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发展。
储位之争的历史重演(2)
太宗当然有所耳闻。八月的一天,召集亲近之臣,问道:“众卿,可知现在什么是国家当务之急?”
谏议大夫褚遂良答:“当今天下太平,只有稳定太子、诸王现有地位即定分之事,最为急迫。”
“所言甚是啊!”太宗点了点头,“最近朝中很多议论,朕也知道。储位一事,国家根本,怎可妄议。方今群臣之中,朕想没有人比魏徵更忠直了,我以魏徵为太子太师,以绝天下之疑。尔等不可再加议论。”
“臣等遵旨!”
九月,任命魏徵的诏书下达。魏徵以生病为由请辞,太宗致书劝谕道:“周幽王、晋献公都因为废嫡立庶,导致国家危亡。汉高祖当年也差点废掉太子,全赖四皓,才获安定。我现在依赖爱卿,就是此意。知道公身体不好,可以躺卧护卫我儿。”
汉初有所谓商山“四皓”,是四位德高望重的贤人:东园公、里先生、绮里季和夏黄公。他们不愿意当官,长期隐居在商山之中。刘邦久闻四皓的大名,曾请他们出山为官,而被拒绝。刘邦登基后,立长子刘盈为太子,封次子如意为赵王。后来,刘邦有意废刘盈而立如意。刘盈的母亲吕后闻听,非常着急,便遵照张良的主意,聘请四皓出山。有一天,刘邦与太子一起饮宴,他见太子背后有四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问后才知是商山四皓。刘邦知道大家很同情太子,又见太子有四位大贤辅佐,消除了改立赵王如意为太子的念头。刘盈后来继位,为惠帝。
魏徵明白太宗的一片苦心,他也知道国家的稳定比什么都重要。自己辅佐太宗,开创出贞观治世,怎能始治终乱?于是他拖着病体,接受了任命。
可惜的是,第二年,也就是贞观十七年(643)正月,魏徵就逝世了。虽然前几天,太宗还对群臣说,即使嫡子遭遇变故,也要立嫡孙,绝不开窥伺之源。但是魏徵的逝世,还是使太子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支持力量,使太宗在皇位继承问题上少了一个警钟。而就在这一年,宫中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
隐隐传来奇怪的声音。近看,原来是一群突厥装扮的人围成一圈,号哭不绝。他们中间有一人躺卧在地,貌似已经死去。这确实是突厥部落的丧葬礼仪,周围还放着五狼头纛和幡旗。莫不是突厥可汗去世?
猛然间,中间一人翻身坐起,也是突厥服饰。
那人却是太子承乾!
“你们有进步,不过表演的还是不太像。”原来是太子假扮可汗装死以取乐。
“我等哪有太子熟悉突厥语言、服饰及风俗,这真是班门弄斧。”说话之人一脸谄媚。
“那是自然。”承乾很是得意,“我才不像魏王,喜欢什么文学,真是沾染了江左习气。等有朝一日我有了天下,就带几万人到金城兰州以西去狩猎,然后解发做个突厥人。如果有机会为李思摩典兵,执掌一部兵权,我肯定不会落于人后。” 李思摩乃归大唐的突厥首领,贞观十三年(639),唐太宗将李思摩(阿史那思摩,赐姓李)封为可汗,命其率十余万突厥人移于定襄城(今山西定襄),立突厥国。这是东突厥被唐朝击败后,在唐朝边境保存突厥风俗最集中的部落。
众人无不点头称是。这帮人中可没有张玄素、于志宁那样的人物。
太子拔出佩刀,走前几步,从一整只烤好的羊上割下块肉,塞进口中,吃得好不痛快。
“还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感觉好啊。咱们原来从宫外盗来的马呀牛呀的,都吃完了吗?”太子曾命东宫收留的逃亡官奴去民间盗取牛马,并自制大鼎,与众人煮来分吃。
“小子再去弄。就怕被那些宫臣知道。”
“他们好糊弄得很。对他们说些忠孝节义的话,就对付过去了。再不我就一副深自悔改、痛哭流涕的样子,他们就只有说太子贤明的份了。”承乾自以为已经找到了躲避宫臣、父皇监督的方法。
“太子真是聪明过人啊。”
“还是让那帮顽固的老臣死了最好,可惜派人去刺杀,总不成功。不说这些讨厌的人了,不如咱们玩乐痛快。”太子说完,又与众人喝酒去了。
储位之争的历史重演(3)
而与喜欢突厥风俗、倾向于胡人文化的太子不同,魏王自幼爱好文学,倾向于梁陈以来的南方文化。他得到太宗的喜爱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此。
隋朝统一以后,南方文化在统一王朝中就明显地占有优势。李世民本人在文化取向上其实也是舍北从南的。在他积极谋求皇位的过程中,就已经表现出了这种倾向。当年秦府十八学士中,大部分就是南人或重南学的北人。李世民即位之后,命家承南学的颜师古考定五经,又命重南轻北的孔颖达撰《五经正义》,其所作义疏基本上也是舍北从南的。他还对由陈入隋唐的陆德明十分欣赏,对其所撰《经典释文》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在太宗下诏编撰的《隋书·儒林传》中,也存在着明显的扬南抑北的倾向,其序在历叙南北章句好尚互有不同之后,对南北学术总的评价是“南学约简,得其英华;北学深芜,穷其枝叶。”贞观十四年(640),太宗又下诏褒扬前代名儒,他所列举的名单中,以南朝梁皇侃为首,其余也大都为南人或重南学的北人,明显地偏重南派学术。尽管太宗也知道文风的浮华并不利于营造一种良好的社会风气,不利于国家的治理。但是,南北长期分隔之后,南方文化确实比北方水平高出许多,其绮丽柔美,也更加令人不自觉中心向往之。
正因为李世民有这种舍南从北的文化倾向,所以才对同样爱好南方文化的魏王李泰表现出偏爱之情。世间万事,细细看来,都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李泰自然明白父皇对自己多么与众不同,心中生出非分之想也是人之常情。在传统的政治格局中,嫡长子继承制有时候是会妨碍选拔出最优秀的接班人,矛盾的激化就往往演变成宫廷斗争。在李建成与李世民之间是如此,在李承乾与李泰之间也是如此。
承乾谋反(1)
“禀报太子殿下,汉王到。”汉王李元昌,是太宗的弟弟,与太子十分要好。
“赶快请进来。”太子一听来了精神。
“我怎么看你今日情绪很不好。”太子见了汉王,奇怪问道。
“被皇兄责备了。”汉王一声叹息。
“你我真是同病相怜啊。不说这些,咱们还是后院游乐去。”太子说完,携了汉王而去。
太子与汉王经常将左右人分为两队,两人各统一队,布阵交战。虽然用的武器是竹子制成的,可是刺到身上,还是血流如注。所以他们手下的人,往往避而不战。太子就惩罚那些逃避者,将他们绑在树上抽打,有的人因此丧命。而太子和汉王乐此不疲。
“这规模太小。如果我登基了,就在苑中置一个万人营,与你一起分别率领。然后整日观他们战斗,不是一件大大的乐事吗?”太子对这游戏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到时候会有人向你进谏的,如同魏徵一样。”汉王笑道。
“我若当了天子,有人进谏,就把他杀掉,杀他个数百人,大家自然就安分了。”太子不以为然。
“太子还是先保住储君之位再说吧。”朝中之事,汉王岂有不知之理。
“你又听到什么消息了?”太子紧张地问。
“韦挺、杜楚客先后摄魏王府事,他们都为魏王拉拢了不少朝臣。重金贿赂,巧言劝说,可是忙得不亦乐乎。”韦挺是原来建成手下的人,时任黄门侍郎。杜楚客是杜如晦的弟弟,时任工部尚书。
“那我岂能坐以待毙。要想个办法才好。”太子终于显出凝重之色。
大内之中,太宗正紧锁双眉读着一封密奏。
“这是谁送来的?”太宗问。
“来人自称是魏王府的下属。”侍从答道。
“人呢?”
“他说不敢面见圣上,怕魏王知道了怪罪,所以已经离去。”
“赶快命人去追,带人来见朕。”
“是。”侍从得令退下。
太宗又仔细看了一遍刚才送来的封事,里面写了许多魏王的罪状。可是,许多事情有些太荒诞不经,有明显嫁祸的嫌疑,还是等抓到人问问再说。正值多事之秋,不能贸然行事。也许最好的处理办法是不要扩大化为好,太宗想。
“父皇没什么反应?”东宫内,太子问回来复命之人。
“皇上只是下令追捕上封事的人。”
“你派的人可靠吗?不会被抓到吧?”
“殿下放心,早让他远离长安了。”
“那就好。为何父皇也不拿魏王问罪?真是想不通。”
“臣不知。”
“下去下去。”太子不耐烦地说。他要嫁祸魏王的计划没有成功。
“殿下何事这么烦恼?”内室之中走出一人,年龄大概十几岁,面容清秀,乍看之下,像极了女子。
“称心啊,没什么大事,还不是宫中那些争斗。”太子见了他,仿佛一下子来了精神。这个叫称心的人,是专门为宫廷表演的太常乐人,不仅能歌善舞,还长得十分美丽,很得太子宠爱。
“太子不要烦恼了,称心来跳一段舞,给您解解闷。”
“那太好了,看你跳舞真是一大享受。”太子一会儿就将魏王的事忘到了脑后。
哪知好景不长,隔了几日,太宗突然下令,将称心一干人等全部处死,还把太子找来狠狠数落了一顿。
太子回到宫中,又是伤心又是气恼,心想一定是魏王在父皇那儿告了自己的状,愤恨不已,接连砸碎了几件东西。又想起称心,那么善解人意,那么令人心醉,就这么死掉了,不觉落下泪来。一会儿又想到父皇,竟然那么责骂自己,太偏心了。就这样思来想去,脑子里各种情绪仿佛在打架一般,最后他颓然坐下,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以后,承乾好久都没有去朝谒,总是推说自己有病。太宗因此更加不高兴了,他不明白太子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承乾谋反(2)
承乾在东宫之中,每日也还是不务正业,可是现在他却不怎么玩乐了。承乾明白,魏王已经严重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若是不反击,肯定最后会性命不保。他现在要认真对付自己的亲弟弟。本来太子私下养了许多刺客,想让他们去谋杀魏王,可现在他感到这些力量是不够的,必须找到朝中有背景的人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太子看上了侯君集。侯君集是本年刚封为陈国公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其时担任吏部尚书,负责六品以下官员的任免考课及各种人事管理工作。
侯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是东宫千牛,太子通过他联系上了侯君集,经常把他请到东宫中来。侯君集也知道太子现在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而自己在仕途上也不顺利,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太子殿下,魏王现在很受皇上宠爱,恐怕您会有隋朝废太子杨勇当年之祸。应该早点秘密准备,防止突生变故。”侯君集正在东宫中与太子商量。
“请问陈公有什么计策?”太子紧张问道。
“为今之计,只有起兵一途。”侯君集小声说。
“只是对付魏王,保住储位,怎提到起兵?”太子一惊。
“没有皇上的支持,魏王能有今天的势力吗?就说只对付魏王吧,咱们一动手,皇上自然就会知道,肯定要干涉,到时候殿下就不一定能除掉魏王。所以必须先从皇上那里下手,控制住大内,再除掉魏王就容易多了。”侯君集说着这话,不由得想到了当年自己亲历的玄武门事变。
太子想了想侯君集的话,也有道理,就点了点头。
“还要多拉拢一些人,魏王身边可是已经聚集了不少朝臣。”侯君集又说。
“这我已经暗中在进行了,他日大家可以一聚,好好商量。”
“我这好手,当为殿下所用。”侯君集举起手来,又像对承乾说,又像自言自语。
承乾心中其实还有些拿不定主意,与侯君集商讨完,又去问汉王元昌的意见。
“此时是该一搏。先发制人,乃是上策。”汉王也劝太子造反。
“你也赞成?可我并非想造反,只想除去魏王。”
“不控制住皇上,如何能顺利除掉魏王?”
“你既然也这样说,那就干吧。”
“我见皇上身边有一个美人,琵琶弹得很好。事成之后,将她赐给我如何?”汉王整日想着此等事。
“你若喜爱,当然没有问题。”说到这事,太子也放松下来。
“那咱们可一言为定了。”汉王坏笑。
灯火昏暗,这是一个很隐蔽的小房间。太子约了众人在此商讨机密。
几人先没说话,聚到桌前,都撩起衣袖,拿起匕首在臂上一划。然后用帛沾了鲜血,以火燃烧,将灰倒入盛酒的碗中,端起碗来,轻说一句“誓同生死”,之后一饮而尽。
“我等誓死效忠太子。”说话的是李安俨,左屯卫中郎将。他原来是李建成的部下,玄武门一役曾为之力战。李世民觉得此人对主上十分忠诚,所以很器重他,让他负责宿卫之事。现在承乾将他拉到自己一边,经常贿赂他,令他观察皇上的动向。
“咱们何时动手?具体怎么行动?”赵节问。他官至洋州刺史,封开化公,母亲是长广公主,高祖的女儿。
“天象有变,我等应该及早动手。殿下可称突然得了重病,性命就要不保,皇上一定会来探视,就可以趁机动手。”驸马都尉杜荷想出这样一计。杜荷是杜如晦的儿子,娶了太宗的女儿城阳公主。
“此计可以考虑。如何布置,咱们可要仔细商量一下。”侯君集当然也在。
“对。说好了即刻就吩咐人去准备。”太子想依靠手下私养的刺客和招募的壮士,如曾刺杀张玄素的纥干承基之流。
密谋还在进行。而之前,在远离京城的齐州(今山东济南),另一桩谋反案已经浮出了水面。
齐州都督是齐王李,承乾的异母弟。他与齐州长史权万纪很合不来。
承乾谋反(4)
想到这里,太宗念及李靖来。还记得当初,自己命李靖教侯君集兵法。不几日,侯君集就来告诉自己,说李靖会谋反。他的证据是李靖只教了一些粗略的兵法,精深之处却都留着一手。那时自己也问了李靖,他却说侯君集要造反,因为所教之法对于太平之世足够用了,欲学更多奸诈之术,不是为了谋反是为什么。二人各执一词,当时自己也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看来,还是李靖识人啊。真不知道他对承乾一事有什么看法。不过太宗也明白,以李靖的性格和处世原则,是不会对此发表什么意见的。
太宗拔刀为哪般?(1)
伤感总归伤感,作为一个帝王,太宗明白,储位不能长久空虚。为今之计,只有早定接班人,才有利于局势的稳定。
这天,太宗就召集群臣商议。
“众位爱卿,太子为国之根本,如今储位空虚,于国家安定十分不利。朕今天召集你们,就是为了选立太子一事。”其实太宗心中早已经属意魏王,承乾事败之后,太宗还当面答应立他为太子。可是太宗首先想看看朝中大臣的意见。
“臣请立魏王。”刘洎首先说。
“臣也赞成立魏王。”岑文本也随后说道。刘、岑二人都是当时宰相。
太宗听得此言,心中很高兴,不过他还是沉住气,示意更多的人发表意见。
“臣以为应立晋王。”说话的人正是长孙无忌。晋王是太宗的第九子,也是他跟长孙皇后的第三子。
“臣赞同长孙大人的建议。”谏议大夫褚遂良坚决站在长孙无忌一边。
太宗不由得一愣。事先长孙无忌并没有跟他提过晋王的事情,自己将精力都放在了魏王身上,现在才猛然想到与皇后还有一子。太宗定下神来,看看刘、岑,又看看长孙无忌,微微点点头,似有所悟,随即说道:“都先下去吧,改日再议。”
群臣都退了出去,太宗内心却是思绪翻滚,此事已经不是选太子那么单纯了。朝中群臣看来已经各为朋党,支持一方,并非只是意见不合而已。刘洎、岑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