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海、荣尔仁等向杜月笙反覆陈词,公营纱厂是官办的,他们平时就已得到官府给予的若干便利,假若联合会理事长一席再被官方代表所获,民营厂商越加少了一个有力的发言地位。7位纺织代表恳请杜月笙出马,角逐联合会理事长一席,他们针对杜月笙的爱国心理,一个个以大义相劝,说:
“纺织事业非特关系国计民生,对于国家民族也有很重大的影响,试看日本人在民治维
新以后之能够富强,便是由于他们纺织工业的发达。”
杜月笙何尝不晓得这些大道理,对于全国纺织公会联合会理事长一席又何尝不想坐坐?但是他信心还没恢复,自忖并无把握,于是不管7位代表怎么说,他都是婉言推辞,他说他大病未愈,身体不好,就是选上了也实在是难以担当重任。
7位代表费尽唇舌,结果是大失所望,怏怏而去。他们走后,杜月笙绕室彷徨,深思熟虑,他心知担任这一个全国性工业团体理事长地位的重要性,忍不住又怦然心动,他在极短暂的时间里,迅速地做了决定:“不妨借此一次竞争,测度一下自己卷土重来的机会,是否已经到临?
于是,他想到就办,立刻命人打电话到袁国梁家里,请他即来18层楼。当袁国梁奉召匆匆赶到,袁国梁一坐下,他劈头第一句话便问:
“刚才你们各位来讲的那件事情,究竟是不是诚心的啊?”
“是诚心的。”袁国梁肃然回答,“不但诚心,而且很急。”
“怎么会很急的呢?”
“因为我们得到消息,公营纱厂不论大小,都由公家出飞机票钱。叫所有的代表务必出席,由此可知,公营纱厂对于这理事长一席势在必得。”接下来,袁国梁又向杜月笙分析个中利害:“公营纱厂代表当了理事长,一定不会为民营厂商尽心出力,所以,民营厂商对于这理事长一席,自是非争取到手不可。”
沉吟半晌,杜月笙已下定决心,冒险一试,但是他仍关照袁国梁说:
“这个理事长,我做不做倒是无所谓,就怕万一选不上,坍不起这个台。这么样吧,你去替我各方面摸摸看,早些给我回音。”
袁国梁应声而退,把杜先生有点意思活动了的消息,通知几位核心人士,唐星海、荣尔仁等人听时喜出望外,立刻分头展开活动,民营厂商代表清一色态度坚决:除了都投杜月笙的票,其他人的票一概用钱买也不投!甚至还有不少人士自告奋勇,志愿代杜月笙去拉公营厂家代表的票子。民营厂商一致热烈拥护杜月笙,6区工会秘书长奚玉书,慷慨动容地说:
“西北方面的票子,我拉过来!”
经过多次密议筹商,民营代表们决定两项策略,头一项是大家要袁国梁设法劝驾,大会选举的那一天一定要请杜月笙到场,其次,他们又推袁国梁择一个最好的机会当着全国代表致词,强调联合会理事长不应由官方代表担任。
事情有了相当的眉目,袁国梁再去报告杜月笙,他简略地说:
“我四处摸过一遍,大约有六七分苗头。”
杜月笙的答复更简洁,他只说了一个“好”字。
其实,这时,杜月笙已细细分析了自己的优势,心中已是在竹在胸:第一,这时已有公营纺织事业逐渐开放民营的消息,公营厂家不久以后还是要变成民营厂商,代表之中多的是主持业务之人,他们很可能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利害关系和民营厂商实趋于一致。第二,6区工会实力雄厚,民营代表和官营代表之间颇多私人情谊,可予充分利用。第三,凭杜月笙的私人交游和个人声望,他是担任全国纺织工业公会联合会理事长的最佳人选,因此,光靠杜月笙三个字,也能争取得到一部分的选票。
“不过代为奔走的各位代表一致要求,”袁国梁于是乘机提出,“进行选举的那一天,无论如何要请老夫子到一到。”
“好。”
袁国梁公开提出官方代表不宜出任“理事长”的主张,他为“老夫子”卖力,一共开了两次炮。一次是在永安公司七楼,6区纺织公会开会,奚玉书请他发言,他立起来便大声疾呼地说:
“我有一件事情,要提请大家注意,中华民国机器棉纺织工业同业公会联合会,一向是民营厂商的公会组织,我们邀请公营厂家代表参加会议,他们应该投票选举民营厂商代表,才能符合体制与实际。公营厂家平时得到政府的助力很多,他们无法了解商家的困难,所以就需要而论,联合会理事长必须民营代表出来做!”
第二次则是在投票前二日,拥有7450名工人的申新九厂,上午招待全体代表参观,中午设宴欢叙,当时宴开十余桌,杯觥交错,宾主尽欢中,忽然杀出一个杜门先锋袁国梁,他站起来高声宣布:
“后天我们就要选举联合会理事长了,我特别提请大家注意,……”
袁国梁的炮声隆隆,使官方代表相顾失色,民营代表团则面露会心微笑。袁国梁的这一攻心战术相当有力,因为他口口声声说官方代表是被邀参加,万一真有官方代表当选下理事长,说不定民营代表不肯善甘罢休,就会闹出法律纠纷。
选举之日,全国纺织公会联合会的会场设在上海市商会,袁国梁先到杜公馆接杜月笙,杜月笙到时被众人簇拥到会客室里坐下休息,这时便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会场左右,欢呼雀跃,高声嚷叫:
第四部分当上了全国纺联的盟主(3)
“杜先生来了!杜先生来了!”
大病初愈的杜月笙在上海市商会出现,引起兴奋高潮,一百余名来自全国各地的纺织业代表,排着队进会客室和杜月笙握手寒暄,杜月笙接见这帮老朋友,面露真挚诚恳的笑容,说几句关切慰问的话,寥寥几句也使代表兴奋,觉得脸上增光。皆大欢喜的安排,对于选举居然有奇功,杜月笙终以最高票数,荣获当选。
这一次全国性人民团体的选举,对于杜月笙来说,确实相当的重要,全国纺织业代表对他的衷诚拥护,使他的信心得到了恢复。
杜月笙开始步步为营地在向大社会进军。
第四部分议长选上就辞出(1)
上海市临时参议会成立,徐寄庼跃登临参会议长的宝座。
杜月笙是临时参议员之一,可是平时他绝少出席会议。
徐寄庼领导的临参会虽然与上海市政府通力合作,解决了不少问题,但如遇有重大事件,仍难发挥较大的作用,于是,有关权势人物深感上海市参议会有提早成立的必要,结果,
在上海临参会成立两个月,1945年11月间,上海市长钱大钧就已交付给上海市政府民政处长张晓崧一项重要任务,请他筹划实施地方自治。
1945年12月,张晓崧先将上海全市划分为31个行政区,成立31个区公所。杜月笙早有警觉,暗中做了严密部署,在上海滩举行投票选举时,杜月笙的势力便大得惊人,31个区的区长当选人揭晓,明眼人一望而知,杜月笙系的人物不但位置要津,而且还在全部当选者中占大多数。
上海实施地方自治的第二个步骤是举行上海市第1届市参议员选举,市参议员候选人由各区域及农、工、商、教、律师、会计师、新闻记者等团体产生。杜月笙经过考虑,决定列名商界,结果又以最高票数获选,杜系人物如万墨林也榜上有名,这样杜月笙坐在市参议会里,都有亲信心腹相随。
可是,上海市参议员在1946年3月就已选出,市参会办事处由上海市政府指派民政处副处长项昌权担任主任,积极筹备,而上海市参议员的当选证书,却一直到当年10月才由国民政府内政部颁发。这时候,吴绍澍副市长、社会局长业已垮台,上海市长也由钱大钧换了吴国桢,吴国桢和杜月笙相当熟悉,两人又是好友,甚至连上海市参议会的成立大会,也借杜月笙所创办的正始中学大礼堂举行。
然而,成立大会所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谁当第一任议长?这时,杜系人物已能够掌握局势,拥有过半数票,大家都认为杜月笙当选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是,杜月笙却还有顾忌,那便是吴绍澍还存有相当的势力,虽然不至于影响大局,然而触触霉头也是令人心里难受的,这时杜月笙声威重振,飞黄腾达,光全国性的重要人民团体,他已经到手了3个,如全国轮船业公司理事长;全国棉纺织业公会理事长和中国红十字会总会副会长,其余地方性团体与国家行局主持人或董监事,更是多得不可胜计。“日中则昃,盛极必衰”,杜月笙是深切懂得其中道理的,上海市议会议长一席,他心中有了最后的决定:先行当选,然后以年老体衰多病为词,向大会提出辞职,再挑别人。
为了市参议会议长选举,恒社子弟劝进者有之。奔走拉票者有之,联络活动者亦有之,当杜月笙毅然宣布他的决定,拉票和联络者便格外起劲,这是因为杜月笙既已决心一次当选然后让贤,那么,颜面关系,最好180位市参议员的票全部都投给杜月笙,让他们的老夫子“光荣全票获选”。
照说,这件事不难办到,杜月笙言语一句,获选议长立刻宣布辞职退让,即使是竞选的对手也不会不买这个面子,反投杜月笙一票。可是,就因为中间夹着一个“明枪暗箭”,即处处中伤攻击杜月笙的党部与团部负责人吴绍澍,事情便相当的难办。
王先青仗着他多年为吴绍澍出生入死,尽心尽力,帮过吴绍澍的大忙,于是,他自动地去向吴绍澍尽最后的忠告。
找到了吴绍澍,王先青便单刀直入地问:
“现在市参议会就要选议长了,你究竟有什么打算?可不可以说出来?。”
吴绍澍听后,反问王先青一句:
“先青兄,你的意见如何?”
“不论对于国家的功勋,还是在社会上的声望,”王先青侃侃然答道,“杜先生为第一人,上海议长应该选他。”
于是吴绍澍便应一声:
“是啊。”
“不过呢,”王先青坦然的说,“杜先生身体不好是实,他不会做这个上海市议长的,大家一道选他一选,让他得个满票,然后再让给别人,这样么也好内外而有个交待。”
“好呀。”
王先青还不放心,再叮一句:
“你是说你那方面的人愿意一致投杜先生的票?”
吴绍澍再斩钉截铁地答复一次:
“是的。”
王先青交涉顺利,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他立即告辞,兴冲冲地来到杜公馆,当面报告“老夫子”:吴绍澍那方面已经讲好,他一连两次承认届期一定捧杜月笙的场,将他所能掌握的票全投杜月笙———杜月笙听后,摇头苦笑,他不敢置信地说道:
“先青,我看不见得吧。”
王先青急忙分辩说:
“我跟吴绍澍面对面,说得清清楚楚的嘛,吴绍澍确实答应全投老夫子的票。”
杜月笙莞尔一笑,意思是叫他莫着急,他也漫声答了一句:
“到时候看吧。”
上海市参议会议长人选,经过各方面的协调,决定推举潘公展。潘公展是国民政府定鼎南京以后第一任上海社会局长———当时还叫做“农工商局”。杜月笙被推举为上海申报董事长,潘公展即以申报社长的职务负申报实际责任。至于副议长一席,则仍由杜月笙推荐前任临参会议长徐寄庼。
1946年12月,一个满天飞絮的大雪天,北风怒号,气候严寒,上海市参议会借正始中学大礼堂,举行成立大会,由于民社、青年两党获选议员王16人暂拒出席,当日实到市参议员180人。当杜月笙身穿狐裘,步履轻缓的走进会场,市长吴国桢趋前迎接,人群中爆出嗡嗡议论和阵阵掌声。
第四部分议长选上就辞出(2)
先举行当选市议员宣誓就职典礼,杜月笙座位的正后方,便是万墨林。宣誓过后由吴国桢报告筹备成立市参议会经过,紧接着便是进行戏剧化的正、副议长选举。
开票了,在场各人都以为唱票员会把“杜月笙”的名字一路唱到底,不曾料到,一开头便是接连的“空白!空白!”之声,使得人人相顾惊愕,杜系人物更是焦躁万分。大家心里有数,这一定又是吴绍澍存心捣蛋,要给杜月笙颜色看空白,表示无声的抗议,党团运用到
这种程度,惟使亲痛仇快,让庄严议坛变成了笑料制造场。
幸好,接下来便又有“杜月笙”三字不绝如耳,计票结果是,发票180张,其中约有40余张空白票。
吴国桢宣布杜月笙当选上海市第10任参议会议长———杜月笙在掌声中起立发言,他没有看事先预备的讲稿,他已失去放谈高论的兴趣。他讲得很简单,只是反复在说明他健康情形欠佳,行政经验不够充分,因此他要求大会准他辞职,同时另选贤能。
老早安排好了的一出有声有色连台好戏,便因为吴绍澍阴谋使人投下大批空白票,败人之兴,大家都显得无精打采,惟有草草收场,事事都在快马加鞭的进行。杜月笙致词,马上又叫他的表弟参议员朱文德立起来,代他取出预先拟就的辞职呈文,送给吴国桢,请吴国桢当众宣读,而180位市参议员,也鉴于“杜先生态度谦冲自抑,辞意坚决恳协”,全场无人反对,顺利通过接受。
于是,再发一次票,再投,再选,潘公展、徐寄庼以上海市正、副议长当选。
王先青上了吴绍澍的大当,虽然杜月笙和恒社弟兄深知吴绍澍的品行,并无一人一言相责,可是他自己却气愤填膺,怒火冲天,王先青大骂吴绍澍反复无常,出卖师友,做出这种损人而不利己的勾当。从此王先青与吴绍澍绝交,而吴绍澍则也由于多行不义,人人疏远他,最终默默无闻了。
当选中国第一任“全国棉纺织业公会”理事长,算是杜月笙一年不鸣,一鸣惊人的优异表现,有此一幕,上海工商界人晓得杜月笙有意复出,于是劝进拥戴者流络绎于途,杜月笙乃以“绍兴师爷”骆清华为智囊,恒社一千子弟为中坚,展开了他凌厉无比的发展攻势,对于上海官府以外的一应公私机构,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在短短的一两年间,使他所拥有的煌煌头衔,多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
杜月笙分门别类,一生最盛时期的显赫职衔有:
一、公职
“行宪国民大会”代表(曾当选主席团)
上海市参议员(当选第一任议长,旋即辞让)
上海市商会常务监察(徐寄庼任会长,骆清华,王先青任常务理事。)
中国红十字总会副会长(自抗战前担任以迄当时)
上海市地方协会会长
上海南区救火联合会理事长
上海市工业会筹备主任
上海慈善团体联合会会长
浦东同乡会常务理事
二、教育
正始中学创办人
中华职业教育社董事
复旦大学校董
上海法学院校董
三、文化
申报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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