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蕾的确喜欢好为人师,忍不住立刻就要定个时间,在郁幽帘的面前表现一下。
正在这时候,忽然间西北方向传来隆隆的响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众人感觉自己的脚下似乎也在轻轻的震动起来。
朱蕾有些惊讶的说道:“是打雷吗?”
所有人都摇摇头。
他们的脸色,都变得异常的肃穆。
这不是打雷,这是马蹄声,密集的大部队骑兵发出的马蹄声。
几乎是同一时刻,外面也传来了急促的铜锣声,梆梆梆。显得非常地急促,非常的刺耳。
这是大量敌人到来的信号。
原本寂静的开封城,马上被铜锣震醒了,值班的战士们急忙爬上城墙,所有还睡在被窝里面地战士。也都被值班的军官全部叫起来,准备迎战敌人。之前被组织起来的壮丁,也全部被惊醒了,带着紧张和恐惧,倾听着来自西北方的惊雷。如此密集的马蹄声,除了突厥人还有谁?
果然,片刻之后。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却是杨皓天急匆匆的赶来,朗声报告:“大人,大批突厥骑兵杀到,李克用也来了。彭团尉和神机旅张旅帅已经到城头上去了。初步估计,突厥骑兵地数量,不会少于四万人。”
朱蕾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冷气。
其余的鹰扬军将领。也都面面相觑。
果然是突厥人来了。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居然连李克用也杀到了开封城下。
刘鼎却显得非常沉静。他挥挥手让杨皓天回去自己的岗位,然后扫了眼前的所有人一眼。若无其事的说道:“知道了,他是冲着我来的。通知安贞夫人、朱将军、牛将军、潘参谋。我们到城头上去看看。”
这道命令是对朱蕾发地,可是朱蕾还沉浸在突厥人到来地惊愕中。完全没有反应,直到郁幽帘悄悄的捅了捅朱蕾地肋下,朱蕾才急忙去了。原来,她刚才心神激荡之际,居然将李克用听成了李存孝,还以为是李存孝来了。
这时候,外面的开封城,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大量地火把点燃,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夜空,到处都是脚步声,到处都是小孩地哭声,中间好像还有女人的惊叫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开封城地驻军并不多,只有宣武军的三千留守部队,还有鹰扬军的一个团,一个神机旅,其余的,就要依靠民众的力量了。安贞夫人张惠负责这一切,想必现在已经启动了应急程序。
鹰扬军的所有人,也渐渐从紧张中恢复了沉静。从军事角度来讲,李克用舍弃中牟,转兵突击开封,虽然看起来有些意外,却也是符合声东击西、避强就弱的基本战略的。不过,开封城的防御是相当坚固的,突厥人不擅长攻坚,他们有把握拿下开封城吗?难道是李克用还带来了攻城部队?刘鼎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掌,缓缓的说道:“好啊,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似乎有些兴奋的站起来,走到外面的院子里,将军服的扣子解开,让晚风吹荡着他的胸膛。
天空显得一片的漆黑,只有几颗可怜的星星在闪烁,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笼罩。地上的火光却是越来越明亮,渐渐的将夜空也映照成淡淡的血红色,好像是浓郁的鲜血被雨水冲淡以后的颜色。只有东方的启明星越来越亮,无论周围的一切如何变化,它都显得如此的引人注目。
刘鼎站在院子的中央,仰望着暗红色的夜空,心潮起伏。
他其实很盼望突厥人的骑兵前来攻打开封,所以故意在开封只留下少量的兵力。
他自愿充当这个诱饵,是有原因的。
突厥兵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他们的机动性,纵横驰骋,来去如风。要是他们不想和鹰扬军交战的话,鹰扬军根本抓不到他们。要是鹰扬军主动出城的话,立刻就会遭受灭顶之灾,因此,消灭突厥人的唯一办法,就是吸引他们攻城。然而,想要突厥人和鹰扬军主动攻城,就必须让突厥兵感觉到有机可乘,有破城的可能。好像中牟那么坚固的要塞,只有和李存孝有矛盾的李存信,才会故意拿骑兵往城墙上面磕,现在李克用来了,这样的情况肯定不会在发生。
宣武军之前实行的坚壁清野,节节抗击的战略,当然是正确的,完全可以坚持到突厥人心有不甘的撤退,但是,那样的胜利,自己的代价同样是惨重的,那就是汴州、洛阳、郑州附近,都要被突厥人全部毁掉。在突厥人撤退以后,当地的民众想要恢复生产,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朱温领导地宣武军。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可是始终无法突破中原这块地方,除了人力资源上的问题以外,常常受到突厥人的骚扰也是关键的原因。突厥人每年都要来问候宣武军一次。将宣武军辖地的水利设施、房屋建筑、道路桥梁什么地,全部毁坏,让宣武军不得不花费大量的资金,重新建造。这就给宣武军背上了沉重的负担,禁锢了宣武军的扩张能力。
现在轮到鹰扬军控制这块地域,刘鼎当然不希望每年都接受突厥人的“厚礼”。
想要避免这一点,就要有效的杀伤突厥人的有生力量。让他们没有力量再次南下。
要有效地杀伤突厥人的有生力量,只有吸引突厥人来攻城,在反击中歼灭对方。
因此,刘鼎反复思量,最终觉得,想要将李克用套住,想要避免突厥人到处杀人放火。将整个河南地区都毁于一旦。只有冒险将李克用吸引到开封城下来。突厥人现在的情报,应该已经清晰的知道。开封城内没有多少的鹰扬军部队,正是他们攻击开封的最好时机。只要李克用上了这条贼船。他想下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当然。刘鼎也是在冒险。
从战术上来讲,他地确是在冒险。而且是冒很大地风险。
开封城内,全部的防守兵力还不到六千人,而且还分成两个不同地派系。留守的宣武军,是实实在在地老弱病残。城内的壮丁,也只有不到千人,其余全部都是老人、妇女、孩子。而在开封城地外面,却有李克用带领的数万突厥兵,兵力对比至少也是七比一。即使开封城地城墙很高,风险也是非常非常大的。
但是,刘鼎决心冒这样的风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就是他到来开封的目的。
现在,李克用已经上钩了。
他和李克用之间的直接对决,很快就要展开。
远处的马蹄声,是越来越激烈了,仿佛是真真的惊雷,要将整个开封从地平线上抹掉。
相关的情报越来越清晰,果然是李克用带着大批突厥兵包围了开封城。黑暗中,无法准确的侦察到突厥骑兵的数量,但是想必不在四万人之下。站在开封高高的城墙上看出去,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黑暗。突厥人的军服都是黑色的,和黑暗完全笼罩成一体,根本看不清楚有多少人。
直到晨曦初现,黑幕被缓缓的撕裂开,大家才发现,开封城外依然是黑暗的一片,看不到边。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就是突厥人的大部队。太阳缓缓的升起来,照耀在这一片黑暗的上面,却不能驱走任何的黑幕。李克用的王旗,在晨风中高高的飘扬,让整个开封城都变得一片的肃穆。
“四万骑兵。”
有人喃喃自语的念叨起来。
原来,李克用从李存孝那里离开以后,眉头就越来越紧锁。
他将自己单独锁在中军营帐里,每天只和那颗祖母绿面面相觑,别人如果没有要事,都不敢去骚扰他。
自从有了这颗祖母绿以后,李克用独处研磨的时间就多了很多,对于这颗吐谷浑皇族的神物,李克用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他想要知道其中的秘密,还想要将它完全的制服。通过几个月的初步接触,李克用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参透了什么,只需要自己继续努力,就可以探索到其中的秘密了。
鹰扬军的战略,现在已经很清楚了,采取的依然是坚壁清野,节节阻击的办法,他们放弃了所有无法坚守的城镇、村庄、小据点,将人员和物资,都集中到拥有高大城墙的大据点里面,让突厥人无法在野外征集到足够的粮食,甚至还有宣武军放火焚烧了各地的草场,试图让突厥人的战马采集不到足够的草料,幸好现在是夏天,雨水很多,草场的大火根本烧不起来,突厥人的战马才没有燃眉之急。
李克用最讨厌宣武军的这一套,他觉得,朱温发明的这个法子。根本不叫打仗,这叫赖皮。
在他的眼里,朱温就是个没胆鬼,
刘鼎也是!
他们都没有胆量和突厥兵堂堂正正地大战一场,只能龟缩在城墙的背后。眼睁睁的看着突厥兵耀武扬威。
然而,面对这种赖皮的法子,李克用除了诅咒对方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毕竟,他地骑兵,也只能在城墙的外面。看着鹰扬军躲在城墙的背后,无可奈何。突厥骑兵绕城飞射的箭镞,在城垛上擦出一串串的火花,却伤害不到任何一个的鹰扬军,实在是令人沮丧。
就拿眼下的情况来说,突厥人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地死胡同来了。鹰扬军还是躲藏在城墙的背后,无论突厥兵如何挑衅。就是不肯出来。突厥兵想要攻城吧。却又不愿意付出太大的代价。要是继续这样耗下去,李克用觉得自己说不准哪天又要撤军了。就算突厥骑兵能够满载而归。可是却始终无法奈何鹰扬军的主力,始终是个巨大的遗憾。偏偏这样的遗憾,突厥兵已经尝试了好多次了。他已经不想继续尝试了。
这次他南下的目地,是要消灭敌人地有生力量。而不是做一个不体面的强盗。突厥人不稀罕宣武军坚壁清野过后地物资,说不定里面还被宣武军下了剧毒呢。之前就有突厥人因为不小心喝了某个村庄的井水,结果几十人全部毒发身亡,原来宣武军一早就在井水里面下了剧毒。面对这样地场景,抢掠已经显得没有任何的意义。
只有坚决地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入主中原,才能更加展示突厥人地强大。在拿到了祖母绿以后,李克用仿佛充满了雄心壮志,他不再满足于统治河东,他要入主中原,成为天下的霸主。他甚至憧憬着杀入长安,自立为帝。可是,眼下的情况,似乎距离李克用的雄心壮志有点远。
难道这次又是无功而返?
不!
李克用坚决说不!
宝剑出鞘,不沾血绝不收回。
坚壁清野?节节抗击?李克用决定不吃这一套。
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开封的位置。
那个该死的刘鼎,就在那里。
只要攻破开封,就能抓到刘鼎,就能将他撕成碎片喂马。
只要攻破开封,不但可以抓到刘鼎,还可以吸引其他据点的鹰扬军来援,从而在野战中歼灭鹰扬军的主力。
在祖母绿的刺激下,现在李克用只要一想到刘鼎,就有满腔的怒火,好像随时都要将他焚烧殆尽。
一定要消灭刘鼎!
一定要干净彻底的消灭刘鼎!
一定要让刘鼎的任何印记,都在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
对!
就这样干!
李克用眼睛赤红,紧握着拳头,正要叫人,忽然间外面传来脚步声,却是谋士姚民康就屁颠屁颠的赶来了。
姚民康是长安人,是张敬全介绍过来的,据说原来曾经在李昌符的麾下管理过后勤。此人最大的本事,的确是后勤管理,这次李克用心血来潮,下令十万突厥兵齐齐出动,事前完全没有准备,所有的后勤工作,都是姚民康加班加点的完成的,勉强保证了突厥人的需要。姚民康其实不擅长军事谋略,但是张敬全不在身边,李克用就经常将姚民康抓来当谋士使用,姚民康没有办法,只好两边跑。
李克用看到姚民康的脸色,就知道肯定又有突厥人吃瘪了,他皱眉说道:“有什么要紧事?”
果然,姚民康声音低沉的说道:“主上,存进攻击郑州失利,损失惨重。”
李克用不以为然的说道:“叫他不用着急,这么急躁做什么?要围困,围困到城内没有粮食为止!郑州城内军民超过十万人,难道他们的粮食,可以支撑一年的时间不成?不可能的!”
姚民康欲言又止,脸有难色。
李克用冷冷的说道:“难道他想一两天就把郑州攻下来?”
姚民康说道:“不是。”
李克用说道:“告诉他,先围城,别的都不用干。”
姚民康说道:“是!”
李克用走出了一小段路。忽然回头问道:“你刚才要说什么?损失惨重,到底是怎么个惨重法?”
姚民康急忙跑过来,苦巴巴的说道:“存进地报告……损失了四千余人……这报告是有水分的……所以……”
李克用的脸色,慢慢的阴沉下来,按理说。他平常听到这样的事情,早就生气了,说不定会当场将李存进地指挥官职务拿掉,可是自从和祖母绿日夜相处以后,李克用觉得自己的心肠软了很多,连李存信犯了那么大的错误,他最后都饶恕了他。李克用觉得这是一种进步。一种祖母绿带给他的进步。他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缓缓的说道:“混蛋!怎么搞的?他现在连打仗都不会了吗?”
姚民康苦涩地说道:“详细情况还不清楚,存进大人也是语焉不详,可能他自己都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据他的报告,他的部队在绕城飞射的时候,突然遭受了莫名其妙的攻击,致使大部分部队全部遇难……可是到底遭遇到了什么样的袭击。他派来的使者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李克用瞪着眼睛。冷冷地说道:“不可能!”
姚明康不敢言语。
李克用愤怒地骂道:“他是做什么吃的?他地弓箭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不还击?”
姚明康说道:“他们说根本看不到敌人……”
李克用一把将姚民康地胸口提起来,刚才忍耐下去的怒火。仿佛一下子都被激发出来了。他几乎是暴跳如雷地喝道:“你说什么?他们的眼睛都长在屁股上了,这么多地敌人。怎么会看不到?混蛋!”
姚明康急忙说道:“存进大人说,他马上发动进攻。誓死将郑州拿下来!”
李克用怒火渐渐消退,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的祖母绿。随即慢慢的松开了姚民康。
姚民康如释重负的喘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像到鬼门关去转了一圈,差点儿就回不来了。李克用一言不发的回到中军营帐,大声喝道:“李存进的使者在哪里?让他亲自来见我!”
一会儿,李存进的信使到来,哆哆嗦嗦的汇报了详细的情况。
其实,李存进本身还是非常骁勇的,他也是很能打仗的突厥将领。到达了郑州城下以后,李存进就按照李克用之前的吩咐,准备展开对郑州的围困,看看鹰扬军到底能够坚持多久。正儿八经的攻城,突厥兵还是头一次,他们没有足够的攻城武器,也没有足够的兵力,所以,在开始的数天内,李存进并没有什么动作。
根据情报,驻守郑州的部队,是鹰扬军的糁潭都,兵力大概有六七千人,其指挥官叫做萧骞迪,是很早就跟随刘鼎身边的。糁潭都乃是鹰扬军的重装部队,据说其建立的目标之一,就是在平原上对抗突厥骑兵。李存进揣摩萧骞迪的心理,有这样的一支重装部队存在,说不定萧骞迪受到了刺激以后,会出城来主动和突厥骑兵对战,那样突厥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为了给鹰扬军一点下马威,顺便刺激一下萧骞迪,李存进下令绕城飞射,将大量的箭镞射入郑州城内,震慑城内军民的士气。随着他一声令下,过万的突厥骑兵,好像潮水般的涌上来,绕着郑州城展开了射击。情况就像以前一样,突厥骑兵在马背上射出的锋利的箭头,完全压住了鹰扬军,城头上根本看不到鹰扬军的影子。
李存进对此十分的满意。
但是,骇人听闻的事情,就在他最满意的时候发生了。
只听到一连串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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