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纠结间看到一只猫悄悄的踱过来,跳上椅子,漠寒怎么看都觉得是当初抓裂他衣服的那一只,但猫有长得这么快的吗?只是将近半年而已,就大了好就圈,最重要的是这家伙怎么越长越不像猫了?不但半点不可爱了,头好像小了点,也狭窄了点,这是给门挤了吗?
半大不小的云豹悄无声息的蹲在椅子靠背上,就那么点狭窄的距离,它不但灵活,居然还很稳的待在那里,然后就动也不动。
谢紫衣慢慢放下手中的白玉榴花杯,然后示意漠寒看旁边梨花小几上的一张纸。
漠寒稀里糊涂的跟着望过去一眼,满腹疑窦的走过去拿起——
“咳咳咳!”
这是被标题惊吓后呛到。
他就知道这东西九州论坛上有,还侥幸过,怎么九州江湖上也盛行起手抄版了?靠,还有名字,江湖小报!九州的NPC思维还是古代套路吧,这种冲击也太大了!!等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漠寒手里的纸飘飘摇摇华丽的飞了,这种眼前一片惨淡的感觉,他死定了绝对是要是师父看到这个……!!
“这全都是胡说的!”
漠寒觉得要端正态度辩解分明,考虑到不管是眼前还是未来都是必须的。不过他脑子里还没理出个清晰头绪来,就听到谢紫衣好像漫不经心的说。
“是么?我却觉得似乎有点靠谱。”
“怎么可能!”漠寒赶紧撇清。
清澄的酒液注入杯中,烛火明暗不定,映下来的水墨荷影正好使谢紫衣的神情瞧不分明,只是淡淡的,好像不经意的提:
“你今日早晨究竟出了何事?”
“那个…”说内伤会有人相信吗?
“那之前,你似乎一直在瞧着我?”
“……”这算当面审问么,可以不答么?漠寒真心要含糊过去,又本能的觉得不妥,尴尬正在思量措词。见谢紫衣轻描淡写的一伸手,那张飘落在地上的纸就轻轻落到他指间:
“那传言岂会有误?”
说完谢紫衣就抱起那只始终歪着脑袋看得有趣的云豹,径自拂袖离去。
眼前只有空荡荡摇晃的垂帐,漠寒愣了好一会,才回过味来——他看见谢紫衣沐浴都没有,偏偏之后直直看着谢紫衣一会后就发生意外了,这要是不喜欢跟谢紫衣长得完全一样的湛罗真人,这逻辑换谁都不信啊——晴天霹雳!!他需不需要蹲墙角画圆圈去?
解释?怎么解释啊?
难道要说,其实是…?
先把实力练上去吧,漠寒无语呆立半晌,最后像拽了千斤坠,一步一拖的走了。
晚风入窗,一声低低的暗哑幼兽吼音,然后一面鲛绡垂帐就被撩起,小云豹不安分的用爪子拨弄着垂帐上的雪白流苏,谢紫衣松开手,于是它轻快的滚过去了,醇厚的酒香仍然在大殿里飘忽不去。
一只肤色冰白的手,端起桌上的杯子,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桌上的那张纸就哗啦一声被风吹走了,飘出窗,远远落到倒映着烛火星光的池上。
谢紫衣没再看那张被浸湿缓缓沉下去的纸一眼。
他只是慢慢饮尽了杯中酒,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清浅笑意。
宫变
宫变是啥,大概跟谋朝篡位是同义词,看上去好像是一夜骤然发生的巨变,第二天坐皇位上的人就换了…当然这之前有很多预兆与蛛丝马迹,这世上总没有不透风的墙,九州的江湖小报尽管在论坛上看到了大家激烈讨论的关于宫变主线剧情正在进行时,可是这些是不能刊登的,就是这样古代没有言论自由,不想被官府逮捕判个秋后处斩删号啥的,就提高实力吧,只要没人能抓得住你,大可以在九州茶楼饭馆里高声讨论,不过那些 NPC一定会怕惹祸上身不敢听而逃掉。
总之玩家们都知道舒朝宫变就要来了,不过只有真正涉及进任务里的玩家才会紧张。唯一他们站错队了,还好等级都还不算高,到时候最严重也不过就是曾协助叛逆的罪名,隐姓埋名在古代还是挺容易的事情,要知道城门口贴的通缉画像都是抽象派,比身份证照片不像本人多了,随便戴个斗笠真不行养个胡子都不用专门易容,至于路引打晕一个要进城的人就成了,那上面又不带照片的。朝廷的大批人马肯定都去追杀大鱼了,这种小小的协助罪名等明年新春时皇帝大赦天下就没了。
谋反大业啊,听了就激动!
论坛上长长的讨论帖,都一致认为这个任务的开启前奏就是不久前东宫走水,烧掉了好几个配殿,当然这是没啥意义的,三天后能够重新刷新,不小心烧死的宫女太监同理,但是混乱一夜过后,太子唯一的女儿,淮洛郡主失踪了。天可怜见的,那就是才周岁的一个小…咳咳,数据,数据,如果这是主线剧情,那死就死了,这样身份的NPC是没得刷新的,甭管她是多大年纪。
然后第三天,皇宫又发生了一起盗窃案,丢了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不晓得,反正朝廷拿这个理由全城搜索,然后许多玩家就接到了宫变任务,京城气氛十分压抑,消息灵通的高级NPC几乎都知道这个消息,他们都在想那位皇帝要怎么办,但文武百官愣是没看出丝毫端倪,难道那位也是个蠢货?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还是已经成竹在胸…
正这么琢磨着,二皇子暴毙,据说是中毒。
救命喂笑死人了,神马毒可以一次性掉几十万的血啊,难道这就是传说里的见血封喉,玩家全部囧囧有神,但NPC可没这苦中作乐的精神。一时风声鹤唳,无论是前朝叛逆那边的玩家,还是泾渭分明的几个皇子那啥手下的手下,还有镇国大将军,东宫太子…这京城里不风云变幻也不行啊,五城兵马司每天被无数人盯着,有 NPC也有玩家,没办法,根据史书资料显示,要谋朝篡位不是揭竿起义的话,必须先控制京城里的兵马。
相比之下钦天监这边门口守着的人就小猫两三只。
如果不是国师在此地,只怕连这两三只小猫都没有。
不是各家NPC不重视,只是重视没用啊,你说国师武功那么高,他要是从钦天监赶到皇城里,你骑千里马也追不上,无他,轻功高手是走屋檐,哪匹马是能飞的?
如此重要的时候,国师却不在宫中,只能说要不皇帝在暗地里搞鬼,要不就是皇帝自己也怕死,不怎么相信国师,不敢离他太近。那么就留个人在门口,最多注意下有谁来见国师呗。
大家都火上眉毛了,谁还能管到啊。
于是钦天监倒成了难得的清净地,观星台下的正屋内烟雾缭绕,不乏肩负有打听消息重责的钦天监官员在门口晃来晃去,都被守门口的大内侍卫一瞪眼吓走了。
一个穿着普通好像送饭来的杂役低着头,尽量小步的挪,没引起旁人的注意,因为这真的是怎么看怎么正常的杂役,这人走到门口的大内侍卫面前,掀开送饭的篮子给检查的时候,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掏出一块青恬宫的牌子,因为动作掩饰得很好,只有那两侍卫看到,于是两人交换了个目光,就若无其事的放行了,并没有叱问怎么不是平常来送饭的那个杂役。
进去后,小心的拢上门,然后非常专业非常恭敬的头也不抬,行礼,然后将所有菜肴全部一一放到桌子上,这个过程连眼睛都没斜视一下,最后躬身后退,悄悄的抬眼。
咦?怎么是空屋子。
“姑娘在找谁?”
猛地从背后出现的声音吓了这个杂役一跳,赶紧转身,后面却空无一人,又扭头,刚才空荡荡的椅子上多了一个穿着紫色道袍,手持碧玉柄拂尘的人来,青莲琉璃五方冠束挽的乌发如漆,逶迤流光如瀑的披落在肩上,微阖双目,淡淡笑道:
“贫道修身养性,这俗事烦扰却是不断,尔是为何而来?”
一个巴掌拍不响,半天没等到回话湛罗真人略带疑惑的睁开眼。
咦,这趴地上干什么,求饶的话至少要出声吧,还有那眼神——
“国师美人不不,国师大人,婢…小的就是跑腿的,啥都不晓得,抢这个事就是因为仰慕国师大人!!”星星眼差点瞪成斗鸡眼,拼命的用袖子擦口水,靠靠,回去立刻发帖嗷嗷,这才是真相,一个接了宫变任务的玩家亲眼见证我敢说BOSS绝对比不过国师美人要是不精华置顶,偶就去撞墙!!
“……”
原谅湛罗真人一直以来都是在跟NPC打交道,就算那些人心里嘀咕他怎么长这样,但也没一个敢当面对他这么讲,连他徒弟都没有(漠寒:…),这年头玩家的胆子,果然比较大,不怕死的缘故么?
“贫道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湛罗真人似笑非笑的瞧着那个明显女扮男装的玩家,“姑娘一个女儿家穿得如此落魄,想来生活也不如意,不若随缘去罢。”
“随,随缘?”为什么没视频功能,为啥没抓图功能嗷嗷。
“任凭姑娘选喽,桌上菜肴甚佳,想选那一盘就请用吧。”
她艰难的扭头看了眼桌上还冒着热气,香味四溢的菜肴,痛苦的咽了下口水,这不是馋的,是被吓的,赶紧说:
“这是送来给国师大人的,小的怎么能吃?”
“可是贫道并不想去找三清论道。”
——他知道里面有毒,呜呜,这毒不是挺好的嘛听说言淑妃害死了二皇子,事后都查不出来,怎么到她手上就成这样了?不都是武林高手吃一口发现不对,用内力逼住,死也死不了,短时间内武功大降吗?任务砸锅了。
顿时就想泪流满面,国师美人太难搞了,去宫斗一定是倍儿精明的那种,保证后宫里的那些妃子统统比不上他,唉,等等,武力值跟外貌成正比的国师根本没必要去宫斗啊,那个皇帝摆得平么!怎么偶的思想也腐化了,这样是不好滴~嗯,一定是风气,风气那啥的影响。
“国师大人要拷问小的是谁派来的吗?”
“这倒不必,无论是谁,与贫道有何相干?”
“…那,那我能不吃么?比如说我很乐意死在国师大人手上的。”
湛罗真人微微一怔,继而侧目,这年头的玩家,果然都很古怪,不过——这样才有趣,袍袖中的手指略微一动,然后缓缓探出,十指修长肤色冰白不过这都不是让人瞪大眼睛的最关键原因,而是!
一条扁平的边镶白边主体鲜绿色的绦带缠绕在他手腕上。
随着手探出的动作,绦带像是不由自主的往下滑,前段直接落到了他指间,忽然略微一动。那带子自己弯了起来,露出了黄白的底色,擦,啥底色啊,这是一条蛇,是绿颜色头颅三角形的毒蛇,不是镶银边的绿带子!!都没有第二个答案,竹叶青,肯定是传说里的小青!
这玩家正愣神吓得往后缩时,忽然听到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声音。
低哑的嘶嘶声,好像就在耳边传来,那条蛇还那么远,难道真的是屋子里太安静了?
她刚这么想着,背后猛地一阵风,然后就被生生勒住了,惊慌间双脚离地,然后从半人高的地方栽倒在地,呃,这视角很好,能清晰的看到一条鳞片黄白色小臂那么粗的大蛇悬挂在房梁上,半截身子垂落下来还在吐着信子。
——呜呜她真不是法海咩!
呜呜,这国师美人真的是名门正派的武林高手吗?等下把帖子名改成蛇蝎美人,真心凶残啊有木有。眼见那大蛇越垂越低,这玩家吓得赶紧拔出匕首,准确果断的给了自己一下,满分宫斗训练出来的玩家低级NPC都要有这手功夫,她还没松口气重生,就见那大蛇呼啦一下整个身躯都砸在了她“尸体”上,这真,真……算了赶紧重生,一道白光过后,地上出现了几文铜钱跟一块牌子。
“真经不起吓…”
湛罗真人无趣的叹息一声,随手虚空一抓,那精巧的小铜牌就到了他手中。
嗯,青恬宫?
舒朝青恬宫住着二皇子的生母肖贵妃,也是后宫里品位最高的女人了,不过她的儿子,前几天死了,只剩下一个才十三岁的四皇子,几乎完全失了夺嫡的指望,这些天怒成什么样,随便一想就能知道,不过——
“这小小手段,想浑水摸鱼祸水东引,太也天真。”
湛罗真人手上微一用力,那小铜牌便成了一堆粉末,从他指缝间飘落。
“国师大人?”
门外传来轻轻的扣声,然后守在外面的那个大内侍卫就探头进来,见屋子里没人,香炉也是燃着的所以烟雾缭绕,那条大蛇早无声无息的游回了房梁上,他们进来最多看到湛罗真人的手上隐约有条鲜绿色的带子,袍袖垂落下来,更是不见端倪。
那侍卫NPC有些故作惊讶的问:
“国师大人,那个送饭的杂役呢,我等见他久未出来,担心有什么变故。”
“是啊,陛下再三叮嘱我等防范,莫非那是个别有用心混进来的,好像不是昨天的那个杂役。”
湛罗真人微微一笑,阖着双眼又像是漫不经心道:
“他不是早走了,怎么两位竟没见到?”
“呃?”
“国师大人…”
“贫道参悟大道,勿拿这些小事来烦扰。”
“这…”
两侍卫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门去。
袍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湛罗真人摩挲着那条趴在他手上白唇竹叶青,忽而无声的轻笑,这京城里的事情,总归也玩够了。大约就在这几日罢,有些人都有闲心来他这边做手脚了,想必剑拔弩张筹谋用尽,以为智珠必握——
“驱狼杀虎,好策,但若虎以己身为饵,诸当如何?”
是夜,京城暴乱,东宫太子带五城兵马司镇压发现的前朝叛逆,三皇子趁乱射箭重伤太子,据说太子舒重衍垂死,三皇子人马大败,他刚被羽林卫锁住拿下,那边镇国将军带兵逼宫,结果反被早有准备的皇帝一网打尽,就在舒朝的皇帝最得意看着被火光映满半边天空的皇城大笑的时候,突然看见烛光下多了一道影子,一回头,刚才的消息里还确凿是垂死的太子就站在他身后…
摊手,玩家是不知道具体情况了,不过那天的宵禁形同虚设,就算赶去凑热闹或者接了任务的玩家都错愕万分,电视剧小说上那种啼血悲催或者一波三折,当天晚上根本感觉不到,京城里是一片混乱,不是自己这方的人就砍,唯一的安全只有下线或者躲到外城,火把如无数条游龙,喊杀声连天,纷纷斥责对方才是叛逆,别说NPC就是玩家都搞不明白了,于是人在其中惶恐得简直不知往何处去才对。
最后结果,还是在九州官方论坛上看到的。
皇帝被刺,驾崩。
根本就没人看见凶手,只有一声惨叫,然后所有人后知后觉一回头,九州舒朝250级的皇帝已经倒在血泊里了,喉咙都被割断了,多高的生命值也没用啊,要害攻击准了那是有多高刷多高的伤害值,还持续掉相同数值的伤害,这能撑得住多长时间?何况流出来的血都是黑的,然后NPC们一阵忙乱,皇帝硬是没得救,死了。
和他相比,同样倒霉命悬一线的太子舒重衍却被救过了,毕竟没中毒么,问题小点。
据说皇帝临死前只艰难的断断续续说了一句话:
“国师误我…”
所谓功成身退
“这特么太传奇了。”
梁爽提着两盒牛肉炒饭(换口味了)一进寝室门,就看见陈墨跟另外两个室友头埋在一起,对着电脑屏幕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连他回来都没发现。
“擦,我敢说这丫的才是幕后黑手。”
陈墨激动的一拍桌子,“俗话说的好,过程太复杂搞不懂,就看结果,谁得了好处,谁就是阴谋家,你们说二皇子被毒死了吧,三皇子因为谋刺太子更被怀疑是弑君凶手被关了吧,镇国将军被朝廷宣称为同谋,前朝叛逆就更别说了,四皇子还是一小孩,如果太子也死了,那么他跟肖贵妃就是主谋!但偏偏不是,精彩就在这里,太子愣是没死!”
“这么说太子才是主谋?“
“必须的,还要加上那个国师,这两个是同谋。”陈墨一边噼里啪啦的不断敲键盘论坛灌水,一边咋咋呼呼说,“这皇帝铁定是安排好了,以为儿子自相残杀呢,结果忽然翻局了,他肯定不敢置信,以为是计划有疏漏,或者跟他提这个计谋的人没想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