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忍成历史 作者: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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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忍成历史 作者:阎明-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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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原本是大使职责范围内的事,意见本身也是对的。然而当时极“左”思潮已在国内形势气候,上述意见被认为是反对“大跃进”。另外,也有人向外交部打“小报告”,说柯柏年在使馆内领导反右派斗争不力,于是被调回国。

    1959年,柯柏年被任外交部所属国际关系研究所副所长。这一任命本是对他的降职使用!然而这位书生气十足的外交官却很高兴。他多次对人说:“在研究所工作四年是愉快的。到底是研究机关,有时间看书,学术空气浓。我听到很多对国际问题的不同意见,在外交部是听不到的。”

    50年代,柯柏年对中苏、中美关系就有很独到见解,这些见解有一些看起来还与当时中央的宣传相悖。他认为,中苏关系交恶始于中苏“蜜月”期。还在斯大林时期,苏联就曾多次提出了侵犯中国主权的要求,但没能得逞。又从经济上打压中国。例如:当时卢布对人民币比价,官价是1:10,市场价是1:4。我国在与前苏联贸易中却一直用官价交易,这种明显带有大国沙文主义的霸道做法,使中国吃了大亏。但那时西方封锁我们,我们是哑巴吃黄连,处境极无奈。

    柯柏年认为,中美关系要分两步走,第一步,要让美国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合法性,这样两国在建交前可以通过民间渠道做很多事情;第二步,坚持一个中国的立场,尽快把蒋介石赶出联合国。

    文化大革命时期,外部日常工作仍由陈毅、姬鹏飞、乔冠华主持。他们保护了近90名大使,只有十多名大使不在保护之列,当时任丹麦大使的柯柏年不在保护之列,因为柯柏年是刘少奇夫人王光美的入党介绍人。

    受难大使们平时扫厕所,并随时听从召唤,接受批判斗争。柯柏年不认罪,也不按照造反派要求说违心话,因此受到更多人身侮辱。一次,柯柏年挨批斗回家,颇为得意地对孩子们讲,他们(指造反派)说我是王光美的“死党”。我对他们说,我是王光美的入党介绍人,王光美是我的“死党”才对呀!

    1968年,周总理指名查问柯柏年的下落,十多名受难大使才被全部解放出来,但外交部并未安排他的工作。在这段时间里,柯柏年也没闲着,看书、听唱片、解数字题、装半导体话匣子,他将赋闲生活安排得其乐融融。

    柯柏年看书十分博杂,除了线装古书《四部丛刊》、《四库全书》、淅刻《九通》、《二十四史》(这些都是1949年进城在琉璃厂购得)外,马列著作、文学、历史、考古、科技、数字、音乐,甚至无线电都是他喜欢的读物。柯柏年还有一个习惯,无论看什么书,经常有感而发在边边角角加批注。所以他看过的书往往布满了朱色和黑色的涂鸦。直到1973年,柯柏年才出任中国人民外交学会副会长。

    “文革”结果后,柯柏年改任外交部顾问。他翻译了周总理生前交办的澳大利亚作家麦克思韦尔的《印度对华战争》,还参加了《毛泽东选集》第五卷英文译稿的审定工作,并被中国翻译工作协会聘为顾问。

    1978年,就外交战线拨乱反正的问题,柯柏年提了几条建议。其中有两条建议十分尖锐,引起了与会者的共鸣,这两条建议是:一、“文革”以来一直在宣传中国是一个既无内债又无外债的国家,认为借债耻辱。其实,稍有经济常识的人都知道,无论是国家还是企业,都需要借债以维持经济工作的正常运行。因此,应将“无债光荣,有债可耻”的旧观念转变为“有债正常,借债合理”的新观念,当然还要量力而行。在当时,柯柏年能提出这条意见是需要有经济学知识的。二、中国是个穷国,但对外援助却十分慷慨,尤其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往往因受援国的一句承诺或赞誉,成千上亿美元的外援,我们一分钱的回报都不要,这是“打肿脸充胖子”。

    反观西方富国,对外援助吝啬得很。对于中国的无私援助,受援助国并不“感恩戴德”。当他们需要反华时,说翻脸就翻脸。他举了几个亚、非、欧国家的例子。

    以欧洲“社会主义明灯”阿尔巴尼亚为例,中国政府1954年就开始向阿尔巴尼亚提供援助,“文革”时期援助达到了最高点。1978年中阿关系交恶,中国被迫停止了全部对阿援助。

    在此期间,中国向阿尔巴尼亚提供援款75笔,协议金额100多亿人民币,阿尔巴尼亚成为中国对外援助受援国人均数额最高的国家。阿尔巴尼亚总人口才200万,平均每人达4000元。

    这一时期,中国陆续遭受三年自然灾害,苏联撕毁协议、撤走专家,“四人帮”肆虐以及唐山大地震。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中国人民节衣缩食、勒紧裤带、万里迢迢运去的大量钢材、机械设备、精密仪器等,阿方随意堆放在露天地里,常年被风吹雨打。中国专家看了,必痛得直掉眼泪。当中方人员提醒阿方不要随便浪费时,阿尔巴尼亚人员竟毫不在乎地说:“没关系,坏了,没有了,中国再给嘛。”

    我国援助阿尔巴尼亚建成的化肥厂,年产20万吨,平均每亩地达400公斤,远远超过我国农村耕地使用的化肥数量。而军援项目之繁多,数量之大,也超过了阿尔巴尼亚国防需要。霍查曾毫不掩饰地说:“凡是你们有的,我们都要有。”谢胡还说,“我们不向你们要,向谁要呢?”李先念副总理访阿时问谢胡,你拿我们那么多东西打算什么时候还?谢胡却说:“根本没有考虑过还的问题。”

    在此期间,阿国与我们也有少量的交换。在我们援建的纺织厂,他们用从埃及进口的棉花制成成衣硬卖给我们。下一次水,成人装便缩成了童装。他们生产的钻石牌香烟,连霍查自己都不抽(上海卷烟厂给他专门做烟),这种烟在我国1毛2分一盒,笔者曾抽过,一股生烟叶子味道!

    就是这样,霍查还不满意,他白天对我们谈友好,夜里写日记却大骂中国。特别是中美建交后,阿尔巴尼亚对中国的指责由影射到公开,大骂中国人和赫鲁晓夫一样坏!

    在亚洲,为了支援抗美前线的兄弟,中国人民几乎倾其所有。一些没有装备部队的试验用车,参加完天安门阅兵便直接从丰台火车站装车运往越南抗美前线。回过头来,他们竟将枪炮对准了我们。

    鉴于多年事实,柯柏年建议大幅度削减对外援助金额。他的这两条建议均被党中央采纳了。

    柯柏年离开我们近20年了。纵观老人的一生,他为人耿直、秉性刚烈,不随俗、不媚上,表里一致,敢于直言相谏。在政治上,他一贯独立思考;在学术上,他学风严谨,一丝不苟。所有这些,都是我们晚辈可以受用终身的精神财富。




虽九死,犹未悔

    ——一个真实的红军欧阳启旭


    有人说;回顾是为了缅怀。就我个人的情感和喜好;我更愿意从回顾中去追求一种感动;去品味人的内在品质。当好友孙照蒂来电话说:“写写我岳父吧;他的一生不寻常。”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走进协和医院高干病房;见到久病的欧阳老人;疾病已将他折磨得不成样子:瘦骨嶙峋;支枕而坐;说话明显气力不足。人们很难想象;眼前这位曾任协和医院院长、医院学术委员会主任兼临床医学研究所所长的瘦弱老人;参军前不曾念过一天书;13岁便追随父亲参加了中国工农红军。两次负伤;九死一生;几乎亲历了共和国的所有战争。革命战争使他见证了我军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并将他培养成为著名的野战外科专家。



                            为寻父亲 参加红军 


    欧阳启旭1919年7月9日出生在四川省广元市旺苍县白水乡卢家坝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家中靠父亲租种地主几亩薄田和到矿山背矿维持生活。

    1932年中国工农红军红四方面军在蒋介石“围剿”部队重压之下;不能在鄂豫皖地区立足;即突破敌人包围圈;经鄂北、豫西南;到四川北部建立了川北根据地。

    红军来到欧阳的家乡;带领百姓斗地主、分田地、闹翻身;穷苦人顿感扬眉吐气。欧阳的父亲欧隆浩受进步思想影响;成为村里的积极分子;被大家推选为村长和赤卫队长。那时红军每到一地;为壮大实力都要进行“扩红”。卢家坝的赤卫队集体组建了一个红军连队;由欧阳的父亲任连长;编入了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的战斗序列;这种情况在当时的川北地区是非常普遍的。

    自从父亲随红军走后;家里的生活没有了依靠;日子过得很艰难。母亲养活不了兄弟俩;便让他和哥哥去自谋生路。欧阳小小年纪就去背矿、打柴、扯猪草、上山放牛;日子苦不堪言。由于受父亲影响;欧阳萌生了参加红军的念头。他的想法很简单:红军是穷苦人的队伍;当红军能找到父亲;当红军有饭吃。

    1933年3月的一天;欧阳在山上放牛;遇见一支红军队伍开过;他将牛拴在树上;与同伴打了个招呼;就跟上了这支队伍;走了10多公里来到一个叫快活岭的小镇子上。部队开饭了;他就站在旁边看;实在饿极了;就跑到部队伙房门口蹲着。这时一个50多岁的红军老炊事员问他是哪里人;来干什么?欧阳说:“我想参加红军!”老炊事员给他盛了碗米饭说:“孩子;你太小;吃完饭回家去吧。”

    吃饱肚子欧阳更不走了。晚上部队出发了;他悄悄地跟在后面;半夜部队在一个村子宿营;欧阳也靠在一户老乡家的门上睡着了。清晨老乡一开门;他被摔到屋里去;着实把老乡吓了一跳。这时他清醒过来;四下一看;哪里还有红军的踪影!按照老乡指点的方向他又追了下去;就这样;13岁的欧阳终于找到了红军参加了队伍。

    参军后;欧阳被分到红四方面军73师217团2营6连当战士。由于年龄太小;被分配给师首长当勤务员;每天做些打扫卫生、帮伙房买菜做饭之类的杂活。他个子太矮;给师长张才子备马鞍时还需踩着凳子上才行。

    1933年10月;部队进攻万源县高皮寨;刚刚占领寨子;敌人的飞机和炮弹就跟了过来;一阵狂轰乱炸;还使用了当时罕见的燃烧弹。寨子里一片火海;许多战士被炸死烧伤。欧阳后脑勺被严重炸伤。浑身是火;他就势趴在水田里才将身上的火扑灭。至今;在他后脑勺还留着深深的伤痕;不长头发。他的团长陈锡联在这次轰炸中被炸掉了一个手指头。

   受伤的欧阳住进了师医院治疗。当时红军医院非常简陋;全班人马也就是一个班长带五六个卫生员、看护员;基本没有药品和医疗器械;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止血、包扎、固定工作;之后伤员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自身的;恢复能力了。那时;许多重伤员由于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救治而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欧阳年轻;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就回部队了。这时部队要南征;策应主力北渡嘉陵江;师长张才千说:“欧阳这个小鬼蛮乖巧;只是年岁太小;去学医吧。”当时欧阳并不知道“学医”是干什么的;就被稀里糊涂送回了师医院;参加了两个多月的培训;学一些简单的止血、包扎、固定和战场应急救护常识;便走上了从医的道路。

    1913年9月;部队离开根据地进行南征;当时欧阳只有14岁;已是红四方面军10师31团3营卫生班长了。部队强渡嘉陵江后;遇到敌人主力;打了一场恶仗;牺牲了许多同志。经过急行军;由绵阳的梓潼经油江到了懋功。敌人在后面穷追不舍;部队昼夜都在急行军。大家不知道往哪去;只知道一味往前赶路。后来部队进入了藏民区;只觉得周围山高陡峭;地势险要;经常有山石滚落;塌方处处可见。但有时也会经过景色很美的地方;一天部队经过了被誉为旅游圣地的九寨沟;只因军情危急;大家无暇顾及罢了。这时;欧阳他们不知道;除了敌情;红军正面临着更大的危机。

    1935年6月;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失利。毛泽东、朱德率中央红军(红一方面军)从江西突围;冲破了国民党的围追堵截到达川西北的懋功地区;与张国焘领导的红四方面军会合。经过8个多月的搏杀;此时的中央红军实力已大不如前。按朱德的说法:一方面军过去是个巨人;现在全身筋肉都掉完了;只剩下一副骨架。8个月前中央红军从江西出发时人数约9万;仅湘江战役就折兵—半。一路上转战数省;在敌人重兵层层围堵中杀出一条血路。部队死的死、伤的伤、散的散;到达懋功时剩下不足1万人;而且所有的炮都丢光了;机关枪所剩无几;每支步枪平均不足5颗子弹;几乎走到绝路。

    这时的红四方面军却不一样。尽管张国焘领导的四方面军在鄂豫皖、川北地区与敌人多有较量;也打了不少硬仗;但情况要好得多。当时四方面军人数近10万;武器弹药也颇丰。人们看到;四方面军的战士们身体矫健、精神饱满;每个战士都背有百颗左右的子弹;机关枪齐全;还有骡马驮着成箱的机关枪子弹以及大大小小的迫击炮。在张国焘眼里;眼前这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中央红军就如同一群叫花子;而我们的红军之父朱德就像一个伙夫头;至于毛泽东他就更不放在眼里了。于是他的个人野心膨胀起来;开始搞分裂了。

    张国焘分裂红军;抗拒北上;红四方面军广大干部战士是不知情的;但他们却是真正的受害者。此后四方面军误入歧途;付出了血的代价。



                               三过雪山草地 


    红一方面军雪山草地走了一趟;由于张国焘的错误路线;红四方面军来回走了三趟。

    1935年6月;为迎接中央红军;红四方面军翻过长年积雪的红桥雪山;进驻西河口抚边镇。红一方面军与红四方面军懋功会师后;形势非常严峻。国民党部队在东、西、南三个方向对我红军形成合围态势。追击红军的国民党刘文辉 部队已赶到懋功并向抚边前进;薛岳、周浑元部队则集结于雅州(今四川雅安)。为了摆脱困境;红军只有冒险横跨草地;北出陕、甘才能寻求北上的出路。

    过草地前;中央对张国焘分裂红军的企图是有所警惕的。在毛儿盖会议上;中央军委决定一、四方面军进行混合编队。原一方面军改称左路军;由徐向前;陈昌浩、叶剑英指挥;毛泽东和中央机关随左路军行动;由四方面军抽调四个团加强左路军;原四方面军改称右路军;由张国焘指挥。朱德、刘伯承指挥一方面军五军团、三十二军随右路军行动。

    前出毛儿盖、松潘以西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大草地。方圆几百里;茫茫无边。草丛上面时常笼罩着阴森迷蒙的浓雾;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草丛里河沟交错;积水泛滥。露在外面的水呈淤黑色;散发着腐臭的气味;人畜都不能饮用;否则会中毒。人的手脚不慎划伤后被这毒水浸泡;会立刻红肿化脓。这里没有石头;没有树木;更没人烟;脚下是一片草茎和长年累月腐草结成的“泥潭”;软绵绵的;若是用力过猛;就会踩穿;越陷越深;甚至整个身子都陷进去;再也休想从里面爬出来。

    为了过草地;部队开始筹粮。欧阳说在藏区筹粮困难呀!本身就没几户人家;又集中了那么多部队。那里的土司(地主)毕竟是少数;打两次就没了。寺庙里的粮食都藏了起来;就是有也不能拿;有宗教政策在那里;搞得那里的藏民负担很重。部队费了很大的劲;也搞不到多少粮食。

    欧阳只有14岁;是卫生班长。他带着十几名平均年龄不足15岁的红军战士随部队走进了茫茫大草地。除了枪支、干粮外;他们每人身上还有一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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