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其实也坐不住,只是他向来深沉,忍耐功夫极好,没有杜洪这么积极主动罢了。
杜洪目光熠熠的说道:“周兄,我是诚心而来,我地来意,你想必也清楚得很,我们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对抗鹰扬军地攻击。不知道现在蕲黄二州的情况如何?还有没有挽救地可能?”
周通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酸涩的说道:“我刚刚接到消息,申丛已经完蛋了,他就要撤离黄州了。”
杜洪心里微微一怔,随即深沉的说道:“怎么会这样?两万淮西军,全部都被消灭了?”
他在半路上接到的消息,依然是淮西军和鹰扬军在继续奋战,当时淮西军的兵力还占据巨大的优势,对鹰扬军形成了绝对优势,虽然淮西军在单兵战斗力上比不上鹰扬军,武器装备、人员训练也不如鹰扬军,可是依靠人多势众,依靠无所不能的人海战术,淮西军就算不能取得胜利。起码坚持一段时间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周通却告诉他。鹰扬军已经玩完了,申丛居然要撤离黄州,这不是开玩笑嘛!
周通似乎也不愿意提起这个消息,淮西军是他用了重金请来的,结果在蕲黄两州呆了不到一个月,就急匆匆的如丧家之犬般的溜走了,他的损失不可谓不大。更可恶地是。在淮西军退出蕲黄两州以后,安州将直接面临鹰扬军的攻击。这样地场面,是周通绝对不愿意看到的。花重金请来的帮手,不但没有帮自己解决麻烦,而且还将战火引到了家门口,周通想一想就心烦。他意兴阑珊的说道:“申丛这小子最是贪生怕死,又没有多大本事,只知道内讧,结果被鹰扬军指挥的团团转,最后在巴水左岸全军覆没。只有他自己逃了出来。此人打仗不行,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
杜洪皱眉说道:“秦宗权用人不当,以致酿成这样的苦果。”
周通苦涩地说道:“是啊。淮西军里面其实也有不少的人才,偏偏派来这样一个废物。就算派马殷率军南下,也要好点啊!淮西军里面,最能打的是孙儒,然后是王建、马殷,颜觉郦、申丛、秦贤等人。都不过是凑数罢了,偏偏秦宗权又信不过孙儒、王建、马殷,生怕他们一旦掌握兵权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全,结果王建干脆投降了田令孜,孙濡龟缩在洛阳附近就是不肯回豫州,马殷也一心想要攻克荆南据地为王。秦宗权自断手腕,实在是令人惋惜。”
杜洪有意无意的说道:“如果鹰扬军占据了黄州,兄台恐怕有点麻烦吧?”
周通眉毛轻轻一挑,冷冷的说道:“有鹰扬军作为路审中的后台。路审中的大军必然要西进。杜大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杜洪毫不掩饰的说道:“彼此,彼此。否则我也不会前来拜会兄台了。”
周通有些愤然地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突厥人办事就是不利索,留下了这么长的手尾,到现在都还没有处理干净。要是没有刘鼎在舒州突然出现,你我哪里会多出这么多的麻烦?突厥人那一棒,非但没有杀死刘鼎,反而是将他打开窍了,简直是……”
杜洪淡淡地说道:“事已至此,多说何益?”
周通还是愤愤的说道:“这个黄巢,简直是贻害千年,自己死了,儿子还要继续捣乱。”
他们对黄巢都没有丝毫的好感,甚至比朝廷还要更加的厌恶黄巢。当初他们都是小盗贼,黄巢起义军经过他们的身边,就对他们产生了敌意。黄巢起义军是非常特别的,是流动作战地部队,自身没有丝毫的生产力,一切补给都靠缴获和掠夺,走到哪里抢到哪里,在蕲黄等地贫瘠的地方,连毛贼都要抢,周通和杜洪都吃过起义军的亏,所以对于起义军的恨意,是永远都不会消除的,绝对不会因为刘鼎“洗白”了自己的身份就有所改变。
刘鼎原来的霸气,他们是见识过的,在黄巢起义军里面,没有人地武勇能出其左右,如果不是突厥人凶悍,天底下简直没有人可以杀得了他。当时突厥人地报告上去以后,谁都以为刘鼎的确死了,谁都没想到,他居然又活了过来。现在地刘鼎,不但拥有之前的武勇,而且还恢复了正常人的智慧,甚至要比正常人更加的聪明,一身骁勇的他已经难以对付,更何况是智勇双全?
鹰扬军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就在舒州站稳了脚跟,对周围的势力产生了严重的威胁,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在这个奇迹里面,刘鼎的作用毫无疑问是最关键的。当刘鼎在舒州和长江下游折腾的时候,他们还可以看看热闹,可是当刘鼎将刀尖指向他们,他们就要紧张了。面对鹰扬军的进攻,周通其实是最紧张的,但是在杜洪的面前,他咬紧牙关没有表现出来。
杜洪凝重的说道:“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我们必须联合起来,化解目前的困境”
周通淡淡的说道:“我已经尽力了,杜兄有什么好建议?”
杜洪皱眉说道:“周兄,你既然有胆量让淮西军南下,难道就没有想到如何对付鹰扬军?如何应对目前的危险局面?”
周通冷冷的说道:“杜兄可知道我为了让淮西军南下。付出了多大地代价吗?我几乎将二十年来积累的资产,搬掉了六成送给淮西军。才换来他们两万人南下。结果,淮西军只是在我眼皮底下巡游一圈,丢下上万人地尸体,然后就灰溜溜的撤走了。你想,我还有资本策划更大的军事行动吗?”
杜洪沉默不语。淮西军本来就是贪得无厌的,无利不起早这句话,对于每个节度使都适用。但是用在淮西军的身上,那才叫真正的名副其实。淮西军其实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和目标,他们从上到下,最感兴趣地就是抢掠。据说在秦宗权的老巢豫州等地,淮西军修建了无数的仓库,用来储存各地搜刮到来的金银珠宝。淮西军南下黄州,固然是有淮西军的大战略因素,想要前后夹击鹰扬军,但是没有周通的财政支持,相信淮西军的行动是没有那么快的。
周通苦闷的说道:“我周通向来都是小本买卖。太大的代价,是付不起地,这次已经上了一次贼船。大伤元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鹰扬军现在夹着胜利之威,士气高涨,如果一路攻入安州,我还要仰仗杜兄的大力支持呢。小弟冒昧猜测一句,杜兄这么早就前来拜会小弟。多半是担心小弟秘密和鹰扬军议和吧?”
杜洪狠狠的说道:“实情地确如此,不过我也知道周兄不会轻易和鹰扬军议和的。实际上,我们基本上没有和鹰扬军议和的可能。刘鼎的胃口太大,鹰扬军的目标也很大,看来是要霸占整个天下。有鹰扬军存在的地方,就没有我们两个生存地可能。我们两个都好不容易才积蓄起这份家当,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可是如果不尽早解决鹰扬军,我们最后必然要前功尽弃。所有的一切都要付之东流。刘鼎此人身上流着黄巢的血液。休想他放过我们两个。唯今之计,我们只有联合起来。积极面对,挫败鹰扬军的西进图谋,才能避免一败涂地的局面。”
周通沉默不语。
杜洪诚恳的说道:“周兄,我杜洪今日冒险亲自前来,为的绝对不是我个人的私利,这一点,周兄难道不明白?”
周通苦闷地说道:“我当然相信你地诚意,我也知道,我们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应对目前的艰难局势。只是,老实说,我也很头痛,不知道应该如何行动。你地意思是,我们现在即刻集中兵力,和鹰扬军大战?消灭鹰扬军于蕲黄两州?”
杜洪徐徐的说道:“非也。大战固然不可避免,却不是现在,我们还没有必要和鹰扬军主动寻战。鹰扬军想一路向西,我们却应该盯着东面看,只要东面的局势发生大的变化,我们就有了动手的机会。”
周通狐疑的说道:“庐江?”
杜洪沉声说道:“正是。”
周通懒懒的说道:“申丛被鹰扬军打得这么惨,庐江的淮西军也没有动静,小弟非常怀疑庐江的淮西军还会不会有所行动。说到底,淮西军其实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他们要是发觉对方啃不动,就不会继续再啃了。你看陈州的赵,淮西军就拿他没有办法,最后干脆绕道陈州。”
杜洪缓缓的说道:“周兄,你向来以计谋著称,今日似乎故意在回避某些事情。你对秦宗权的了解,肯定要比我深。依据我的研究,秦宗权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物,当初他登基为帝的时候,刘鼎悍然进攻桐城,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令他颜面尽失,在后面朝廷颁布的诏令里面,鹰扬军获得的利益也最多。因此,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秦宗权肯定将刘鼎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现在淮西军夹着八角镇的胜利之威,臣服了中原的各个强敌,连朱全忠都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秦宗权如果不在这个时候收拾刘鼎,那就不是秦宗权了。所以,庐江肯定会有动作,而且绝对是大动作。”
周通默默的点点头。
淮西军现在的确没有其他强有力的对手,的确是消灭鹰扬军的最好时机。囤积在庐江地淮西军。兵力还是很强的,要是真地拼命。鹰扬军还是比较麻烦的,最近有消息称淮西军在颖州、寿州拼命的抓丁扩军,想必也是要增加庐江方向的兵力。如此说来,秦宗权的确是狠下心来对付刘鼎了。这对于鹰扬军西面的周通、杜洪来说,当然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可是,申丛地这次失败,让周通对淮西军非常的失望。淮西军原来的形象,在他心目中骤然降低到了最低点。
杜洪目光熠熠,充满自信的说道:“淮西军如果在庐江方向向鹰扬军发起猛烈的进攻,鹰扬军的主力必须东调,才能抵挡淮西军的攻击,他们在桐城最多只有三千人,就算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也无法阻挡淮西军的连续进攻。鹰扬军的机动兵力,只有飞军和鬼脸都。他们中必须有一个要东调。这样一来,他们在蕲黄二州留下的兵力绝对不会多,就算以一当十。也不是我们两军地对手。还有,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那就是鹰扬军到底是真的上京勤王,还是借道伐虢,趁机占领蕲黄二州。刘鼎等人的表面文章。我老杜是绝对不会相信地。我最后相信,刘鼎的上京勤王,完全是个借口,他的真正目的,是要控制蕲黄二州。”
“秦宗权当初命令申丛带领淮西军南下,目的也不是单单占领蕲黄二州那么简单,而是要和东面的庐江,形成铁钳攻势,对鹰扬军发动致命一击。很显然。刘鼎看出了秦宗权地企图。他担心自己腹背受敌,所以突然出手。瞬间解决黄州、蕲州,庐江的淮西军肯定没有想到西面的同伴这么快就会败亡,结果还来不及做好战争准备,因此没有来得及配合。但是,消灭鹰扬军既然是秦宗权的既定战略,他就不会轻易的改变。尽管西路军出了问题,庐江方向依然会按照计划发起进攻的。淮西军最大的本事,就是依靠人海战术,就算是撑,也要将鹰扬军全部撑死。”
周通脸色深沉的说道:“淮西军在庐江的指挥官,未必要比申丛高明很多。”
杜洪深沉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是秦宗权亲自出马呢?”
周通微微一怔,随即陷入了沉思。
庐江的淮西军大帅,现在是卢瑭,这个人地能力,只能说和申丛相比,没有下限,只有上限。他指挥下的淮西军,想要对鹰扬军构成致命的威胁,显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秦宗权亲自出马率军对付鹰扬军,那就得两说了。之前淮西军在对阵宣武军的时候,经常失败,后来秦宗权亲自出马,在八角镇一举重创了宣武军,迫使朱全忠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眼睁睁的看着李克用进攻长安,逼走皇帝也无计可施。八角镇的战斗,说明秦宗权余威尚在,尽管此人反复无常,嗜杀贪婪,毫无人性,可是在战场上,此人还是比较难对付的秦宗权对刘鼎的恨意是毫无疑问的,刘鼎自己也深深知道这一点,只要秦宗权本人到了庐江,鹰扬军将不得不集中全部的兵力应对,哪怕是暂时放弃蕲黄两州也在所不惜。秦宗权本人是非常凶残的,对待敌人的时候是如此,对待自己人也是如此,他如果下了决心要占领桐城,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搭上几万人的性命。鹰扬军首尾不能兼顾,这就是周通和杜洪的大好机会。这样的机会如果不抓住,实在是太可惜了。
周通想了好大一会儿,似乎有些心动了,良久才缓缓的说道:“那杜兄的想法,是怎么样的呢?秦宗权要是亲自出马,我们的确有很大的机会,只是我们中间还隔着路审中,如何对付他?”
杜洪坚决的说道:“一旦鹰扬军被牵制住,我们就合力拿下武昌军,首先占领鄂州再说。”
周通眼前微微一亮,缓缓的说道:“杜兄有把握?”
杜洪自信的说道:“如果我们攻击蕲黄两州,鹰扬军必然会增援,哪怕是尽起舒州的男丁,鹰扬军也要派出增援部队,路审中也会做出反应,我们未必能够速战速决。相反的,如果我们突然攻击路审中,鹰扬军未必会真心援助。你和我都很清楚,刘鼎和路审中之间,只有脆弱的利益关系,刘鼎此人是绝对看不起路审中这样的人物的。如果淮西军真的大举进攻桐城,鹰扬军就算想救路审中,也没有多余的兵力。路审中是什么货色,你和我都非常清楚,只要我们抛弃成见,精诚团结,拿下鄂州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周通微微思索片刻,狠狠的说道:“好,老子干了!”
杜洪含笑说道:“周兄既然下了决心,相信我们必然成功!”
周通如释重负的说道:“此事就这样决定了,我们合力对付路审中,细节我们交给下面的人去完善。杜兄千里迢迢来到安州,周某又不能出门迎接,实在是惭愧不已。彩云居最近来了几个京城的歌女,才貌俱全,都是原来京城平康里的头牌,只是为了躲避战乱,才流落各地,我就借花献佛,在彩云居为杜兄接风洗尘了。”
杜洪说道:“谢谢周兄的款待,为了保密起见,周兄还是称我岳某为好。”
周通说道:“这个自然。走吧!”
两人相视而笑,联袂走出大厅。
正文第249章一路向西(3)
晨光从浓浓的白雾中透射出来,映照在辽阔的江面上,江面显得越来越明亮,深蓝色的水面逐渐显露出本来的颜色。这里是长江最大的弯道之一,上游滚滚而下的江水,在这里受到了河堤的阻挡,变得非常的涌动,江面上不断的激荡起洁白的浪花,时不时还有大大小小的漩涡出现。表面看起来,这里的江面还是比较温顺的,事实上,这种温顺只是表面上的,在温顺的表面下,隐藏着深深的危险。在夏天,水量很大的时候,这个拐弯就成了洪灾泛滥的地方,两边的鄂州和黄州都有大量的地方受到影响,沿岸的居民都深受洪涝之苦。
迎着迷人的晨光,沧海号楼船逆江而上,在它的后面,还跟着四艘全副武装的斗舰。船头不断的劈开雪白的浪花,让本来温顺的水面,变得更加的激荡。江风不断的吹过,将鹰扬军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桅杆顶端的鹰扬军水手,密切的注意着方向,调整着船帆的角度,偏偏这时候吹的都是乱风,他们的动作就变得非常的忙碌了,也引起了董澜的关注,他早早就起来关注手下士兵们的工作了。
沧海号是鹰扬军水军里面最古老的楼船,两边的船舷都已经脱漆,里面的很多设施设备也已经到了寿命的尽头,尽管采取了多项的改善措施,更新了大量的武器装备,但是沧海号的里子都已经烂透了,最终还是要被淘汰的。取代沧海号的新楼船,已经铺好了龙骨,正在全速动工兴建,也许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沧海号楼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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