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坦克出动了,紧随其后的是密集的突击士兵。士兵头上的钢盔犹如瓜地里的西瓜;波浪似的滚动着,在残雪中泛出暗绿色的寒光。夹在队伍中的各级指挥官,都在不时地挥动手臂,鼓励和催促他们的士兵前进。他们没有遭到阻击,他们坚信自己炮火的威力,他们感到胜利了。
可是当他们刚踏入那满目疮痍的村落时,我军将士像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有的利用地形猛烈射击,有的毫不畏惧地朝坦克扑去。15师3营唯一的火箭筒手陈凤祥趴在墙头后沉着应战;一发炮弹就将头辆坦克击毁。这时一发炮弹飞过来;院墙倒塌;陈凤祥被埋住半截身子;头和腿都负了伤。他挣扎地爬起来;抓过被炸断腿的火箭筒;又将一辆坦克炸毁;他也昏了过去。
没有火箭筒;爆破组上。战士李润太、朴宪吉甩出两枚手榴弹;冲上去爬上坦克。那坦克炮塔猛的一转;将他们甩了下来。阵地上的人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连长正要命令第二爆破组上;只见李润太一个飞身又翻了上去;奋力揭开顶盖;塞进一颗手榴弹。
坦克一辆接一辆被炸毁,随坦克冲击的步兵群在我军旋风般的火力下,像受惊的羊群,惊惶失措,争先恐后地往回跑……
第二次进攻开始了,敌人两个军以步兵团为单位,采取集团冲锋,在强大炮火掩护下,许多地段不惜伤亡,反复冲击五六次,以至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战斗进行到白热化程度,双方均付出巨大伤亡。
敌人多次进攻失败,使我军遭到更猛烈的炮火报复,五纵的阵地几乎被夷为平地。密集的坦克在我军阵地上横冲直撞,阵地多处被突破。蝗虫般的敌群在军官的驱赶下,向我军最后的防线涌来。尽管我军轻重机枪构成一道道密集的火网,一部分敌人还是疯狂吼叫着冲了上来,有的敌人甚至冲到吴瑞林纵队指挥所一箭之遥的地方。
打得最激烈、也是最残酷的是39团。没找到七间房;却遇到了攻不动的“财主大院”。敌人看我军孤军深入;想吃掉我们,向我猛扑过来。我军用28挺轻重机枪断后;把敌人放到100米以内突然开火;子弹扫过去像刮风似的。两辆坦克不知死活往前冲;被爆破筒炸毁了。
11点左右;敌一个师兵力分三路向39团阵地扑来。一路是从北平开出来的两辆装甲列车;车厢在前;车头在后;推着30来节车皮,车厢是装甲的;两侧有射孔;车顶上还堆着沙袋;伸出枪口、炮口;沿着铁路;冲向丰台。
我军顽强抵抗;机枪子弹打在车上却像手指头弹脑门似的毫无作用。装甲列车一路轰击扫射;向前、后、左、右倾泻着火力。一下把三营的防线撕开、隔断了。另外两路敌人在坦克、装甲车掩护下;一路从38团与三营结合部突破;一路从7连、8连之间锲入;将7连包围了。
7连9班被围在一个土窑上;班长姜新良带着8个战士;打退了敌人约一个营的7次进攻。
7连长阎春宝驳壳枪子弹打光了;敌人已冲到面前;来不及换弹匣;抓起包炸药就往上冲。通信员见了;一把夺下;拉开导火索冲了上去。
8连长魏修堤也抱着炸药包和战士一起炸毁了两辆装甲车。连连长都抱着炸药包炸坦克,战斗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天黑时;从8连方向突入一股敌人;摸到三营营部的院子里。正在3营指挥战斗的副团长杨针见状;抄起卡宾枪喊了声“跟我冲”;便猛扑上去。几个敌人刚进大门;他一梭子扫过去;跟在后面的政治处主任、营长、教导员、医生、警卫员;用手枪、冲锋枪、手榴弹一通猛砸;把这股敌人顶了回去。
15日晚;打得最惨烈的是一连。一连坚守观音堂及以西一带;身后就是团指挥所。敌人两个营不到1小时;发起6次冲锋;阵地不断被突破。
吴瑞林果断指挥纵队炮兵对敌进行火力拦阻,同时命令部队沉着应战,迅速歼灭突入阵地的敌人。我军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战,枪炮声稀疏了,呐喊声、枪刺的搏击声清晰入耳。
在1连指挥战斗的副营长负伤了;连长、指导员负伤了、正副排长负伤了。一条胳膊被炸断的指导员邱正亚;战场上几次宣布立功受奖的就有30多人;生前死后入党的20多人。
副连长于新球带个班;守个地主大院;死战不退。于新球3次负伤;2次重伤;最后牺牲。光是打进大院没爆炸的88式掷弹筒炮弹就有30多发。
后面的敌人被阵地上的肉搏吓呆了,敌营开始动摇,我军一鼓作气,又将敌人推了回去……
广安门外:
一处地图上找不到的无名村落。村子虽小,但却一头通丰台镇,一头连南苑机场,位置实在太重要了。
五纵13师37团一营一连坚守在这里。此时整个村落已被炮火轰得千疮百孔,一片废墟,到处布满了尸体的残肢碎片,是敌人的?还是烈士的?谁也无法分清楚。
也不知道打退了敌人一个团多少次进攻了,在头三个小时的激战中,所有的连级干部和两个排的战士全部阵亡。阵地多次被突破,又被我夺回,剩下不多的战士均全部负伤。副指导员在牺牲前,将阵地交给了头部负伤的一排长。一排长组织仅存下来的同志还未来得及隐蔽,无数炮弹便铺天盖地地飞来,疾风暴雨一般,整个阵地被浓烟垄罩。
阵地上又出现了横冲直撞的坦克,一排长组织两次出击均失利,8名突击战士全部被坦克射中。危急之中,一排长命令集中火力射击坦克后面的步兵,自己用毛巾裹住四枚手榴弹,猛地窜出壕沟,时而匍匐,时而翻滚,向坦克扑去……
在这场血肉和钢铁的搏斗中,我军付出了极大代价。有的连队生还人员所剩无几,重伤员和烈士的遗体因无法下撤,全被敌人的炮火和坦克碾碎,整个阵地到处是一摊摊黑红色的鲜血……惨不忍睹。但是,阵地上一面鲜红的旗帜,仍在冬日的寒风中猎猎飘扬。
铁路线上同埠、孟咸、沙帽园防线:
五纵13师35团政委张同新一直随三营行动。一天来他水米未沾,一颗紧缩的心一直提到嗓子眼上。此时三营虽然击退敌人多次进攻,但伤亡过半。正面进攻的是国民党华北“剿总”刚投过来的94军一个主力师,几道防线被突破,我军做最后顽强阻击,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混成一片。
忽然,从广安门方向冲出来一辆铁甲列车,车上机炮、机枪密集的弹雨像灼热的蜂群撕扯着我军阵地。顿时,阵地上被打得飞沙走石,如同刮沙尘暴一般,有的子弹甚至打到了三营侧后纵队指挥所的大砖窑上。
显然,这是敌人看正面攻不动,妄图从铁路突围。张同新命令:立即炸掉铁路!九连长带领战士上去了;三营长带领战士上去了,他们都被打倒在铁路上。装甲列车轰隆隆向我阵地急驶过来,眼看就要突破我军防线了,形势异常严峻。张同新一面组织火力射杀火车后面的步兵,一面请求纵队炮兵支援。此时吴瑞林在砖窑上目睹了一切,他果断指挥纵队炮兵向铁路实施覆盖射击,炸毁了路基,迫使装甲列车后撤。张同新随即率部队向敌人发起反击,突然,一颗炮弹在身边爆炸,他永远倒在了京郊大地上。
对于丰台的久攻不下,傅作义大为恼火,他训斥部下:“共军在丰台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师兵力,留下预备队,用在前沿上顶多就是两个团,并且是多面防御,从兵力来讲,我大于敌……为什么拿不下来!”
颓然而立的部下们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迷茫,现实使他们在傅长官面前做任何辩解都是徒劳的。最后只能无奈地说:“共军的部队士气太盛,异常勇猛,当兵的根本拿死不当回事,国军实在敌不过他们。”
正当五纵在丰台与敌激战时,野战军领导为减轻丰台五纵压力,急令韩先楚率三纵火速攻占南苑机场,顶住了敌人一个师的进攻。
傅作义在丰台屡战屡败,南苑机场又丢失,攻击丰台的部队处于我军两面夹击之中,深感气数已尽,便以“共军顽强,我军疲劳,不宜再攻”为由,把部队撤回到了广安门内。
丰台阻击战胜利结束,吴瑞林率五纵这个“小老弟”在“四野”大哥哥面前打出了威风。
丰台阻击战的胜利,受到中央军委和“四野”的表彰,纵队多人被授予“毛泽东奖章”和“战斗英雄”称号。军委周恩来副主席说:“五纵完成了军委原准备交给两个纵队去完成的任务,提前50多小时截断了平绥、平汉、平津铁路和公路线,兵贵神速,进攻打得好,防御也打得不错。敌人在飞机、坦克、装甲车、大炮掩护下,一天内多次反击丰台,最多一次使用了6个师,你们都顶住了,真不简单啊!而且你们一个纵队一次战斗中就缴获敌人106辆坦克,到目前为止,在全军也是少有的呀!”
丰台阻击战的胜利极大地振奋了平津前线部队。随着敌35军在新保安被华野围歼和天津战役的胜利,穷途末路的傅作义,终于万般无奈地接受了和平解放北平的条件。
平津战役后,1949年1月底,五纵奉命进入涿县、良乡地区进行整训,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四野”第四十二军,吴瑞林任军长。
3月中旬,吴瑞林奉命到北京饭店;“四野”参谋长刘亚楼交给他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授命四十二军负责护卫党中央由西柏坡迁入北平。
接到任务后;吴瑞林深感责任重大;回到部队住地后立刻做了精心部署。3月23日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刘少奇、任弼时五位中央领导率中共中央、解放军总部,从西柏坡出发“进京赶考”。
这一天春风和煦,阳光明媚,200多辆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我军沿途护卫,当晚在部队住地宿营。部队腾出最好的房子;火炕烧得暖暖的。为加强戒备;这天晚上;吴瑞林和师领导亲自代班;一宿没睡,岗哨全部由团、营、连级干部担任。
那天的晚饭是大锅的鸡丝挂面;热气腾腾的。马上要进北京了;大家心情格外的好。朱德总司令吃得满头大汗,高兴地说:”真香啊!好长时间没吃这东西了。”
完成护送任务后;吴瑞林又率42军汇入了解放全中国南下大军的洪流中。
四野是怎么炼成的
——刘亚楼在四野
留苏生涯
1937年4月初,身为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训练部长的刘亚楼(入校前为红一军团2师师长),接到中央军委通知,被选送到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深造。
刘亚楼告别了“抗大”和怀孕的妻子员凌漪,与李天佑、卢冬生、钟赤兵、谭家述、杨至诚等人一起,经甘肃、新疆,踏上了赴苏学习的行程。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历史上,刘亚楼成为红军时期为数不多的赴苏军事留学生之一。
伏龙芝军事学院院址在莫斯科,是苏联武装力量培养合成军队军官的高等军事学府,也是研究诸兵种合成作战的科研中心。
学院对学员要求极为严格。除了要求学员具备优良的军事素质与实践经验外,还要求学员具备高中以上文化基础,而刘亚楼初中还没读完。于是入学后,一切都要从基础补起。超负荷的作业使他深感学习的繁重和艰难,然而更为困难的还是语言不通。初到苏联因语言障碍,刘亚楼吃尽了苦头。
刚入校,刘亚楼因患急性阑尾炎住院,当时苏联正处于经济恢复时期,药品尤其是麻醉药品十分匮乏。手术前医生征求他的意见是否需要麻醉?因为说的是俄语,他听不懂,两人就用手势比划,但是,麻醉不麻醉是很难用手势比划清楚的。刘亚楼先是点头,又感不对,赶忙摇头。医生自然懂得摇头不算点头算的道理,以他最后摇头为态度,把他抬上手术台,将他手脚定在手术台上,实施了开腹手术。刘亚楼痛得死去活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在极其恐怖的气氛中完成了手术。
术后修养,病榻上的刘亚楼嫌枕头太薄,用手势比划着请护士小姐帮忙增加两个枕头,护士小姐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要求和她一起睡觉,于是哭哭啼啼报告了护士长。护士长大怒,冲进病房训斥刘亚楼。不管刘亚楼怎样比划,护士长还是认为中国留学生就是要和她的女护士睡觉。
这件事闹到院长那里。幸而院长初通汉语,他到病房看了刘亚楼的比划并听取了他的说明,才平息了这个“桃色”事件。
这两次“误会”使刘亚楼痛下决心,攻下语言关。
出院后,他以顽强的毅力投入了学习。他起早贪黑,利用一切场合与苏联人练习俄语发音,用俄文背课文、记单词,在很短的时间里,刘亚楼就能熟练地用俄文对话,并能记录,为学习军事理论打下良好基础。
在校期间,刘亚楼在提高军政理论水平的同时,更多的是遵照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同志的嘱托,积极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抗日统一战线,帮助共产国际执委会了解中国共产党真实情况,支持我党的政治路线。他如饥似渴地学习先进的指挥管理经验,追踪外军发展动向,同时,结合中国革命武装斗争的实践,进行认真的思考和总结。在学校组织的学术研究和课题演练中,刘亚楼富于谋略,善于组织的作战能力博得师生们的赞扬。
1941年6月22日凌晨,德国军队以突袭方式入侵苏联。9月底,刘亚楼等中国学员依照苏军总参谋部的安排,结束了在伏龙芝军事学院的学习,参加了苏联卫国战争,他化名萨沙,被授予少校军衔。伟大的卫国战争是社会主义苏联最严重的时期,刘亚楼和苏联人民一道,经受住了严峻考验。
1942年夏天开始的斯大林格勒会战,是苏德战争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转折点,刘亚楼参加了这次残酷的交战。随着严寒降临,身处南欧的德国军队因缺乏过冬准备,冻死冻伤不少,战斗力明显削弱。刘亚楼及时向苏军指挥部建议,针对德军弱点,利用严寒大规模聚歼敌人有生力量。首先出动战机掌握制空权,打击德军空中力量,掩护轰炸机扫平地面障碍。后勤运输应有别于德军,采取机械化与非机械化结合,利用各种工具和渠道保障战争物资及时到位。而后以装甲部队为先导,由擅长冬季作战的西伯利亚骑兵和高加索滑雪部队快速跟进,实施陆空协同对德军反击。
刘亚楼提出的作战方式受到苏军统帅部的关注,接下来的几次战斗证明这种方法切实可行。苏军高层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多次动员他加入苏联国籍,都被他谢绝了。
1943年夏,刘亚楼被分配到苏联远东军区,在军区机关做见习参谋工作(苏军规定,在苏联服役的外籍军人只能当参谋,不能当主官),同时对“抗联”教导旅(苏联远东军区步兵独立第88旅)的军政训练进行指导。为使军政训练收到实效,刘亚楼亲自动手,先后编写了《中共党史》、《红军长征史》、《西安事变》、《统一战线中的联合与斗争》、《平型关战斗胜利的意义》以及《中国地形》、《正规战》等教材,并亲自施教,全面提高了干部战士的军政素质。留苏生活中,刘亚楼付出了艰辛,经受了磨炼。
1945年8月8日,苏联政府对日宣战。8月9日凌晨,百万苏军在长达4000余公里的漫长战线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海陆两方面分四路进入我国东北,向日本关东军发起全线进攻。值得一提的是,由刘亚楼负责训练的“抗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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