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哲:秦城监狱的6601号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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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哲:秦城监狱的6601号犯人-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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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追问刘少奇同斯大林的〃特务关系〃,我反问道:〃是斯大林要收买刘少奇做特务工作吗'〃回答说:〃当然不是斯大林自己,而是他的特务机关这样做的〃,我说:〃如果你们不了解苏联,那么也可以根据我们中国的国家领导和各部委的关系做出点椎理。想一想,斯大林作为党的领袖、国家的最高领导。会亲自去做收买特务的事情吗?他们的政府官员以及其他任何人,谁敢触动斯大林的客人?!〃他们茫然了。 

但是,这些可怜的人,作为他人的工具,不由他不拼命地、厚颜无耻地蛮干。车轮战没有停,只是再也不敢提问题,一昧地压、逼、催。就这样持续了两个夏天。到了第二个夏天(1968年),他们日夜突击,轮番威逼,一刻不让休息。 

我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门窗紧闭,屋内闷热,温度高达40度以上。他们打开电风扇,只对着他们自己吹,把我置于墙角,并面墙站立,不准动。这样持续了二十余天,我的两腿两脚红肿,血液下沉淤积,血管膨胀以至坏死,脚面裂开血口,然后化脓。但恶狼般的嚎叫仍不绝于耳,既不让休息,叶不让就医。这时有从〃学刁班〃返回来的督理人员看到我的伤势严重.请来了医生。〃天哪!那位医生活像个〃何仙姑〃 
,她站在门外老远的地方望望,问我:〃你是不是害过梅毒?你这病是哪儿传染来的?这病设法治!〃我要求给点消毒棉和绷带,我自己包扎,她理也不理,转身走了。。。. 

野蛮啊!有真理的却无起码的生存权利;无真理的却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这种权力利用了愚昧,才能实现如此非人的野蛮行径:在这走投无路的日子里,我的确产生过自杀的念头 
江河有源 事出有因 
大凡人在与世诀别之际,总要回顾自己的一生,尤其是受迫害者,总要追寻到这步田地的渊源。 
我在其它的回忆文章中,已经叙述过我自己种下的祸根。尤其是因为我对康生了解得太多了,所以在劫难逃。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蛛丝马迹,我都回忆起来 

1950年至1952年间,在中南海的工作人员中流传着一些闲话,主要是对刘少奇的意见。这些意见是说1949年开国大典时,江青匆勿从莫斯科赶回北京,为的是参加天安门的庆典,而毛主席坚决不允许她登上天安门城楼,然而刘少奇却把王光美带上去了。1950年毛主席从莫斯科回到北京时,他又不让江青到车站去接他,而在此之前,刘少奇从莫斯科回京时,王光美却到清华园车站迎接了刘少奇。还有其它一些不利于团结的流言菲语,都有损于诸领导的威信。我心里存不住话,实在忍不住,便直接向毛主席反映了。毛主席听了以后,耍我把自己听到的的话告诉刘少奇、周恩來、朱德等同志,这就使我大大为难了、尤其因为我知道这些流言菲语大部分源于江青,其中的隐情又难以尽知,而毛主席的话又不能违抗。(注:再让你多嘴!)不得已,我硬着头皮向刘少奇反映了些话,提醒他注意就是了。 

1950年和1952年间,江青又有两次去苏联。一次是张果男陪同,一次仍是林莉陪同。江青作为主席夫人,苏联给以特殊的待遇单独一幢小楼,中央联络部还派干部陪同,配合警卫随从、专门的医护人员和单独的小灶等等。 

江青享受了这一切之后,又不满足了。主要是不满意她仅仅以主席夫人的身份出现在人前,而没有什么公职头衔,感到自己的身份不够光彩、不够辉煌。她为此所进行的活动我们不可能尽知,但我的亲闻可知其一二。 

1952年初夏的一个上午,毛主席的机要秘书打电话给我,说来了两位苏联大夫,要我立刻到主席那里去。我当然不敢怠慢,可是一走进他的门,就感到气氛异常:室内一边坐的是毛泽东和江青,另一边坐的是苏联大夫和一位翻译。这位翻译我认识,是卫生部的,俄语讲得较流利。他们谈兴正浓。我立即意识到我的来临是多余的,而毛主席正以厌恶的目光盯着我。我非常尴尬。正想找个借口离开时,江青却把毛泽东拉到另一间屋子里去了。过了十多分钟,他们转回来,态度竟然大变 
阴转阳。毛主席只是面向着我,而且只要我向他翻译,不让卫生部那位翻译插嘴。这又使我十分窘迫,但我还是表示对那位翻译的信任和敬重,我们共同商量着翻译。我很为这位翻译同志也为我自己难过。事后我了解到:机要秘行通知我去,只是照过去的常规办的。他不知道常规已发生了变化! 

在1953年初夏的一次政治局会议上,毛泽东忽然质问:〃从哪儿来的这个书记处的政治秘书室,又把他安在我的身旁?〃这个政治秘书室是在西柏被时,中央政治局决定成立的。它是中央书记处各秘书集体办公的单位,经常工作是为主席、副主席们处理各界、各团体和群众来信等事宜,室主任是我,已工作了四个年头。当与会者说明这一情况时,主席又说:〃那我为什么不知道呢?〃大家说:〃你大概忘记了。〃主席又说:〃我只要一个秘书小组就行了,不要那个政治秘书室。〃于是当即决定另成立了秘书组,除了我以外,还是原来那斑人,只是组长由江青来担任。杨尚昆受命向我传达了这一决定之后,还加了一句;〃你看这老人家,大家都知道,只有他说不知道。〃其实不管采取何种方式,对离开这个工作岗位,却是为自己庆幸的。(注:外人当然不如夫人可靠) 
 
接着,毛泽东专门宴请了秘书组的组长和副组长等人。这样,江青既有了官职,又有了政治地位,白然身份也提高了。但她只是挂个名而己,并不做什么实际工作。就是这样,她仍欲壑难填.过了一段时间,她又向主席提出了新的要求:送给毛主席的有关戏剧、电影、舞蹈等文艺类材料,要求由她批阅;接着又要求分担文艺活动方面的指导事宜。 
〃文革〃开始时,甚至还兼任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文艺顾问等职。对所有这些,毛主席都迁就了她。以后的发展,已是人所共加的了。 
这里只说与我有关的事。1954年秋,江青在同一位同志的谈话中说:〃要把师哲摘倒、搞垮、搞臭。〃为什么却没有说。江青何以对我仇恨至此?这耍追溯到延安时期我任中央书记处办公室主任之时,我那时既没有满足她要工作职位的要求,又不肯给她报销一大笔没有名目的账目,为此他怀恨在心。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力面,就是因为她同康生沆瀣一气,而康生是要把一切识他庐山真目的人通统至于死地的。而最可悲的是他们当时得到毛主席的信任和使用。 

1954…1955年之交,一次因事到毛主席的办公家里,办完事后,他忽然对我说:〃你以后再到我这里来时,不要事先经过机要秘书,不要打电话通知他们,直接来就是了,我已经告诉了哨兵不要拦挡你。〃天哪!这又是怎么回事?我不仅没有受宠若惊,反而脑子里乱莲蓬一团,不知所以,只觉得后脊梁发凉。(注:竟敢怀疑领导用心不良!)过了不久,又一次会见了他,他这样对我说:〃你当我的秘书好吧?〃却不说什么秘书,更不说是否中央决定。我推说自己不能胜任,而他仍表示坚持,说我只是谦虚而已。这两次的会见,使我下意识地感到自己情况并不大妙。我拿定主意,一定要跳出这个是非圈子!又过了不多久,我到他办公室办完公事正要退出门时。他异乎寻常地走出来送我,并同我在颐年堂院子里来回踱步。他也边走边谈。忽然问我:俄语学院有多少学生?留苏预备部有有多少学生?我回答之后,他又问:〃你不怕俄语人才过剩吗?〃我听了非常诧异,因为我正承受着各方面需要俄语人才的压力,我怎能知道那么热乎的中苏关系会破裂?!于是我问答说:〃我因为培养不出足够的俄语干部,不能满足工作的需要,每次在国务院的会议上都受到冲击,这过剩又从何说起呢?〃他看我不开窍,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只好说:〃算了吧,今天不谈这个了。〃 

早在1950年,任弼时同志刚刚与世长辞,康生就说过:〃师哲失去了弼时这个靠山,他是难以应付下去的。从哪方面冲击他、搞倒他,这是指日可待的事!〃我那时认为:〃你算什么算命先生〃。中苏关系出现了裂痕,康生又说:〃中苏关系破裂,师哲首当其冲!〃我仍认为我怎么能〃等同于苏联〃? 
回忆到这里,想到一句俗语:'不怕贼伤,就怕贼惦记〃。我是早就被康生〃惦记〃着了。如何能逃脱他的魔爪?I
 
为了离开这个环境,我很费了一番苦心。如何摆脱现在的工作?怎样才能到地方上去?去哪儿?做什么?最后决定给中央书记处的同志写信说明自己的愿往和请求,希望到地方上去做些实际工作,锻炼自己。这件事做得不周到的地方是事先没有向毛主席请示,(注:有心人啊。)而我给中央其他同志(刘少奇、朱德、周恩來、邓小平等)的信又没有转报给毛主席。所以我临行前去见主席时,他大为不满。说我要离开北京,他事先不知道。我感到十分窘迫,便说:如果主席有重要指示或意见,我愿意留下来,日后再走。主席问:'你什么时候走?〃我回答:〃再过两个钟头就要开车了。 
〃主席说:〃既然这样,那你先走吧,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1957年1月,我到了济南,担任山东省委书记处书记。在这里工作的期间,我才深深感到自己不了解也不适应中国的人情世故,并非仅凭积极努力的工作就能站住脚,我的处境是艰难的,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自己在生活上不检点,犯了错误。(注:什么错误?)这给排斥异已的势力和蓄意害我的康生提供了极好的机会,也应验了康生的预言:〃师哲要陷在山东的泥潭,拔不出来。〃 

在处理我的问题时,康生极力插手干预。除了开除党籍之外,康生还提了三个条件:一是〃要把师哲安排得远离铁路交通要道〃;二是〃 
要割断师哲与中央的联系〃;三是〃要防止师哲逃跑到苏联去(?!)〃 
。这只有康生那特制的脑袋才能想得出来。可见对我的处理只不过是借题发挥;13年的囚徒,更与此无关。当山东省委已经决定恢复我的党籍之后,康生又给压下来,直等到十中全会的机会又进一步加有了我! 

在陕西扶风农场的四五年,是我工作最愉快的时期。我潜心于畜牧、果木、水利等的经营管理和研究,没有任何精神负担,心情愉快。同时也和毛主席保持着通信联系。我把自己看到的认为带有原则性、政策性的问题,都及时写信向毛主席报告。而毛主席也数次把我的信批转到地方上,或转给总理办理。有时还让叶子龙来信转达他的话说:〃你不要着急,党对你是了解的,你的党籍问题也会解决的,只是时机问题而已。〃但是,康生扣压山东省委关于恢复我的党籍的决定,不知毛主席是否知道? 
(注:你说呢?)生死搏斗 孤军不孤 
反正我是被康生捏在手心里了,他是一定耍置我于死地而后快的。于其这样慢慢地被折磨死,还不如自杀算了,既可少受点罪,也是表示抗议。于是我千方百计收藏了一根大针、一个铁片(可以磨利刃)、一根铜丝(可以触电),再用布条搓成一根绳子(可以上吊),准备这么多,是因为哪…种方法用起来最有把握,那是要相机而行的。 

就在我这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恍忽之间,似乎出现了康生的狰狞面目,并且恶狠狠地说:〃就是要你死在这里!〃我忽然清醒过来。我想:不能让他如愿!后来有同志告诉我:在把我送进监狱时,康生确曾说过:〃师哲活着进去,但活着出不来。〃 

恰在这时,来了一位与众不同的青年军人,听口音是山西人。他态度平和,说话在理。他的出现,帮助我决定了活下大的勇气。我想到:自己如果不明不白地死去,谁能为我呜冤?究竟落个〃自斨抗议〃,还是 
〃畏罪自杀?〃为此,我也要活下去.要忍受下去。 
那位山西口音的军人,前后来过五六次,每次只两个人。他们不曾用审问的口气说话,而是和蔼而忧礼貌地问寒问暖,问我的健康状况,饮食起居如何,也给我提供了医疗条件。有一次他们来找我谈话,谈话室本来有两个人,我进去以后,一个人离座走了出去,只剩下那位山西口音的青年。稍谈几句之后,我抓紧机会提出:〃我有一封给毛主席的信,请你带出去,设法转呈他,可否?〃他吃惊地间我:〃写的什么内容?〃我说是揭发康生的。他马上回答说,他带不出去,更无法呈递上去;而旦,〃你也想一想,你今天所处的地位,写这样的信行吗?反正我带不出去,更不可能送到毛主席手里。想想这中转间,会送到哪儿去?恐怕不会成功,只会招来麻烦,惹起祸端。我替你着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讲得诚恳而有道理,于是我也就此死了这条心。我很感激他! 

几天后,又来了另一批人,虽着便装、但仍能一眼看出是军人。他们一开口便问我的信写好了没有,信的内容是什么?我装作不明何所指。他们又说:〃你不是要给毛主席写信吗?写好没有?我说我是同一位同志闲聊时曾说过想给毛主席写信的问题。他们又问:〃什么内容?〃揭发谁?〃我说:〃只想说说我个人的冤情。毛主席了解我,所以我想向他申诉。但并没有写成文字…〃就这样算是搪塞过去了;事后我仍想起那位山西口音的同志,他提醒我是十分正确和有道理的,他是个正派人,有道德的人、我也进一步了解了自己的处境、也进一层地懂得我们党和国家正在遭受空前的劫难! 

某一天,来了八九个人,似乎各兵种的都由。其中有一个青年格外的积极,抢着给我说教,搬出了许多条文,累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不要鬼鬼崇崇,混不过去了。〃他一直在重复这句话,我纠正他不要说〃祟祟〃,而应说〃祟祟〃。他回答说:〃反正都一样: 
〃还把〃班门弄斧'说成〃搬门弄术〃,再加上…些形象解释,我又给他纠正。真让人哭笑不得。 
再一天来的似乎是一批老手,也很精灵狡猾:…进门就要我站起来朗读墙上贴的各种语录条幅,大都是从〃红宝书〃上摘下来的,诸如〃 
反对主观主义,反对教义土义,反对不实事求是、不忠诚老实、装腔作势。盛气决人、自欺欺人'之类。我倒是很有欢庆,而逢读到〃反对不实事求是〃之类的语句时、故意提高声音,多读几通。其中一人总算听出了味道。要求我说明〃是给自己读,还是给我们读,让我们听?〃我说:〃这是毛主席的话,谁都得听,谁听谁不听,我怎么知道?〃他说:〃 
你的读法是给我们听的,〃我说:〃那只好大家都听吧。〃此后,他们把那些语录全去掉了。这不足以说明那时叫得震天响的〃无产阶级专政 〃是什么货色吗? 

接着,他们又向我宣布:在任何情况下,交代问题时,都不能涉及毛泽东、周恩來、林彪三人的名字和事情,过了几天,在次重申这一原则时,又变成了六个人,即加上了康生、江青和陈伯达。并且强调:信在谈话中不仅不能涉足他们的事,即使一提他们的名字,都是犯罪。我反问一句:〃如果你们提出有关他们的问题时,我如何答复?〃他们说: 
〃不会问你这类问题的。〃此后,全国十亿人口中,只有六个人受到保护,似乎进入了保险库。实际上在以后的谈话中,又不能不涉及到这六个人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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