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菩萨别生气,弟子请你革命去。
金身熔炼都是钱,买枪买炮买武器……
请菩萨与弟子同行……将金菩萨搬下法座,感觉好像不是太沉,就让力气最大的兄弟周海文把菩萨背上,其余的兄弟断后,一众急急离开了达城庙。
行至半路,突见灯笼火把,络绎而来,焦达峰大骇:兄弟们苦也,事机不密,走漏了风声也,只怕是官府派了兵丁追来了……
那怎么办?
好办!焦达峰让大家将金菩萨藏在路边的麦田里,做好记号,然后众兄弟散开,假装夜行路人的模样匆匆离开。
第二天才弄清楚,昨夜碰到的兵丁,不过是蕲州的巡逻官吏,例常巡逻而已,让兄弟们虚惊一场。
焦达峰松了一口气,再率兄弟们匆匆回去,将金菩萨取回——却是作怪,等到了藏匿金菩萨的地方一看,却是空空如也。
那金菩萨竟然不翼而飞了。
真是奇哉怪也,金菩萨怎么会不见了?
莫非是被哪个过路的拿走了——可这也未免太凑巧了吧!深更半夜走路,被金菩萨绊倒跌一跤,而且这人还要有很大的力气,能够将金菩萨搬走……可能性太小,太小。
莫非是哪位兄弟见财起意,自己又偷偷地溜了回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位兄弟也不用将金菩萨搬走,他只要将金菩萨换个地方藏起来,众家兄弟就找不到了……但是众家兄弟为了革命,都是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的人,却在一尊金菩萨上玩这种心眼,这种可能也不大,不大。
最大的可能是——金菩萨它自己钻进地下去了。
【08。是兴奋剂还是蒙汗药?】
老龙头焦达峰硬是缺乏做贼的经验,也不想想那尊金菩萨体积庞大,需要几个人从法座上才能搬下来,可只要一个兄弟就能背起来走——若真是纯金铸造的菩萨,岂是五六个人能够搬得起来、一个人背得动的?
那尊金菩萨,原本就是泥塑的,只是外表刷了一层金漆而已。
那一夜暴雨如注,众兄弟将这尊泥菩萨抛置于风雨中,只顾自己仓皇而走,可怜那尊菩萨被大雨一浇,原本是来自尘土,又归于尘土了……
这是金菩萨失踪之案的最终破解,只要逮来庙祝严刑拷打,便知端的。
可是当时焦老龙头没心思破这个案子,就算案子破了又能怎么样?老龙头缺的是钱啊!
上哪儿弄钱去呢?
可怜的老龙头都快要愁死了。
眼见得老龙头如此可怜,一个叫邹永成的革命党人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就献上了一条妙计。
邹永成说:我有个婶母,住在武昌八卦井,她的箱子里有很多金银首饰,只要略施小计,把我婶母的首饰弄到手,革命经费就解决了。
众人听了大喜,偷窃不避亲,兔子偏吃窝边草,就捡老邹的婶母下手了。
可怎么下手呢?
兄弟们琢磨来琢磨去,终于琢磨出来一条妙计。
弄点蒙汗药,给老太太灌下去,这事准能成。
蒙汗药好搞,大家都是江湖人嘛,可江湖人是江湖人,好像没哪个兄弟有采花的经验……就去找新军31标的军医,请军医给兄弟们配点蒙汗药。
蒙汗药配制好了,邹永成自己花钱买了瓶好酒,把药剂掺进去,提了酒瓶直奔婶母家,孙武、邓玉麟等党人一人拎一条空麻袋,兴冲冲地跟在邹永成身后,等邹永成进了屋,大家急忙趴在窗台下听动静。
孙武和邓玉麟等了好久,就见邹永成气冲冲地走了出来:这是哪个浑蛋配的蒙汗药?我婶母越喝越精神,非要让我再给她买两瓶……我哪有这么多的钱买酒?你们得赔给我……
孙武和邓玉麟面面相觑,别是那军医看错了方子,错把兴奋剂当蒙汗药了吧?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大家决定,由邹永成把他婶母的儿子骗到汉口去玩,而大家则在那边冒充绑匪,看能不能让那老太太拿出钱来。
这一招果然管用。
老太太真的以为儿子被绑了肉票,哆哆嗦嗦地拿出八百元钱来。
革命党有钱啦!
只是这些钱,要是发起场起义的话……好像还差点。
【09。我的小名叫公公】
八百元钱明显不够起义的,那怎么办呢?
这时候大家听说了一个好消息,共进会的财政部长刘公,他家是襄阳城中的巨富,有钱,大大的有钱,而且刘家一次性地就给了刘公两万元。
这两万元,是刘公的父亲刘子敬给儿子的,刘子敬这么舍得掏钱,是因为听了刘公表兄弟周德麟的教导。
周德麟说:要光宗耀祖,要发大财,就必得先做大官,做了大官,发财就容易了,听说美国人都是这样。现在我表弟刘公是日本留学生,人才啊,家里再拿点钱,给表弟捐一个道台,这样就容易来钱了。
刘子敬听了大喜,当即把儿子刘公叫了过来,拿出两万两银子来,让儿子拿这些钱去省城,找个门路捐个道台,也好光宗耀祖。
于是刘公就揣了两万两的银票,又回到武昌,继续革命。刘公弄到钱的消息不胫而走,霎时间革命党人都激动不已,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凑在刘公身边,晃来晃去,谈东言西,都在等着刘公自觉地把钱拿出来。
可是刘公这厮却也是邪门了,他却还跟大家东拉西扯,一连好几天也不肯把银子掏出来,把大家急得眼睛都蓝了,于是大家聚在一起商量说:既然刘公公死活不把银子拿出来,咱们也不能强迫人家是不是?那咱们就回去工作吧。
于是革命党彭楚藩要求刘公抄录一份革命文件,刘公不知是计,洋洋洒洒,一挥而就。
彭楚藩拿到刘公书写的革命文件,立即扬言要报官,惊得刘公魂飞天外,才知中了彭楚藩的诡计。
无奈何,刘公只好交出银票,算是解决了革命党的经费问题。
【10。有人在暗中操纵】
革命党人为了弄点钱,想尽了法子,出尽了洋相,真的是没有办法。
朝廷这边,也始终面临着钱的麻烦。
湖北、四川接连有几家钱庄突然倒闭。
银庄倒闭是正常的,但这几家钱庄的倒闭,却有点不正常——从民间募集来的川汉铁路资金,至少有一多半都存在了这几家钱庄里,数量高达近千万元,有这么多的钱存在钱庄,这钱庄有什么理由非要倒闭?
唯一的理由就是——负责经办川汉铁路的领导们急于先富起来,这边钱庄一倒闭,那边的南洋就又多了几个爱国侨胞。
百姓捐出来的血汗钱就这样消失了,数万百姓哭天抢地,入京上访告状,静坐示威,更有卖儿卖女、悬死于路者……报纸严厉批评清政府行政不作为,并大声疾呼——政府也不说管一管!
于是政府只好出来管一管,上谕:
所有宣统三年以前,各省分设公司、集股商办之干路,延误已久。应即由国家收回,赶紧兴筑。除支路仍准商民量力酌行外,其从前批准干路各案一律取消。至应如何收回之详细办法,着度支部,邮传部,凛遵此次谕旨,悉心筹划,迅速请旨办理。
朝廷的这个方案一出台,就见川汉铁路,一片哭声震天,督抚衙署,几许枪声惊心,大清国,亡就亡在这道上谕上。
朝廷这道圣谕一下,在成都的川汉铁路大股东们登时勃然大怒!
搞什么名堂嘛,大家凑在一块弄点钱容易吗?这才不过是倒闭了三家钱庄,也没见四川人全都上了吊,本来再捞两票,大家就可以收手走人了,可你朝廷断人财路,这也太狠毒了吧?
给我把护理四川总督王人文叫来!大股东下了令。
总督王人文颠颠地来到,参加了四川保路会的剪彩,并给朝廷上奏章:
本月二十一日,成都各团体集铁路公司大会,到会者二千余人,讨论合同,及于国家与铁路存亡之关系,一时哭声震天,座次在后者多伏案私泣。臣饬巡警道派兵弹压,巡兵听者亦相顾挥泪。
摄政王载沣一看这奏章,鼻子差一点没给气歪,铁路收回国有,大股东捞不到钱了,当然要哭,可你老百姓们跟着哭个什么劲啊?
没过几天,王人文再上奏章:
谕旨敕下内阁,会同各部妥议具奏,速将邮传部所订借款合同,即行废弃,嗣后关于外债事项,请敕下资政院照院章十四条第三款议决施行。其川路公司办理及款项事件,请敕下四川总督,令该公司照钦定股东公司律召集股东会解决,呈请查核施行。
至盛宣怀蔑法媚外,误国殃民,尤恳严治其罪,以重国典。
看到这个奏章,摄政王载沣当时大大吃了一惊。
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王人文,竟然有如此智慧。他给朝廷出了一个彻底的解决方案,宰了盛宣怀,让老百姓们消消气。
铁路收回国有,这事跟老百姓一点关系也没有,老百姓手里有几个钱,还想在修铁路上捞一票吗?明明没你的事儿,可老百姓们非要跟着捞钱的大股东一起哭,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有人在暗中操纵四川民意。
倒是王人文出的这个主意比较省事,以汉奸的罪名把盛宣怀揪出来,交给百姓们批斗,而后让大股东继续狂劳老百姓们的钱,一切就消停了。
可是盛宣怀也没什么错,凭什么要揪斗他呢?
既然不愿意揪斗盛宣怀,那王人文就倒了霉了。
王人文被撤职,命其候讯——也就是等候处理的意思。
找一个明白人来处理四川的麻烦事。
新任护理四川总督——赵尔丰。
【11。立宪党率领革命党】
赵尔丰!
赫赫有名的赵屠户!
好端端的一个清白人,怎么混了这么一个难听的绰号呢?
赵屠户这个绰号,始自于他经略西藏的时候,时逢一伙暴徒违背西藏百姓意愿,公然闹事,大搞藏独,老赵招呼也懒得打一个,挥刀一通猛砍,西藏乃定。此事过后,他就落得个赵屠户的绰号,意思是说此人敢作敢为,尽量不要惹他为好。
虽然敢作敢为,但赵尔非也非一介莽夫,端的是个明白人,他一上任,先去保路会参加会议,并认真听取了社会各界的声音。
大股东们见了赵尔丰,一如见了亲人,顿时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收路为他国所有,川人誓死不能从。此次铁路借款合同,名非抵押,实则拱手奉人。况因此借债、路权、政权两受干涉。埃及覆尘,危机在即。佥谓吾辈今日之集会,实亡国民之集会也。死中求生,惟先决死!
听着大股东们哇哇地哭,赵尔丰心里明镜也似的。
盖修铁路这事,需要的是巨额资本,根本不是靠民间摊派能够撑得起来的。全国每个省都疯了一样地摊派铁路费,可是捞上来的钱呢?这川汉铁路捞了一千多万,还没开工钱就没影了。
很快民国成立,孙文出任全国铁路督办,提出举国大修铁路,在其所制定的铁路章程上,开宗明义,第一句就是:借款修路,并给予外国人路权四十年……
但借款修路这桩事,别人做得,清廷却做不得。别人做了是救国,清廷做了是卖国,而赵尔丰要处理的麻烦,就是这么麻烦……
想到这里,赵尔丰大声说道:我坚决支持你们内争路权、外御国侮的爱国行动,当着你们大家的面,我可以明确表态,对于盛宣怀出卖国家利益、把路权拱手送给外国人一事,我们要与之斗争到底,坚决不妥协……你们有没有现成的弹劾盛宣怀的呈文?如果有的话,拿给我,我替你们代奏朝廷。
赵尔丰缘何说话颠三倒四,言不由衷?
这是因为,赵尔丰初见保路会的正副议长是立宪党人蒲殿俊、袍哥大佬罗纶,倒也未上心思,概因这立宪派对清廷怨气太重了,但怨气再重,立宪党人毕竟老成,尤以这蒲殿俊,与革命党的年轻人是水火不相容的,按理说有蒲殿俊在,四川的事情再闹,也闹不了多大。
然而赵尔丰却惊讶地看到,就在座位上和蒲殿俊挤坐在一起的,赫赫然是一大堆革命党人,如朱之洪,如龙剑明,如曹笃,如王天杰等人,这些小家伙都是同盟会的热闹人物,此时居然和蒲殿俊并排而坐,只怕这四川之事,已难善了。
所以赵尔丰一见这情形,就知道前任王人文是对的,眼前这桩事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有党人要趁机闹事,闹大事……要想避免事情闹大,只有逮捕倒霉的盛宣怀,以汉奸罪论处,让大家找不到由头闹事,然后再说……
当下赵尔丰将保路会弹劾盛宣怀的呈文报送朝廷,并拍了一封电报,警告朝廷:
此时如纯用压力,反抗必藉此而起。
先让朝廷这边缓一缓,缓一缓。赵尔丰心想,革命党人混进了保路会,事情只怕非常的麻烦……这事得提醒蒲殿俊一下,告诉他可别让革命党人利用了……
【12。被你玩惨了】
发表了讲话之后,赵尔丰把蒲殿俊请到了督抚衙门,带到书房关起门,悄悄地让蒲殿俊看朝廷刚刚发过来的四川铁路处理意见:
蒲殿俊将那份内参展开,就见上面写道:
自铁路国有命下,反抗者尽少年喜事之人。公正绅董,多不谓然。询之蜀人,众口佥同。请饬川署严重对待,以遏乱萌,而靖地方。
给蒲殿俊看朝廷密件,赵尔丰的意思是说:保路会中,确有革命党人混入,四川保路之事,局势是相当的复杂,他希望蒲殿俊好自为之,千万不要被革命党人所利用……
蒲殿俊唯唯而退。
回到保路会,蒲殿俊立即召开股东扩大会议,大股东要到会,小股东也要到会,举凡四川百姓,哪怕是恰好出门打酱油者,都一律请来参加会议。
等人到得黑压压一片之后,蒲殿俊把他刚刚在赵尔丰处看到的朝廷密件告诉了大家,只听众人轰的一声,骚乱起来。
报告完毕,会场一片哭声,喊声,骂声,捶胸跌足声,演说声,纠察整饬秩序声,会长静众声……轰动会场。
时有拍案大哭,致推翻几案者数起,又茶碗破裂声,几案倒声,满场热焰欲焚。于是会场有喊须罢市者,有喊须停课者……
激情之下,众声鼎沸,纷纷摆好桌子,拿来笔墨,开始书写传单。不过一时三刻,传单如雪片,已经飞遍了成都城:
自明日起,全川一律罢市罢课,一切厘税杂捐,概行不纳,邀求收回成命。
四川七千万人同白。
这张传单很快也飞进了赵尔丰的衙署,当时他正悠然品着香茗,等着蒲殿俊来向他报告好消息,突然见到这传单,赵尔丰的眼珠暴凸而出,大叫一声:
老蒲,你哥子玩我!
为什么赵尔丰会认为这是蒲殿俊在玩他呢?
这是因为,赵尔丰专门把蒲殿俊叫来密谈,就是想将蒲殿俊拉入到自己这一边。从道理上来说,蒲殿俊是四川立宪派的头子,与地方官的利益息息相关,如果四川乱了,清政府怪罪下来,赵尔丰落不了个好,蒲殿俊当然也没好果子吃。
可是赵尔丰万万没有想到,这蒲殿俊竟然是唯恐天下不乱,那他还是立宪派吗?这么个搞法,岂不成了革命党吗?
革命党容易对付,可是拿比革命党更能闹事的立宪派怎么办?
赵尔丰傻眼了。
【13。为啥跟我过不去】
成都全市大罢工,大罢课。
赵尔丰贴出告示,苦苦相劝:
谕尔商民,莫听浮言。
如有误犯,拿办可怜。
妥议路事,必须文明。
何若妄举,自害安宁。
苦言相劝,大众敬听。
贸易照常,各谋营生。
蒲殿俊一瞧,赵尔丰你这笔字拽得很嘛,龟儿子格老子先人板板,再给你玩个绝的。
保路会举行万人集会,到场的何止万人。不明缘由的,万余人放声号啕,哭得赵尔丰心惊肉跳,坐卧不宁。心想这四川人莫不是疯了不成?就算是铁路不收归国有,难道你们就能占到便宜了?至于哭成这样吗……
这哭声的效果,远比赵尔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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