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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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悬案-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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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六年(公元1641年)九月,明朝蓟辽总督洪承畴,率十三万大军前来援救关外重镇锦州。皇太极御驾亲征,九日率军扎宫在松山城西北十里处。十二日,从盛京来到的官员向皇上奏言关睢宫宸妃得病。时值两军对垒的严重时刻,皇太极却毫不犹豫地立刻召集诸王、贝勒、贝子、公及各固山额真,命他们固守杏山、高桥,随后,十三日一大早,皇太极就车驾起行,赶回盛京。 
十七日,皇太极抵达旧边界驻跸。当夜一更时分,盛京遣使来奏报宸妃病危,皇太极闻讯立即拔营,连夜赶奔,并遣大学士希福、刚林及冷僧机、索尼等急驰前往候问病势来报。希福等人五更赶到盛京,方入大清门、至内门击云板叫门时,宫内传出一片哭声,宸妃正于此刻薨逝,没有等到与心爱的丈夫最后再见一面。冷僧机和索尼不顾人马劳乏,汗湿淋淋,立刻回马急奔,在盛京城外遇到圣驾,便以宸妃已逝奏闻。 
皇太极犹如五雷轰顶,登时恸哭失声,飞马驰入大清门,直扑关睢宫,直扑到海兰珠的遗体上,恸哭不止,捶胸顿足。皇后与众妃力劝、诸王贝勒跪求,都不能阻止他如流泉一样的热泪。他下令宸妃丧殓之礼一切从厚,甚至元旦佳节也免去朝贺、停止筵宴乐舞,等同于国丧。他自己身离宫院,独居御幄,朝夕悲痛,竟至六天六夜不饮不食,终于导致昏迷休克,吓得后妃及诸王大臣设祭物于神前祈祷。   
凤凰楼下五大福晋(6)   
其时,都察院参政等人谏劝说:“天佑皇上底定天下、抚育兆民,皇上一身关系重大。今天威所临,功成大捷,松山锦州克取在指顾间,此正我国兴隆、明国败坏之时,皇上宜仰体天意,自保圣躬,可为情率而不自爱乎?” 
也许是英雄志终于克服了儿女情,皇太极终于有所醒悟,表示今后要善自排遣。但实际上,他仍是难以自拔。他为宸妃频繁地举行各种祭奠:初祭、月祭、大祭、冬至节令祭、岁暮祭等等。重要的祭祀,皇太极都亲率王公大臣、后妃福晋等参与典礼,宣谕祭文,献茶献酒;还召喇嘛、僧、道等讽诵经文,使宸妃早生福地;在宸妃丧期内作乐的官吏和宗室,都召来皇太极的暴怒,被一一革职禁锢。这已经成为事实上的国丧,连外藩蒙古、朝鲜等都遣专使来朝吊祭。十月里,宸妃海兰珠受册谥为敏惠恭和元妃。终年三十二岁。 
后来为了恢复衰弱的身体,排遣忧心,皇太极每月出猎郊原;但每一出猎必定过宸妃茔墓,皇太极必定又恸哭一场,并必定与同行的皇后诸妃奠茶奠酒。自他闻宸妃病的消息从前线赶回盛京后,就再也没有重返松锦战场,从而也就结束了他四十余年的戎马生涯。他的身体虽也有见起色的时候,但元气已伤,已无完全恢复的可能了。 
在皇太极悲悼海兰珠不能自已的时候,伤心怀抱别有人,那是庄妃布木布泰。 
哲哲是中宫皇后,尊贵可以减轻冷遇所造成的伤害;麟趾宫贵妃和衍庆宫淑妃新来乍到,失宠的感受还不会很深切;惟有永福宫庄妃布木布泰,入宫已经十六年,曾经是皇太极最心爱的小福晋,在宫里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天聪六年(公元1632年)降到第三位,可以解释为没有生儿子来自我安慰;崇德元年(公元1636年)降到第五位,无疑已是失宠;好不容易生了儿子,而且是在皇嗣死后立刻出生、正足以补缺的皇子,却仍然不能挽回丈夫的心!皇太极的爱恋、皇太极的情意,海兰珠生时由她全部领受、死后由她全部带走,这难道不是比海兰珠年轻漂亮、比海兰珠聪明颖慧的布木布泰最大的悲哀吗? 
布木布泰多少次对孤灯、守空帏,多少次见花落泪、对月伤怀,又有多少次紧紧搂抱着幼小的儿子幽咽暗泣,那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妇,健康美丽,出生在科尔沁大草原,血脉里流动的是蒙古民族豪放粗犷的热血。虽然皇太极称帝以后,模仿汉家皇帝严格了内外,加强了宫禁,但男女配合是天赋权利的蒙古传统观念,并没有在她心里死绝,宫墙禁令,只禁得住身体和行动,永远禁不住思想和感情。 
在被丈夫冷落的时候,她移情别恋,是可能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移情的对象,只能是那位与她自幼时就志趣相投,又因政治需要和姻亲关系而接触最多,已经日渐成长得智勇双全、威武英俊的睿亲王多尔衮。 
多尔衮对布木布泰,多年来也一直怀有爱慕倾倒之心。但他们只是相互引为知己而已,一种精神上的爱恋,彼此心照不宣。当时的条件,只给了他们家庭宴会、祭祀、多尔衮进宫请安等等一般的相见机会,使他们很难如一些野史传说中的那样真的达到私通的程度。 
布木布泰也还在努力挽回丈夫的心,积极参与丈夫的政事。崇德七年(公元1642年)松锦大战奏捷,俘获了明朝蓟辽总督洪承畴。布木布泰仰体皇太极的圣意,配合大学士范文程,以自己的美色和温存软化了洪承畴的敌意,用参汤救活了绝食将死的洪承畴的生命,终于使这位明朝辽东战场的总指挥、对大清来说十分难得的高级人才诚心归顺了皇太极。 
松锦大捷,举国欢庆,可是连崇政殿里举行的庆祝胜利的盛大宴会,皇太极也没有参加。他怕新降的洪承畴生疑,特作解释说,是因为关睢宫敏惠恭和元妃丧期未过的缘故。不知他是否向布木布泰和其他后妃作同样的解释。因为更大的可能是因为体力不支。不管怎么说,布木布泰心又凉了半截。 
她的努力又白费了。   
共定风波(1)   
崇德八年(公元1643年)八月初九日深夜,盛京皇宫宫门云板传出哀音,大清宽温仁圣皇帝皇太极,在清宁宫端坐而崩。享年五十二岁。 
皇太极在位十七年,上承努尔哈赤开国之伟业,下启清代一统之宏图,有豁达的胸襟,又不乏春风和畅的气度,目光远大,知人善任,是既有大志,又具备雄才大略的素质很高的政治家。高明的政治家做皇帝,本色当行,自然轻车熟路,驾驭自如。他壮年而逝,实在是满民族的重大损失。 
皇太极在八月初九日的上午还到崇政殿办公,当夜却突然去世。据当时记载的各种迹象来看,他像是因脑血栓引起了脑溢血,死亡极快,没有痛苦。正因为如此,他没有留下遗嘱;在宸妃所生之皇嗣夭折后,他也没有再指定继承人。于是,皇位继承再一次成为一个爆炸性问题摆在了人们的面前。 
皇帝猝然死亡,使得大清王朝的权力结构突然间就失去了平衡。受到激烈震动的统治层内部意识到,他们将要面临诸王兄弟为窥伺帝位而相争为乱的局面。当时在盛京的朝鲜使臣也看出,因为国本未定,而诸王各分其党,必有争夺之事,竟也幸灾乐祸地奏报他们的国王说:“汗死,则国必乱矣!” 
国会不会乱,取决于继位问题能不能妥善解决。 
妥善解决此事的关键,在于推举出一个令诸王大臣都口服心服的皇位继承人。 
谁来继承皇位? 
这是悬在立国未久的大清王朝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此刻,各派政治力量都在积极活动,努力争夺自己的权益。盛京城内空气分外紧张,就如夏日暴风雨来临之前那么阴霾、那么令人窒息,翻滚的浓厚乌云中,不时传来隐隐雷声、灼灼闪电,使得所有的人,不论有关还是无关,都异常焦躁不安。 
既有夺位实力,又有继位权利的,当属礼亲王代善、肃亲王豪格和睿亲王多尔衮。 
我们分别看看这三位的条件。 
第一位,礼亲王代善。 
礼亲王代善曾经被努尔哈赤立为皇太子,努尔哈赤逝世后,本以长子当立,他却出于种种考虑,让位于皇太极。如今皇太极又去了,论尊、论长,都非代善莫属;论实力,他掌握着两红旗,当初仅次于手握上三旗的皇帝本人。看来他似乎应是继位人的首选了。 
然而,代善这年已经六十三岁了,多年的征战消耗了他的体力,年事渐高,也使他越来越保守,特别是政坛上的风风雨雨,更消磨掉了他对朝政的兴趣。 
当年他身为皇太子时,正在三十岁左右,未尝没有一番雄心壮志。天命五年(公元1620年)被废,给了他极大的打击,若不是他乖巧地杀妻认错谢罪,他也会像他的哥哥褚英一样被父汗所杀。由此,他深切地认识了政治的险恶、皇家的冷酷无情。 
他既不是皇太极的对手,让位就是十分明智之举了。 
皇太极取得汗位以后,对代善格外礼敬,常赐给良马金帛等物,常召请他到清宁宫行家庭礼,举行家宴,元旦时还命中宫皇后及众妃向代善拜贺节庆等等,比对待其他兄弟都要优厚。代善在总体上说,也是支持皇太极的。无论在对阿敏和莽古尔泰的处理上,还是在由四大贝勒并坐受朝变为皇太极独坐南面的改革中,代善都是站在皇太极一边的。其间与皇太极在战事的进退等一般性细节上小有矛盾,也都能顺利解决。问题是,阿敏和莽古尔泰被除去以后,原来的四大贝勒就余下了代善和皇太极,无论怎么说,代善仍然是对汗权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威胁。代善本人又毛病不少,很容易被善于等待时机的皇太极抓住。 
皇太极只要抓住,就不会轻易放过。 
还是回到天聪九年(公元1635年)征服察哈尔蒙古的巨大胜利之后吧。当皇太极命诸贝勒在前来归附的察哈尔蒙古贵妇中挑选中意之人时,代善看中了富有而美貌的苏泰太后。但因苏泰太后是济尔哈朗的妻妹,皇太极已先许给济尔哈朗而不能答应代善,便退一步让他娶囊囊太后。代善却嫌囊囊太后穷,娶了有钱的察哈尔汗女泰松格格。事情本该就此告一段落,代善却不肯罢休,仗着自己是皇太极之兄,是国中大贝勒,此后又多次提出要强娶苏泰太后为妻,皇太极一直不准,代善于是耿耿于怀。 
这不满很快勾起了代善多年埋藏在心里的怨恨,有怨恨就得找出气口,出气的机会说来就来,几乎就在同时。 
诸贝勒选娶察哈尔蒙古贵妇时,豪格娶了伯奇福晋,这一下惹恼了他的岳母大人——哈达公主莽古济。 
莽古济是努尔哈赤与继福晋富察氏衮代所生的女儿,是莽古尔泰的同母妹、德格类的同母姐,皇太极的同父异母姊。初嫁哈达贝勒武尔古岱,所以人称哈达公主;天命末年夫死,后嫁蒙古敖汉部琐诺木杜棱。莽古济与前夫所生两个女儿,一个嫁给岳托,一个嫁给豪格。她一听说豪格又娶一蒙古贵妇,便生气地说:“我女儿还在,为何又令豪格娶妻?”她一向与皇太极关系不好,此时更迁怒于他,满怀愤恨,不经皇太极同意,就从远迎凯旋大军的阳石木河擅自回家。这一行动,是明明白白地向皇太极示怨示威。看来,她和莽古尔泰、德格类都从母亲那里继承了暴烈如火的性格,在险恶的政治斗争中,只会落个悲剧下场。   
共定风波(2)   
代善对待哈达公主,一向与皇太极步调一致,长期不和睦。但此时,当莽古济回家途中路过代善营前时,代善竟一反常态,和他的大福晋一起,把莽古济迎进大帐,设大宴款待,并赠以名马财帛——自然是因为同病相怜。 
得知此事,皇太极非常生气,不但遣人去责问代善是何用心,而且盛怒之下,撇下众贝勒,独自先回盛京,进了宫后就紧闭宫门,不上朝也不许诸贝勒大臣进见。这行为简直如同小孩子赌气,却把诸贝勒大臣吓坏了,全都跪在宫门,恳请汗王临朝,并立刻对此事立案审理。 
皇太极的要挟成功了。次日,他在内殿召集诸贝勒大臣,声色俱厉、长篇大论地训斥代善有六项罪行,其中心意思是指斥代善的离心倾向。诸贝勒大臣议拟革除代善大贝勒名号,削和硕贝勒爵,夺十牛录属人,罚银万两。莽古济革除公主名号,夺其所属满洲牛录并罚款。 
见代善服罪,皇太极又开恩免革代善贝勒爵,还给十牛录属人。对莽古济的处罚也恩免,只是禁止她与亲戚来往。 
从当时国家的稳定着想,皇太极此举也是必要的。如果代善与莽古济联合,势必造成两红旗与正蓝旗三旗联合与汗权对立的可能,因为天聪六年(公元1632年)底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暴卒后,其弟德格类继为旗主。德格类显然是同情自己的亲姐姐莽古济的。因为他也在这次事件中因徇庇公主受到罚款的处理。而且他似乎也是个暴烈之人,九月受罚,十月初二之夜,便也暴卒了。 
和莽古尔泰死时一样,德格类之死也获得汗王亲临其丧的崇高待遇。莽古尔泰死时,皇太极在灵前痛哭,并摘帽缨,着丧服,居侧殿,亲送灵舆到寝园后才回宫;德格类灵前,皇太极哭得更恸,三更以后才离开,不回宫而在凤凰楼前设帐幄而居,并撤馔三日以示哀悼。在诸贝勒大臣的再三劝解之下,汗王才回宫。 
恩威并用,皇太极已经用得非常纯熟、非常高明了,似乎可以打住了。 
然而,这一年的十二月,皇太极又向诸贝勒宣布了一件重大的谋逆案:莽古济、莽古尔泰、德格类与琐诺木杜棱、冷僧机等,曾对佛跪焚盟誓,要夺皇位。由于琐诺木杜棱和冷僧机分别首告而得以印证,又查出谋逆的实物证据,即莽古尔泰所藏的十六枚木牌印,文为“金国皇帝之印”! 
诸贝勒闻之皆怒,罪情重大,处理也就非常严厉。莽古济及知情的异父兄昂阿拉、莽古尔泰之子额必伦都被诛杀,参与盟誓的其他人并其亲友兄弟子侄一概凌迟,莽古尔泰和德格类的所有儿子也都降为庶人,属下人口财产都归了汗王,这样,正蓝旗就落到了皇太极手中,从此,天子自将三旗就成为定例。 
这次大案一共杀了多少人,没有确切的数字,就家族内部的残杀而言,大概不少于努尔哈赤杀弟的那一回,而且第一次使用了凌迟这样极其残酷的千刀万剐的刑法。这还没有完。引发这一连串事件的莽古济的两个女儿,也先后遭到厄运。豪格义正词严地宣布他的豪言壮语:“我乃皇上所生之子,妻之母既然想害我父,我怎能与谋害我父之女同处!”他竟亲自下手杀了他的妻子!岳托于是被挤到了夹缝中,只好也向皇太极表示要杀其妻,这种当众请示实际上表示了岳托的不忍心,也对皇太极自诩的宽仁将了一军。皇太极果然阻止了岳托。但后来在岳托家中又发生了莫名其妙的魇魅事件,岳托之妻即莽古济的长女被定罪幽闭,永远不得与岳托见面。 
最后,由皇上指赐,德格类的福晋,给了其弟阿济格;莽古尔泰的福晋,分别给了其侄豪格和岳托。——大概是为了给这两位杀妻、离妻者以补偿吧。 
杀鸡给猴看,代善这时的心情,恐怕已不只是简单的兔死狐悲了。 
皇太极做事是很彻底的。崇德改元称帝时,代善再次获得最高恩宠,被封为地位最尊的和硕兄礼亲王。当年十二月,代善随皇太极征朝鲜。次年皇太极命法司追论攻朝鲜时违法妄行之罪时,代善又被议得六条罪状。皇太极亲自在崇德殿将代善之罪宣谕诸王贝勒贝子及群臣。虽然没有给任何处分(实在也因为这些罪行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代善的威望和心理又是一次沉重打击。 
无论是怎样棱角四出、锋芒外露的人,经过这样不断的捶打、大热的烘烤紧接着大寒的冰冻,也会给揉搓成软面团。 
代善在诸贝勒发誓效忠皇太极时明确表示:“自今以后,效忠于皇上。”他效忠的具体表现,就是以年老为由,从此不问朝政。这正是皇太极最需要的。 
代善被彻底制服了,承认了皇太极的绝对权威。他已经给揉搓成了软面团。 
这样一个年老体衰、不问朝政的软面团,能够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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