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他的身后,却还有浙江和福建这两个地方需要解决。
董昌那边,和平解决肯定是没有可能的,他不会归属到鹰扬军的麾下。至于福建节度使陈岩,则属于飘忽不定地人物。陈岩占据的福建,地形复杂,道路曲折难行,派遣军队从地面进攻,费时费力,刘鼎一直想策划从海面上进攻,一举拿下陈岩,就可以解决福建问题了。但是,这个解决地前提是,海军必须有足够的运输能力,海军陆战队有足够的战斗能力。
“得抽时间去检查检查海军的战斗力了。”刘鼎心里想。
说海军,海军到。
夏可舞前来报告:“大人,董澜来了。”
刘鼎有些愕然,随即欣然说道:“请他过来。我正要找他。”
自从鹰扬军海军拿到天策战舰的技术资料以后,刘鼎就安排董澜全程跟进天策战舰的制造事项,尽快将这种强大地战舰制造出来。
然而,尽管拿到了资料,天策战舰要制造起来,依然是困难重重。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选择合适地地点,建立合适的造船厂。
董澜经过再三地考察,觉得目前镇海地区的造船厂,都无法满足需要,要么就是地方太小,要么就是技术不符合要求。而且,这些造船厂,都已经接受了大量地订单,有些造船厂需要日夜开工,三年才能将手上的订单消化掉。飞速发展的海上贸易,导
商处的需求量大量增加,订单好像雪片似的飞向各个要他们停止目前的造船,改造天策战舰,也是一项比较为难的事情。
按照历史的资料记载,最好的造船厂,应该是在扬州。当初除了登州的造船厂之外,最大的造船厂,就在扬州地区。鹰扬军拿下扬州以后,董澜立刻带着船匠到扬州来考察,最终将目标锁定在扬子,这里有一片宽阔的水域,和长江直接相连,方便物料的运输。董澜拿定主意,就兴冲冲的前来向刘鼎报告。
片刻之后,董澜到达望春楼。
刘鼎劈头盖脸就问:“地址选好了没有?”
董澜兴奋的说道:“就在扬子。”
刘鼎说道:“很好。
建设造船厂,需要多久?”
董澜说道:“条件顺利的话,九个月即可。”
刘鼎又问道:“建造一艘天策战舰,需要多长时间?”
董澜说道:“若是材料、人力不缺的话,两年四个月便可。”
刘鼎又问道:“要这么长时间?”
董澜说道:“大人,这是天策战舰,可不是一般的小船。”
刘鼎又问道:“相关的原材料,能够满足需要么?”
董澜说道:“大人,海军方面已经全力支持制造天策战舰,原材料方面没有问题。”
刘鼎点点头,慢慢的说道:“那你们准备建多少个船坞?”
董澜说道:“初步计划四个,第二期扩展到八个,第三期扩展到十二个。”
刘鼎斟酌一下,点头说道:“计划很好,就按此执行,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
董澜等人的计划,全部得到刘鼎的肯定,精神大受鼓舞,精神抖擞的去了。
下午时分,刘鼎靠在望春楼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忽然间,外面传来飘雨的声音,刘鼎睁眼一看,居然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水,洒落在望春楼外面的草地上,将原本就碧绿的草尖,洗刷得更加碧绿娇嫩。梅雨季节,雨水说来就来。江南的雨水,绵绵不断。一会儿地功夫,望穿了地屋檐上,就滴落了串串的水珠。瘦西湖本来就已经景色怡人,现在朦胧在烟雨中,更是好像仙境一样。
透过朦胧的烟雨,刘鼎无意中看到远处有一艘画舫慢慢过来,在宽阔的水面上,这艘画舫显得非常的孤独。但是,它依然孤独的前进着。刘鼎清楚的记得下午并没有会见安排,不知道画舫带来地是什么人。正在疑惑的时候,令狐翼前来报告:“大人,史大人带着时来了。”
刘鼎精神微微一震。
时,他终于还是投降了。
令狐翼看着刘鼎的神色,低声的说道:“大人,要不要……”
时是捉拿黄巢等人地凶手,刘鼎的全家,都可以说是直接死在了时地手中。令狐翼的意思,自然是要不要准备刀剑侍候。或许刘鼎的确宽宏大量,可以放过李昌符,可以放过骆知祥,可以放过沈文昌,但是,时害死了刘鼎的全家,他不可能会放过对方吧。
刘鼎摇摇头,温和的说道:“我不准备杀他。”
令狐翼微微有些愕然,随即涌起对大人的深深尊敬,欣然地退到了旁边。
刘鼎杀周宝,杀秦宗权,杀李罕之,杀杨复恭,一点都不手软,他本来以为刘鼎肯定会杀了时为先父报仇雪恨的,没想到,刘鼎居然准备放过他,这需要何等地勇气,何等开阔的胸怀。如果刘鼎连时都能够放过,天下人,还有谁敢质刘鼎地胸怀?
放过时,的确需要勇气。
其实,在刘鼎本身而言,倒不觉得时有什么可恨地,毕竟,他是后世穿越来的人,投身到一个和黄巢有关系的人身上而已,那个人的意识,已经荡然无存。刘鼎的内心,自然不会承认和黄巢的关系。况且,随着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越来越透彻,刘鼎对黄巢也没有多少恭敬之情。说的不客气一点,黄巢其实就是一个杀人魔王而已,只知道破坏,不知道建设。无论是对历史还是对民众,都是实实在在的罪人。历史书说他革命,都是扯淡。
只是鹰扬军上下,都知道时乃是直接害死黄巢的人,在外人的眼光里面,刘鼎就是黄巢的儿子。父亲死在了对方的手下,做儿子的,如果不想办法报仇雪恨的话,会不会被人冠以不孝的名义呢?尽管这个可能性很小,却不是不存在的。
当然,到了刘鼎现在的地位,没有人能够在这方面给他带来压力了,如何处置时,完全取决于他自己。放过时,则是显得他宽宏大量。不放过时,那是为父报仇。无论是哪一种,都没有人会责怪他。鹰扬军的宣传部门,已经拟定好了两套方案,都可以将刘鼎的形象继续拔高。
史光璧带着时上岸,只看到时麻布赤足,衣饰相当的简单,但是神态却相当的肃然,腰板也挺得笔直。他尽管已经下决心投降,可是在刘鼎的面前,却没有丧失作为一个为人上者的风范,和李昌符的狡猾比起来,时无是有骨气多了。
这是刘鼎第一次看到失败者也如此傲然。其实,时没有必要这样傲然。当然,他有足够的理由傲然。毕竟,李克用没有抓到黄巢,朱温没有抓到黄巢,只有他时抓到了黄巢。论功行赏,他时成为中和四年以后,最耀眼的节度使。
史光璧向刘鼎施礼说道:“大人,这位就是武宁军节度使时时大人……”
话音未落,时苍老的声音已经传来:“刘鼎,你要我投降可以,但是,要我认罪,却是万万不行!”
刘鼎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请他们进来。
史光璧和时进来,史光璧站着,时却大马金刀的坐了下去。
刘鼎不动声色的说道:“谈判情况如何?”
史光璧说道:“武宁军愿意放下武器,交出泗州、濠州、楚州。”
刘鼎看看时,慢慢的说道:“如此说来,时大人是愿意无条件投降了?”
时突然说道:“史光璧,你走开。”
史光璧看了刘鼎一眼。
刘鼎点点头。
史光璧就退到了门外。
刘鼎淡然自若的说道:“看来时大人有些话想单独对我说?”
时满脸肃然,掷地有声的说道:“不错,我是想跟你说,你老子是我杀的,你想报仇就来吧!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正文第529章烟花四月下扬州(5)
刘鼎笑了笑,淡然说道:“时,其实你是外强中干。你前面一句话,果然富丽堂皇,颇有英气。但是后面一句话,却是为自己的狡辩,透露出你内心的虚弱。你若是有种,就没有为自己辩解的必要。一句就是我杀了黄巢,你便如何即可,何必画蛇添足?”
时微微一愣。
刘鼎油然说道:“我刘鼎杀了周宝,杀了李罕之,杀了杨复恭,杀了就杀了,管他们是什么人?乱臣贼子?帝国栋梁?地方豪强?权倾朝野?呸!我刘鼎杀了就杀了,别人拿我怎么样?”
时再次微微一愣。
刘鼎依然是恬静的样子,慢悠悠的说道:“大丈夫做事,只求问心无愧,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时颇有些恼怒,怒声说道:“你在教训我?”
刘鼎悠然自得的说道:“你做的不对,我自然可以教训你!难道,你觉得我没有资格?”
时欲言又止,肃穆的脸膛不断起伏,显然是真的动怒了。
刘鼎依然是轻飘飘的说道:“轮权势,我是亲王,你是侯爵;论武力,你不是我一合之敌;论军队,你不足我十分之一。你唯一比我强的,只是年龄而已。朝廷已经下旨,让武宁军节度使隶属鹰扬军节度使的管辖,换句话来说,你就是我的属下,我是你的上司,我为什么没有资格教训你?”
时恼怒地叫道:“我呸!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过是乳臭未干地小子罢了!”
刘鼎不屑地说道:“堂堂武宁军节度使。就是这等修养?亏先皇还如此看重你。真是走了眼了。”
时顿时暴怒。厉声说道:“刘鼎。你杀了我就是。何必侮辱老夫?”
刘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有些不屑地看着他。漠然说道:“你既然有胆子到这里来。难道就没有做好被侮辱地准备?你麻布赤足。是想要学屈原么?呸!沽名钓誉之徒。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时恼羞成怒。根根头发都竖起来。厉声说道:“好!你骂吧!老夫就是杀了你地老子。你再骂一万遍。都改变不了这个现实!”
刘鼎淡然自若地说道:“是么?”
时仰首向天,满脸傲然,显然不屑和刘鼎对答。
刘鼎淡淡地说道:“朝廷不日就要下旨,原武宁节度使时,本来勾结黄巢,试图里应外合,谋逆天下。后来黄巢起义军失败,他便心生异端,暗中设伏,杀死黄巢,以换取朝廷的宽恕。他又卑鄙无耻,向朱温跪地求饶,得以芶延残喘,为了活命,他更是亲口叫朱温一百声亲爷爷……”
时怒不可遏,厉声骂道:“呸!谁相信你的胡说八道!你想侮辱我,休想!”
刘鼎淡淡的说道:“朝廷修史,没有我的同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想要让你留下千古骂名,你时就不会在史书上有一点点的可取之处。这世界上骨头最贱的是什么,是文人!我想让他们怎么写,他们就么写!至于你地家人,则要永远被打入万层地狱……”
时怒发冲冠,厉声骂道:“你敢?”
刘鼎淡淡的说道:“我有何不敢?”
时无言以对:“你!”
刘鼎依然是淡淡地说道:“你质我能不能做到?呵呵,我倒觉得问题不大。你想,你若不是和黄巢有勾结,如何能够在李克用和朱温的前面,找到黄巢躲藏的虎狼谷?若不是你和黄巢预先结识,林言又怎么会杀了黄巢,将首级献给你?你又为什么会放过林言?”
时无语。
现在鹰扬军控制了朝廷,想要改修史书,颠倒黑白,当然可以。刚才刘鼎指出的几点,正是当初李克用质问他的几点,他时确实难以回答。要是刘鼎将此写入史书,他时只怕从此以后,真地要成为历史的罪人,永远受后世地唾骂。他时一生,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节,他决心求死,也不过是成全自己的名节罢了。
刘鼎轻描淡写的说道:“后世之人,就算要替你翻案,也难以回答上述几个问题吧。”
时只好狠狠的说道:“要杀要剐随你便,多说什么。”
刘鼎却淡淡地说道:“我不杀你。”
时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我不要承你地恩惠。”
刘鼎依然是轻描淡写的说道:“我说不杀你就是不杀你。”
时瞪着刘鼎,狠狠地说道:“你想怎么样?”
刘鼎并没有立刻回答,目光看着外面的雨水,忽然说道:“如果我说我对杀戮有些厌倦了,你会相信么?”
时嗤之以鼻。
刘鼎忽然说道:“时,你知道我为什么放过你吗?”
时不屑地冷笑:“成大事者不惜小费,你想用你的小恩小惠,向全天下宣示,你刘鼎是如何的伟大,以此来收拢人心。我知道,你的野心不小,你的办法也对头。对此,我无话可说。”
刘鼎摇头说道:“你错了。”
时不屑的冷笑。
刘鼎缓缓的说道:“原谅你,不是我一时的冲动。其实,两年前,我站在陈州的城墙上,看着外面荒凉的原野,想到之前的陈州大战,想到以人为粮的那一幕,我就决定饶恕你了。”
时眉头大皱,欲言又止,原本不屑的神色,逐渐的凝重起来。很显然,他没有想到,会从刘鼎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说话。他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刘鼎没有必要跟他虚伪,也没有必要收买他。正如刘鼎所说的那样,他不但可以杀了时,还可以颠倒黑白,让他时永远承受千古骂名。
刘鼎颇为感触的说道:“我亲自到陈州外面的乱葬岗去慰藉那些死于刀下的亡灵,希望以我的微薄之力,能够减轻一些人的罪孽。你知道吗?我祭拜完的当天晚上,陈州就下起了大雨。我站在屋檐前,看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水,耳边隐约听到无数哀嚎地声音。那都是冤死的陈州百姓冤魂,他们当天晚上终于可以得到解脱,转身投胎去了。
”
他面对时,淡然说道:“说真的,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对了,谁错了,或许,大家都没有错,又或者,大家都错了。但是,我不想追究过去的事情。百姓希望能够尽快安定下来过日子,我也希望江淮地区,还有江南,都尽快安定。我们的对手,不应该是我们自己人,而是外来的威胁。”
时有些言不由衷的说道:“你……的眼光很长远,胸怀天下……比你老子强多了。”
刘鼎笑了笑,漠然说道:“只怕这不是你时地心里话吧,”
时深沉的说道:“我不欣赏你,也不赞成你所做地事情,如果我有能力,我还是会阻止你
我已经没有这个能力,只能听你诉说。不过,我你比你的老子有眼光。你能成大事,你老子不行。”
刘鼎淡淡的说道:“我倒想听听你的理论。”
时苦涩的说道:“你老子刚劲有余,韧劲不足,不懂得转|U。他乃是依仗百姓起家,最后却成了百姓地对头,他是自己将自己架到了断头台上,和我,和朝廷,都没有关系。他如果不是自己走错了,我时又能够拿他怎么样?”
刘鼎沉静的说道:“说下去,我洗耳恭听。”
时有点茫然地说道:“世界上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杀戮只是最低下的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只是,什么时候使用杀戮的策略,什么时候使用妥协策略,一般人都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所以,你胜利了,我失败了。”
刘鼎说道:“真心话?”
时说道:“真心话。”
刘鼎说道:“朱温呢?”
时说道:“他被你抢了先机。
”
刘鼎说道:“若非如此,我不是他的对手?”
时说道:“很难。”
顿了顿,又说道:“你的最大对手,不是李克用,而是朱温,相信你也注意到了。你就算能够占领山东,他也会退守河北地。就是你占领河北,他也会退守幽州。实在不行,他还会到契丹人的区域去避难。以他地智慧,取得契丹人的信任不难。所以,你想要彻底地消灭他,很难,真的很难。”
刘鼎沉吟不语。
时说道:“我已经解散武宁军,你若是要追回我地性命,随时来取便是。”
刘鼎拍拍手,
有人送来一幅字画。
展开一看,原来是刘鼎亲笔所书的四个字:“既往不咎。”
刘鼎慢慢的说道:“字写得不好,但是效用还是有的,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