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淮深好像从来没有和我们打过交道?”刘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
“没有。归义军是西域的土霸王,在凉州,归义军自成一体,和回鹘人、吐蕃人的关系都非常的密切,说不清,道不明,倒是朝廷派去的官员,总是灰溜溜的去了又回来,没有一个人干得下去的。当初朝廷扣押张义潮,固然不义,但是归义军不希望朝廷插手西域,却也是明摆着的事实。”崔冷静的说道。
“我在哪里好像看到过有关的情报,说是归义军曾经要立张义潮为帝,只是张义潮本人拒绝了。后来张义潮主动入朝为质,朝廷将他扣留了以后,归义军和朝廷的关系,就逐渐的疏远了。等到张义潮老死,归义军马上和朝廷脱离了关系。现在的归义军,和朝廷已经没有任何的联系。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联系,大概也是我们和朝廷这样的联系。”李怡禾快人快语的说道。
刘鼎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归义军,暂时还隔得太远,等鹰扬军拿下关中再说吧。
三眼都送来的情报里面,还有一份比较特殊的报告,上面印有非常特殊的标记,乃是一个黑色的五角星图案。这种类型的报告,只有刘鼎和李怡禾才有资格拆看,旁边即使有人,也是不应该知道的。崔绾于是告辞离开。
李怡禾看过报告以后,神色显得非常的古怪,良久才说道:“萧致婉给军师写信,要求谈判。”
刘鼎愕然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怡禾。
萧致婉写信给艾飞雨?
李怡禾自己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苦笑着说道:“是真的,军师已经将信件都交过来了。
”
刘鼎打开信件一看,眉头轻轻的皱起来了。
信件里面,没有具体的内容,只是抄录了当日卓文君写给郎君司马相如的数字回环诗:
“一别之后,
两地相悬,
只说是三四月,
谁又知五六年。
七弦琴无心弹,
八行书无可传,
九连环从中折断。
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百思想,
千系念,
万般无奈把郎怨。
万语千言道不尽,
百无聊赖十凭栏。
重九登高看孤雁,
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
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
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
五月榴花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
四月~
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
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
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作女来我为男。”
从娟秀的字体看来,萧致婉应该是一个有文化有修养的女子,尽管三眼都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萧致婉的确切出身。她使用的是益州出产的十色笺,质量上乘,名贵而典雅,她还专门挑选了浅蓝色作为背景,至于字体,则是浅黄色的,即使是在大风中,也依然可以感觉到十色笺的香气。使用这样幽雅的纸张,又是如此娟秀的字迹,又引用卓文君的这首回环诗,实在是耐人寻味。
当然,有一种意思是不需要仔细寻味的,那就是现在的淮西军,已经到了末日,萧致婉作为大齐国的皇后,如果想要活命的话,只有改善和鹰扬军的关系。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过艾飞雨刚从江水中打捞起来的样子,刘鼎说不定还真的会被萧致婉的一番苦心所感动,一不留神就饶恕了她的性命。然而,只要想到当时艾飞雨的惨状,他就再次坚定了决心,即使是艾飞雨放过萧致婉,他也不能放过这个狠毒的女人。
李怡禾耸耸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说道:“天下居然有这样的女人,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卓文君呢!”
刘鼎冷冷的说道:“她会有报应的。”
李怡禾轻轻的摇摇头,默然不语。
其实,他俩都很清楚,艾飞雨始终有一个人放不下,这个人就是萧致婉。虽然萧致婉给他造成了难以想象的伤害,可是艾飞雨平时从来没有提及过她,而他们也非常识趣的,在敏感的话题中,总是避免提到萧致婉三个字。然而,他们都感觉得到,艾飞雨内心的那份眷恋。因为放不下,所以才要刘鼎做决定,所以才会将萧致婉的信件,送到刘鼎的面前。
“走吧!我们回去开封。”刘鼎将信件收起来,若无其事的说道。
李怡禾对夏可舞打个眼色,于是一行人很快翻身上马。
刘鼎离开虎牢关以后,很快回到开封。
他身边现在全部都是骑兵,可谓是来去如风,即使是到洛阳去兜了一圈,中间还在虎牢关逗留了一下,但是总共耗费的时间,也不到两天。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开封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如果实在要说有什么变化,就是来往的商旅似乎更多了些,侧面说明开封周边地区,已经逐渐的安稳下来,可以放心的进行商业贸易了。
牛存节将开封城内的宣武军带走以后,鹰扬军的海军陆战队也跟着撤走了,开封城内的对峙气氛,逐渐的得到缓解,最终完全消失不见。现在负责城内治安的,乃是赵振清带领的镇南军精锐,总兵力大约有三千人,但是主力都驻扎在城外的军营,只有值勤的时候才入城。刘鼎极力想要在开封营造一种不设防的气氛,推动商业贸易的发展。
尽管之前鹰扬军和镇南军有过不愉快的经历,在雷池流下了大量的鲜血,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局势的变化,双方逐渐由对峙变成合作,变成有条件的联合。南平王钟传眼光独到,明白当今天下大势,鹰扬军已经渐成气候,如果继续和鹰扬军对抗,不但对自己不利,对江西地区的民众也不利,于是放下了对峙的姿
极主动的推动双方谈判的进展,这次派遣赵振清和鹰T就是一个非常积极的行动。
作为刘鼎的特使,殷红林已经前往江西,正式和南平王钟传举行秘密谈判。由于殷红林身份特殊,可以代表刘鼎直接做出一些决定,故此双方的谈判,一开始就进行的比较有诚意。既然双方都有诚意,也就不会过分的为难对方,使得谈判工作的进展,一直都不错。
南平王钟传的底线,是鹰扬军不要进入江西,尤其是不要在江西发生战事,以免荼毒江西的民众。江西民众对于黄巢起义军,还是比较反感的,主要是当时起义军杀人太多,给人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而鹰扬军的底线,则是江西必须执行鹰扬军的命令,将其纳入鹰扬军的控制范围。根据双方初步的商定,南平王钟传表示愿意放弃王位,离开江西,和周通等人一起做个富家翁。
然而,刘鼎拒绝了钟传的这个请求,他认为,钟传主政江西,还是有很大功劳的,在钟传的主政下,江西的局势一直比较稳定,没有发生大的内乱,他不想贸然撤换钟传的职务。但是,考虑到一些细节上的问题,鹰扬军提出了部分的小要求,重点是钟传要主动将头上的王爷头衔去掉,成为刘鼎的下属。只要钟传做到了这一点,其他的东西都不用改变。
钟传自然是答应了,反正名义上的头衔,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于是双方进一步谈判军队的改编问题。既然已经成为刘鼎的下属,镇南军也就不可能继续存在。他麾下所属的镇南军,原则上全部解甲归田,一个不留。如果有愿意参加鹰扬军的,只要通过相关的考核,才能参加鹰扬军。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愿意继续留下来的人,并不是很多。事实上,由于长期的战乱,人心思稳,很多人都不希望继续有战事。江西处于鹰扬军的核心腹地周围,如果不参军的话,他们是可以过安稳日子的,当镇南军准备进行改编的消息传出,很多镇南军官兵,都在考虑如何适应新的生活了。
在谈判正式完成之前,鹰扬军派遣部分技术工匠,首先到了饶州的德兴地区,在那里进行铜矿的勘察工作。殷红林和钟传两人,也联袂到达了德兴地区,调集尽可能多的人力物力,对此地的铜矿进行采挖。由于这项工作非常重要,以致两人基本上是一边谈判,一边主导铜矿的勘探和开挖。
由于鹰扬军控制区域的急促扩大,物资短缺的现象是越来越严重了。其中关系到国计民生的物资,数量也不少,除了食盐之外,其中最短缺的物资,就是铜矿。经济发展,需要大量货币的支撑,而这时代流行的货币,正是铜钱,而铸造铜钱,需要大量的铜,偏偏鹰扬军现在的铜存量严重不足,自然导致铜币的供应非常紧张。
由于铜矿的不足,导致一度被打压下去的偏炉钱(分量不足的私铸铜币),再次出现在市场上流通,偏偏官炉钱(官府铸造的分量足够的铜币)的数量不够,鹰扬军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让这些偏炉钱在市场上流通,以满足市场的需要,结果引起了不少的问题,群众的意见反馈也比较激烈。
最可恶的是,还有人专门囤积官炉钱,然后悄悄的将其熔化,重新铸造分量不足的偏炉钱,以此获取暴利。又有些富商,又或者是大地主,家里储藏了成千上万的铜币,就是不肯拿出来使用,导致市场上流通的铜币,数量更加稀少。而铜币的数量越是稀少,囤积铜币的人就越多,使得市面上的铜钱越是稀少,几乎已经形成了恶性循环,仿佛是走入了死胡同,找不到出路了。
鹰扬军推官徐云虔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一度采取了非常果断的措施,狠狠的惩罚了一些私铸钱币的富商和地主,杀头抄家的手段都用上了。他同时颁布命令,严禁大量囤积钱币,但是收效不大。被徐云虔逮捕的人里面,有几个人和鹰扬军的高层也有联系,刘鼎杀鸡儆猴,处罚了几个人,依然无法遏制这种现象。
这种铜币短缺的现象,其实并不是鹰扬军出现才出现的,事实上,在开元年间,就已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一代名相宋璟,就是因为对偏炉钱采取高压的态势,严厉打击偏炉钱,结果引致严重的后果,最后不得不辞官回乡的。后来张九龄接任宰相,对偏炉钱睁只眼闭只眼,不了了之。窦浣和徐云虔对于这段历史都非常熟悉,两人可不敢重蹈宋璟的覆辙。
徐云虔在给刘鼎的报告上,也无奈的表示,由于铜矿的缺少,这种私铸偏炉钱的现象,是不可能全部灭绝的。大禹治水,宜疏不宜堵。最可行的办法,还是采挖更多的铜矿,为市场提供更多的铜币。只要市场上流通的铜币满足需要,自然就不会有人囤积铜币了,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至于有部分江南富商提出的使用纸币的方案,徐云虔显得非常的谨慎,窦浣等人也显得非常谨慎,他们更加倾向于使用白银代替铜币流通,只可惜,白银的数量,要比铜币更加的稀少,同样是富豪地主囤积的目标。每年从海外流入的白银,基本上都被囤积起来了,很少有继续拿出来使用的。
刘鼎对于经济政策确实不是很了解,对于白银、铜币、纸币都没有什么研究,因此,在发行纸币的问题上,他没有做出硬性的规定,还是交给窦浣、刘崇龟、刘崇鲁、崔碣、王承颜等人去研究。不过有一天,他忽然想起来,在江西的德兴地区,好像是有铜矿的,于是就让殷红林趁着谈判的机会,带领一大群的工匠,到那里实地查看一下,如果真的有铜矿,或许可以解一下当前的燃眉之急。
正在沉思的时候,赵振清前来报告:“王爷,安贞夫人请求孤身前往济州。”
他是镇南军的人,不能算是刘鼎的直接属下,所以称呼刘鼎为王爷。
刘鼎狐疑的说道:“她去济州做什么?”
赵振清说道:“不清楚,她没有说。”
刘鼎思索片刻,眉
的皱到一起,最后又慢慢的舒展开来,缓缓的说道:去吧!”
赵振清看看四周,发觉没有人,于是上前一步,低声的说道:“王爷?”
他虽然不是刘鼎的下属,却很清楚刘鼎的意思,刘鼎扣着安贞夫人,乃是要朱温不敢轻举妄动,要是张惠金蝉脱壳,离开了开封,刘鼎的这个计划,就没有效果了。谁都知道,张惠相当于朱温的半个大脑,对于朱温的影响力是很大的,如果安贞夫人龙归大海,朱温说不定又会有什么对付鹰扬军的毒计不成。
刘鼎看了赵振清一眼,淡淡的说道:“让她去吧!”
赵振清说道:“是。”
转身去传令。
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刘鼎忽然说道:“等等。”
赵振清急忙停步,转过身来,静候吩咐。
刘鼎说道:“我跟你去吧。”
夏可舞带着几十名的鬼雨都战士,簇拥着刘鼎来到宣武军节度使衙门。宣武军节度使衙门里面,气氛显得有点异样,到处都是破败的迹象,看不到人影,到处都是冷冷清清的。所有的丫鬟、奴仆,都被解散了,只剩下张惠和朱蕾两人,还有几个带小孩子的老仆。
张惠已经是家常妇女打扮,完全看不出是朝廷封赐的安贞夫人,倒像是一个满腹孤苦的老妇人。只有朱蕾,还是昔日的装扮,丰满的身材在劲装的衬托下,显得生机勃勃,充满了动感活力。对于刘鼎的到来,张惠是淡然处之,朱蕾则是充满了警惕,右手紧紧的握着剑柄。
刘鼎来到张惠的面前,躬身行礼,低沉的叫道:“嫂子。”
张惠淡淡的说道:“王爷来了啊!未能远迎,实在是失礼了!”
刘鼎挺直腰肢,沉声说道:“听说嫂子要到济州去?”
张惠漠然的说道:“你不是不答应吗?你不答应,自然是去不成了。”
刘鼎说道:“我是刚知道这件事,其实,嫂子到济州去也好。”
张惠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就谢谢了。”
朱蕾忽然从旁边钻出来,尖锐的叫道:“刘鼎,你……是要对我们动手了吗?”
刘鼎神色不动,漠然的说道:“朱姑娘何出此言?”
朱蕾冷冷的说道:“你原来不肯答应,生怕我们离开了开封,对你不利。现在你答应我们离开开封,是不是要在半路上对我们动手?”
刘鼎冷冷的说道:“你多虑了。”
朱蕾漆黑的眼珠子不停的转动,激动的说道:“我才没有多虑!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是非常清楚的!在城内动手,天下人都知道是你刘鼎做的,但是到了城外,你的人化妆成马贼,就可以推卸的一干二净了。”
刘鼎满脸不屑的神情,冷漠的说道:“你想的太多了。”
朱蕾执拗的说道:“不是我想得太多,而是你们一定会这么做的。”
刘鼎翻了翻白眼,不以为然的说道:“既然如此,我和你打个赌。”
朱蕾立刻说道:“什么赌?”
刘鼎不紧不慢的说道:“就赌你婶婶能不能平安的到达济州。”
朱蕾急忙说道:“怎么赌?”
刘鼎轻描淡写的说道:“要是你婶婶平安的到达济州,你就要在我的面前永远消失。”
朱蕾咬牙说道:“好!到时候我死给你看就是了!”
刘鼎说道:“死给我看做什么?”
朱蕾说道:“你不是要我在你的面前永远消失么?”
刘鼎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到日本去,又或者是到波斯去,我推荐你到波斯去!”
朱蕾微微一愣,随即叫道:“要是我婶婶半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你怎么说?”
刘鼎耸耸肩,冷冷的说道:“没有怎么说。”
朱蕾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脸色涨红,胸膛起伏,尖锐的说道:“这是什么赌?我输了,我要离开中原前往波斯,你输了,却什么都不用付出,这是什么道理?”
刘鼎转眼看着她,冷冷的说道:“没错,我的赌注就是这样的,输了,你要付出你的全部,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生活,但是赢了,你什么都得不到。因为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们谈条件。爱赌不赌,随你的便。”
朱蕾说道:“你,无赖!”
刘鼎说道:“你现在才知道吗?”
朱蕾说道:“好!我赌!”
刘鼎说道:“你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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