸宽大了些；不得不稍作修
改。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佩玲抱着一大袋新衣物；回到小屋里；马上换下了那身破
旧的衣服。
她俯下头来；看见自己全身焕然一新；心里感到无限的兴
奋和快乐。
（我穿的这套新衣服；如果爸爸；妈妈能看到；该有多好啊！）
继而她又想：爸爸妈妈不是在天堂里守护着我吗 说不
定他们早就看到我这身打扮了。
于是；她抬起头来；望着傍晚的晴空；嘴里喃喃说道：
〃亲爱的爸爸；妈妈；从明天开始；我就是祖父的秘书；
孤女努力记 108
要替他老人家服务了。我一定全心全意代替爸爸妈妈照顾好他
老人家……〃
随后；她把那间小屋子收拾干净。想到以后可能没有机会
回来住了；恋恋不舍地向四周看了看这间带给她很多快乐的小
屋后；才走出来。
薪水已经多了；佩玲想去罗莎丽祖母那里；租一间好一些
的房间。
到了罗莎丽家；刚巧她正走出门口；一见到佩玲那漂亮的
全新装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问道：
〃啊；奥蕾莉；你什么时候；做了这一套这么漂亮的新衣
服 〃
佩玲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有点害羞地说：
〃昨天刚在店里买的。我不知道该穿什么样式的才好；就
挑了这一件既耐穿；又便宜的买下了；是不是不好看 〃
〃当然好看；你穿起来真合适；像一位高贵的小姐。〃
罗莎丽打量了佩玲一番；接着又问：
〃你到圣彼得堡去；是做翻译工作吗 〃
〃是的；范布雷先生不在的时候；都是我来做英国技师的
翻译人。〃
〃你真棒；真了不起。那；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每
天上工的时候；都在找你；可总是找不着。〃
罗莎丽手上的伤口；已经痊愈；去上工已经两三天了。
〃我昨天才回来；今天刚去买了这一套衣服。罗莎丽；我
告诉你；从现在起；我不用再推手推车了。我已经当上了彭达
福老东家的秘书；因为我以前那身衣服太破旧了；他便开出一
张支票；但我买些新衣服穿。〃
〃啊 你当上了老东家的秘书！是真的吗 〃
孤女努力记 109
罗莎丽惊讶得又一次睁大了眼睛。可是佩玲却很谦虚地说：
〃还不是多亏你向孟贝洛先生推荐；说我会讲英语；所以
才有机会接近老东家。我真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才好。〃
罗莎丽看到佩玲一点也不骄傲；越发佩服她：
〃这是什么话；你会说英语那件事；虽然是我向孟贝洛先
生提的；可要不是你自己有本事；做人又好；赢得到老东家的
信赖；又怎么能这样快就升职当秘书了呢 你真是太棒了。〃
〃谢谢你的表扬。我不能永远在湖上那间小屋住上去；所
以还是想来这里租房子住。你的祖母在家吗 〃
〃在店里；我去叫她回来好了。〃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