笕氤侥隙澜诙仁褂陬E以及早年上表威逼王叔文的荆南节度使裴均就是其中的典型。尽管此举尚未能对河北实施,但魄力还是相当大的。据白居易在给皇上的一份表状中说,这一段时间以来,诸道节度使在朝廷或追或替的政令下,到了“奔走道路,惧承命之不暇”的地步。这真是大快人心的事。
不过,吉甫无疑也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强大的对立面。
果然,到了元和三年(公元808年)的三、四月,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使得吉甫的地位发生了动摇。
这时裴均已由荆南入朝,他是窦文场的养子,通过宦官的关节,得到了“尚书右仆射、判度支使”的荣衔,正显贵一时,很是得意,一心想要把吉甫弄下去。
正好,在四月份的“贤良方正直言”策试中,三位应试的低级官吏皇甫湜、牛僧孺、李宗闵放言指陈时政之失,特别是皇甫湜,甚至把矛头指向宦官,认为宦官操纵兵权,过于专横,引起考策官吏部侍郎杨于陵、吏部员外郎韦贯之的注意。结果,韦贯之把他们署为上第,呈送皇上,皇上见了策文不大高兴,被攻击者就更感到不能忍受了。
平心而论,元和初年的政治确实也并非无懈可击,表现在很多方面。比如,朝廷欲加强中央集权,必然要损害民众的利益,再加上朝中意见多少有些分歧,各派之间意气用事的情况也不少。但主要的症结是皇上对宦官的依赖和依靠并未减轻,权贵骄奢淫逸、宦官专横霸道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时任翰林学士的白居易就经常与皇帝争论,并且写作了大量的“讽喻诗”进闻于上。可见牛僧孺等人的言论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此时,另一位宰相武元衡已奉诏接替高崇文出镇西川,当事者就只有郑絪和李吉甫。吉甫对外采取加强集权的强硬方针,对内必然也要有所动作,所以经常向朝士们表露对宦官们干预是非的不满,想不到皇甫湜居然就在策文中捅出来了。对他的直言不讳,吉甫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十分赞成。
裴均指使人向皇上报告:“这全是出于执政宰相的唆使。”意思就是吉甫。
宪宗得知很生气,觉得李吉甫以此方式宣泄不满,有失为臣之道。幸亏不少谏官秘密上疏为吉甫申辩,皇上才稍稍改变了想法。但宫中的宦官对策文中强烈的攻击却是不能接受的,否则以后日子就不好过了。
刘光琦和吐谷承璀对皇上哭诉道:“裴垍、王涯负责策试的复核,而擢为上等的皇甫湜是王涯的外甥,王涯不先说明,裴垍又无所异同,选人惟亲,简直太不像话了!伏请陛下明察。”
皇上对身边的近侍一向是信任的,他还要依靠他们做他想做的事,见两人这么说,事实似乎也能成立,于是只好罢免了裴、王二人的翰林学士。接着,又贬王涯、韦贯之、杨于陵出京,对牛僧孺三人也不予升调,迫使他们不得不远赴藩府。本朝地方大镇可以自辟中下级属官,无须中央任命,所以士子在朝不得意者,往往入于幕府。后来有所谓“藩镇得人”之说,也就是这么来的。
皇上此举招致了很多议论,白居易就是坚决反对者之一。但不知怎么,吉甫仍然没有表态,甚至在处理牛僧孺三人的过程中,也一点都未表示过不同意见,更没采取他应该能够采取的缓解措施,或者做些解释。也许在他看来,这毕竟是一件小事,但吉甫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他就此犯了他一生中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在数十年后,有不少人把这件事的过错加到他身上去,由此给他的儿子日后的一位杰出的宰相酿生了一场重大的灾难。
宪宗虽然不能摆脱宦官的影响,但对宰相的态度非常明智,他很清楚祖父德宗晚年的失误就在于事事躬亲,没有做到用人不疑。同时,皇上也十分慎重,每次选用宰相都经过仔细的斟酌,一旦任用,便推心委之,经常与他们讨论交流。政治的秘诀就在于对权力进行互相制约,每一种权力都不能无限膨胀,皇权和相权就是其中最主要的,什么时候两者能够平衡,什么时候就能显出政治上的清明。宪宗做得很成功。
因此“元和”成为本朝历史上第三个贤相辈出的时代,前二次分别是太宗的贞观和玄宗的开元年间。
四月份,皇上尽管因中人之意罢免了翰林学士裴垍,但不久却命他入相,时间是九月十七日。这是天子即位后任命的第五位正式宰相,五人基本是同时的,德行操守也都有口皆碑,不过有些摩擦也在所难免,主要原因还是李吉甫的为人性格所致。皇上起用裴垍,也是出于解决这个问题的考虑。
吉甫任翰林学士时与裴垍就有意见上的不合,武元衡经常为他们调停。吉甫入相后,偏激的毛病不时或犯,和郑絪也产生过牴牾,对他事多因循很有意见,但是吉甫和他们的私交并不坏,彼此也相互敬重,裴垍得以入相,吉甫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吉甫得罪宦官在所难免,但吉甫不幸还得罪了另外一个人,就是时任御史中丞的窦群。这个窦群在王叔文当政时的表现证明了他确实是个小人,吉甫引起他的愤恨就注定是要倒霉的。
窦群与羊士谔、吕温是同学,两人当时都在御史台,窦群便想提拔他们。本来,吉甫对二人也是十分赞赏的,即使是超资录用也原无不可,但吉甫对窦群不先对他这个当朝宰相打个招呼就擅自主张很生气,把任命扣压了几天。窦群是何许人?哪能轻易招惹,他立即就要报复。
御史中丞是御史台长官,负责纠举官吏过失,有一定的权力。窦群探知有一位叫陈克明的方士经常出入吉甫在安邑坊的宅第,便秘密地将此人逮捕,并上奏皇上,宪宗亲自讯问,却没有查出什么奸状,皇上大怒,知道窦群诬奏,要将他斩首。这时倒反而是吉甫没有计仇,劝住了皇上。风波虽然过去,但宪宗心里对吉甫某些易招怨恨的处事方法多少有点不高兴,开始想让裴垍主持工作。
得知皇上这么想,宫中不少人很高兴,也纷纷说李吉甫确实不适宜久在相位。
这一年的九月,宪宗把吉甫也派出京外,出任淮南节度使。皇上自开始对藩镇施加压力以来,就经常把朝廷重臣派到重要的地方上出任节度,一是改变方镇节帅自为除授的旧例,二是为了加强控制,早些时候的杜黄裳、武元衡挂衔出镇都是先例。此次命李吉甫出镇主要也还是这个意思。不过,本朝官吏都崇尚在京中任职,因此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出任外职,心里都隐含着一些失意的成分。
吉甫此次为相实际不到一年半,但他深明时政,多有建树。这两年,在新财政长官李巽的努力下,国家的财政状况有了明显的改善。元和二年(公元807年),吉甫撰写了一部国情报告《元和国计簿》,汇总了全国方镇、州府县的数目以及户口、赋税、兵员状况。从这份报告中可以看出,整个帝国有十五个道控制在不法藩镇手中,不向中央申报户口;而每年的财政收入,全部依赖于只占全国面积六分之一的江淮一带的八个道。这份报告的核心是重点指出了江淮一带是国家的经济命脉所在,吉甫的洞察力十分高明。
九月十九日,天子亲自在通化门城楼为吉甫饯行。告别了皇上,吉甫乘船向扬州进发。秋风阵阵,灞水汤汤,离别君阙之际,吉甫也未能免俗,心中感到无比的惆怅。
然而这对于帝国来说,或许却是件好事。淮南是帝国的第一方镇,天下财赋,半出于斯,对维系国家安危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形势正向有利于中央政府的方向发展,如果吉甫能克尽其职,保持淮南的安定,长安的霸业就成功了一半。
第二章 元和:短暂的中兴短暂的中兴(3)
三
新相裴垍是河东人,其七世祖裴居道是睿宗时的宰相。裴垍二十岁就中了进士,应制举中的“贤良方正极谏直言”试又是第一,授为美原县尉。任期满后藩镇交相征辟,他均未接受。后历任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等职,元和初入为翰林学士,与李吉甫、李绛、崔群同掌机密。其时正值初平蜀、吴,事务繁多,裴垍承担了主要部分,励精思理,小心谨慎,很得天子赏识。
宪宗对他十分了解,知道此人的最大特点就是正直、讲究法度。所以尽管罢免了他的翰林学士,但不久就直接起复他为宰相。
裴垍入相之时才四十四岁,然而须发尽白,和他的实际年龄很不相符,一看就是个器局峻整、秉公无私的人。果然,裴垍一人相,便齐整法治,考课吏理,即使大官前辈有所托请,也绝不徇私,甚得朝野好评。特别是他入相之初,即推荐、提拔了好几位贤才进入了中枢阶层。
一是荐李藩入相。李藩时任“给事中”,就是专门负责封驳制敕的门下省官,李藩敢于驳正,制敕有不可者,经常就在敕书背后批涂退回,有刚正之声。宪宗在裴垍的建议下用他代替了无所建树的郑絪。
二是启用了裴度为起居舍人。裴度是贞元五年(公元789年)的进士,应赴制举数科,皆登高第,元和初做到监察御史。因为直谏得罪了杜佑而被贬出京,在河南府任属官。裴垍对他和另外一人元稹十分赏识。
三是擢用李夷简出任御史中丞。李夷简是皇族子弟,但仕途也有起伏,为人谦虚忠正,未尝苟辞悦人,正是御史的佳选。
此外尚有不少人。裴垍量材赋职,从不挟以个人好恶,所以选任之精,前后莫及。其间还出过一个趣闻。
裴垍也曾应过“博学宏词”试本朝科举分常举和制举,制举又分诸种,士人可以多相赴试,不受限制但却名落孙山,当时的主考官是崔枢。裴垍为相,仍然提升他为礼部侍郎。
裴见到崔枢,笑说:“以此报答君前番之‘厚德’也。”
崔枢惶恐羞惭不已,他此时正站在堂前的台阶上,心里一慌,差点一个跟头摔下去。
裴垍赶紧拉了他一把:“此戏言耳,此戏言耳!”
一时长安城中传为佳话。
但裴却与一个人有矛盾,这就是皇上身边的近臣、宦官吐谷承璀。
承璀其时为内常侍、知内侍省事,统领全部宦官,并还任左神策军中尉,掌管禁军,恩眷无媲。这不仅是因为他从宪宗为太子时就侍奉左右,更主要的原因是皇上需要身边有一种力量保证皇位的安稳,这是新天子从正反两方面得出的经验之一。当然,皇上也知道这种力量不能大到反客为主的地步,所以他即位以来尚还能掌握分寸,至少他对承璀的期望就是尽量利用他的忠诚维护天子而已,并不一味纵容。否则,朝中的那些正直不二的朝官是不会答应的。
就是这样,裴垍对包括承璀在内的宦官们仍然十分不满,尤其是对那些出使各镇的监军。此辈往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经常使得原本忠于朝廷的一些方镇产生抵触情绪,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裴垍抑制他们的态度很坚决。
承璀仗着天子的靠山,并且立过大功,自然也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但是作为宦官,对宰相还是怀有畏惧的,承璀也只能通过皇上起作用。然而一般的关照请求,皇上始终没有松口,可一旦涉及到关键问题,宪宗能否坚持就是个未知数了。
其时的中心问题无外乎是:打击藩镇。
元和四年(公元809年)三月,河北三镇之一的成德节度使王士真王武俊的儿子病死。不出预料,其子成德副大使王承宗自命为“留后”。河北三镇早就开始自置所谓“副大使”,以嫡长子为之,父死则以子代领军务,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经过三年多的准备,宪宗开始想对河北有所动作,王士真之死正是个契机。
四月份的一天,皇上在紫辰便殿召重臣人阁议事,在场的还有吐谷承璀等一些宦官。
宪宗道:“朕欲乘王士真之死革除河北诸镇世袭之弊,以朝廷之命委任成德节度使,若其不从,即兴师讨伐。卿等以为如何?”
裴垍非常慎重。
“陛下,”裴垍谈出他的想法:“淄青镇李纳跋扈不恭,其子李师道自命留后,陛下都予以同意;而王承宗祖父王武俊对国尚算有功,陛下前许师道,今夺承宗,违背情理,彼必不服,若再讨伐,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李师道自为留后是在元和元年(公元806年),当时朝廷正对刘辟用兵,未暇分心,曾下诏答应李师道承袭父职。
殿前议论不下。皇上于是又问翰林学士们有何意见。
翰林学士李绛也是赞成抑制藩镇者之一。
“河北不遵朝廷声教,普天之下,谁不愤叹!”此话一出,皇上很高兴,但出乎意料的是,李绛却也反对立即动手:
“不过今日取之,恐怕不行。”李绛的智谋是朝中最出色的,他的话处处显示出深谋远虑:“一是成德自王武俊以来,父子相承近四十余年,人情习惯之下一旦易之,恐怕彼处上下都会不以为然;二是另外数镇与其同体,唇亡齿寒,必然会私相勾结。再说兴兵攻讨,征召邻近数道是在所难免之事,可他们哪里又会与朝廷真正协力!届时按兵逡巡,坐观胜负,而国家又要负担他们的劳费之资,岂非得不偿失!眼下江淮正有水灾,财政情况很不好,不是用兵之时。”
皇上沉吟不语。旁边的吐谷承璀却有自己的想法。
承璀伴君有年,晓得皇上炫耀圣威的心情很迫切。他仗着有禁军在手,觉得自己能从中大捞一票,还可以借机把朝官的势力打下去。主意一定,承璀便挺身而出,自请领兵讨伐王承宗。
宪宗尽管有点心动,但没有立即表态。
这个时候适宜不适宜进兵不是主要的,关键是目前绝对不能与河北开战,因为河北诸镇实际上已是一个互为联系的整体,成德、魏博、淄青甚至幽州往往相互依托,如果朝廷不能一战而捷,战线就必然会越拉越长,后果也就会像德宗时那样,天下疲弊,内外空虚,以致祸起萧墙,夷狄乘间,造成无可挽回的灾难。元和之初平定蜀、夏、吴的成功也证明,只有先对弱小者动手,各个击破,才能对河北形成致命的打击力量。可惜的是,朝中似乎只有李绛、白居易深明这一点。
李绛坚持认为:河北与早先的刘辟、李锜不同,数镇内则胶固,外则势广,本质上都是想永保世袭,因而在这一点上更能形成统一联盟。朝中急躁之人劝图河北,实在是因前日之成功冲昏了头脑,绝非深谋远虑之言。
天子心里很窝囊:“照你这么说,眼看幽州刘济、魏博田季安亦有病朝夕不保,若一旦物故,岂非也要像成德一样付授其子,如此天下何时可平?!”
“陛下,”李绛语重心长:“太平之业,非一朝一夕所能致,请陛下三思。”
宪宗还是心有未甘,迟迟没有下达对王承宗的处理意见。
事有凑巧,就在这时,从淮西镇传来的消息说:淮西节度使吴少诚病重,可能拖不了多久了。李绛一听,计上心来。
淮西节度使治蔡州,即现在的河南汝州,辖申、光、蔡诸州,故又称“蔡”或“申蔡”。在它的西面,南出襄州(湖北襄阳),北逼洛阳;东面,南跨淮水,北临汴州(河南开封),可以截断汉水、运河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