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策之九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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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策之九霸王-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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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部暖烘烘的热意驱走了一室的寒冷,恋姬放松身子靠在他的怀里。

自北狄入冬後,每过晌午,天候就冷冽得让人手脚冰凉,在这住久了,她也逐渐习惯挨靠著他温暖的身子度过寒冷的夜晚,对於外人怎么看待他们兄妹俩同寝一室的这件事,则不再重要,她也无心去理会,因为没有他,她怎么也睡不著。

「你要把八哥送去西戎?」兄弟俩吵得那么大声,让在里头的她不想听到都很难。

他埋首在她的颈间,「嗯。」

「因为我的缘故?」因为野焰对庞云的事说溜了嘴,所以他才这样罚他?

「不是。」察觉她的敏感,铁勒下意识地将环在她腰肢上的手臂收紧了些。「日前太子就已奉圣命送来了太子谕要他去镇守西戎。」

她的声音停顿了下来,豫犹了很久,又复启口。

「我不会去见庞云的,所以……」

「所以?」他张开眼,将她半转过身子与他面对面。

恋姬凝望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瞳,「别杀他。」

对庞云,她已经够愧疚於心了,她知道铁勒对不死心的庞云有多反感,也因庞云始终在心中有个疙瘩,为了一劳永逸,他或许会出此下策,她必须为庞云做点什么,不然,她不知自己要背负这份罪恶的感觉到何时才能解脱。

铁勒深吸口气,用力地拥她入怀,「忘了庞云的事。」

「你答应了?」没得到他落实的答案前,她不放弃。

他没有回答,只是更加收紧了怀抱,可是他却发现,无论他再用多少力气将她紧拥,再怎么亲密相偎,他们之间横划开来的距离却比从前来得更遥远。

野焰说得没错,她正日渐将自己封闭起来,虽然她仍是在他的身边,但她再也不像以往一样笑吟吟地唤他,也不再为他们之间的情事伤心落泪,曾经出现在她眼底的情伤,已消失无踪,仿佛她从不曾爱过他似的,她的眼瞳里,再也看不见他。

他也希望她能恢复往日的欢笑,也盼望他们俩还是和从前一样亲和婉爱,可是他不会是败寇,她猜不出来,但她却为那些深陷在其中,不得不干戈相向的兄长们感到悲哀,而对於特意回京摄政的铁勒,究竟他只是为遵皇命而接手摄政,还是他也有意为皇?她也猜不出他真正的心态。

会看不出他的心,是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敲开他上锁的心门,打开走进里头好好看一看,这些年来,他们彼此皆为自己的心落了锁上了枷,他们俩的这个举动,皆是意在保护自己,同时也想藉此方式来维系他们两人的关系。

铁勒对她的爱无庸置疑,可是自他将野焰送去西戎後,或许是野焰的话对他起了作用,也可能是他不想再伤害她,他不曾再强迫她必须也爱他,他只要求留在他身边,此外别无其他。

虽然他们都无法再像从前以兄妹相待,但他用一种似家人又似朋友的身分来面对她,这让背负著道德压力的她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让她有著某种说不出口的失落。在他的影响下,她也渐渐以这种方式来与他相处,这使得他们之间的情,自表面上来看,似乎是愈来愈淡,淡得几乎就快消失无踪,但私底下所暗藏著的,她想,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公主,夜深了,该歇息了。」服侍她的掖庭小声地在她身後轻嘱,打断了她游离的思绪。

恋姬朝身後摆摆手,「我想再坐坐,你先下去吧。」秋未了,再过不久就将飘雪,她想趁天气还晴朗时,再看看这片和北狄相似的漫天星光。

「是。」仔细为她将廊上的宫灯添了油,以免风势将灯焰吹熄後,掖庭悄然退下,将寂静的大殿与空旷的殿廊,留给这名喜爱独处的主子。

坐在殿廊上的恋姬,仰首靠在殿门上。她还不想睡,因为她还未听见总是夜归的铁勒专属的足音,虽然明知就算等到了他,恐怕他们也不会说上一句话,但她还是想等,只因她已习惯了在睡前倾听他沉稳的步伐在廊上所制造的声响,若是没等到他,她睡不著。

将双眼凝定在远方天际闪烁的星子上,专心聆听周遭一举一动的恋姬,等著等著,廊上终於泛起了一道自远而近的步音,但她随即认出来,这道听来有些慌急的步音……不是铁勒。

听朵湛说,大明宫时有刺客,该不会今夜她就恰巧遇上了一个?

她戒备地坐直身子,在确定那道步音的确是朝她而来时,她连忙站起身打算唤来远在殿外驻守的宫卫,但廊上被宫灯照亮的那抹身影,却让她止住所有的动作。

庞云?

「跟我走。」刚自大明宫地牢释出的庞云,走至她面前,不由分说地朝她伸出手。

恋姬怔了怔,徐缓地朝他摇首,「不。」

「跟著他,你不会有幸福的。」没料到她会拒绝的庞云,在收回手之余,不死心地想向她动之以情。

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担心他的安危,探首朝外头看了看。

「你快走吧,若是被人发现你在这的话,你的性命难保。」听冷天色说,为了舒河与父皇妃子私恋一事,西内与卫王党水火不容得很,他要是被人逮著的话,後果会不堪设想。

他匆地将她拉离殿门来至廊畔一角,让她背抵著墙,两手按在她的身旁两侧。

「在北狄的这些年来,你为何不来找我?」从铁勒派来防他的人马就可得知,她应该也知道他就近在咫尺,因此他非得来见她一面,他耍让自己得到一个等待落空的原因。

恋姬直视著他的眼眸,「庞云,我什么都下想解释。」

他的眼瞳飘浮不定,「你……爱铁勒?」她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理由,所以才不来找他?

她选择用沉默来代替回答。

对铁勒的爱,已非关道德两字可容她来拘束,她曾试著压抑,也曾想过或许她会在岁月日复一日的冲淡下,逐渐能够对铁勒释怀撤爱,可是她没有,她说不出口的情意还是一如初时,即使铁勒可能已下再如从前那般对她执著狂热,或者早就已对她意冷心灰,她还是无法改变自己那颗诚实的心。

「他是你的兄长!」因她的不否认,他握紧了双拳咬牙低吼。

她疲惫地别开眼,「这句话我听得够多了。」

「恋姬!」他一把捉住欲定的她。

自手臂的痛感中,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不甘,还记得当年,她曾想留在京中,为受伤的他弥补,以减轻她的歉疚,但如今她才明白,她不该想要弥补什么,就算是她一手造成了今日,有责任的人并不只是她而已,他们也都该负罪,因为他们伤她更深。

「请叫我十公主。」恋姬拨开他的手,「这个名,不是你能唤的。」

「铁勒就能吗?」他反唇相稽。

「我不是奖赏,可以请你们停止争夺了吗?」够了,她真的受够这两个互不放过的男人了。

在他们两人都因求之不得而痛苦时,他们有没有想过她?他们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相互攻击,再把罪名全都由她去背负,并要求她独力承担,这对她来说,太不公平。

心虚自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地压下。「我不是争夺,我只是要你回来我的身边。」

「我不能。」她断然否决,不想给他任何期待。

「为什么?」

恋姬一手指向他的心房,「你早就知道是什么原因。」当年他在向她求亲时,她就已经对他说过了。

他难忍地问:「你当真不曾爱过我?」他曾说过他愿等她的,但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不改初衷?

「我爱他。」她平淡地述说著,仿佛这个答案早巳存在,只是没有人愿意去正视,也无人愿意承认罢了。

庞云睁大了眼,第一次,这么清楚地听见她所爱何人的这句话自她口中说出。

她仰起螓首,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我想你也应当知道,当年或许你是爱过我,但现今你的爱却已荡然无存,因为这些年下来,你早已由爱生恨,一味地全盘憎恨著铁勒,你只是想赢得这场意气之争而已。」

在她清澈映人的眼眸下,庞云的喘息既重且深。

他不愿承认,她所说的是真。

他分明就知道她当年是为何而答应他的求亲,但他情愿装作无知也不说破,若不是贪求她能够忘了铁勒,他又怎会入局?实际上,会有今日,一切皆是出自於他的选择,这些年来,他不断地提醒自己他有多么地爱她,日夜反覆温习,她是遭人夺走的,因为唯有这样,他才能告诉自己,他并不是恋姬为逃避铁勒而选择的替身,这样他才能有著继续追逐铁勒的勇气,也才能正视著铁勒的双眼与他抗衡,若不如此……他走不到今日 



但是一迳追逐著铁勒,并学习卧桑把个人放在家国之後,他却逐渐忘记了她的模样,他……

「放过我吧,我想好好的过日子。」恋姬柔声地请求。

就连她的话也没听完,庞云奋力扭过头,转身跳下殿廊朝黑暗的园子里跑去,恋姬叹了口气倚靠在墙上,感觉她一直搁放在肩上的重担,似乎在这一刻忽然变轻了许多。

「二哥?」当熟悉的脚步声在廊上响起时,她微偏过螓首看向他。

「刚走的那个是庞云?」眼力甚好的铁勒,边走边望向园子远处那抹消闪在树间的身影。

「嗯。」他的表情令她有些好奇,「是你放了他的?」以他这副不想追的态度来看,庞云八成是他下令放的。

铁勒的脚步来到她的身旁停下,「父皇都已知情了,再关著他也没用。」

「为何你没有杀庞云?」无论足以旧恨还是政敌来论,照理说,铁勒应当是不会留著他的。

「你曾要求过。」他也和她一样靠站在墙边,与她一同抬首望著远方的星子。

恋姬顿时想起当年她的确是要求过他,但她记得,当时他并没有答允,其实她也知道,无论她的要求是什么,只要她说,他或许全都会答应。

「你们……谈了些什么?」他问得很犹豫。

「一些往事。」她轻轻带过,不想对他说得太多,是不希望他又因庞云而再次悬著心。这些年来无论他上哪,他都会带著她去,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他从无一日稍减过的恐惧,她知道他总是害怕著有一天她会离他而去,或者是庞云会自暗地里冒出来将她带走。

但铁勒却很想知道,那些往事里包括了什么,以及,她是否想回到庞云的身边。

「恋姬。」他禁不住想问,「你可曾……」

「嗯?」她微微侧过螓首看向身旁的他。

可曾爱过我?他无声地在心里问。

这句话他问不出口,无论试过多少次他就是问不出口,因为,他怕所得到的答案,他将无法承受。他无法猜测出庞云在她心中的重量,但他清楚知道他在她心中所占的是什么地位,与她相处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唤他为二哥,她从不直唤他的名,或许在她的心里,他永远就只是她口中所唤的二哥。

以前,他以为只要将她留在身边,总有天他能将她的芳心掳获,以为只要将她捉牢一点,那么她便不会离开,可是她却以消极的态度来面对他所给予的,这些年来他恍然明白了一点,强迫性的拥有,并不能拥有,所得到的只不过是失去而已。

或许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失去她了,就从他强行将她带离京兆的那一刻起。

「二哥?」迟等不到他的下文,恋姬忍不住伸手轻推对著她沉思的他。

「没什么。」他收回已冷的意绪,藉著不明的光影掩去脸上的那份痛苦。

「二哥。」在稍冷的风中,她匆地想起了一件事,「你要照父皇的旨意攻打北武国吗?」昨日所有的兄长全都被父皇召至翠微宫,那时,父皇给了他一道口谕,可是他当时却没有说要不要遵旨。

铁勒音调沉沉地,「我还在考虑。」

「考虑什么?」有什么好考虑的,要是他不发兵的话,他将会被撤销所有封号王权军职。

「我母后。」他只是顾虑到一个人而已。

「啊。」恋姬恍然大悟地掩著唇,都忘了他的母后西内娘娘是来自北武国。

「我先进去了,你也早点歇著。」铁勒并不想提及这个话题,站直身子就要往殿内走。

她伸手拉住他,「你不想去与父皇谈谈?」

「谈什么?」他们父子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

「他苛待你的原因。」光从舒河的事件就可以知道,极不愿让父皇知情此事而加重病情的他,其实还是很爱父皇的。

铁勒心灰意冷地别开眼,「用不著了。」

自父皇下了那道口谕起,他便已明白过去的种种始末,也知道父皇要他亲征北武国的用意,在两方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他还需要刻意去问吗?他早就心死了。

「二哥?」为了他的神情,她有些不忍。

他避开与她的目光接触,「明日,我会去见母后,至於我是否会遵照圣意进攻北武国,我会斟酌。」

恋姬才想把他与父皇之间的事再问个明白时,他却跨步走进殿内,她凝视著他走得有些急的脚步,心中匆有所悟。

铁勒,在逃避她?

* * *

在思凉宫的宫阶上,冷天色纳闷地回过头看著站在阶上不走的铁勒。

「王爷?」不是说要来思凉宫看西内娘娘吗?怎么人都到了这里他又不进去?

雪白漫长的宫阶顶端,是座阳光照不进的阴森殿宇,铁勒定立著脚步,往事像潮水一幕幕涌来,苍白美丽的母后、不快乐的母后、不曾抱过他的母后、渴望父皇再度踏进思凉宫的母后、因不得宠而思念故国的母后……过去种种不愉快的回忆,像具具沉重绑缚在他脚上的枷锁,令他不知该如何说服自己踏出脚步拾级而上。

那日在清凉殿上聆听父皇口谕时,母后也在场,她也听见了代传圣意的冷天放大声说出,父皇要他率兵在百日内攻陷北武国的旨意,这几日来,母后为了他是否该遵旨出征北武国,也因即将不久於人世的父皇而过度悲伤,据思凉宫的下人们表示,母后曾自尽多次未果,情绪一直很激动的母后,更是下令不许宫人让他踏进思凉宫半步,她下要看到他这个即将率领铁骑踏平她故乡的敌人,也下想见他这名害她自诞下他後,她便再也无法获得圣上垂爱的皇子。

她将一切的错都归咎至他身上。

他是她的错吗?

「王爷,咱们进不进去?」冷天色走回他的身旁,忧心地看著他心事重重的脸庞。

铁勒收回漫游的心绪,在心中把要对母后说的话思索了一会,深吸了口气後拾级步上宫阶。

守在殿门前的宫人们,在铁勒即将步进殿内时,齐身横挡在殿前拦阻他的脚步。

「王爷,娘娘不许你……」

铁勒朝他们冷森一瞪,不怒而威的气势立刻将他们吓退两大步。

「还不快去通报?」冷天色在宫人白了一张脸不知该怎么办时,挥著手催赶著其中一人。

在宫人张皇地跑向殿内时,早料到即使通报也会被回绝不见的铁勒,也同时迈开脚步朝殿内的寝殿走去,无视於殿内一干纷纷瞪大眼瞧著他的宫人们。

被迫前来通报的宫人,在通报了掖庭後,原本紧皱著眉心不肯答允的掖庭,在想赶走他时,不意在见到大步朝这走来的铁勒时,连忙来到寝殿内匍跪在皇榻前,向病卧在床的西内娘娘请示。

「启禀娘娘,刺王求见。」

「不见!」不假思索地,纱帐後的西内娘娘立即回声驳斥。

掖庭为难地看著身後,「但……」

「母后。」已然来到寝殿内的铁勒,站在榻前淡淡地启口。

她扬高了音量,「我说过不见你!」

「关於父皇的口谕,儿臣已自行定夺。」无论她听与不听,打算把话说了就走的铁勒,迳自道出来意。

西内娘娘听了气息猛地一窒,忽地一改前态地伸手揭开纱帐。

「你想怎么做?」他……他已经决定好了?

铁勒继续道出:「依父皇口谕,进攻北武国一事,儿臣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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