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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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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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少校说,嗟!在机关里养了个坏习惯,晚上不过12点就睡不着觉。    
    端木少校招呼我坐下,还朝我递了根香烟,说,如今军队与社会都不提倡抽烟,报纸、电视整天宣扬说科学证明抽一根烟少活十分钟。再这样宣传下去,抽烟者会被吓出病来。抽烟有害健康这是无可非议的,但你不能说抽烟没有丝毫好处。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着利与弊的双重性。譬如说辣椒可以抗癌,同时它也可以诱发痔疮和口腔溃烂。当年打仗的时候,咱们边境地区的香烟比大米卖得还快。    
    我说,有同感,科学家的话也不能迷信。小时候我就听科学家在争论吃苹果到底是削皮好还是不削皮好,一直到现在,看法还不一致。科学家说一根烟里面含的焦油、烟碱、尼古丁什么的,能毒死一头耕牛。未必,就是往烟丝里再撒包耗子药,我看也未必。    
    我和端木少校愉快地聊了起来,快交岗的时候端木少校对我说,晏凡,我觉得你是个人才,知识面挺宽的。现在军队讲知识讲文化,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才,你想不想考军校?    
    我说,营长,别提了,您一提这事儿我就难过。如果不是渴望着在军队干一番事业,我就不会背着画板来服役!去年这个时候,我曾问过老营长考军校都有哪些规定。老营长说,你这鸟兵,不早说,啥规定不规定的,名额来了你就拿着钢笔填卷子去呗!命好了挂个红牌牌,命不好回来继续当清兵,今年有6个名额,早分连队去了。我哭笑不得,说,营长这可真应了兔子不吃窝边草那句古话啊。老营长说,这种小事难道还要我当营长的把营部二十几个兵问个遍?我说,至少您也应在开会时说一声呀?老营长说,说了对你也没用,当兵第二年才允许参加军校考试。


第四部分服从组织的安排不要闹情绪

    端木少校说,是有这个规定,士兵必须服役满两年才允许参加军校考试。如今你不刚好服役满两年了吗?咱们军队有所艺术院校,听说那学校还有美术系,我帮你打听一下,看今年有没有那学校的招生名额?    
    我有些受宠若惊了,说,多谢营长。    
    端木少校说,不用谢,这是小事情。    
    我说,谢谢营长,晏凡绝非忘恩负义之辈。    
    端木少校说,我相信。噢,还有啊,过几天你也写份申请书交上来,组织讨论一下。你服役的时间已经不短,该入个党了。入个党对你们战士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蔺勇和陈秀大都已经交申请书上来了。党票只有一张,僧多粥少。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想向党组织靠拢,办法总会有的。你写份申请书交上来,我想办法到组织股找熟人多搞一张党票过来。我那个熟人挺爱财的,对他来说,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好办。    
    端木少校的话害得我半夜都没睡着觉,没想到事情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有了结果。天色将亮,我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大强嘿嘿笑着进入了我的梦乡。傻笑过后,大强满脸愁容地对我说,晏凡,快帮我想想办法吧,副业组很快就要拆了。前天营长来这儿看了一遍,说种这么多菜干啥用,又吃不完,浪费人力物力财力。还说我一个人住在这荒山野岭里,不便于管理,出了事谁负责。晏凡,你说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会出啥事呢,难道我还跳楼不成?两层楼,跳下去也摔不死。    
    果然如我所梦。次日饭前集合,端木少校对营部兄弟说,大强从今天起搬回营部来住,副业组的那几亩菜地租给后面的酒老板来种。酒老板除了保证营部正常吃蔬菜外,每月还交给营部150元钱,大家都同意吧?    
    兄弟们都没有吭声,这似乎就是代表了没人反对。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士兵们并没有做出决定的权力。    
    见没人反对,端木少校说,沉默就是认同,开饭。    
    营部的兄弟像平常一样嘻嘻哈哈地进了饭堂。饭桌上,大强耷拉着脑袋,一边把筷条在 “凉拌苦瓜”里插来插去,一边低声向我嘟囔,说,什么鸡巴同意不同意的,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唉,不知道樊副他现在在家里干啥。    
    我有点儿烦他了,说,大强,既然不愿离开副业组,刚才营长问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吭声?不喜欢吃苦瓜你就别在盘子里翻来翻去了,翻什么呀?把盘子翻烂了你也翻不出一块狗肉!    
    大强火了,“啪”地一声,用铁碗强烈地撞击了一下桌面,冲着我大声说道,咋的?我操,我种的苦瓜为什么我就不能吃?!    
    营部的兄弟纷纷都把头朝我们这边转了过来,端木少校看了大强一眼,一言未发。    
    洗碗的时候,大强与端木少校并排而站。端木少校告诫大强要服从组织的安排,不要闹情绪。大强只顾低头洗碗,连话都没搭一句。也就是说,大强对端木少校的话置之不理。饭后,我和几个兄弟奉命去副业组搬大强的床铺。端木少校对我说,晏凡,大强的床铺搬回来之后放在你左侧,抽空你多开导他点,这样的兵,很容易走极端……    
    晏凡说到这里被我打断了,我不安地问:    
    ——大强出事儿了?    
    晏凡说:    
    ——你继续听我往下说就是了。    
    站岗,还是站岗。平常我都是在宿舍里埋头画画,所以故事总发生在我站岗的时刻。    
    那天我站夜岗第5岗。营部夜岗从10点半开始,每个哨岗一小时,按床铺往下轮。凌晨3 点半,我完成了任务,到楼上交岗给大强。推搡了半天,大强还是迷迷糊糊地说着干啥呀。    
    我说,站岗,到你站岗了。    
    大强嘴里一半肚里一半说,站岗?站个毛,老子来营部后从没站过岗。    
    我说,那是因为你在副业组,现在你已经回到班排。快,轮到你站岗了。大强,你听见我说什么没有?    
    大强说,你说啥?    
    我说,现在轮到你站岗了,第6岗。    
    大强说,听见了。    
    当时我困得要命,把口令塞到大强的手里之后,倒床就睡了。    
    谁知道事情竟会有这么巧,也活该大强倒霉。你知道的,漏岗只要不被逮着,天亮了就算过去了。凌晨,端木少校去方便,在厕所旁边看到一条“吹风蛇”。端木少校打算喊哨兵过来一起把蛇抓住,给兄弟们加道蛇汤补补身子,喊了半天,没人应答。    
    端木少校愤怒了,回房间拿起哨子,在楼下吹出一串急促的“嘟嘟嘟嘟嘟……”


第四部分顽固抵赖、推托责任

    片刻工夫,营部兄弟集合在了楼下。端木少校站在队伍前,几乎是怒不可遏地说,同志们胆量可真够大的,在边境线上也敢漏岗?岗哨漏在了谁身上?老实承认。    
    当然没有人愿意勇敢地站出承担责任,大强当然也包括在内。    
    端木少校又问:第6岗是谁?现在是4∶12分,谁漏了岗?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们发问,也是给你们最后一次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还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 尽管我向大强使了好几个眼色。    
    端木少校不再发问,开始盘查。他从第一岗开始查起,查到第4岗,秀大说他把岗交给了我。端木少校问我把岗交给了谁,我说交给了大强。端木少校问大强,大强,你站岗了吗?    
    大强说,站过了。    
    端木少校说,你把岗哨交给了谁?    
    大强说,我……我交给蔺勇了。    
    蔺勇当即反驳,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根本就没人叫我站岗!    
    大强说,反正我是交给你了。    
    两人争执起来。端木少校说,不要吵!大强我先问你,今晚的口令?    
    大强无言以对。端木少校说,漏岗本来就严重违反了纪律,你还顽固抵赖、推托责任,按《纪律条令》里的规定,处分你两次的条件都有了。今天我不处分你,解散后你在楼道口的路灯下写份检讨,好好认识一下自己的错误,明早晨交给我。今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不论是谁,一律处分!    
    早晨开饭,饭桌上不见了大强的人影,碰巧端木少校凌晨紧急集合后修改营部兄弟的政治作业熬了点儿夜,也没到饭堂吃早饭。我把大强的筷子上插了几个馒头,架在了他的碗上。回到房间,看到大强正坐在床上抽烟,夹烟的手红通通的, 床头横木断了好几根。 不用说 ,他把床头当沙包使用了。    
    我说,大强,你怎么不吃饭?    
    大强朝我翻了个白眼,说,关你屁事?    
    我火了,说,不吃拉倒,别他妈犯个错误就觉得自己神圣不可侵犯了。给你留了馒头在碗柜里,饿了自己去吃。    
    说完,我趴在床头柜上,开始替大强写检讨,毕竟大强挨批与我有关。    
    我还没把检讨写完,端木少校就在楼下喊了起来:大强,检讨写好没有?    
    大强一声不吭,并且将手里的烟头从窗口朝端木少校说话的位置抛了下去。    
    端木少校的声音提高了一倍, 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大强坐在床铺上,朝楼下阴阳怪气地喊道:不——会——写!    
    我说,你这个傻B,我不是正在帮你写吗?    
    这时,楼下传来了端木少校的怒喝:大强,你给我跑步下来!    
    …………    
    不大一会儿,大强焉着脑袋从楼下走了上来,问我,检讨写好没有?    
    我把写好的检讨递给他,说,服了吧,傻B。    
    大强下楼把检讨交给端木少校,回来之后再次点了根烟叼在嘴上。    
    一根烟还未抽完,他又像疯了似的挥舞着拳头猛烈地砸击床板,边砸边说:我操!我操!我操!……    
    说到这里,晏凡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晏凡你别太得意忘形了,考军校的事情到底怎么样?端木少校给你问出什么结果没有?    
    晏凡说,有戏。端木少校说那所艺术院校今年有招生名额,咱们军区总共分到了3个,他已经把其中的一个为我争取到手了。估计过不了几天我就要进文化队复习功课了,到文化队后我再与你联系,今天就聊到这里,我该回去画画了。专业课考得好一些,多少可以弥补文化课的不足。还有啊,听史迪说你女朋友自杀了?史迪要我转告你一句话,两条腿的青蛙不多,两条腿的女人不少。


第四部分兑现了接兵军官两年前的诺言

    一纸调令飘到哨所,我被调进军区机关任打字员。莫名其妙,就像当年我满怀梦想到某省军区守备部队服役却被分到边境一样。我乘坐列车从边境去了省军区,阴错阳差地兑现了接兵军官两年前的诺言。    
    列车到达城市,空中飘起了蒙蒙细雨。我走出站台,看到一位肩膀上挂着一杠三星的年轻军官站在拥挤的出站口,手里举了一张纸,纸上写着我的名字。此军官一定是电话里的军记了,我跑步迎了上去。军记在细雨中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的模样跟他想象的一样。然后挥了挥手,一辆出租车随即开来。    
    军区所在地是一座气候宜人的城市,摩托车出奇地多。一路上,我看到好几个不穿雨衣的勇敢青年开着最飙的摩托车,载着漂亮姑娘迎着风雨闯红灯。我和军记就摩托车聊了起来。军记说有好事者做过统计,中国最好与最差的摩托车都在这座城市。闲聊了一会儿,我问军记为什么把我调到军区?又为什么会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    
    军记说,你们团里那位姓裴的新闻干事没向你说起过我吗?    
    我顿时明白了,赶忙回答说,说过,至今我还记着您要他转达给我的话呢,你说摇滚乐在中国是一场阴谋。挺新鲜的,这是哪本书上的理论?    
    军记说,哪本书上都没有,悟出来的,百分之百的经验之谈。当年我念大学的时候也曾经狂热地迷恋摇滚乐,也曾组建过乐队,还曾不远千里跑到北京看自己所崇拜乐队的现场表演,差点儿被开除学籍。现在回头想想,那时候简直是疯了。人啊,一过25岁就差不多活明白了,如今我都奔30了。那次去你们团采访,听裴干事说起你的故事。我特别惊讶,没想到军队里竟然也会有人企图组建乐队玩摇滚,看来这场阴谋已经蔓延到军队了。你的故事让我想起了我的昨天,你的今天就是我的昨天,我当然不愿意看着你滑向深渊,我希望我的今天是你的明天。在军队组建摇滚乐队就是自找苦吃,别说是中国,就是美国,也不可能让士兵组建摇滚乐队。事实已经被你验证,前些日子你卖了吉他对吧,还收购邮票,那时候我刚好在你们团,陪同军区领导开会。你干的这些好事儿军区领导都知道了,一位将军还夸你有经济头脑,开玩笑说把这个兵调到后勤部给军队搞创收倒不错。    
    我说,这都是逼出来的,我真的没想过要在军队经商。    
    军记笑了,说,你被机关赶回哨所之后,裴干事找到了我,问我能不能拉你一把。裴干事是个爱才之人,我也一样,大家都是年轻人嘛。你在报纸上发表的稿子我看到过,挺有灵性的,是个可塑之材,埋葬在边境哨所实在可惜。所以,回到军区我就向政治部领导推荐了你。    
    我恍然大悟,赶忙感谢军记扶植,同时也表示自己一定努力打字,不辱使命。    
    军记说,有句丑话我要跟你说在前面,调令上写的是打字员,事实上却不是这样。打字员已经有了,眼下你只能在军区干点儿杂活。在军区干杂活也比在你在哨所出人头地的机会要多,近水楼台先得月嘛,意外了吧?    
    我愣了一下,说,不意外。打仗、打字与打扫卫生,在和平年代,我看这三者并没什么太大差别。在军区的头两个星期,我千真万确是干些杂活。所谓杂活不过就是拖拖地板、跑跑腿之类挺卑微的事情,如同旧日的差役。两个星期之后,仅仅因为一个怪僻汉字,我的差役命运奇迹般地改变了——那天晚上,机关下班之后我向往常一样去“微机室”拖地板,一位上校军官趴在电脑前加班,用“汉语拼音输入法”敲一份会议名单。其中有个人名叫“徐昊”。估计是少校念不准“昊”字读音,急躁地敲着键盘。我拎着拖把走到上校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首长,打HAO试一下?    
    第二天,我被调到微机室,任打字员。    
    第三天,原来那位打字员打理背包回了边防。    
    更幸运的事情在第四天出现了。那天军区联络处一位负责对外宣传的干事找到我,让我帮他打印一份新闻稿件。内容是向国外介绍中国南方边境的“长寿村”,这个村庄有好多人都活过了100岁。新闻干事就此写了一篇不过百字的消息。稿件打印完毕,我觉得内容过于简单,恰巧“微机室”书柜里有一本介绍“长寿村”风土人情的书,我顺手取了下来,对稿件进行了加工,百字消息变成了一篇2000多字的通讯。    
    事后,我再次摇身一变,打字员兼“外宣报道员”,彻底摆脱了差役身份。一个多月过后,史迪不知是从哪里得知我被调到军区的消息,给我写来一封短信。晏凡也得知了这个消息,打来电话贺喜,说他现在已经在文化队了,眼下正紧张而快乐地复习功课,心情极好,来到军队之后从没像现在这么痛快过。    
    我问晏凡,何谓“文化队”?    
    晏凡说,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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