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地淮西军自然侦测到鹰扬军在挖掘地道,于是,他们也在城内挖掘了横向地道,并且派兵日夜巡逻,防止鹰扬军突然从地道里面钻出来。马殷还亲自带头值班,深夜也亲自检查,李琼和秦彦晖等人更加不敢怠慢,在城墙后面的每个角落,都安排了警戒哨,甚至在民房地屋顶上也安排了大量的弓箭手,只要鹰扬军一露头,就将受到淮西军的迎头痛击。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的脚底下,已经埋藏了超过一万斤的黑色火药。
“大人,黑粉全部装填完毕。”
吉泽光、边岱远、老马三人一起向刘鼎报告,前线总指挥李天翔等人也来了。
“午时三刻准时发起攻击!”
刘鼎果断的下令。
中午时分,难得的出现了一点点的阳光,但是很快又被云层遮盖了,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云层好像黏在天空中,一动不动。云层在天空中粘着不动,地上的人都感觉到某种特别的压抑。但这还不是最神奇的,最神奇的是,似乎感觉到进攻的气氛,天地间逐渐的寂静下来,越来越静,越来越静。
静。
寂静。
异常的寂静。
鸟的鸣叫没有了。昆虫地鸣叫也没有了,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在这个时候销声匿迹。
有经验的老兵,都感觉到了那种利刃顶到喉咙上的紧张,他们都悄悄的拔出缅铁弯刀,用手指轻轻的擦拭着冰冷地刀锋。从刀刃上传来的冰冷,可以让他们有效的平息自己的情绪,静静的等待进攻命令的到来。
弓箭手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装备,看看兜里的弓弦,然后将箭筒取下来,仔细的将每一枚地箭镞都拔出来,用手指擦拭着锋利的箭镞,偶尔间还会将箭镞放在眼前,将眼睛眯起来。检查箭杆是否足够笔直。
携带盾牌的战士则将盾牌举起来,做几个趁手地动作,以免一会儿混战中生疏了。在刀盾手里面。还有些战士多携带了一把缅铁弯刀,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们可以将盾牌暂时放掉,双手挥刀,以增加自己的杀伤力。这样的战士往往是最凶猛的,战功是最大的,但是往往伤亡也是最大的。
那些令敌人心惊胆战的陌刀队,则显得非常的沉默,他们只是坐在地上。默默地看着前面,也有人躺在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嘴巴里无意识的咀嚼着干枯的野草。能够掌握陌刀冲在最前线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都是名副其实的老兵,对于大大小小的战事都不会陌生,襄阳战役虽然规模很大,依然无法让他们紧张起来。
所有的陌刀。都被整齐地架在一起,刀柄斜斜的散开,刀刃交织成一朵朵莲花的形状,绽放着寒冷的慑人的光芒。根据民间传说,陌刀最原始的雏形,就是从佛教传过来的,是戒刀的一个变种,本来是惩恶扬善的。经过经年累月地演变,才变成现在地杀人利器。从头到脚都充满了杀气。
只有那些从镇海军抽调来。加强到各个营里面的新兵,才会隐约感觉到自己地紧张。他们其实不用冲在最前线。他们的任务是等待先头进去的部队站稳了脚跟,打开了襄阳城的大门以后,他们才从大门直接进去。轮到他们出现在战场上,说明战场的最激烈时段已经过去。但是,毫无疑问,他们依然感觉到紧张,沉重的大战气氛,压得他们难以呼吸,尤其是周围越来越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
襄阳城内的淮西军同样感觉到异常的安静,很多的淮西军都下意识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询问对方将要发生什么事。马殷急匆匆的再次登上城头,勉力镇定的观察着真武山的方向。他是有战斗经验的,很快判断出鹰扬军的进攻就在眼前,但是,他还是没有判断出鹰扬军的主要攻击点,也没有看到鹰扬军的云梯究竟集中在哪里。如果没有云梯,鹰扬军凭什么爬上七丈高的城墙呢?
李琼和秦彦晖都是经历过战阵的,这时候也不免有点颤栗,他们同样在急切的寻找鹰扬军的云梯所在。只要找到鹰扬军的云梯集结地点,就可以判断出鹰扬军的主攻地段,可以有的放矢的安排防卫力量,在鹰扬军刚刚发起进攻的时候,就将他们杀死在城墙的下面。然而,令他们感觉到异常怪异的是,他们始终没有找到鹰扬军的云梯,无法判断鹰扬军的主攻点。
他们的内心越来越不安,越来越觉得恐惧,手心里面情不自禁的渗出了大量的汗水。鹰扬军靠近襄阳城的城墙已经十多天的时间,却没有发起进攻,而是在慢条斯理的进行着各种准备,这说明鹰扬军的准备是十分充分的,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旦鹰扬军发起攻击,肯定是非常猛烈的,淮西军能够守住襄阳城,就看他们是否可以挡住鹰扬军的三板斧。然而,他们还不能判断出鹰扬军的主攻点,这绝对是要命的。
“难道鹰扬军要从地下来?”
这是他们不约而同想到的问题。
正文第333章漩涡(6)
马殷立刻下令全城进入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在城内的大街小巷,在任何一个可能出现地道口的地方,都安排了大量的兵力,在屋顶上安排了更多的弓箭手。只要鹰扬军从地下钻出来,他们绝对会给予对方迎头痛击,将对方重新撵回去地下。
在真武山的上面,张浚、崔瀣、花满楼等人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们都隐约猜到,鹰扬军是要发动进攻了。说来也好笑,他们是完全从身边担任警戒工作的鬼雨都战士身上感觉到的,这些鬼雨都士兵,虽然承担的是警戒任务,可是他们的心,其实都已经飞到了襄阳城里面,刘恒、刘涛两个家伙在悄悄的窃窃私语,长吁短叹,毫不掩饰自己不能参与进攻的遗憾。
龙月秀也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不争气的跳动,四周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寂静的可怕。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得她无法动弹,她隐约感到自己的小腿好像在颤抖,真的,的确是在颤抖。这种紧张的时刻,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哪怕当初在成都大玄楼上,李俨盛怒之下,剥夺她的郡主封号,将她贬为庶民时,她也没有感觉到这么紧张。
花满楼深思说道:“鹰扬军果然有独到之处,襄阳城必定一举而下!”
张浚和崔瀣都说道:“但愿如此!”
光启三年四月二十二日。注定是一个天下震动地时刻。
午时三刻,通常都是人犯处斩的时刻,传说在这个时候,阳气是最盛的,无论被处斩的犯人多么凶悍。他的阴魂都不能对抗此时地阳气,只有乖乖的踏上黄泉路,投胎转世。重新做人。刘鼎将起爆的时间,定在了这个特殊时刻,显然有其特别地意义。
午时三刻很快到来。
“起爆!”刘鼎果断的下令。
“明白!”吉泽光凛然回答。
老马将沾满了火油的绳索点燃,只看到接好的导火索,绽放出劈劈啪啪的火花,向着地道里面延伸,在后面只留下一串串的白烟。火光,很快消失在阴暗的地道里面,最终完全不见,只有袅袅的白烟不断的冒出来。空气中渐渐的飘荡着一丝丝呛人地火药味。
一切都是如此的寂静,一切都如此的安详,一切都如此的整然有序。天空中,有小鸟自由的划过,它们大概是闻到了火药的味道,于是下意识的向上振翅,想要避过这种奇怪地味道。但是很快的,它们的身影又滑翔下来,在天空中拖出最美丽的弧线,丝毫都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降临。地上,一群群的蚂蚁在行军。它们地队列比鹰扬军还要整齐。地上散落着大量的落叶,有些地方被烧焦了,落叶下面隐藏着的食物,就是它们寻找的目标。忽然间,它们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于是它们的队伍分散了,大大小小的蚂蚁,开始慌乱逃窜,慌不择路到处乱窜,转眼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微风吹过。真武山上面显得特别的清爽。仅存的几棵松树,叶子发出沙沙沙地声音。似乎在诉说什么。松树上,似乎有松果开裂地声音,隐约还有松鼠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的声音,它们永远都是最快活地,人世间的苦难,和它们并没有丝毫的关系,午后这个温暖的时候,正是它们的快乐时光。
滴答!
不知道是谁的汗珠,轻轻的掉落在落叶上。
龙月秀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看了一下真武山的左侧,跟着看到一团火光在那里迸射而出。
轰隆隆……
蓦然间,一阵毁天灭地的巨响,将整个襄州都完全震醒了。刚才寂静下来的所有声音,都在这瞬间全部迸发出来。惊叫声、惨叫声、爆裂声、呻吟声……分不清的声音,全部都在这时候交织在一起,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整个真武山都震动起来,上面的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好像首先往上跳,然后跟着掉下来,心却依然好像停留在半空中。
啪!
一棵原本受伤的松树,不争气的从中折断,砸在了张浚等人的身边。快乐的小松鼠,完全被吓呆了,倒在地上完全没有反应,松果落在它们的身边,不停的滚动着。好大一会儿以后,那些掉地的小松鼠才尖叫着,纷纷缩入了草丛里面,躲避来自外界的巨响。但是没有人去关注它,谁也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真武山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只看到在他们的眼前,一团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瞬间笼罩了整个襄阳城,照亮了城内最黑暗的角落,淮西军惊恐的脸色,清晰可见。紧跟着,黑色的浓烟升腾而起,又将襄阳城全部都笼罩在黑雾当中,城头上的淮西军旗帜,也都被完全覆盖了。汉水河流中间,被激荡起无数的浪花,跟着向两边散开,在水面上游弋的鹰扬军战船,都明显的出现了晃动。
巨响过后,天空中不断的有东西落下,仿佛是平地冒出来的倾盆大雨,其实掉下来的都是被炸碎的砖头和石块,它们基本上都已经变成了粉末状。天空中的小鸟,先是被巨响吓得拼命往下掉,好不容易才扑棱扑棱的飞起来,结果又被天空中掉下来的砖头、石块砸中,于是只能痛苦的折翼,在地上拼命的扑打着翅膀,直到翅膀再也无法动弹为止。
一面淮西军的旗帜,在爆炸中高高地飞舞起来。在天空中被撕成了碎片。它飘飘荡荡的半空中飞舞着,好久好久都没有落下。无论是城内的淮西军,还是城外的鹰扬军,都清楚的看到了这面被撕碎地淮西军旗帜,它的飘动。代表的就是眼前地战局。浓郁的黑烟最终慢慢的将它笼罩,直到它最后无奈的覆盖在一片狼藉的大地上。
张浚和崔瀣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他们无法承受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震撼了,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迎接这一切。龙月秀却将眼睛睁得更大,可是她什么都没有看到,那一声巨响,将她完全震傻了。眼睛是睁开了,眼前的一切也都能看到,可是大脑却冻结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只有花满楼还算沉静,可是还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以降低内心地惊讶和恐惧。随后。他迅速的做了三个深呼吸,将自己从僵化状态中解救出来,慢慢的睁开眼睛,继续观察着巨响后的现场。
哗啦哗啦!
天空中下起了石头和砖头交织的大雨,继续落在他们的面前,他们的身上都是暗红色地灰尘。可是,他们都没有心思去拍打身上的灰尘。而是更加关注的盯着黑烟笼罩的地方。他们下意识的感觉到,鹰扬军地进攻,极有可能是从这黑暗里面开始的。果然,他们很快在黑烟最浓郁的地方,看到了鹰扬军的旗帜。
当硝烟稍稍散尽。在襄阳城的西门附近,出现了一个长约五十丈的斜坡,大量的砖头和碎石还在滚落,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襄阳城的城墙,是很高的,即使被炸塌了以后,形成地斜坡还是相当陡峭地,单兵翻越虽然不是问题,但是如果携带大型器械的话,就有点麻烦了。
“兄弟们。上啊!”
严阵以待地周杰旺大声叫起来。带头冲了上去。
罡字营的战士纷纷跳起来,跟在周杰旺的后面。很快就踏上了刚刚形成的斜坡。
斜坡上还有大量的碎石滚落,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战士当即被砸得呲牙咧嘴的,痛苦不堪。硝烟还没有消散,浓郁的火药味简直让人窒息。在这样的黑烟里面,讲话是不可能的,睁眼也是不可能的,一切都只能依靠手势来指挥。但是,他们不能顾及这些,第一时间冲入城内才是最重要的,他们不顾一切的顺着斜坡向上爬,捂着鼻子,闭着眼睛往上爬。
很快,罡字营翻过了斜坡,向着两边和正面扩展。一部分战士直接翻下另外一边的斜坡,向襄阳城的核心街道扩展,准备迎击反扑的淮西军。另外一部分则顺着两边城墙向旁边扩展,尽快占领两边的城墙。他们对于这样的攻击模式,已经非常的熟悉,完全不需要指挥官的指挥,就可以自动自觉的进行。那些被炸得糊里糊涂的淮西军士兵,根本没有清醒过来,就成了刀下亡魂。
最先入城的,是程千藏和车荷龙两个旅帅,他们带队下了斜坡以后,立刻向前面的主街道进发,越来越多的弓箭手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射出一枚枚的箭镞,为他们打开前进的道路。为了增强首批入城部队的攻击力,藏勒昭、屠雷、秦迈都带领部分鬼雨都战士参战了。这些首先入城的鹰扬军里面,就有他们活跃的身影。
从缺口处杀进来,遇到的淮西军并不多,绝大多数靠近缺口处的淮西军,都被剧烈的气浪掀翻在地上,要么死了,要么昏迷了,完全丧失了战斗力。更惨的是那些屋顶上的淮西军弓箭手,在剧烈爆炸的时候,全部从屋顶上掉了下来,在大街上痛苦的挣扎着,眼睁睁的看着鹰扬军靠近,他们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鹰扬军忙于向纵深发展,根本不理会这些掉下来的淮西军伤员。襄阳城的街道,是笔直的,很容易向前挺进,同样的,淮西军要反扑也是非常容易的。车荷龙带着队伍前进了一百余步的距离,发现前面越来越多的淮西军出现,于是下令就地组织防线,阻挡淮西军的反扑。藏勒昭等鬼雨都战士则继续顺着小巷潜伏前进,骚扰淮西军的后方。
马殷已经预料到鹰扬军将会发起猛攻。为此做好了精心地准备。然而,他没有想到,鹰扬军根本不需要用云梯来发动进攻,上万斤黑色火药的爆炸,瞬间就打开了通往城内的通道。在爆炸的一瞬间。马殷脑海里完全是一片的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后。他是万念俱灰,沮丧和惊骇同时涌上来,让他难以自处,要不是秦彦晖扶着他,他差点儿从城头上栽下去摔死。
在缺口附近地淮西军,早就被炸得烟消云散,和砖头、碎石混合在一起。其他地段的淮西军,也都愣住了,没有反应过来。其实他们眼睛里面是看到鹰扬军杀入来的,可是大脑却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鹰扬军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一枚枚的箭镞呼啸而来,将他们从人间送入了地狱。
直到整个罡字营都已经突入城内以后,马殷才反应过来。
“堵住缺口!”
马殷又急又怒的叫道。
他下令李琼立刻组织力量,将所有的部队都派上去,一定要将缺口堵住。
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缺口被打开的后果,鹰扬军从缺口源源不断的涌进来,正在对襄阳城展开分割包围。没有了城墙的掩护。城内的淮西军绝对凶多吉少。大部分的淮西军,其实就是拿起武器地农民而已,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鹰扬军的对手。他转眼看着自己的周围,发觉所有的淮西军士兵都在木然当中,显然是被刚才的巨响吓傻了。
“反击!反击!”
马殷拔出长剑。厉声高叫,好不容易才将一部分的淮西军叫醒过来。
李琼也明白事态严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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