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了七个,再也没有人提起。如果李俨死了,一个新的皇子要登上皇帝的宝座,恐怕别的皇子都要性命不保。尤其是如果神策军选中了李杰作为继承人的话,其余几个比他大地皇子。包括吉王李保在内,都非死不可。
在唐末,皇帝的命运都掌握在宦官的手中,皇子的小命还不如街上的贱民珍贵,龙月秀(李思妍)原来有郡主称号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身份的悲哀,直到贬为庶民以后,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比郡主还要更加地安全,最起码神策军的屠刀,不用考虑她这个被削去了封号的庶民。
这就是现实。
可怕的现实。
崔瀣轻轻的打断了大家地沉思,他满怀向往的说道:“不知道赵德湮搜掠了多少民脂民膏?现在是否都在襄州里面?马殷有没有将其藏起来?你们的情报有没有相关的信息?这些都是国家的财产,一定要妥善处理好。”
张浚马上反应过来,厉声说道:“监军大人提醒得好,刘大人。山南东道的资产。有没有全部运往蔡州?”
赵德湮在担任山南东道节度使的时候,实行高压的税收政策。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这是朝廷众臣都知道的,每年赵德湮也会上缴一定地财税,讨好朝廷地各位大臣,于是各位大臣对于赵德湮的荒淫无度,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怎么过问,结果才会导致杨复恭等人也没有觉察到他要叛变。张浚他们在兴元府吃够了苦头,每天都啃树皮窝窝头,只等着拿下山南东道以后,好好地改善目前的困境,对赵德湮的资产当然非常关注。
李怡禾回答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马殷还没有来得及将资产外运,赵德湮如果遗留有大量资产,应该就在城里面。但是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赵德湮的名下,其实并没有多少的资产,他其实就是一个空壳子,大部分的资产,之前都送给朝廷买官去了。各位大人也知道,山南东道各个州都比较贫穷,有关赵德湮的巨额资产,更多的是民间传说,其实完全失实。他之前和淮西军暗通款曲,大量的资财都送给了淮西军。属下推测,就算我们进入襄州城,恐怕也不会有很大的缴获。”
崔瀣失望的说道:“怎么会这样?难道就一点都没有了吗?”
李怡禾推测着说道:“几千万钱应该还有吧!”
张浚顿时两眼放光,连声说道:“几千万钱也好!几千万钱也好!”
刘鼎和李怡禾悄悄对望一眼,两人的内心里都浮现起一个念头:看来兴元府的确很穷,几千万钱就让他们激动成这样。想当年,大唐每年的最高财政收入是六百亿钱,每年的俸禄支出就有上百亿之多,随便一个朝廷大员,都不会将几千万钱放在眼中,没想到今天,区区几千万就让一位朝廷重臣如此激动,真是山不转水转,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了。
张浚的确在兴元府穷怕了,他本人都有几个月没有拿到俸禄了,这次临行之前,皇帝李俨最关心的,就是要鹰扬军尽快将赵德湮的资财押送到兴元府,以帮助困顿的朝廷渡过难关。在李俨看来,只要鹰扬军攻克襄阳城,兴元府的困境马上就能够得到改善,他也很快就可以回到长安。附近的李天翔、杨璧鳞、萧骞迪等人都暗暗摇头,朝廷的确是……堕落了。
正文第332章漩涡(5)
突然间,崔瀣说道:“那个薛茗儿呢?在不在襄阳城里面?”
李怡禾谨慎的说道:“根据我们的情报,她还在城内。”
崔瀣严肃的说道:“要是抓到她,一定要将她和赵德湮一起解往兴元府,交给皇上发落,她的罪孽实在是太重了,万死难辞其咎!赵德湮的叛变,都是她在里面搞的鬼!这样的女人,不凌迟处死不解众恨!”
刘鼎没有回答,眼神有些飘忽。
原来,他的某根心思被悄悄的触动,想起了在大玄楼前面遇难的杨若兰。当初,或许也有人在背后说过同样的说话。对于他来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杨若兰遇害了,而是他到现在都记不起任何有关杨若兰的回忆,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女子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是事实表明,这个女子的确存在过,而且和他还有非常密切的联系。天底下的人,包括平湖郡主,都记得她的倩影,记得她的事迹,记得她在成都大玄楼钱说过的每句话,只有他没有丝毫的印象,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浚老奸巨猾,发觉到刘鼎的脸色不对,立刻想起了大玄楼面前的一幕,急忙说道:“这个,此去兴元府,路途遥远,她最多只是从犯,还是刘大人先做处理吧!”
崔瀣也反应过来了,掩饰着说道:“呵呵,刘大人处理也可以。”
刘鼎的神色慢慢的回复过来,淡淡的说道:“赵德湮是朝廷钦犯,罪孽深重,还是解往兴元府,等候皇上发落吧!至于薛茗儿,到时候再说吧!”
张浚和崔瀣对望一眼,都点头说道:“刘大人此计甚善。”
龙月秀忽然瞪了刘鼎一眼,尖锐的说道:“薛茗儿不过是一个无辜女子罢了。你们难道一定要处死她吗?她和你们又有什么冤仇了?你们做出这个决定,一直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花满楼脸色微微一变。却又不好意思当面制止她。她这个妹妹地性子。他是非常清楚地。否则当日在成都大玄楼上。也不会被盛怒地李俨下令剥去郡主封号。贬为庶民了。这些年她在地方上行走。了解到更多地民间疾苦。对于李俨越发地偏激。只要提起这个话题。那是什么人都拦不住地。
张浚等人微微愕然。随即黯然。
龙月秀柳眉轻扬。直言不讳地说道:“难道你们不这么认为么?薛茗儿不过是另外一个杨玉环罢了。都是你们男人地罪孽。最后却要我们女人来承担。在襄阳城上演马嵬坡地悲剧。未免有些不地道吧?”
她直接抬出了马嵬坡地例子。将唐玄宗也责怪在内。张浚和崔瀣地脸色。都有些发僵。呼吸微微加重。花满楼在旁边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现场地气氛。一度变得非常地诡异。他们都知道龙月秀地真实身份就是昔日地平湖郡主。自从大玄楼之变以后。这位郡主殿下地性子就变得非常地偏激。对于皇族宗室批评有加。一点情面都不给。这时候不过是偏激性子再次发作。痛骂先人地不是罢了。
刘鼎慢慢地说道:“龙姑娘。你慢慢说吧。不用激动。”
龙月秀冷冷地说道:“薛茗儿不过是最可怜地人。她才多大地年纪。能够种下多大地罪孽?她才刚刚二十年华。如此美好地青春。却要陪伴一个六十岁地糟老头子渡过。你们想想这是什么样地悲哀?光是冲着这份委屈。你们就没有责怪她地理由。更何况。她要是不能成功策反赵德湮。秦宗权会杀了她。现在成功策反了赵德湮。也是死罪。她无论做如何选择。都只能是死路一条。你们都是堂堂地男人。难道就不能给一个弱女子一条生路?”
崔瀣和张浚干笑着,不知道如何作答。
刘鼎也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龙月秀再次愤愤的说道:“这本来就是你们男人的战争。却偏要将女人牵扯进来,一旦有机会。又要女人帮你们男人顶罪,这种事情也只有抹煞了良心以后才做得出!”
花满楼轻声的说道:“妹妹,你不懂!”
龙月秀尖锐地说道:“我不懂!就是你们懂!”
花满楼有气无力的哀求着说道:“妹妹!”
龙月秀指着崔瀣和张浚,直言不讳的说道:“你们一个个都不回答,是不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崔瀣和张浚都不吭声,避开她的目光。
刘鼎想了想,最终缓缓的说道:“龙姑娘,等我们抓到她再说吧!是非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
崔瀣和张浚连声说道:“对,对,对!”
龙月秀微微冷笑,瓜子脸上带着明显的讽刺笑容,冷冷的说道:“你们和李俨都是一个德性!虚伪!冷酷!绝情!”
这个话题更加的敏感,张浚和崔瀣都不敢接口。
这时候,鹰扬军地所有进攻都已经准备就绪,李天翔作为前线总指挥,来请刘鼎进行最后的检查。一旦检查完成,鹰扬军随时都可以发起进攻。自从得知刘鼎到达了前线以后,鹰扬军将士的情绪都很高,因为这意味着总攻即将开始了,可是他们等了好久,都没有接到进攻的命令,不免有些心急了。
刘鼎朝张浚等人说道:“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去检查部队!”
罢,转身走了。
龙月秀也想跟去看看,于是迈步跟在刘鼎的后面。
刘恒面无表情的拦住她,严肃的说道:“龙姑娘,请留步!”
龙月秀好奇的说道:“我要去看看也不行吗?”
刘恒严肃的说道:“龙姑娘,兵凶战危,为了你地安全,还请龙姑娘留在这里。”
龙月秀性子发作,还要继续往前闯。
唰!
刘恒毫不客气地抽出了缅铁弯刀,指着龙月秀的鼻尖。
龙月秀又急又怒。狠狠地跺跺脚,下意识地要抽出短剑,最后却忍住了。她性子虽然有点偏激,却不会不知道好歹,昨天交锋以后,她就知道刘鼎身边的这些人的确不好惹。一个个的功夫都俊俏得很,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他们只听刘鼎的话,一切唯刘鼎是从,要是自己来硬地,他们恐怕会真的对自己不利,只好外强中干的骂道:“你们这群流氓!”
刘恒将缅铁弯刀插回去腰间,弯腰行礼,肃容说道:“龙姑娘。还请恕罪!你刚刚说过,战争不应该让女人参杂在里面,刘大人不让你离开这里。正是遵从你的意思,还请龙姑娘三思!”
龙月秀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她没有想到,刘鼎身边一个侍卫,竟然懂得抓住她的语病来反驳她,她还以为这些粗鲁的家伙大字不识一个呢!无奈之下,她只好狠狠的瞪了刘恒两眼,乖乖的退了回来。刚才两人争执的时候,张浚和崔瀣都袖手旁观。花满楼也没有主动出手,看到她被刘恒挡了回来,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暗自佩服刘鼎身边地人,这些鬼雨都士兵可真是了不起啊。
花满楼轻声说道:“妹妹,不要胡闹。这位兄弟说的没错,兵凶战危,你们女人还是不要参杂。刘大人爱惜你,你应该理解他的苦心才是。其实我们站在这里。也是看地很清楚的,如果鹰扬军现在发起进攻的话。”
他知道自己兄妹的身份都已经被识穿,只是没有公开而已,所以说话还是比较客气的。刘鼎显然也没有拿他们当做王爷和郡主看待,这倒没有什么,他本来就放弃以前的身份了,寄人篱下,也不过是想获得暂时的安全而已。杨复恭的危险,李保早就注意到了。绕过金州。就是为了躲避杨复恭的毒手。其实天下之大,又哪里有他们兄妹地绝对安全之处?他们的身份注定了对每个节度使来说。都是可以利用的对象,但是利用完以后,又会毫不留情的将他们抛弃。
这就是他的命运。
他想要摆脱这个命运,就只有彻底的放下自己的身份,彻底的放下自己的李字。
且说刘鼎很快来到真武山地左侧,这里有非常严密的警卫,一队队黑色麻衣的鹰扬军正在紧张的工作,他们将一捆捆的炸药包,一个接一个的送到前面的坑道里面。从坑道里面挖出来的泥土,在两边堆积成高高的屏障,正好可以将来自襄阳城地视线完全阻挡。
明礼夏、吉泽光、老马都在那里忙碌着,对于刘鼎地到来,竟然没有预先察觉。在他们的身边,是堆积起来地棺材,老马正在棺材的上面小心翼翼的安装导火索。导火索的长度很长,是用短的导火索连接起来的,他和几个战士要将一段一段的导火索连接起来,同时细心的检查连接处是否存在问题。其实现在的天气不是很热,可是老马和身边的几个战士都浑身湿漉漉的,汗水不断的往下滴。
黑粉部队去年发生事故,茅宇和边岱远都不幸遇难,这个老马就是后来提拔起来的指挥人员。他的具体名字,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乱世之中,好像他这样无家可归的人实在不少,提起以前的名字,只能是一阵阵的伤痛。由于无牵无挂,所以他们在从事危险工作的时候,显得特别的洒脱。爆破襄阳城,是黑粉部队成立以后,最大规模的一次作业,所有的黑粉部队成员,基本都出动了。
襄阳城的城墙,是鹰扬军见过的最雄伟的城墙,最高的地方足足有七丈有余,最矮的地方也有六丈多,城墙顶端最宽的地方有三丈,最狭窄的地方也有两丈,而城墙根部最宽的地方足足有五丈,最狭窄的地方也有三丈。要想将如此宽厚的城墙炸开一个可以攀登的缺口,至少需要一万斤的炸药。实际上为了安全起见,鹰扬军准备了一万五千斤的炸药。
从后面输送上来地炸药包,源源不断的送到挖好的坑道里面去。张浚看到了这些黑色的包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免有些怀疑,但是身边的崔瀣等人也不知道,只好默默的看着。一会儿,又有人抬着棺材从旁边经过,他们显得更加地惊讶,鹰扬军打仗。怎么连棺材都抬出来了?龙月秀悄悄的皱起了眉头,对刘鼎的疑问越来越多。
崔瀣感慨的说道:“果然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张浚冷漠的说道:“战争,总是要死人的,不死人叫什么战争?”
花满楼深怀感触的说道:“古人抬棺出征,壮志激烈,没想到鹰扬军也效仿了,果然是独树一帜啊!”
崔瀣和张浚都凛然说道:“正是!”
龙月秀的脸色,慢慢的黯淡下来,好奇而有些恐惧地打量着那些暗红色的棺材。女孩子对于这种东西总是有天生的恐惧感。她不太敢看,却又不舍得不看。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也许一会儿战斗结束以后,这里面装地不知道会是谁,刘鼎他去了哪里,应该没有到最前线去吧。
其实,他们都猜错了,这些棺材不是用来装尸体的,里面装的全部都是黑色火药。为了顺利炸开目标城墙,鹰扬军通常都采用挖掘坑道的办法,然后在城墙下面堆放黑色炸药。集中引爆。由于坑道一般都比较潮湿,黑色火药容易受潮,失去效用,所以要么使用陶罐,要么使用棺材,将黑色火药灌装在里面。
两样东西的灌装效果其实差不多,不过黑粉部队最喜欢使用的还是棺材,尤其是漆成血红色的棺材,仿佛能够给敌人带来巨大的震慑。他们抬着棺材出征。也容易激荡起鹰扬军的士气。一不小心,他们还以为这些棺材是给大人物准备地呢!既然大人物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们这些小兵又算得了什么?
襄阳城的地形,让鹰扬军很难将陶罐或者棺材集中到大门的位置,城头上的淮西军盯得非常紧,马殷在那里集中了至少四十台的大型弩机,就算他们用湿水棉被蒙在上面,也要被射程刺猬的。经过多次演练,鹰扬军放弃了直接爆炸城门的计划。此外。为了后续部队能够迅速通过。刘鼎也不想将襄阳城的南门破坏掉,因此。鹰扬军用了好几天地时间,在襄阳城的西门和南门中间挖掘坑道。
这条地道最开始是杨鹭飒下令开始挖掘的,他们挖了一小半,后来李天翔等人来了以后,接着挖,足足用了十多天的时间,才将这条坑道挖掘成功。在坑道最里面的贮藏室,可以存放上万斤的黑色火药,鹰扬军用了两天的时间来准备炸药,这是最后一批装药了,将最后几个大棺材送进去以后,一万五千斤的黑色火药,就全部装填完毕,这几乎是鹰扬军这几个月来生产的黑色火药地总和。
城内地淮西军自然侦测到鹰扬军在挖掘地道,于是,他们也在城内挖掘了横向地道,并且派兵日夜巡逻,防止鹰扬军突然从地道里面钻出来。马殷还亲自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