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家一直从事丝绸、茶叶生意,和蓝家的关系不是很好,因为蓝家总是有意识的对他们进行打压。尤家的家主尤泰琨一直非常的低调,他们的生意主要在舒州、和州等地,一年中可能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回来霍山县。尤家一直想将生意扩展到金陵府和润州等地区,甚至是出海贸易,但是都在金陵府被遏制住了,因为蓝家和金陵府的裴家有亲戚关系,裴家势力极大,没有他们的允许,尤家根本不可能进入金陵府。
缪家表面上也做些丝绸、茶叶生意,经常和尤家一起出现在商场上,实际上却暗中参与私盐走私。缪家家主缪易水看起来文质彬彬,事实上却操纵着霍山周围地区的所有私盐。他们从遥远的海州等地区买来私盐,然后通过关系运回来寿州贩卖,就冒险精神而言,缪家的确是最强烈的,手下还有一支专业的盐枭队伍,骁勇善战,悍不畏死,只是缪家最近人丁单薄,声势明显弱了不少。
由于霍山县当地的特殊地形环境,清淮军节度使基本上忽视了这个地方,除了象征性的委派一个县丞和六个衙役之外,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理。因此,霍山县的大小事情,基本上都是三个大户人家做主,准确来说,是实力最强的蓝家做主。和富饶之地的大户人家不同,这三家基本没有多少土地,因为当地的土地基本都是山地,相当贫瘠,实在不怎么值钱。时月轩听说蓝家在宣州那边购买了不少的土地,不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尤家和缪家的钱财基本都不在霍山县,反而是蓝家比较保守,将大部分的财物都集中到蓝家大院,储存在地窖里,据说这样比较安全。
时月轩说,听说淮西军大举南下的消息,三个大户人家都分别组织了数百人的队伍,打出守护家园的口号,县城很多青壮年都被他们强行征集入伍,其中,以蓝家家主蓝宏南的势力最大,他弟弟蓝昱明,原来在庐州的保信军做过几年军官,这次回来以后,马上拉起了三百多人的乡勇,尤家和缪家各自都有一百人左右。大概是因为有乡勇的保护,所以当尤泰琨和缪易水都安排亲信家小暂时逃离霍山的时候,蓝宏南全家都依然留在霍山。
正文第32章意外(2)
刘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这里有名帖吗?”
时月轩迟疑着说道:“有……不过是前县丞伍大人的……”
刘鼎随口说道:“你拿几张来,改成我的名帖,我有用。”
时月轩说道:“不知道……大人名讳?”
刘鼎说道:“清淮军指挥刘鼎。”
时月轩习惯性的问道:“请问是营指挥……”
沈梦冷喝:“你就写清淮军指挥,问那么多做什么?”
时月轩急忙照办了。
刘鼎吩咐鱼多均给他十个铜钱,目光炯炯的凝视着东南风的蓝家大院,缓缓地说道:“你将我的名帖送到蓝家,就说我率领清淮军到了霍山县,接管霍山县的防务,请蓝家到衙门来商讨要务。”
时月轩转身去了。
刘鼎转过身来,径直走到内廷,看望受伤的战士们。
经过鱼多均的安顿,从盛唐县一路被抬到霍山的伤员们,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了。在伏河桥战斗中受伤的士兵,因为缺少医生和药物,伤势并没有明显的好转,刘鼎采来的草药,只能够避免伤口继续恶化,却始终不能代替医生的作用。秦迈的伤势是最严重的,从伏河桥到霍山县,基本上都是处于昏迷的状态,嘴唇干燥的泛起一层浓浓的白霜。
刘鼎看着昏迷中的秦迈,关切地说道:“怎么样?”
负责跟踪伤员情况的鱼多均有点为难的说道:“暂时没有问题,但是伤口已经有化脓的迹象,我们必须找到药材和医生。霍山县盛产药材,赤脚医生也不少,但愿他们能够尽快地找到。”
刘鼎点点头,安慰说道:“令狐翼已经安排人去找了。”
鱼多均心事重重的说道:“那就没有问题了。”
然而,不久以后,令狐翼安排出去的人回来了,带来了令人失望的消息,令狐翼之前认得的那些赤脚医生,现在全部都不在家,他们的家人也都不在,大门全部上锁了,门口还有临时丢弃的东西,应该是逃往山里面去了。他们走遍了整个霍山县城,发现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是紧闭的,药店也不例外。因为有严格的纪律,他们不敢破门进去,只好回来报告情况。
鱼多均失望的说道:“怎么回事?一个都没有?”
令狐翼有点气愤的说道:“我另外打探到了消息,镇上的居民,但凡有点资产的,都被蓝家强制集中起来了,这里最有名的卢医生,现在也被困在蓝家,不知道蓝家这么做,到底是什么居心?”
鱼多均皱眉说道:“这可不行,秦迈的伤势非常严重,如果还不及时处理,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
正在这时候,时月轩竟然回来了,鼻青脸肿的,眼角和嘴角都有鲜血,进门的时候居然摔了一跤,将地上的青苔擦掉了一大片,搞得周围的所有人都看着他,还以为是土匪杀入霍山县来了。
刘鼎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时月轩哭丧着脸,痛哭流涕的说道:“他们将我打了……”
原来,时月轩拿了刘鼎的名帖,到蓝家大院去拜访,说明了刘鼎的意思,结果蓝家大院的人根本不当回事,他在外面叫了几次,大门还是没有打开,后来大概是觉得他实在聒噪,于是从里面冲出来几个家丁,将时月轩狠狠地揍了一顿,扔到了街道的中间,还将他和刘鼎都大骂了一顿。
“什么指挥?狗屁指挥!叫他来给我们家老爷磕头吧!”时月轩学着蓝家家丁的轻蔑语气。
沈梦等人顿时气炸了,就要带队杀到蓝家大院去。
刘鼎却没有立刻表态,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默默地巡视着每个伤员的情况,无论沈梦等人在旁边如何的暗示明示,始终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
沈梦终于忍不住说道:“指挥……”
刘鼎却轻轻的挥挥手,让他不要惊醒沉睡中的伤员。
片刻之后,刘鼎来到前庭,坐下来以后,才语音平淡的说道:“鱼队长,准备一份厚礼,我们去拜访蓝家。”
令狐翼失声说道:“什么?厚礼?拜访蓝家?”
鱼多均等人也以为自己听错了,眼中充满了匪夷所思的神色。
刘鼎对鱼多均说道:“数量不多,就十二个金锭吧。”
沈梦等人都是欲言又止,脸色涨红得好像煮熟的螃蟹。
鱼多均说道:“我马上去准备!”
刘鼎点点头,又说道:“令狐,你跟我去拜访蓝家。”
沈梦气愤得几乎要跳起来,最终还是勉强的忍耐住了。
鱼多均迅速准备好礼物,装在一个锦盒中,按照刘鼎的意思,交到时月轩的手上,担忧的说道:“指挥大人,蓝家明显是不怀好意的,你们两个人势单力薄的,还是带上三十个兄弟吧!”
刘鼎神色淡然的说道:“我们的安全,不在于我带了多少人,而在于你们在外面有多少人。你们只要不让蓝家摸清楚底细,我们的安全就是很有保证的。我们可能要离开一小会儿,在我离开这一小段时间里,部队交给你鱼多均和沈梦联合管理,没有你们的联合命令,谁也不许离开衙门。中午的时候,给大家弄点好吃的,补充体力,吃完以后,争取时间睡觉。另外,注意警戒,严防偷袭。”
沈梦和鱼多均都答应着。
刘鼎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令狐翼和时月轩离开衙门,径直前往蓝家大院。
蓝家大院距离衙门还是有点距离的,中间需要穿越四条街道。霍山县虽然是个简陋的县城,但是青石板街道却也有好几条,只是现在都没有人,看起来相当的阴森。人走在青石板上,发出非常单调的声音。两边的建筑都是石头,如果打起巷战来的话,倒是很好的工事,要是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贸然闯入,绝对是要吃大亏的。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蓝家大院就在斜坡上,外面的街道上看不到任何人,蓝家大院的朱漆大门也是紧闭的。刘鼎站在外面仔细的打量着蓝家大院,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很难想象在这么简陋的县城中,居然有如此雄伟的建筑。围墙很高,最矮的地方至少也有四米,大部分都是石头砌成的,有些粗糙,随便用手敲了敲,非常地结实,至少有半米厚。这样的高墙大户,就算在寿州城也不多见,不过联想到令狐翼曾说霍山县土匪多如毛,也就不难理解了。
站在朱漆大门面前,令狐翼大声叫道:“清淮军指挥刘大人到!里面的人出来迎接啦!”
里面立刻有人不耐烦的回敬:“哪个刘大人?谁在外面嚷嚷什么?活得不耐烦了吗?”
令狐翼提高声音,将对方压了下去,大声喝道:“你是谁?端得如此无礼?”
里面干脆懒得回答了,朱漆大门还是紧紧的关闭着。
刘鼎斜眼看了看,可以感觉到围墙上有人在悄悄的监视着他们,虽然感觉不到非常浓烈的杀气,但是偶尔反射过来的丝丝阳光,还是可以推断出对方是有兵刃在手的,由此可见,蓝家大院的确是警备森严。
刘鼎朝时月轩努努嘴。
时月轩上前一步,用恭敬的声音说道:“清淮军指挥使刘鼎刘大人特地备了厚礼,前来拜访蓝宏南蓝大人,还望……”
片刻之后,大门缓缓地打开了,裂开一道小小的门缝,有个老头子不耐烦地探头出来,冷冷的说道:“哪个是刘鼎?”
刘鼎上前一步,拱拱手说道:“我就是。”
老头子居高临下的打量了刘鼎一眼,不经意的说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清淮军有你这号人物,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鼎镇定自若的说道:“我原是清淮军无名小卒,因为寿州城破,大帅临时委任我前来霍山县接管防务……”
那个老头子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招招手说道:“将礼物拿上来,你们的人在外面等着。”
刘鼎点点头,时月轩将锦盒和名帖送上,又在对方手中放了足足三十文大钱,老头子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冷漠的说道:“你们在外面等着,我现在就去通报。至于我家老爷有没有时间接见你,可不好说。”
刘鼎拱手说道:“麻烦了。”
老头子转身去了,顺手又将大门关闭了。
令狐翼就要上前踹门,蓝家个小小的看门人,居然也这么傲慢,端得是令人气愤。他本来就对蓝家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是火上浇油,怒不可遏,幸好秦迈受伤了不在,否则肯定会将蓝家的朱漆大门用斧头劈开了。
刘鼎却不动声色的说道:“不用急。”
令狐翼极少生气,这时候也忍不住吼叫着:“真是气死我了。”
正文第33章意外(3)
锦盒的作用果然不错,不久以后,里面就传来了脚步声,跟着大门全部打开,一个壮汉从里面出来,远远的朝刘鼎他们拱拱手,声如洪钟的说道:“哪个是清淮军指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蓝某人多谢了,多谢了!”
刘鼎同样拱手说道:“在下就是。”
壮汉自我介绍叫蓝昱明,是蓝家家主蓝宏南的侄子,刚从庐州回来的就是他。他脸色黝黑,身材魁梧,皮肤都是古铜色的,刘鼎注意到了他的手掌,很大,很有力,遍布厚厚的老茧,看来的确是老兵出身。蓝昱明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刘鼎,目光并没有停留太久,连声说道:“刘校尉客气了,客气了。
他不知道刘鼎的职衔,一概以校尉称呼。
刘鼎微笑着说道:“不客气,不客气。”
蓝昱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刘校尉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请进来。”
刘鼎点头,踏入蓝家大院。
朱漆大门背后是广阔的练武场,大约有一百五十米宽,五十米深,一眼看过去,就一个感觉:大。练武场地上全部铺着大青砖,非常地平整,同时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就算有风吹过,也没有太多的灰尘。训练场的后面才是高高的台阶,对整个练武场虎视眈眈,至少也有六十多级,上了台阶以后,才是蓝家的前庭,那里摆有红木桌椅,显得十分文雅。
只看到六十四个乡勇正在操练,动作整齐划一,口号声也洪亮有力,他们虽然没有正式的军服,但是青一色的白头巾,白短褂,白绑腿,看起来也是精神抖擞,武器也是相当的精锐,清一色的缅铁弯刀,刀柄上都绑着红绸。
在乡勇们的前面,有个用单刀的汉子,正在教授刀法,但见他单刀在手,上下翻飞,将自己全身都笼罩在刀光中,那些乡勇们都露出非常敬佩的目光来。
蓝昱明有点洋洋得意的说道:“那是内弟蓝衣侯,自小习武,大家见笑了。”
令狐翼冷冷的说道:“这是给我们的下马威吧!”
蓝昱明呵呵笑着说道:“误会了,误会了。”
刘鼎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反而颇为欣赏那些乡勇。蓝衣侯他是知道的,霍山县的人文历史绝对少不了这个人。蓝衣侯曾经在中原习得一身好功夫,深得蓝宏南的信任,将家丁护院和乡勇都交给他管理。蓝家大院之所以飞扬跋扈,和蓝衣侯有莫大的关系,据说霍山县最能打的那个壮汉,被蓝衣侯三拳头就打死了,此后他就声名鹄起,震慑着整个霍山县。
蓝昱明看在眼中,还以为是刘鼎被蓝衣侯镇住了,内心暗自得意。他对蓝衣侯招招手,蓝衣侯就下令乡勇们自己练习,大踏步地来到刘鼎的面前。他个子不高,却非常壮实,浑身带着浓烈的骠悍之气,手中的缅铁刀随意的提着,却能令人感觉到一股野狼潜伏的味道,他脸上有一道非常清晰的伤痕,好像是被箭镞擦过所伤。他的眼睛首先看到了令狐翼,眼睛深处转过一丝丝的狠毒,一闪而逝,最后深深的盯着刘鼎,然后伸出手来,生硬的说道:“幸会,幸会!”
刘鼎也伸出手去,两人简单的握握手,久久没有松开,不经意之间,时月轩看到两人手腕上的青筋都暴露起来了,可是两人似乎都显得很不在意,顾而言它,嘘寒问暖的,面色都想当得平静。别人似乎都感觉不到他们两人的暗中较劲,甚至眼光也没有怎么留意。
刘鼎早就听令狐翼介绍过,这个蓝衣侯乃是蓝家最杰出的年轻弟子,当初令狐翼就是栽在他的手中,蓝衣侯脸上的那道伤痕也是令狐翼留下的。令狐翼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蓝衣侯却是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令狐翼一直在找机会讨回公道,却始终没有如愿,蓝衣侯同样不知道令狐翼去了清淮军,现在仇人相见,自然分外眼红。
蓝衣侯轻蔑的盯着令狐翼,手下败将,自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如果能将刘鼎折服,他们以后根本无法抬起头来。可是,令他恼火的是,无论他手指怎么用力,却始终奈何不了刘鼎。他心有不甘的多次发力,都被刘鼎轻描淡写的应对过去了。既然奈何不了刘鼎,他想要找令狐翼的麻烦,就多少有点顾忌,无奈之下,只好将赶尽杀绝的念头暂时压在心底。
好大一会儿以后,时月轩看到蓝衣侯脸色微微一变,主动地松开了手,有点生硬的说道:“刘校尉果然好本事,指点指点我们蓝家的儿郎如何?这位令狐先生是我的旧识,有时候还要切磋切磋啊!”
刘鼎谦虚的微微一笑,指着那些乡勇们,敬佩的说道:“都是好刀,好刀啊!”
时月轩内心暗自好笑,又暗暗担心,刘鼎是故意不给蓝衣侯面子了,他只说刀好,却不说人怎么样,蓝衣侯不生气才怪。
果然,蓝衣侯的脸色有点难看了,却被蓝昱明抢先说道:“刘校尉眼光独到,这些缅铁弯刀,可是我们蓝家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金陵府买回来的,这是江南地区质量最好的缅铁,削铁如泥,轻便耐用,除了金陵府以外,别的地方都是买不到的。要是认真说起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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