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全国人民景仰蒋公的威望,推为国民政府主席,以为从此可以安享太平。不料党内党外都有野心家利欲熏心,不为大局着想,假借名义,实行夺权叛变。十八、十九两年都免不了有战争,蒋公以寡敌众,敉平了严重的内乱。由于连年的东征西讨,席不暇暖,共产党就乘势坐大,先占据广东的海丰、陆丰两县作为根据地。但当地的老百姓不服从共产党,于是他们就大开杀戒,海、陆丰的人民几乎被他们杀光,惨酷的情形与日本人一样。他们被逐出海、陆丰后,又窜到了江西,盘踞在井岗山做山大王,喘息了一阵,推举了朱德为红军总司令,毛泽东为政治主任,慢慢地啸聚万余人,再向福建方面推展,势力愈来愈大,遂成为国家重大威胁。民国二十年开始,国军不能不认真剿共了。
发动九一八事变
一九三一年是世界动乱时期,没有一处安静土。无论什么地方,左右两派的激进分子都闹得不可开交,同时经济情形也坏透,到处饥荒,民不聊生。就在这慌乱时期,日本发动了九一八事变。日本炸死了张作霖之后,他的儿子张学良痛悼万分,誓报父仇。他本是个宅心纯厚的人,不过由于出身纨绔,又生得英俊,生活不免浪漫。但自从遭遇到不共戴天的大恨后,他突然改变了花花公子的外貌,成为一个非常有心机的青年。他一面归顺了中央,一面励精图治,开始建设。他为了抵制日本的侵略,另外去开辟新港口,刻意地经营葫芦岛,使得日本投资兴建的南满铁路大受打击。一九二九年满铁的盈余是四千五百万日圆。一九三○年,这条铁路只替日本赚了二千一百万日圆,还不及前一年的半数。到了一九三一年就更惨了,只剩下一千二百万日圆。所以日本军对于这种现象不能不慌张,势必要驱逐张学良不可,否则无从挽回颓势。但是日本国内币原正任外相,一向采取和平政策,希望中日两方都能相忍为国,这恰和日本军人的想法相反。于是日本军人效法意大利的做法,大搞宣传,说满蒙是日本的生命线,谁要是侵犯日本的生命线,皇军必定加以膺惩。全国到处都张贴了同样的警告,为了使民众掀起敌忾心,特别是对中国,军人做得如火如荼,几个大城市尤其热闹,好像已经大难临头。一班文人噤若寒蝉,不再有大正年间护宪的勇气。法西斯潮流侵袭了日本。为了做得像真有其事一样,不惜假造许多惨案,用苦肉计,牺牲一两个人,以完成他们的阴谋。一九三一年六月底,日军假说要调查洮南地方的地形,派了参谋本部的中村震太郎大尉和井杉延太郎曹长二人前往。洮南是中国地界,平日有军队守护,虽然日本参谋本部有公文书通知我方,但地方辽阔,人迹荒凉,很难加以保护。不料二人行至中途,竟为中国兵射杀。继之在七月初,长春东北有个地方名叫万宝山的,有朝鲜农民和当地地主起了纠纷。为排解争议,当地的日本官吏免不了出面干涉。因为朝鲜人已经算作日本国籍的臣民,当然判定朝鲜人有理。于是中国人不服,和日本官吏起了冲突,动起武来。中国方面死伤了很多人,中国政府派了驻日使臣汪荣宝去调查,那时他已在任八年,撰了一篇有名的报告,洋洋万余言,将经过说得非常清楚。但是日本方面并不认错,只怪这两件案子是因为管辖不够清楚所致,认为如果满蒙地方都归日本,而中国不再插足其间,就可以单纯得多。这是日本方面的歪理。西谚有谓强者总有理。中国和日本之间的交涉,都脱不了这一模式。事变经过及其后果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下午一点二十分,日本军部派了中尉河本末守和几名士兵,到沈阳郊外柳条沟附近南满铁路的路轨上,撒上大量炸药,准备点上火,以轰然巨响为信号。军部预先和关东军联络好,各地一听有爆炸声,便同时起事。于是沈阳、营口、安东、南岭诸大城市,一夕间全被日军占领。很快地日军继续前进,到了二十日吉林也被占领,就这样整个东北陷入日军之手。国民政府将日军的侵略行为诉诸国际联盟。不巧那时正是国际间多事之秋,不景气的颓风正吹向欧美列强,大家都自顾不暇,并且深怕得罪日本。不过为了国际联盟的颜面关系,不能不敷衍一下中国。于是就依了日本的请求,派了一个以李顿爵士为首的考察团,团员中代表法国的是克洛戴儿中将,意大利是阿鲁得罗范第伯爵,德国是许乃博士,美国是马高尹少将。在李顿代表团还未组成之前,日本行动快速,已经在占领的东北地区成立了一个伪政权,号称王道乐土的满洲国。那时日本还没有想到迎接溥仪来当傀儡皇帝,只让一班想发洋财的浪人乱搞。一时满洲国成为抢夺的局面,官吏如盗贼,一片争权猎宝声,所谓的王道乐土,不过是骗人的口号。各地的中国老百姓本已不甘做亡国奴,这时更公然反抗起来,游击队到处隐藏。昭和六年李顿代表团组织完成,预备启程考察时,日本军人慌了手脚,不敢让调查团人看到混乱恶化了的满洲,于是少壮军人之一的坂垣想出了转移洋人注意力的办法,另在满洲地区之外制造事端。他命令驻在上海的武官田中少佐进行阴谋,发给田中两万大洋,令他买通当地的地痞流氓,在上海闹事。同时又叫川岛芳子杂在中国上等社会里,从事间谍活动。一九三二年的正月十八日,田中少佐乘一小群佛教徒自日本到中国观光,来到上海,在马玉山路沿途托钵的机会,唆使一批小流氓,用苦肉计制造事端,他指使流氓大声喊道:“这些和尚是日本人,坏蛋杀胚。”于是就有人向教徒一哄而上,拳打脚踢把教徒痛打一顿,有的甚至重伤,其中一名六天后死亡。淞沪之战在这件事发生前,日本天皇正月八日在东京亲临观赏陆军的始观兵式,回宫途中,走到樱田附近,有一个韩国志士扔了一枚炸弹,弹落在宫内大臣座车前面,宫内大臣受重伤,车全毁。天皇只受了一点虚惊。上海的报纸刊登了这条新闻,却加添了一句道:“不幸仅中副车”。在上海的日本侨民看了非常气愤,又受了田中少佐的煽动,认为上海人不友好,是幸灾乐祸,对友邦元首大不敬。由于受到田中的怂恿,居然有日侨结伙打起报馆来。上海人当然也不甘示弱,反过来召开市民大会,发动抗日,群情激昂。日侨方面又纠合了大队人马,游行示威,捣毁了四川路、虹口路一带中国人的商店。工部局甚至不能不发布租界戒严令,但是没有用,情形愈来愈险恶。到正月十八日,我十九路军和日本海军陆战队起了冲突,于是有名的一二八淞沪之战爆发了。大战一起,全世界的传播媒体都认为是大新闻,很多记者集中到上海。坂垣的奸计 ──转移全世界的注意力 ── 居然得逞。他可以从容地完成满洲国的计划。不过他没有料到,淞沪之战引发了中国人长年被日寇欺凌的郁结,民心士气高昂得不可一世。国民政府为宣示抵抗到底的决心,声明迁都洛阳,以免受日方威胁。蒋公则坐镇南京,调中央第五军的两师增援十九路军。双方激战三十多天,全球的人民都以惊异与赞佩的眼光看我们,证明我军的战斗力并不输日本,而在毫无进展下的日本军部,也只有增援之一途。他们加派了久留米的十二师团和金泽的第九师团。日本向来以陆军为世界第一强自豪,这时却泄了气。内阁里很多人反对继续打下去。藏相高桥甚至在议会里公开表示,如果仗再打下去的话,财政只能维持到翌年的三月。十九路军奋勇抗战,使得日军陷入苦境。为了冲破庙行镇我方防线,日军不得不募敢死队,令三个士兵身裹炸药,冲开一条血路。结果炸得血肉横飞才得寸进,足见得我军防守的坚强,也可以看出日本人是如何凶狠。上海的战争始终胶着。到四月二十九日,大规模的军事冲突已经持续达三个月之久,这时恰好遇到天皇生日,日人名之为天长节。上海的日侨,虽然在漫天炮火当中,也不忘庆祝。他们当天假虹口公园举行大会,表示祝贺。哪知在总领事朗读贺词时,忽然又有一个韩国志士扔出一枚威力很强大的炸弹,当场炸死白川义则大将,炸瞎了野村中将一只眼睛和重光葵公使的一条腿。这全是坂垣大佐阴谋的代价。
国际联盟考察团(1)
满洲国算是成立了。溥仪被拥做了傀儡皇帝,日本的野心暴露无遗。各国对日态度也突然改变,连一向袒日的英国都表示不信任,而新加入为会员的美国,尤其反对这日益跋扈的日本。一九三一年十月八日,日本又毫无顾忌地炮击了锦州,各国大哗。于是召开国联的理事会,结果以十三对一日本大败。日本为了保持颜面,请组织一个调查团到现地查看是否构成侵略行为。这就是调查团产生的由来。为了表示公平起见,特地请中国方面也派了一位名外交官顾维钧先生参加在内为顾问。顾先生以他的外交长才,虽然与各团员处得十分融洽,并且博得他们的尊敬与友谊,但是没有办法改变他们国家既定的国策。调查团工作了八个月,做成厚厚的一份报告,提交给国际联盟,由该会判定日本应该从满洲撤退。日本大怒,宣布从此脱离组织,不受任何拘束,同时挥军越过长城进入中国腹地。全球列强对于日本这种侵略行动毫无表示。那时德国纳粹已经掌握了政权,十月里也效法日本,声明脱离国际联盟,第二次世界大战终将不免了。中国共产党为扩张势力,利用两种利器,一是造谣,一是武装叛乱。那时人民对国民政府期望过高,政府也确有很多措施不能尽惬人意,于是谣言满天飞。凡是可以中伤政府威信的假话,全由共党散布出来,而老百姓多数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以致以讹传讹,造成很多误会。再就是用武力占据地区,但是共军究竟不是国军的敌手。屡败之余,只好向西北流窜,躲到陕北窑洞里去,总共走了二万五千里。残余的部队已经不足两万人。就在这时,张学良和杨虎城受了共党的诱惑,乘蒋公来西安视察之际,劫持统帅达两星期之久,并发出统一抗日的要求,停止内战。于是国军剿共行动功亏一篑。日本法西斯开始使用暴力了半年多以前日本已经吞并了满洲。但是凶蛮的日本军人还不满足,秘密组织了血盟团。他们拟了一份名单,名单里的人都该杀。这些人全是社会上响丁当的知名之士。为什么要杀这些人,则全无理由。就是因为他们名气大,不大赞成用武。在一九三二年第一个被暗杀的,是已退职的藏相(即财政大臣)井上准之助。第二个被刺杀的财界名人是三井的理事团琢磨。两人被杀的时间,相距不过一个月。到了五月里,一个温和的晚上,大家正在用膳的当口,忽然首相官邸门前冲进几个军官,打死了守卫,直冲到首相犬养毅的居室,拿枪对着犬养。犬养沉着气,大声喝道:“不脱鞋就上来吗?”军人不理。然后犬养又喝道:“有话慢慢说。”军人回说:“没有话好讲!开枪!”说完就朝犬养放了几枪,犬养立刻倒地,气绝身亡。一个七十六岁的老政治家,无缘无故地丧命在嗜杀的军人枪下。凶手杀了首相之后,向宪兵队去自首,结果最重的惩罚,只是一个无期徒刑。从犯是禁锢,由十五年到四年不等。这样轻的处罚,助长了法西斯思想。三年以后,又发生了二二六事件。五一五事件后日本朝野颇有不知所措的情形。七十余高龄的首相被年轻将校所杀,内阁当然垮了。不过后继内阁谁能担当,煞费周章。天皇请元老西园寺公望来推荐。西园寺和各方面的贤达磋商之后,只好暂时脱离“宪政常轨”,不在政党内遴选后任,而由能降服军人的人来组织内阁。挑来挑去,最后选出海军大将斋藤实来组成一个举国一致的内阁,不分党派、不分信仰。斋藤本来就是朝鲜总督,一向以老好人见称,是个稳健的人格者。不过稍嫌迟钝,似乎没有能制止那独断独行的军部。重光葵批评斋藤内阁有这么一段话:“斋藤不是一个积极的人。好像什么事都属于被动。在他手上本来有很多问题好管,但他都由它去,让它自己发展。所以这样他与军部方面能够相安无事。政府对满洲问题毫不关心,好像是别人的事。但是到问题发生,政府非负责任不可时,就不免慌了手脚。”日本退出国际联盟国际联盟接到李顿报告后,在一九三二年的十二月二日,开会审议满洲问题。日本代表松冈洋右是个颇有才具、自视甚高、但非常莽撞的人。开会前他就声明,如果各国不能同意日本的要求,日本就退出国际联盟。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声明,国联的组织是根据威尔逊总统所主张的十四点而成。基础在和平共存、互相容让。松冈的声明恰好与此相反。各国焉能接受?果然在讨论满洲议案时,根据李顿报告,满洲的现状应该回复到事变前的状态。大会投票结果,赞成决议案的共四十二票。反对一票弃权一票。反对的一票当然是日本。日本政府没有办法,只好训令松冈洋右退出国际联盟。这是一件史无前例的大事。日本居然甘冒大不韪,自愿孤立,受天下人唾骂。此后希特勒和墨索里尼都接踵仿效日本的榜样,纷纷退出国联,使得国联就此无疾而终。日本占领满洲,虽被人指为侵略行为,但仍然蛮干到底,不顾一切,明目张胆地继续往华北进攻,派飞机到北平上空威胁。这时蒋公方在专心剿共,认为日寇不过是癣疥之病,而共匪才是心腹大患。日本因此毫无忌惮地占领了热河。蒋公看形势危急,请了息隐在莫干山的黄郛出任北平政务整理委员会委员长。黄先生是有名的知日学者,以前以外交部长的身份,圆满解决了极棘手的济案,此次再与日方交涉,签订了塘沽停战协议。华北算是稳住了。泷川幸辰事件日本退出国际联盟之后,在国际上完全孤立,在国内也引起很多不满。尤其左派人士判定是极右派的恐怖时代已经来临。这反而激起右派真的走向暴力行动。一向喜欢用武的军人,于是发挥嗜杀的本性,慢慢指向知识分子。各学校的教授纷纷紧张起来。只要教授们有反抗武力的言论,都被目为共产党。尤其自从小林多喜二被杀之后,更使得人人自危。就在这种情形下,知识阶层屈服了。从此噤若寒蝉,再也听不到反抗的声音。但是军方硬是不满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京都大学刑法教授泷川幸辰写了两本书,军方认为有“左”倾思想,要求把他开除,并且判他所写的书为禁书。不过在这之前,大审院却认为这两本着作非常有价值,还介绍给部下熟读,可见得对此书见仁见智各有不同,不能骤加禁止。这样偏颇的处置于情理不合,京大当局当然不肯接受,于是军部授意文部省(即教育部)施以压力,非听命不可。结果京大法学部全体教授、助教、讲师都提出辞呈。消息传出后变成学潮,东大、东北大、九大纷纷响应,弄得不可开交。文部省费了很大事才安抚好,学潮总算平定了,不过大学方面还是吃了亏,不能不依军部的要求,将泷川免了职。泷川不是马克思信徒,也和任何社会主义运动的人没有发生过关系,由于犯了莫须有的罪名而被免职,真是冤枉透了。足见得军部的势力有多厉害。到了一九三四年,人们对斋藤内阁已经十分厌倦,觉得他无能,军部是希望他有魄力,能大刀阔斧地扩张军备,不料他竟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听从藏相(财政部长)高桥的话,不敢乱用钱,扣紧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