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大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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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大闲人- 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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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地上站满了人,都是西州定居的百姓和商人,里面不乏胡人,西州是个多民族混居地。这里的胡人占了三分之一有余,突厥,龟兹,高昌,甚至更远的吐蕃,大食,波斯等国,皆在其列。由此也证明了西州情势的复杂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么多小国的百姓们共居一城。平日里摩擦也好,信仰冲突也好,生活习俗也好,总之,生活在这座城里,日子过得不可能太平。

    有意思的是。西州胡人虽多,但无论是突厥还是龟兹波斯,容貌虽充满了异域风情,但每个人都穿着正经的大唐中土服饰,许多金发碧眼的老外穿着一身唐装。看起来像一只只金毛猴子。

    李素走上木台,先朝鸦雀无声的人群淡淡扫了一圈,然后再看了看远处的项田,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上前踏了两步,李素面朝数千百姓,大声道:“本官乃大唐泾阳县子,大唐皇帝陛下钦封西州别驾,定远将军,我的名字叫李素,你们认不认识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日起,你们一定要记住我的模样!”

    “三日前,城北赵家闺女被人糟蹋而自尽,城里这几日有流言,说这桩丧尽天良的惨案是城外骑营的将士干的,今日本官领兵进城,为的就是这桩案子,我和骑营的将士们来自大唐关中,关中人做事敢作敢当,是我和骑营将士们做的事,拍拍胸脯认便认了,杀人偿命,二十年后再活一回,但若不是我和将士们做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认,是非曲直,黑白善恶,公道自在人心,知道你们都不信,我们有口难辩,今日带来一个人,这个人你们都应该认识,黑与白,是与非,让他来说!”

    说着李素转过头,眼里的笑意渐渐变冷,扬声道:“冯司马,其中黑白曲直,想必你最清楚,当着全城老少的面,你来给个交代吧!”

    押着冯司马的两名将士将他往前一推,冯司马肥硕的身躯踉跄两步,被推到台前站定。

    冯司马在西州为官多年,城中百姓全都认识他,见他此刻被五花大绑的模样,台下人群发出一阵惊疑的窃窃议论声。

    冯司马脸色苍白,神情惨淡,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垂头不语,李素耐心等了片刻,见他不发一语,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身后的王桩颇有眼力,见状上前朝冯司马膝弯处狠狠一踢,冯司马扑通一下面朝百姓跪在台前,疼得不由自主惨叫。

    “冯司马,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别磨蹭,赵家闺女被糟蹋,真凶到底何人,还望冯司马还我骑营将士清白。”李素冷冷地道。

    听出李素语气里森然的杀意,冯司马身躯狠狠抽搐几下,抬头朝百姓扫了一眼,然后垂下头去,哭道:“……赵家闺女被糟蹋,实与骑营无干。”

    台下百姓茫然以对。

    “大声点!”蒋权忽然暴喝道。

    冯司马吓得身躯一抖,带着哭腔嘶吼道:“赵家闺女被糟蹋,与骑营无关,不是骑营将士干的!”

    这次台下百姓终于听清楚了,人群短暂寂静片刻,然后发出轰然的议论声。

    西市空地边沿,远远静观的项田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见事态已覆水难收,项田咬着牙,原地狠狠跺了跺脚,转身朝刺史府跑去。

    木台上,李素缓缓朝前走了一步,森然道:“把事情说清楚!”

    冯司马肥胖的脸颊不停哆嗦。冷汗流了一脸,垂着头哭道:“赵家闺女被糟蹋,真凶是……是……”

    “是什么?”

    冯司马抬起头,无助地朝台下看了一眼,木台下方空地边沿,四名将士将一对粉雕玉琢般的小儿女围在中间,将士身材高大,一对小儿女被簇拥在人群里面一点都吧显然,可冯司马仍一眼认出了他们。

    冯司马目光露出绝望之色,大哭道:“是受我指使干的……”

    台下顿时哗然,百姓们呆怔片刻后,紧接着跟炸了锅似的喧嚣起来。

    百姓的反应李素一一看在眼里,趁热打铁步步紧逼问道:“你指使何人所为,那人如何行凶,事后哪里去了,为何要陷害我骑营将士,当着全城老少的面,你给我一五一十老实交代!”

    案子已承认,冯司马此时反而没了顾忌,说话痛快多了。

    “我指使的是一支胡商队伍里的护卫,听说是个突厥人,花了五百文钱命那个突厥人打扮成骑营将士服色,趁夜在酒肆内宣称自己是骑营的骑曹,以乱人耳目,然后假装醉酒闯进赵家,将赵家闺女的爹娘打昏后,故意闹出大动静,最后……将他家闺女糟蹋,事后赵家报官,我又派人勘察,将赵家闺女缢死在房内,第二天一早,这人跟着胡商队伍启程往长安而去,再寻不着了……”

    李素阴沉着脸道:“我骑营何时得罪过你,为何要陷害我们?”

    冯司马闭目泣道:“李别驾,西州边陲,多国聚居,朝廷欲弃而不舍弃,邻国欲夺而不敢夺,在这个地方,哪里有真正的是非黑白?陷害了,便是陷害了。”

    李素心头一震。

    短短一句话,似乎道出了西州真正的境况,弃而未弃,夺而不夺,于是这里成了龙蛇混杂之地,诚如冯司马所言,这个地方哪里来的是非黑白?

    李素陷入了沉思,然而台下的人却无法冷静了。

    两道人影飞一般跑到台上,抡起拳头雨点般打在冯司马身上,却正是赵家闺女的爹娘,二人一边打一边哭骂:“畜生!畜生!我家闺女何辜,竟被你们这些禽兽如此糟蹋,我等贱民苟喘于西州,这里难道真没有天理公道了吗?”

    冯司马垂着头,任由雨点般的拳脚打在身上,却流泪直盯着李素,泣道:“李别驾,今日我死便死矣,百姓不知究竟,李别驾你说,这桩丧尽天良案子的罪魁祸首难道真是我么?真是我么?”

    李素沉声道:“或许不是你,可你仍罪责难逃,冯司马,这桩案子有头有尾,谋划得方,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办成的事,告诉我,西州刺史府官员还有多少人参与此案谋划?”

    冯司马浑身一颤,脸色迅速苍白,连肥厚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李素冷冷一笑,弯腰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明日我派人将你父母妻妾儿女送去长安,给他们买地盖房送钱,保你冯家不断根,不会被西州同僚暗算灭门。”

    冯司马眼泪流得更急。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亲手谋划这桩案子嫁祸李素和骑营,是一件多么蠢不可及的事情,这个十多岁少年的心智岂是他能算计的?

    木台上,李素负手望天,冷冷地道:“冯司马,我在等你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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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还有一更……(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西州立威(下)

    一个接一个追问,李素一步接一步紧逼。

    大家都没有选择,李素要在这座荒城里活下去,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活得滋润一点,惬意一点,那么,该死的就是别人了,只要是该死,死多少人都没关系。

    冯司马这时也大概明白,今日怕是自己的大限到了,当着满城百姓的面,一切阴谋交代得明明白白,纵然李素饶过他,百姓也饶不过他,至于曹刺史,肯定不会为他出头的,更何况……

    冯司马忽然抬起头,望向远处被骑营将士簇拥在中间的一双儿女,眼里露出留恋和懊悔的目光。

    嘴唇抖抖颤颤,冯司马几次欲开口,却仍犹疑踯躅不已。

    干系太大了,若把参与此事的西州官员交代出来,西州官场无异一次山崩地裂般的地震,他的嘴一张,刺史府的官员会死多少人?

    冯司马犹疑的模样被李素看在眼底,李素冷笑道:“冯司马,此时此刻此地,你已自顾不暇,西州官场怎样对你而言还重要吗?识时务者为俊杰,冯司马,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是俊杰才对。”

    这句话终于击破了冯司马内心最后一道防线,冯司马仰天绝望一声长叹,黯然道:“参与此案者,刺史府博士刘余生,刺史府录事胡笃,刺史府司户孙宏,司仓潘贵……”

    一连串官职和名字从冯司马嘴里说出来,每说出一个名字,冯司马的脸色便白了一分,十余个名字说完后,冯司马大汗淋漓,满面灰败。无力地瘫软在台上,再也提不起一分力气。

    李素的眼神却越来越冷,待到冯司马说完,李素眼里的目光如同万年寒铁般冰冷。

    抬头望着台下呆若木鸡的百姓,李素忽然扬声道:“都听清楚了吗?耳朵都不聋吧?我不知道你们平日受了多少官员的欺凌,可你们都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我李素自来西州十余日,我与骑营将士们可曾欺凌过你们?可曾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西州父老的事?尔等何以待恶贼如上亲,待良善如仇寇?难道你们要和赵家一样,等到自己灾祸临头,才知痛呼天理公道?你们自己瞎了眼,聋了耳,天理公道靠谁给你们?”

    台下数千百姓静寂无声,不少百姓悄然羞惭垂头。

    李素沉默片刻,忽然暴喝道:“蒋权!”

    “末将在!”

    “刚才冯司马说的名字。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一字不漏!”

    “按图索骥,拿人!”

    蒋权呆了一下,神情有些迟疑。

    李素终究只是别驾,上面还有刺史呢,今日冯司马念出的一串名字,几乎占了西州属官的一小半,这些人若全部被拿下。曹刺史那里会有怎样的反应?

    见蒋权迟疑,李素不耐烦了:“蒋将军。是不是要我亲自去拿人?”

    蒋权狠狠一咬牙,自从离开长安开始,他的命运已和李素紧紧绑在一起,在西州这个内外皆险恶的地方,只能选择与李素同进同退,今日此时。李素清洗西州官场到了最紧要的时刻,就算他李素现在在发疯,蒋权也只能陪着他疯,李素是疯儿他是傻。

    “末将遵令!”

    思忖毕,蒋权重重抱拳。领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将士飞奔而去。

    西州城池不大,官员在城中各处居住,要找到他们并不难,大家只知道今日李素领兵进城闹出了大动静,官员们却并不着急,李别驾哪怕把天捅了个窟窿,上面还有一个曹刺史顶着,至多也就把冯司马一刀砍了。

    所以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自己家里等着最终的结果,谁都没想到,他们等来的却是一队队凶神恶煞的将士破门而入,然后将他们绑上便走。

    半个时辰后,十余名官员惨叫连连,被将士们粗鲁地押赴西市木台上,每个人看到台上面无表情的李素时,表情都充满了不敢置信。

    这小子疯了?他真敢动自己?他知不知道今日会闯下多大的祸?

    转眼再看到面色惨白的冯司马,不少人顿时露出怨毒的目光。

    “冯善,你敢出卖我们,不想活了吗?”

    冯司马此时已知道自己今日必无幸理,又得了李素保他全家平安的保证,索性也豁出去了,嘿嘿冷笑不已。

    “李别驾,还有人参与此案,犯官愿为李别驾指认。”冯司马凛然道。

    李素摇摇头,微笑道:“够了,足够了,我不需要知道更多人了。”

    冯司马愕然,嘴张了张,终究还是不再说话。

    李素表现得很平静。

    对他来说,确实够了,冯司马名单上的官阶一个比一个大,再交代几个,曹余怕是真会拼个鱼死网破了,从拿到冯司马的供状到现在,事态一直在李素的掌控之内,就是因为李素拿捏住了尺度,“除恶务尽”这个字眼在西州不适用,至少现在不适用,清洗要有个范围,株连蔓引只会令西州的局势愈发恶化,杀鸡儆猴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盯着台上被五花大绑的十余名官员,李素的目光像一只锁定一群绵羊的狼,戏谑中带着森森杀意。

    “糟蹋良家,构陷上官,瞒上欺下,目无王法,各位,你们信不信报应?”

    十余人身躯同时剧颤,看到李素那张充满了杀机的脸,顿时心头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徒然而生。

    预感没有骗他们,李素盯着众人看了一会儿,忽然暴喝道:“犯官冯善,及西州十二名属官横行不法,丧尽天良,按律当斩……”

    众犯官吓坏了,其中一人忍不住挺直了身子,大怒道:“李素!你好大胆,我乃大唐三省所任朝官,你只不过区区别驾,有何资格斩我?不怕陛下降罪么?”

    李素森然一笑:“陛下降不降罪,是我这个大活人以后该考虑的事。就不必劳烦死人操心了……刀斧准备,开斩!”

    ******************************************************************

    刺史府大门不断有人进出,无数家仆和差役神情惊惶频频来往于刺史府和西市之间,将西市发生的事一桩桩禀告刺史曹余,而李素满带杀机的那张脸,自然也被家仆们绘声绘色描述得清清楚楚。

    “这竖子……好重的戾气!”曹余铁青着脸冷笑。

    直到此刻。曹余仍坐得住。

    冯胖子已无法救了,索性舍去,成熟的政治人物懂得在危急时刻该保住什么,该舍去什么。

    今日便由得这竖子胡闹,至于冯胖子,杀了剐了都无所谓,竖子发泄了心头的火气后,明日再与他好好聊一聊,既然他不似自己想像中那么容易对付。日后换个方式与他相处便是。

    思忖方毕,一名家仆慌慌张张跑进来,颤声道:“不好了!冯司马供出了十多位官员,李素已派骑营一一缉拿,他……他要杀那十多位官员!西市现在已炸了锅了!”

    “什么?”曹余心神大震,拍案而起,浑身剧烈颤抖着,咬牙怒道:“这竖子。这竖子他怎敢……怎敢……”

    “是真的!那十几位官员被按跪在台上,骑营派出了十几人在磨刀。眼看马上要问斩了!”

    曹余的脸色刷地白了,失神地喃喃道:“疯子……他简直是个疯子!”

    “走!去西市!本官就不信,他真敢杀我西州十多名官员!”

    听到李素命人赫然拿下西州十余名官员,五花大绑准备问斩,脸色铁青的曹余终于坐不住了。

    拿了冯司马倒也罢了,是杀是剐任由他。情当是曹余为自己低估李素而付出的代价,也算是对这位重新认识的李别驾做出的妥协,杀了冯胖子便杀了,大家以后还能愉快的玩耍。

    谁知李素那混账得理不饶人,竟打算深挖赵家闺女一案。欲将所有与此事有干系的官员连根拔起,这般做法可就有点不讲究了。整个西州虽不敢明言是他曹余的西州,可是……它也不是你李素的西州啊,都是朝廷正经任命的官员,你一个别驾哪有说杀便杀的资格?而且一杀便是一大批,此事传到长安,陛下将会怎样震怒?西州这座城池里深藏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还保得住吗?

    带着几名随从,曹余身形慌张地朝西市赶去,每走出一步,心头便愈沉坠一分。

    …………

    李素在等。

    他在等曹余。

    今日要做一件震惊西州的大事,这件事必须当着曹余的面,否则收不到立威的效果,所做的一切便白费了。

    十多名临时充作刽子手的骑营将士威风凛凛站在台上,手上的横刀在阳光下璨然生辉,折射出幽冷的寒光。

    一众官员垂头丧气跪在台上,绝望地等待着加颈的钢刀挥落。

    冯司马神情最为淡定,他知道,今日自己已无任何生机,人一旦确定无法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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