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的形势撑不了多久了,南内必须有随时出兵的准备。」据太医说,父皇的病 情已重,再拖也不过多少时日。
「你要三哥……带兵逼宫?」怀炽试探地问。
「迟早的事。」他耸耸肩。「我不做,也有人会做。」三内和卫王党对这件事都蠢 蠢欲动,律滔躲在太极宫里进行着什幺,而伤势久久不愈的朵湛又是在打什幺主意,他 岂会不知?
「那庞云你打算怎幺办?就这幺不理会他吗?」要是庞云把这件事发布出去,那… …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总而言之,要钱,没有,庞云若想用这法子牵制我,那幺咱们就先对卫王党动手 。」卫王党既然已经划下道儿了,岂有不接的道理?就当是在最终的局势来临前打发时 间的消遣好了。
怀炽实在是想不通,「你为什幺不干脆直接和芸美人撇清关系,再向众人否认这件 事?」这样不是更快更可速战速决?天下女人何其多,只要牺牲她一切就告落幕。
「你要我拋弃她?」舒河缓缓玻噶死漤蛔忠蛔值匚省!
他兀自说着,「她也不过只是父皇的……」
「你要我拋弃她?」沁冷的寒意直在他们两人间流窜,舒河冷肃着俊容逼近他。
怀炽终于察觉他的不对劲之处。
「四哥?」他……动怒了?除了樊不问那一日之外,怀炽不曾看过他这种杀人的眼 神。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除掉南内大老的?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所以要竞争为皇?」
怀炽的两眼瞪如铜钤大,「为了她?」
「不为她,为谁?」若不是想爱得光明正大,更想将她自思沁宫带出来,除去她美 人的名衔,让她可以更正属于他,他何需去追求那个可以改变一切的地位?他原本就有 的野心,是因她而变大且更积极的。
「但她是父皇的人哪,」什幺对象不好挑,干啥挑上那个不可以碰的对象!
「住口……」舒河的心火瞬间被他引燃,赤瞪着眼,额间暴怒的青筋尽现。
「你是鬼迷心窍了吗?为了她,你宁愿跟卫王党杠上?你可知这幺做会为南内带来 什幺?庞云若是把消息散发出去,你是要放弃我们努力的成果,再赔上你的仕途吗?你 究竟还想不想得到天下?」怀炽依旧咄咄逼人不肯放过他,更恨不能用桶冷水当头将他 浇醒。
他沉着声,「我当然想要。」
「那你还——」怀炽才想继续长篇大论时,他已不耐烦地扬手打断他。
「别再说了。」他冷漠地别过脸,很快就拿定主意。「在消息扩大开来前,派人除 掉庞云。」养虎为患,早在庞云回朝时,他就该动手先除去这大患,现在做,应该还不 算是太迟。
「这就是你考虑过后的作法?」除了杀人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吗? 他有没有想过庞云是什幺身份?
「没错。」他一直都很推崇铁勒斩革除根那套的。
「四哥……」怀炽还未开口,就被他森冷的眼眸冻得说不出话来。
舒河瞥他一眼,「你做不来?还是你以为我只是在说笑?」牵一发动全身,要是他 出了事,那整个南内的根基很快就会崩动了,在他身后还有那幺多的人,为了大业,他 绝不允许那名坏事者存在。
「我……」
「玉堂。」不等怀炽支吾完毕,舒河立刻转身走至外头另派他人。「在最短的时间 内杀了庞云。」
「是。」冷玉堂毫不迟疑地应着,并在他大步离开时转身示意怀炽别再去惹他。
怀炽踱着步伐来到门边,「你真要照四哥的话做?」冷家人中,就属他最像个人偶 ,一言一行都照着主子的命令而行,就连人命关天的事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是的。」他没什幺表情,也很习惯听从舒河的差遣。
「等等。」怀炽愈想愈觉不对,「你……一直都知道四哥和芸美人的内幕?」既然 冷玉堂什幺事都听舒河的,而舒河能把芸美人的事瞒了那幺久,这是不是代表冷玉堂应 该彻头彻尾知晓,并且还暗里在帮着舒河。
「知道。」舒何都已经承认了,他也不想再否认。
怀炽凶猛地扯过他的衣领,「为什幺你不阻止他?」不帮舒河走回正道还为虎作伥 ,愚忠也该有个限度!
「我试过了。」冷玉堂垂下眼睫,眸间泛满心酸。「相信我,我真的试过了……」 他也想过帮舒河抽身,可是看舒河陷得那幺深、爱得那幺辛苦,除了成全舒河外,他真 不知还能怎幺办。
「四哥爱得很深吗?」怀炽不肯死心,直认为事情还是有转寰的余地。
他顿时有所警觉,「雅王,千万别对芸美人做什幺。」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在父皇的后宫动了个美人应该还不致造成什幺问题,但若 是动了庞云,那简直就是摆明了跟卫王党对上,利害一分析,他当然要舍轻取重。
「倘若你动了她一根寒毛,王爷什幺事都做得出来的。」冷玉堂急急警告他,免得 舒河真动怒起来会翻脸不认人。
他愕然地问:「即使我和他是兄弟?」
「无论是何人,都一样。」舒河都甘冒触怒圣上的风险和芸美人私通这幺多年了, 他哪还会忌讳什幺或是在乎别人?
「他怎会这幺胡涂……」怀炽颓然地抚着额,又怒又急,可又拿不出任何法子。
冷玉堂摇摇头,「他不胡涂,因为芸美人,王爷积极的去争取他想要得到的,没有 她,南内根本就不可能走到今日,更别说是想执鼎策国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于情于理,不只是父皇和朝中大臣,就连世人也容不下他们 ?」就算日后舒河能够打下江山,朝臣、百姓们也不见得能够支持舒河为帝。
他的表情很平静,「至少他们相爱,这就够了。」
怀炽怔了怔,从没有想过关于舒河的爱情。
舒河会爱人?在政事上向来只图大利的他,他的作风不是只爱自己吗?何时起他也 会爱人了?而他的情路,又为何会如此坎坷?
冷玉堂无奈地问:「他们俩……和另外两个人很像是不?」想当年,铁勒和恋姬也 是这种情形。
「是啊,是很像。」怀炽不忍地做出结论,「都一样的傻。」
***
冷天色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未老先衰,所以才有了老眼昏花的征兆,可是他记得他 的年纪并未到达视茫茫的境界,而且那名出现在殿上的贵客,他横看竖看就是觉得自己 没有认错人,所以眼前这副怪异的情景,他应该是没有看错。
但,要是他真没看错……那就糟了。
真是的,这两个人怎幺会有再度碰头的一天?
他哀怨地感叹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两眼微微朝身旁脸上似已结上十层寒冰的 主子看去。
「你想暂住大明宫?」压根就不想看到旧敌的铁勒,原本就够低沉的嗓音,此刻变 得更低了。
「可以吗?」仇人见面,却没有分外眼红的庞云,怡然自得地品尝着铁勒不情不愿 命人奉上的待客香茗。
「休想。」铁勒马上回绝。
「别防我防得那幺紧。」对于他剑拔弩张的气势,庞云莞尔地挑高两眉,「放心, 目前我对恋姬并没有非分之想,也不是因为旧仇特来找你晦气的。」他已经答应了风淮 在大义与私情之间,绝对会公私分明,他可是很守信用的。
铁勒的冷眸直刺向他。目前没有非分之想?想不到他竟然还不死心。
庞云摊着两掌,「我会来这,只是想借个地方避难。」他又不是吃饱撑着了,要不 是别有目的,他才不会无事登上三宝殿来看仇家的脸色。
「去找你的主子。」他不是风淮的人吗?卫王党势力日渐庞大,想保命找上专杀人 的西内做什幺?
他摇摇食指,「这回卫王可保不了我,我非来大明宫不可。」他才不想因此而拖累 风淮,况且,不躲来这里就没有意义了,要是看不到好戏,他会很扼腕的。
「天色。」铁勒根本就不搭理他,弹指便要冷天色把他扔出去。
「别急着赶我。」被人快手快脚架起来的庞云,不疾不徐地问:「你不想知道我避 难的原因吗?」
只可惜铁勒一点好奇心也没有。
「即使这与圣上有关?」庞云在动作勤快的冷天色,三步作两步的把他拖出去前赶 紧抖出重点。
铁勒终于开口,「回来。」
「放手啦。」得逞的庞云不满地拍开冷天色紧捉不放的两手。
「说。」他倒要看看庞云究竟是如何有备而来。
「滕王要杀我。」现在那个冷玉堂到处在追杀他,他进大明宫的手脚要是慢了点, 他早就死在外头了。
「你踩了老四什幺痛脚?」那幺精明的舒河,怎会有把柄落在他手上?
他笑得很奸诈,「我只是扯出事实而已。」
「庞云,我没什幺耐性。」铁勒在为自己斟了一盅酒时,边淡淡提醒他时限。
「在告诉你之前,我得先确定你会让我留在大明宫里。」没得到他的保证前就把底 抖光了,万一他死不认帐怎幺办?
「我会视内容而定。」
「好。」看准了武人本色的他不会出尔反尔,庞云达也不讨价还价,「滕王与圣上 的芸美人私通。」
铁勒锐利的鹰眸霎时半玻С梢坏牢⒎臁!
「这消息,目前我只告知了雅王和你而已,只要你让我留在大明宫内,我就保证短 期内不再把消息透露给第三者。」城府甚深的庞云,刻意在他面前摆了个坑等他来跳。 「我很好心的,如此一来,在事情爆发前,你就有时间先去处理舒河;若你不答应,那 幺你明日就可以准备在上朝时,当着众臣的面对舒河做出处置,并在这件事传进圣上耳 里时,眼看着圣上的病情因此而加剧。」
一石二鸟之计?做完这单买卖后,他还想再做另一单?
铁勒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志得意满的笑脸,忽然觉得,其实偶尔成全一下舒河的心愿 ……似乎也不错。
「不要想杀我灭口喔,我已经在外头准备了接替我的人,要是我死了,他恐怕就嘴 碎的藏不住话了。」庞云早就摸清他在想什幺退路。
「你想得很周全。」难怪他敢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既然你这幺上道,这样吧,再跟你分享一个消息。」庞云爱笑不笑地瞅着他,〔 若是圣上禁不住刺激就此驾崩,恐怕,卧桑所卜的卦词就将实现了。」愈想愈觉得好笑 ,能够这般随意摆布这些皇子,这辈子恐怕也遇不到一次,没想到他却运气好到给撞上 了。
「哪一卦?」忍抑的铁勒,声音里几乎没有温度。
「群龙无首。」站在上风处的庞云,逮着了机会就对他大削一顿,「很贴切是不?
铁勒使劲地紧握住手中的酒盅,在盅上掐出五指深印。
「仔细考虑一下吧,看你是要在私下与舒河私了,不惊动圣上,还是在众臣的舆论 压力下,被迫削去舒河的滕王王权。」扯足了顺风旗后,庞云若无其事地再端起茶碗品 茗,就等他如何作决定。
修性不是很好的冷天色,差点就忍不住想冲到他面前一拳揍扁他。
「你这鼠辈……」这家伙,摆明了就是想威胁铁勒,无论铁勒答不答应,他都会把 事情抖出来,只是有时间差距而已。
铁勒伸出一掌拦住躁动的他,再度转首间向庞云:「为什幺你要告诉我这件事?躲 来大明宫的用意又是什幺?」
「你是摄政王呀,国事家事,理当都该由你来处理不是吗?」他说得很理所当然。 「我会来大明宫,那是因为我知道舒河目前不会动的地方就是这里,他要是在你的地头 上动了我,我就可以等着看西内与南内打起来了,这对我们卫王党来说,岂不是桩一本 万利的好买窦?」
「你留下。」
冷天色几乎大叫,「王爷!」
「就知道你是个孝子。」庞云满意地朝他拍拍手。
「天色,把他绑起来关进地牢。」下一刻,铁勒立即以牙还牙。
他瞪大了眼,「你……」
「别挑剔,那个地方就是我为你在大明宫所安排的住处,不想住的话,滚。」上有 政策、下有对策,要玩手段,他也会。
冷天色这下可痛快了,「喂,听到了没有?要不要住一句话!」
庞云紧皱着眉心,「算你狠。」早知道就先教教铁勒什幺是待客之道。
「走啦。」冷天色三两下就俐落的把人给捆好,一脚踹着他的背推他朝住宿之地前 进。
「对了,我一直很好奇你会用什幺方法来对付你的手足。」走没两步,庞云又回过 头来,话中有话地讽向铁勒。「对付舒河时,你可千万别太手下留情啊,不然我会很失 望的。」就不知手足相残的戏码,落在铁勒身上时,铁勒将会怎幺演?
「哪来那幺多废话?快走!」冷天色又是一踹。
铁勒不语地凝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他们走后,在他手中的酒盅,应声而碎。
***
冥色幽幽,在树丛摇曳的枝桠间,依稀可见天际灿亮的星子洒落在星河上。
夜半三更时分,硬是被冷玉堂自办公的桌案上拖走,再趁着夜黑,偷偷被护送到思 沁宫宫后的树林里,可是拉他来这里的人却始终一个理由也没给他,这让舒河在不解之 余也相当不悦。
「她有急事要找我?到底是什幺急事?」只说了句芸湘找他找得很急,然后就什幺 下文也没有了,吊人胃口也不是这幺吊的。
「她来了你就知道。」冷玉堂敷衍地应了句,张大了两眼在树丛间寻找芸湘的身影 。
「玉堂。」已在脑海里猜出了大概后,舒河伸指轻点他的肩头。
一听他的口气变得温和又平静,冷玉堂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慢吞吞地转过头来,一 回头,就迎上他那双能看透一切的锐眸。
「庞云人呢?」无论他再怎幺想,也只有一个可能。
冷玉堂咽了咽口水,「他……」糟了,他看出来了,芸湘怎幺还不来?她不是说有 事她会担待的吗?
「还活着吗?」舒河自他的心虚里自动找出答案。
「属下办事不力……」无法在他面前说谎的冷玉堂,只好垂下头认罪。
舒河恼火地玻噶搜郏肝茬鬯够钭牛俊苟妓倒迸釉频氖虏荒苡衅掏涎恿恕。尤坏背啥叻纾克恢老衷谂釉浦灰幸豢谄冢晴勰夏诰突嵋虼硕烀黄×耍俊
芸湘柔柔的嗓音自幽夜里传来。
「别怪他,是庞云先躲进了大明宫,所以他才会功败垂成。」自从冷玉堂在大明宫 夺朵湛手谕不成后,冷天色就已经对朵湛做出承诺,将会采一切手段不让冷玉堂再次有 机会踏进大明宫。
「他进了大明宫?」舒河万万没想到庞云竟会棋高一着。
芸湘走至他面前,「庞云把消息交给摄政王了。」据西内后宫的嫔妃指出,现在在 大明宫的地牢里,正住了名姓庞的贵客。
「王爷,我尽力了,但就是拦不住庞云……」深觉失职的冷玉堂,也明白一旦失去 了良机,将会为南内带来多少灾难。
她安慰地看他一眼,转首代他向舒河说情,「庞云不但私底下派人在后宫监视我, 还叫其它嫔妃限制我在宫中的出入,若是玉堂今日没进宫代你向娘娘请安,并私下安排 了这次的会面,恐怕此刻我也没办法把摄政王准备拿你开刀的消息送到你手上。」
舒河一手抚着下颔,「二哥他……准备拿我开刀?」铁勒竟受了庞云的威胁?庞云 该不会是打算让西内与南内互斗,而他们卫王党再来捡便宜吧?
「你认为摄政王有什幺打算?」目前她只烦恼铁勒会对他采取什幺举动。
「碍于父皇的病情,他会先向我施压。」铁勒是个武人,因此在开战前,他都会事 先给人一次最后投降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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