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健童百十,在宫中习拳棒。及逾年无不一能当十者。康熙喜,而诛鳌拜之心遂决。诛鳌日,康熙帝在南书房,召鳌进讲,鳌入内,侍以椅之折足者令其坐,而以一内侍持其后。命赐茗,先以碗煮于水,令极热,持之炙手,砰然坠地。持椅之内侍乘其势而推之,乃仆于地。康熙帝呼曰:“鳌拜大不敬!”健童悉起擒之,交部论如律。
按此事与说部中所载打严嵩大同小异。《啸亭杂录》言之凿凿,谅非臆造。
《南亭笔记》卷1
第一册(2)圣祖康熙玄烨(1654—1722)(2)
其三
鳌拜既擅权自恣,初止鱼肉同侪,出言多不逊。嗣见幼主长厚,心地仁慈,遂逐渐进步,竟至气凌主坐。圣祖幼即喜读儒书,鳌拜方奏事,见圣祖诵读不辙,意甚不悦。乃面谩曰:“吾盛清自有制度,皇上宜读喇嘛经,不宜读儒生说。先帝不以臣为不肖,故使臣训诲皇上。臣愚以为宜体先帝圣意,屏儒进释,庶几勿坠先绪。”圣祖笑曰:“彼一时,此一时。正位中原,而云不读孔子书,无是理也。朕思三教平流,可不分轩轾,卿奈何所见之不广也。”鳌拜怫然曰:“皇上初政,即拒微臣之忠谏,殊不敢复问国事矣。”即拂袖欲退。圣祖止之曰:“卿傅勿尔,朕非拒谏之主,读儒书亦非坏乱之事,卿傅其平心察之。”鳌拜闻言,面有惭色。顾其刚愎自用之恶性,勃不可遏,复顾而言曰:“皇上请以臣言付诸臣会议,设臣言贻误者,臣愿伏斧以谢皇上。”圣祖知其骄蹇,遂一笑而罢。鳌犹悻悻未已也。一日,鳌拜复请策封其族祖某,曾从太宗征朝鲜有功者,侈陈事迹,立请优奖。圣祖曰:“其功非不甚伟,然祖宗朝酬庸之典,亦至优渥矣。彼以将军例赐恤,亦已甚矣。今尚欲何所请耶?朕不敢有加于祖宗朝之成例,卿其自爱。”鳌不奉诏,大肆申辨。谓臣受顾命之重寄,而远祖不获荣一阶,大非人子显扬之道。今日苟不获温诏,臣将痛哭于文帝之陵,不复能忝职左右。圣祖心恶其要挟跋扈,而不肯取消其顾命重寄。乃从容曰:“朕别有旨,卿傅何事过劳。”鳌即谢恩,以为荣封已得皇上所面命也。其专擅僭越类如此。或谮于圣祖曰:“鳌拜实未受先帝之顾命,当先帝大去时,立命玛尼哈特等入,未尝及鳌拜也。乃其后玛尼等奉命定策,翌戴圣主事已大定矣。鳌忽一跃而起,争取一席地据之,自称顾命大臣,腆然不以为耻。皇上优容,不究其贪冒之罪耳。否则矫诬上命,妄借名器,其自堕品格者犹小,而于欺罔先帝者实大。且彼玛尼而死之,罪尤不可胜诛。皇上如欲证明事实,但取玛尼哈特所藏之先帝手诏,今在其子所,则真伪是非不难大白矣。”圣祖复曰:“玛尼哈特既有先帝手诏,曷不进呈,而擅自藏之于家乎?”对曰:“臣曾见之,诏中盖指明呈阅时期,不至期不与呈。”圣祖曰:“今是否已至期?”对曰:“第问玛大臣之子可。”圣祖果召玛尼子等,问手诏,语未毕。玛子等大惊失色,因跪奏先帝手付先臣谕令,秘密候某年月日嗣君已长,可付与之,汝等斯尽职矣。今既承天威下问,敢不先献,以舒宸廑。圣祖捧手诏读之,泪随声坠,谓此真先帝御笔也。命藏大内,而召鳌拜入示之,令自答复。鳌拜惧甚,不敢出一语,但叩首求恩而已。未几,御史等奏劾鳌二十大罪,卒遇刑。
初,鳌拜忌玛尼哈特之以长厚受帝眷,且持有先帝手诏,誓欲倾之以为快。时圣祖厌鳌拜,而闻玛尼等好货暮夜苞苴,渐至显卜其昼贿赂公行,腥闻于上。其党亦多不法,玛尼不能制。圣祖令心腹侦之信,乃亦不满于玛尼哈特矣。无何,鳌拜嗾其党在台谏者,弹刻(劾)玛十余款,语皆罗织而成,圣祖令玛尼自复,鳌乃遣其党,伪为亲玛者,劝其逐条申辨,几无一语成为事实。奏上,圣祖怒曰:“子乃以辨为能,果一无所短乎?”于是遣内大臣按问,抄没其产,积赀颇多。且其间有御用物,非臣下所宜蓄者。圣祖怒甚,令玛尼哈入对,历数申辨之非,欺君罔上,乃收宗人府狱。然犹无意死者,第饬上疏据实自首,当从末减,治其党羽而已。鳌拜复使人就狱中,说玛尼勿自承,坐取族灭。玛尼不知中其计,仍哓哓置辨,世(圣)祖泣曰:“昔先帝以手诏付伊,朕之敬礼亦至矣。伊不自爱,乃至?7簋不饬,证据凿凿,不可为讳,一至于此。然朕以彼为顾命旧臣,辄就刑戮非国家福,故令其伏罪以谢天下,则臣之宽典亦有辞以对大众,而乃执迷不悟,始终文过。天下安有如是庸愚昏愦之人乎?国法所在,朕亦安能以私废公。即使先帝处此,亦难为之保全。朕实不得已而用刑,其布告天下咸使闻知。”又曰:“议亲议贵之典自古慎重,渺渺朕躬,何敢妄行大事。但国法所在,与其枉法以徇私,无宁执法以安众,万不得已,施于一身以正其罪,宥厥子孙以用朕情。情与法交尽,彼既无怨,而国体不伤,诸大臣谅亦以为然也。”乃赐玛尼哈特自裁,而宥其子孙居宗人府如故。鳌拜扬扬自得曰:“此老崛强,乃入吾彀中。今而后莫予毒,所惜者斩草除根之计未施,彼庶孽眈眈虎视,尚恐死灰复燃耳。”不一年,圣祖稔鳌拜之恶,且知其倾陷玛尼哈特状,历数其罪,置之法,子孙俱从戮,祸酷于玛尼哈特矣。
《十叶野闻》卷上
得人之盛
康熙庚戌会试,得人之盛,为本朝第一。理学则有陆公陇其、李公光地,名相则有王公脄,直臣则有郭公,廉吏则有邵公嗣尧,宿学则有许公自俊、周公陈?!、钱公世熹。是科典试,为柏乡魏相国裔介、合肥龚尚书鼎孳。
《柳南随笔》卷3
南书房供奉之始
康熙十二年癸丑春,天子御讲筵,从容与学士言:“朕欲得文学之臣,朝夕置左右,惟经史讲诵是职。给内户以居之,不令与外事,其慎择醇谨通达者以闻。”时举丁未科进士编修桐城张英名入对,上心识之。自是再四咨询,对者无异词,迄十六年丁巳冬,有内廷供奉之命,赐邸舍于瀛台之西。辰而入,终戊而退。乾清宫之西南隅曰南书房。上旧所御读书处也。命处其中,饮膳给于大官。执书使中涓,笔墨侧理器具之属,皆取于御府。珍果膳馐之撤自御馔者,日数至焉。御乾清门听政后,则召至懋勤殿,辰巳前讲经书,午后读史,官至大学士,卒谥文端,有《存诚堂集》。
《淡墨录》卷3
典守者不得辞其责
康熙秋狩木兰,方极风毛雨血之乐,有人奏吴三桂叛,帝闻之不怿。已而叹曰:“此所谓虎兕出于柙,黾玉毁于椟中。”左右皆不解所谓。窃私语,一侍卫曰:“佛爷说的是典守者不得辞其责也。”康熙大喜。乃谓曰:“汝能读四书注甚佳。”遂厚赉之。
《南亭笔记》卷1
鉴魏敏果之无欺
康熙十七年,魏敏果公以左都御史迁长刑部,上言:“臣忝司风纪,观多未尽,敢援汉汲黯请为郎故事,乞辞新命而领旧秩。”圣祖鉴其无欺,乃加刑部尚书衔,仍留原任。一时百僚震慑,纲纪肃然。人以公为不负所言,克举其职。
《郎潜纪闻二笔》卷11
圣祖知应先生之名
仁和应谦,入国朝后,弃诸生服,外和内刚,抱道自乐,隘屋授徒,廑蔽风雨,家无僮,自职启闭。太守淮阴嵇宗孟数式阊,欲有赠,嗫嚅未出。处士示以所作《无闷先生传》,乃不敢言。康熙戊午,诏徵天下博学鸿儒,内阅(应为阁字)学士项景襄、李天馥交章荐辟,处士辞笃癃不起。天子素闻其名,问阁臣曰:“是杭人所称应先生邪?”佥曰:“是。”巡抚陈秉直为言,谦实老病,乃获免征。
《郎潜纪闻三笔》卷2
选任汪次舟为琉球使
康熙二十年琉球中山王请封,帝慎于择使,下部议须通经术善诏命者,廷臣会推,翰林汪舟次,乃膺正使之选。汪才质端伟,专对具宜。入见,帝大悦赐一品服,玺书金册临轩遣之。汪自国门驾八驺,天仗前导,龙旆飞扬,都亭张设不绝于路。朝士赋诗送者数百人。
《新世说》卷6
第一册(2)圣祖康熙玄烨(1654—1722)(3)
康熙论治
康熙十九年四月壬戌,上御懋勤殿,讲官库勒纳讲《尚书》毕。上曰:“朕观《尚书》内,古来君臣,交相戒勉,如此何忧天下不治。嗣后大小臣工,毋得贡谀词,当永以为戒。”八月己卯,御史拉色奏禁火器。上曰:“治天下在政治之得失,火器何与?夫火器孰有多于吴三桂者,因其悖道,即致灭亡。则火器不足恃可知矣。”四十五年三月,上曰:“汉朝灾异见,即诛一宰相,此举甚缪。宰相佐君宣化之人,休戚共之。或有凡事,悉畀宰相,乃其君之过,不得独咎宰相。康熙十八年地震,魏象枢言有密本,因独留,向朕密言,此非常之变,重处索额图、明珠,可以消此灾矣。朕谓此皆朕身之过,与若辈何涉?”魏象枢不能对。四十八年十月,上谕俞益谟、张谷贞在湖广地方,甚有裨益,彼处苗人,须伊等弹压。昔赵良栋领兵三万,进征云南,实数止有一万。挑选武勇,三倍其粮,是以人人用命,至今人犹感颂。近来老将销磨殆尽,止存俞益谟等数人耳。平定厄鲁特时,上谕诸部落云:“朕尊为天子,富有四海,在京师饮食宴乐,无不备具。今朕出征,日止一食,羊肉外无他物,栉风沐雨,夜寐夙兴,每至一处,朕皆步行。及闻噶尔丹确信,朕亲率前锋穷追,凡此特欲为尔诸部落咸得安居耳。”诸蒙古王奏云:“皇上垂念外藩,不辞劳苦,七旬以内,于无水草处行三千里,立奏肤功,从来未有。边境永安,圣德神功若此,无不倾心诚服。”五十年,谕曰:“封疆重臣,当察其大节,琐屑小事,不可苛求。宽则得众,信则民任。治天下以宽为本,若吹毛求疵,天下人安得全无过失者。尝见不饮酒之人,必欲人不欲,不用烟之人,必欲人不用,此皆不可。朕即不用烟酒,若以赵申乔任性为之,必杀尽天下之用烟酒者,恐大小臣工不能一日安矣。”又谕:“官之清廉,不在受礼不受礼。张鹏翮居官甚清,在山东亦受人规例,安置田庄。张伯行官亦清,刻一部书,动费千金,此等皆不必究。两淮盐差送人礼物,朕非不知,何必追求。总之愚民断不可欺,居官好者人即知其好,不好者人即知其不好。故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盖民意即天意也。”四十六年,谕揆叙云:“医书有一方,又有数方附之。果此方已尽善,又何用多方,盖著书者亦不能自信也。至服补药大无益,药性宜于心者不宜于脾。宜于肺者不宜于肾。朕尝谕人无服补药,药补不如食补。夫好服补药者,犹人之喜逢迎者也。天下岂有喜逢迎而可为善乎?先年满洲内老人皆不服药,朕亦从不服药。太皇太后、皇太后一生皆不服药,尔等当以是为法。”四十八年十一月,谕曰:“明季事迹,有万历老内监曾在朕前,闻之甚详。正统在沙漠生一子,今有裔孙,天启呼魏忠贤为老伴。杨、左受杖。老监有目击者,能具言之。陈新甲所议,本受指于崇祯。及科道弹劾,崇祯反畏人言,咎新甲。贼兵破外罗城,由西便门攻阜成门,崇祯微行襄城伯家,方闭门演戏。回登万寿山,欲奔,太监王承恩止之曰:‘出恐受辱于贼。’乃止。以身殉国。又胜国宫中脂粉银四十万两,宫女至九千人,内监至十万人,饭食不能给,日有饿死者。城西御沟,相传石板下出水。石板上出尸。宫中用马口柴,长三四尺净白无点黑,两端刻两口。建极殿后阶石,高厚数丈,采运之费不赀,不能入午门。太监参奏,此石不肯入午门。乃命将石捆打六十御棍。崇祯学骑马,两人执辔,两人捧镫,两人扶,甫乘辄坠。乃责马四十棍。如此举动,岂不发噱。皆由生于深宫,长于阿保,不知人情物理,遂至于此。”辛巳秋,寓大学士梁诗正赐第,见政治典训数册,皆记仁皇帝圣政。文谟武烈,炳照千古。而厚德深仁,沦肌浃体,尧舜三代之治,无以加兹。惜是书纂而未成,葵生所见,又仅数册,敬记数则,殆窥天以管云。
《茶余客话》卷1
康熙重诗赋韵
圣祖阅卷毕,复谕诸臣云:“诗赋韵亦学问要事,何以不检?”因指潘耒卷冬韵出宫字,李来泰卷东韵出浓逢字,施闰章卷支韵出“??”字,诸臣勉强支对。其实睿鉴精严,无微不烛矣。
《茶余客话》卷2
当官之法有三
本朝康熙二十年御书清慎勤三字遍赐中外衙门。按吕舍人官箴,当官之法有三:曰清、曰慎、曰勤。其道出王隐《晋书》。又李康答司马文正之问,有官长当慎、当清、当勤,修此三者何患不治。云云。
《人海记》
爱惜满洲士卒
国初自定中原后,复遭三逆之乱,故八旗士卒,多争先用命,效死疆场,丁口稀少。上尝怃然曰:“吾廿年之久,始得获一满洲士卒之用,何可不厚恤也?”故当时时加赏恤,至为之代偿债务,凡抚字之术,无不备施。虽一时不无滥溢,而满洲士卒感戴如天,凡征讨之所,争先致死焉。
《啸亭杂录》卷1
一堂喜起歌明良
康熙二十一年,元夕前一日,上飨群臣于乾清宫,作升嘉宴,效柏梁体诗。御制首倡云:“丽日和风被万方。”和者自内阁大学士已下,凡若干人。满大学士勒德、明珠皆拜辞不能。上连代二句,曰:“卿云烂熳弥紫阊,一堂喜气歌明良。”且戏曰:“二卿当各髃一觞,以酬朕劳。”二臣果捧觞叩首谢。王士祯以祭酒领成均,句云:“三德六行为士坊。”翊日,诗成恭进。上手制诗序,御书之。诗则诏故詹事礼部侍郎沈文恪荃书之。刻石养心殿,摹拓装潢。九月九日,宣赐与宴臣人一本,真升平盛事云。
《淡墨录》卷6
努力读书开卷有益
(康熙二十二年二月十二日)己丑,上尚食于完县城南,百姓观者无禁,赐以梁肉。召年老者使前,各赉白金一定(锭),稚子亦赐制钱,慰劳遣之。有蔡丹柱者在众中自言系县学生。上命讲“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及“德如毛,毛犹有伦”句。讲毕,丹柱奏言家贫不能为生,上赐白金五两,金盘苹果六枚。谕之曰:“尔当努力读书,开卷有益也。”臣遭逢珥笔,仰见皇上游豫之时,黄童白叟欢呼载道,洵有尧民击壤之风焉。
《西巡日录》
第一册(2)圣祖康熙玄烨(1654—1722)(4)
疏浚淮黄发帑救民
山阳张毅文鸿烈,康熙己未荐举授检讨。二十三年十月,黄河涨发,淮水下注。山阳、盐城、高邮、宝应、兴化、泰州、江都七邑受害,御史李时谦奏请疏浚淮扬下河,以拯七邑之民。恭值圣祖南巡相度地势,发帑救民,遣官督理。张上疏言:“淮扬水患,关系运道民生。淮安以南则山阳、盐城、高邮、宝应、通化、泰州、江都七邑受害,淮安以北则清河、桃源,宿迁、邳州、睢宁、沭阳、安东、海州八邑受害。今皇上准台臣李时谦条议,疏浚淮扬下河,以救七邑之民。适值圣驾省方亲过淮扬,洞察情形,特命大臣查勘后复经会议,发帑经理。大哉帝德,如天好生,七邑之黎何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