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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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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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晏凡看到史迪身上的衣服不但与他的款式相同,而且还是一样地崭新,于是就笑了,说,蒙谁呀,哥们儿贵姓?    
    史迪向晏凡报了家门。晏凡问我贵姓。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史迪抢先说,姓刘,叫流氓。    
    晏凡说,客气,谁跟谁啊,都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不过,看上去挺有流氓气质的。    
    山东兄弟也朝我们走了过来,趿着鞋,边走边说,既来之,则安之,抱怨之,挨揍之。我查过字典,流氓本不是贬义词,是指无业人员。只有在前面加个“耍”或在后面加上“团伙”,才为品行恶劣之意。    
    晏凡说,说得不错,经验之谈吧?    
    史迪把山东兄弟向晏凡做了介绍,说,这位是山东兄弟,新兵一连二排七班最牛B的一位战士,会写诗,是个诗人。    
    山东兄弟赶忙推辞,指着我和史迪,说,不敢当,这两位才是新兵一连二排七班最牛B 的战士,会弹琴,摇滚歌手。纯粹的喜悦,你能拯救自己的惟一办法就是歌唱。    
    晏凡说,呵,过瘾,这是军队吗?我怎么感觉跟进了“艺术村”似的?    
    说着,晏凡从背包里掏出牛肉干,还有几听易拉罐啤酒,挨个向兄弟们扔去。    
    史迪指着晏凡的画板,问晏凡,玩儿国画还是油画?    
    晏凡说,学的是国画专业,目前主要是画油画,40岁后不出名就改国画。    
    史迪说,要我说,40岁后不出名你就别改了,像梵高那样卧在金黄色的麦田里,朝肋骨上放一枪。你的画立马就值钱了,立马你就名扬天下。    
    山东兄弟说,我赞同史迪的观点。人生就像是一颗炸弹,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声不响地进了坟墓。    
    史迪说,那是哑弹。中国有这么多炸弹,几颗哑弹在所难免。    
    晏凡说,你恰恰说反了。中国有这么多哑弹,难免有几颗炸弹。管它什么弹呢,鸡蛋、混蛋、操蛋、恐龙蛋、王八蛋,反正我得慢慢往下活。    
    山东兄弟说,言之有理。坚强地活下去。德国诗人里尔克说过,挺住,意味着一切。其实人生也是一座桥梁,我们在人间降临就是为了从这座桥上通过,到彼岸去。而彼岸又是虚无的,本不存在。所以说,路过这座桥的时候,你建立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这座桥上经历过什么,重要的是经历。    
    晏凡笑了,说,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像个哲学家?孔子后代吧?    
    说完,晏凡从画夹里抽出几幅油画,要兄弟们过目。史迪仔细揣摩着一幅非常“印象派 ”的名为《瓷器》的油画。揣摩了好大一会儿,故作高深地指出这幅画整体感觉还凑合,就是色彩搭配欠妥。底色太阴,致使整幅画的格调隐晦,如果能在瓷器碎片部分多抹点儿白色,就完美了。当然啦,一点点愚见而已。    
    不料,晏凡一点儿都不买史迪的账,说,玩音乐我不如你,可关于色彩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史迪与晏凡争辩起来,大强则一声不吭在旁边抱幅具象的女人体看了个入迷。后来史迪辩不过晏凡,只好拍拍大强的肩膀,转移话题,说,大强,你想把她看活啊?    
    大强从画中醒过神来,问晏凡,你画的是谁啊?    
    晏凡说,这幅女人体的模特是我女朋友。    
    大强说,怪不得,有板有眼的。七班兄弟全部到达的那天晚上,班长把我们召集在一起,开班务会。    
    我们围在班长身边坐下,班长要求我们把双手放在腿上。我们觉得这个动作别扭无比,班长却一再坚持。说军人要有军人的形象。站如松,坐如钟。觉得别扭?过几天训练正式开始之后,还有更别扭的动作要别扭你们呢。会议开始前,班长首先做了自我介绍,说他是湖南后裔的四川人。随后,彼此已经十分熟悉了的兄弟们在班长的指令下,又做了多余的自我介绍,还跟什么似的握了握手。    
    会议正式开始前,班长说要我们先唱首歌,说,开会还有开饭之前,都要先唱首歌,这是军队的规定。    
    我顿时兴奋起来。真没想到,军队竟然有这种规定,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第一部分为了一个光荣梦想

    今后我们可以给军队写歌了,关于开会或者开饭,没准儿就能因此荣立功勋。    
    班长问我们,有没有哪位同志愿意主动站起来,起个头,带领大家唱首歌?    
    我和史迪同时站了起来。班长的表情很是惊讶,说,一个,一个就够了,刘健坐下。史迪同志,你给战友们起个头?    
    史迪酝酿一下情绪,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唱道: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预备,起!班长立即挥手,说,停!    
    兄弟们诧讶地望着班长。    
    班长说,重新开始,唱革命歌曲。    
    史迪再次起了个头: ——烽烟滚滚唱英雄,预备,起!班长再次叫了停。史迪有些不大高兴了,说,到底什么样的歌曲才算是革命歌曲?《王二小放牛》还是《关东军耍大刀》?《国际歌》和《英雄赞》本来就是革命歌曲嘛。    
    班长没有与史迪争辩,让史迪坐下。    
    史迪尴尬地坐下,班长站了起来,大指挥家似的伸出双臂:学习雷锋好榜样,预备,起!兄弟们纷纷跟唱。第一段还没唱完,只剩下班长独自一人引吭高唱了。曲高和寡,但班长仍用令人钦佩的毅力坚持把这首歌完整地唱了一遍。唱完之后,班长问我们,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唱?    
    忘词儿了!兄弟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开会实在是件令人不愉快的事。班长唾沫星儿满天飞,喋喋不休地讲着。看样子挺需要力气的,脖子里的毛细血管都隆了起来,而我们却听不出个中三味。兄弟们坐在旁边,脸上挂着昏昏欲睡的表情。班长看出了我们的心思,于是就结束了他的演说,要我们谈一下各自的入伍动机。    
    兄弟们慷慨陈词,说到动情处还打出强有力的手势表示着重。    
    轮到我发言,我说,为了一个光荣梦想。    
    班长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我那个光荣梦想的具体内容。    
    到史迪发言的时候,他开起了玩笑,说,家里穷,来军队混口饭吃。    
    班长说,不行,再谈一次。    
    史迪说,家里富,来军队找苦吃。    
    班长说,也不行,再谈一次。    
    史迪说,家里不富不穷,来军队混口苦饭吃?    
    班长有些愤怒,说,你能不能正经点儿?这是班务会,不是你耍嘴皮子的地方。    
    史迪怏怏不快,说,在家呆腻味了,想换个生活环境,于是就来到军队。我认为,丰富多彩的军旅生活必将令我的青春散发光芒,并且会对我的成长产生深远的积极影响。这回总可以了吧?    
    兄弟们挨个儿谈了入伍动机,班长做了总结,说,同志们说得都不错。看待问题和回答问题都很有水平,比我们那茬兵强多了。希望你们充分地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在军队这片广阔天地里建功立业,解散。解散后,离规定的休息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的光景。我洗完了澡,正躺在床上抽烟,班长走了过来。我给他抽了根烟,还毕恭毕敬地给他点火。我想我得装出尊重他的样子才行,免得日后他在训练场上别扭我。    
    班长叼着香烟,指了指靠在床头的吉他,问,什么牌的?    
    史迪在一边插嘴说,进口货,说了恐怕你还是一样不知道。    
    班长说,我还以为是“红棉”牌呢,吉他我也懂弹的哟。    
    史迪说,还真看不出来。    
    我拉开琴袋,把吉他掏出来递给班长。兄弟们也围了过来。    
    班长毫不客气,嘿嘿笑着把吉他抱在怀里。我从口袋里掏出拨片问他是否需要,班长说用手指弹,没用你那东西的习惯。我想也是,买块拨片要费好几块钱呢。班长左手笨拙地按了个最简单的EM指法,右手杂乱无章地抠出了最基本的四分之四拍分解和弦。食指还未卡准,前奏的过渡旋律还未到位,他便张开了大嘴: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 音乐面前他不是我班长。我注视着班长按弦的手指,起初他似乎还镇静自若。一小节还未唱完,我发觉班长的声调变了,滥用颤音。一个和弦按错之后,班长的大腿开始抖动,并且逐步升级。棱角分明的脸也红了,红扑扑的,挺可爱。    
    眼看就要出丑,我赶忙鼓掌为他解围。兄弟们见状,纷纷鼓掌。    
    班长就势停住,嘿嘿笑着,说,好长时间不弹,不好意思,好长时间不弹啦。


第一部分奚落班长的最佳时机

    史迪终于找到了奚落班长的最佳时机,说,什么好长时间不弹啦,我看你根本就不会弹琴。    
    班长没有理会史迪的嘲弄,把琴递给我,说,刘健,来,给同志们来一首!    
    史迪说,什么同志们来一首,真难听,说声“请教”多爽快。    
    我接过吉他,史迪起身去拿他的贝司,被班长阻止了,说,你的琴就别拿了,我听刘健一人弹就够了。    
    史迪说,我们的歌曲是两人合写的,刘健只会弹琴,不会唱歌。    
    班长说,你那把琴就别拿了!他弹你唱。    
    我抱着吉他,弹出了《红领巾》的旋律。史迪带着对班长的怒气,开口歌唱:《红领巾》我们走在大路上    
    红领巾在胸前飘扬    
    路边的阳光很明亮    
    路边的鸟儿在飞翔    
    小鸟小鸟告诉我    
    红领巾代表着什么    
    小鸟说红领巾是革命红旗的一角    
    小鸟说红领巾是烈士前辈的衣裳    
    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    
    让我们荡起双桨    
    红领巾迎着波浪    
    让我们长出翅膀    
    像小鸟一样自由飞翔我们嘴里含着棒棒糖    
    心中的迷惑让我们悲伤    
    书上说这个时代很美    
    为什么老师说这个时代很脏    
    红领巾红领巾请你告诉我    
    老师与课本谁在说谎    
    红领巾说她只是革命红旗的一角    
    红领巾说她只是烈士前辈的衣裳    
    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    
    让我们荡起双浆    
    红领巾系在手上    
    让我们长出翅膀    
    飞到一个没有学校的地方


第二部分这么大的军官你也敢顶撞

    看着我左手魔术般的指法变换和右手大起伏的扫弦动作,班长的腿不再像刚才抖得那么厉害了。    
    一首歌唱完,史迪问班长他唱得怎么样,班长说他最喜欢听的是吉他独奏曲,问我会不会弹著名的古典名曲《爱的罗曼斯》。史迪抢先说他再也没有比弹独奏曲更拿手的好戏了。说着,史迪从我手里夺过琴,丁冬冬、丁冬冬地拨响了琴弦,边弹边问班长:像不像?    
    班长说,是的是的,就是这种味道哩。    
    班长把双臂交叉,跟着史迪弹奏的节拍把脑袋微微摇晃,后来眼睛也闭上了,一副陶醉于音乐之中的模样。到了乐曲的高潮部分,史迪诡笑着改变了旋律走向,加进《老鹰之歌》片段。班长竟然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双眼微闭,如痴如醉。晏凡在一旁朝史迪喊了声:跑调啦。    
    兄弟们哄然大笑,班长只好跟着我们一起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尴尬。    
    或许是因为出了口恶气的缘故吧,史迪显得兴奋,在身上擦了擦手指,把琴弦快速拨动,阴阳怪气地喊叫出那首他最喜欢的《aoe》。26个字母还没唱完,熄灯号声嘹亮响起,班长当即挥手高喊:    
    停!    
    史迪不太情愿地停了下来,说,唱完不行?    
    班长说,不行!    
    史迪无奈地摇摇头,说,有病!    
    班长说,你说谁?    
    史迪说,说谁怎么了?唱完这首歌难道天就会塌下来?    
    班长说,我说不行就不行!王八还有个鳖规矩呢,何况这是军队。    
    史迪说,真是没文化,哪能打这样的比喻呢,谁是王八谁是鳖?    
    班长火了,指着史迪,说,你给我闭嘴!你有文化?有文化你就不来当兵而是考大学去了!    
    史迪说,嗨,我操,大学?免学费我还得考虑要不要去那儿呆呢。我这人特别忧国忧民,满腔精忠报国的豪情壮志。保卫祖国,光荣神圣啊。    
    班长说,保卫祖国?我看你是想要祖国保护你!嘴巴干净点儿!军装还没暖热就想跳。你给我注意点儿,不要把你在家乡养成的臭毛病带进军队,今后你给我注意点儿!    
    史迪说,注意什么呀?穿鞋不穿袜子?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班长,他猛地站了起来。    
    史迪毫不示弱,也站了起来。    
    班长立即伸手去揪史迪的衣领,一副要动手打人的样子。    
    史迪顺势退了一步,班长抓了个空。    
    史迪说,想打架是吧?    
    班长说,我就是要揍你,怎么样?    
    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打了起来,史迪肯定不是班长的对手。尽管他们身高不相上下,但史迪的肌肉却不像班长那样发达。我赶忙站了起来,站在史迪身边,高声吆喝:同志们快来看呀,解放军不打骂俘虏,改打新兵了!    
    班长愈加地气愤,说,你们这两个臭小子,今天非教训你们一顿不可!    
    说着班长就冲到了我们面前,晏凡阻止了班长的进攻,然后把史迪拉到了一边。    
    史迪悻悻地挣扎着,说,让他动手吧,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嗨,我操!弹会儿琴就要打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军队,他妈的纳粹当年还教犹太人唱歌呢!    
    班长对晏凡说,这小子能说会道,我说不过他,弹琴没什么错,但……    
    史迪及时地打断了班长的话,说,没错还动手打人,有错非拿机枪扫射不可!    
    班长的脸给憋红了,说,你,你,你他妈的!    
    说完,再次朝我们冲了过来,晏凡赶忙把班长抱住了,说,一人少说一句吧。不弹就不弹呗,都这么大火气干吗呀。史迪你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么大的军官你也敢顶撞。    
    班长随即把愤怒的目光射向晏凡,他巧妙地躲避了。


第二部分一致决定:换班长

    七班兄弟私下里一致决定:换班长!    
    这个设想最初是由史迪提出的。那天晚上晏凡去服务社买来啤酒拎到宿舍。几瓶啤酒下肚,史迪说出了换班长的想法。说是要我们七班兄弟向连长联名上书,逼班长退位,换个新的。理由是现任班长素质低下,文化品位与思想格调都与我们相差甚远。    
    兄弟们群情激昂地随声附和起来,山东兄弟把笔和纸都拿了出来,却被晏凡阻止。    
    晏凡说,这是一个没有可能成为可能的想法。如果我们真的公车上书了,结果很可能与 “戊戌六君子”的命运相似。别忘了,官官相护,天下是属于他们的。    
    大强在旁边嘀咕起来,说,晏凡你怕什么,老祖宗舍得一身剐都要把皇帝拉下马,你怕什么?    
    山东兄弟说,团结就是力量。一排那几个广东、福建还有海南岛来的南蛮子已经结拜为兄弟,联手对付班长了。    
    大强说,干脆咱们也结拜为兄弟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过几天就要开始训练了,班长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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