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的,我意然认同他的话,没有任何辩驳。
“说的也是。”我回他一笑,率先走向楼梯。
但我却突然被他从后头拦腰一抱,整个人往后跌进他胸膛。
“你做什么?”我一时慌了手脚。“我全身上下都是水,你不怕毁了这身西装吗?”奇怪的男人,总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他沿着我裸露的肩膀啃吮,轻笑着。
“你也会有担心我的时候?”
我转身面对他,双手抵住他胸膛。
“我是担心自己赔不起你这身行头。”
近来我委实有勇气在他面前放矢,其实彼此心知肚明,是他允许,我才得以如此,但他的允许是有代价的——我不得在他面前隐藏任何表情——而事实上,我也真的无法在他面前再隐藏任何一个表情,他的眼睛比以前更加犀利,非我这种凡人所能抵挡。
而今,我唯一仅有的筹码只剩从不掏出的情感与心。
将来有一天我会输掉这筹码吗?
我不愿去想,因为那下场太可怕!
从雷浩的笑声中回神,在我的记忆里他似乎没有别人面前笑过,就连在常到这里的卞翔面前也没有。
他停下笑声,双眸霸道地锁住我神游的眼眸。
“想我!在我面前只能想我。”
我看着他。实在不懂啊——
一个人如何能霸气到想掌控另一个人的思想?
“你总是那么霸道地要求每一任情妇脑子里装满你的脸?”
“她们不需要我命令,但你不同。你的思绪太过缥缈,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在你脑子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会啊,”我辩驳。“我还记得第一次参加演讲比赛得冠军的事。”
他浅笑,抱我走下楼。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你的西装湿了。”我移开话题。
“无妨。
“是你说的,到时可别找我赔偿。”
他没答话,气氛沉默了下来。但充塞于空气间的不是陌生的隔阂,而是一种平和,近来这种平和的感觉更常有了!我不知道这意谓着什么,但至少我已接受这样的生活,甚至有丝眷恋。
该感谢雷浩的,因为他给了我这种与世无争生活,我有自知之明——自己不适合在人群中混杂,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我几近完全的排斥学习;托雷浩的福,我拥有不去学的权利。
这恐怕是他对我所做过的事中唯一算得上是好事的了。
“下个礼拜,陪我到日本一趟。”
我合上正在看的书,抬眼看他。
“我拒绝。”
很意外的,他没有摆出发怒的脸孔,只是淡淡的语调。
“为什么?”
我想了一下,找不出任何理由。“不知道。”
“没有理由为何不去?”
我抱膝蜷坐在沙发的一侧,头靠在膝上看着在床头正对我的雷浩。
“一定要有理由吗?”
“我不接受没有理由的拒绝。”
叹口气,“你根本不容许有人拒绝你。”
“既然知道,你又为何明知故犯。”
“我只是不想去日本。”
“这不是理由。”
真难伺候!偏偏又有一大堆女人甘心自动送上门等他临幸!
若真要个理由就给你个理由。
“我痛恨倭寇,他们是南京大屠杀的元凶。”这理由够气势磅礴了吧!
不料,这却引发他难得见到的狂笑。
他边笑边走向我,抱起我一同坐在沙发上。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爱国情操了?伟大的革命志士。”
“刚刚。”我扭动身体却挣脱不开,他这样抱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好小。“不要这样抱我。”
这样的举动又惹来他的大笑。
“我要你张开眼睛看看世界。”
“看见世界又如何?我还是我,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希望你拥有世界观,老死在台湾这座孤岛不适合你。”他停了下,扳起我的脸细看,还是你对这里仍有所依恋,所以不愿意离开?“
我的心为之一震,“依恋”两字太过强烈!
“我怎么可能对这里有任何依恋。”我故意扭曲他的语意。
但,躲不过他的注视。
“你知道我所谓的这里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开始低沉。“说!在台湾还有什么值得你着依恋,让你不想离开的?”
我逃避他过度锐利的细眸,摇头答道:“没有。”
他强制锁住我的游移的目光。
“撒谎,快告诉我。”这口气出乎意料的轻柔却带给我更大的压迫,这是他最擅长的高明逼迫技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前一分钟还笑着一张脸,下一分钟就怒气冲天——谁能真正适应他乍起乍落的善变性格?
“不要问那种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好吗?”我几乎是用求的了。“你很清楚我根本不懂什么叫着依恋,什么叫依恋?别这样逼我!”
“当真不懂吗?”他的手抚过我的长发,到末梢后掬起一撮把玩。
“不懂。”
“你的家人呢?你将他们置于何地?”
我愣住,“为什么突然提到他们?”他又想做什么?
瞬间心头被不安笼罩,我惊惧地揪住他领口。
“你不要对他们出手。”从错睡中更醒时依稀听到他说要毁了他们……
他像是看出了什么,“这就是你不愿离开台湾的原因。”
“什么?”
“你不想离开有他们在的地方是不?”他的声音透露着冷冷的寒意。“你无法割舍了他们,所以不愿离开是不?”
“你胡说!”为什么他总是能刺中我的要害,刨出我最深处的思绪?!“我没有!我没有!”
我捂住脸,不愿再让他从我脸上得知一分一毫,我自誉高明的掩饰技巧在他面前全然无用。
“不准躲我!”他拉开我的手,箝制在我腰际,“我说对了吧?”
“别再逼我了……刨开我的伤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闭上眼不肯看他此时的表情,那会让我害怕。“我去。日本我去,这样可以了吗?”
我必须承认,和他啊抗挣就如同拿块砖头砸自己的脚,不但落败还惹得自己伤痕累累。
“你为什么不明白呢?”他的语气转柔了,一手轻拍我的背,仿佛这样就能安抚我方才的惧意。“我要你放下不必要的羁绊,完完全全属于我。”
我不敢开口,他的话给我太大的震撼。那种又暖热又疼痛的感受再度袭上心口!我害怕这一开口会让他察觉,到时——我就全盘皆输了。
“我会让你对除了我以外的事不再有任何依恋……”
他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的,我无法再问也不愿去细想这其中的话意,他要做的事向来没有做不到的。
而我,只能请求他:
“不管你做什么,别伤了他们。”
他没有再说,只是搂着我并不时拍抚我的背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绷紧,但那种慵懒的姿态更教我感受到他的蓄势待发。而我——只能靠在他身上,闭起眼任思绪游走,强使自己别再想起方才的对话。
静静的空间里我只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时间仿佛静止不动,但我知道——
命运的转轮仍一格格在转,下一格是怎样的境地?我一个平凡的人无法得知,只有承受的份。
第七章
“小姐,有人找你,他们自称是你的父母。”电话内线传来佣人机械式的声音。
爸妈?!
我捧着的书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如同消息击向我心脏的闷哼。
他们怎么……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楼的,眼里全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景象,直到——
啪!
火热的麻痛袭上我脸颊,痛楚将我拉回现实,空白的眼界顿时填满了客厅的一景一物以及——我的爸妈。
“妈……”我呆茫地看着方才赏我一个耳光的母亲。
“不要叫我妈!我没有你这种下贱的女儿!”
下贱的女儿?!
“您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吗?”我侧头看向佣人。“你先离开。”
佣人点头,转身离开。
“有事坐下再说。”我的口气冰冷得出乎自己意料之外,两年多不见,照理说应该像肥皂剧里的公式一样,母女相拥而泣,然后立誓永远不再分离,但我——个耳光,一句“不要叫我妈”?这是多么特别的画面!
而我,竟然没有任何想哭的感觉!甚至还有大笑的冲动。
“素文,冷静点。”爸是个很理智但也比较畏缩的人,他拉下妈同坐在沙发上。“先听她怎么说。”
“她还有什么话好说!”妈拉开爸的手,气愤难平地怒视我。“你好样的!亏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考不上大学也就算了,还一声不响地离家出走,现在还跟个男人同居!你书是念到哪里去了!不知羞耻!”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趁她喘息的空间我插进问话。
爸制止妈再出口,然后答覆我的问题。
“前几天我们收到一封匿名信,上头写着这里的地址还有你和男人同居的事情。”爸停了会儿,又看我。“你真的和别人同居?”
我点头:“事实如此。”
“怎么会?”爸不相信,猛摇头。
我想我会感激他不相信自己女儿会寡廉鲜耻到和男人同居的地步,但我妈——
“怎么不会?!事实摆在眼前,这种人不配做寒家的女儿!”
天啊!雷浩,这就是你为了让我割舍而使用的手段!
“呵呵……哈哈哈……”我笑了,不得不佩服雷浩!
我的命运注定任由他安排把玩,如同我的身子……
“是的!”我止住笑意,冷眼望向那位怀我十月的女人,“母亲”这词已不适用在我和她之间了。“我不配做寒家的女儿,但是——你们又何尝配做我的父母?”就让最后一丝挂念在今天结束吧!这种羁绊牵住我太多年了。“我还可以告诉你们,和我同居的男人是有老婆的。如何?站在你们面前是一个见不得光、被养在别墅里的——”
啪!第二个巴掌打断我的话,出手的是方才坚决不信的父亲。
“你何苦要作贱自己?”他甚至气愤得眼眶泛红,然后突然抓起我的手。“走!跟爸妈回去!”
“不。”我冷淡地甩开他粗厚的大手。这只手对我而言相当陌生,从小到大我很少能握到这只手,在这种情况下接触——实在是可笑至极!“我不想回去。”也不可能回得去,雷浩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你到底知不知道羞耻?!”妈又吼了,“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不肖女!”
不肖女?
呵!有意思的指控!
“没错!我是个不肖女,所以——两位请回吧。”我强自压下满腹的灼痛。雷浩说的没错!我不如自己想像中的无情,家人仍是我最挂念的。
只是——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了……
“这种话你也说也出口!”妈指着我的手指不停地颤抖,怒不可抑。“从今以后别再叫我妈,我也没你这个女儿!”
我跌坐在椅子上,这句话对我的杀伤力太过强大!
呆愣了许久,我无意识地吐出两上字:
“随便。”
向来理智的父亲被我惹火了——
“这话是你说的,从今以后不准你踏进寒家大门一步,我跟你断绝父女关系!寒家没有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儿!”
我迟缓地抬眼看着他们——
他们知不知道我为何甘心待在这里?知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任由雷浩安排一切?他们到底知不知道?
“断绝也好——”我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说得出话。
然后,一声巨响,大门关上了——
我和家人的关系也宣告结束,最后仅剩的牵绊消失无踪,照理说依我冷然的性格我应该会高兴得大呼自由了,从此不用介意他们的安危,可以不理雷浩的威协悄悄逃离,管他会对他们怎样!
但——我还是不能……我不能啊……
该死!可恶的雷浩!
我紧咬着握成拳状的右手,藉此抑制尖叫的出声的冲动。
好心痛啊……
我是为了你们才待在雷浩身边的,你们知道吗?
不!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味地把我看作下贱的女人,甚至打我!你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吧?为什么不肯听我说说?为什么对我这么没有信心?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们自以为了解我,事实上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我木愣愣地瞪着门板,心里的话依旧没有说出口,只是任它在胸口翻腾撞击。
造成一波波的疼痛,我甚至没有哭,只是兀自盯着大门——
刹那间,世界成了一片空白,自我的脚边粉碎……
飞机飞上青空,一切全依雷浩的意思,这一趟日本之行意谓我对台湾再也没有任何留恋。
气流的不稳定告诉我身体的不适,于是主动抓住雷浩的手臂。这不是因为对他产生了依赖,而是目前我身边只有他的存在。
“不舒服?”
“嗯。”我点头,随后他为我披上一件毯子。
这算什么?在带给我痛苦之后又温柔地对待我——鞭子与糖的把戏?
我坐在窗侧的位置,朝窗外看去是棉絮似云朵悠游在一大片蔚蓝的天。
好羡慕啊!我可以像那些云一样悠闲飘流在无穷无尽的蓝天吗?
以前学过——国外航线的飞机是穿在平流云层的,因为这一层气流最稳定。这么高是不是离太空比较近?能不能见到人们口中的上帝?
如果能,我想问它:倘若让我生存在世上的机会是她赐予的,那又为何不给我自主的权利?为何要让我不得不依靠身旁的这个男人而活?
不自由,毋宁死!可笑的是——我不能死,因为雷浩的威协……
他是个专制且惯于操控他人的人,不懂收敛更不懂得退让!倘若生在普通平凡的家庭那倒不会培养他狂妄霸道、目空一切的强烈自我主义个性;但偏偏他拥有天之骄子的身分地位,自然而然培养出一套专属于他的王者气势,血液里的好战因子得以藉此迅速繁殖,以战斗为乐、藉征服来满中自己的欲望。不管对手是男或女都一样!“手下留情”四个字恐怕不在他的字典里。
与他对抗,除了要有财源、本事之外还有勇气——必死的勇气——因为一场仗打下为不是生,就是死,不会有平手谈和的结局,因为他不允许。
多可怕的男人!而我竟得待在他身边?!
冷不防,他扳过我的脸低头给我一吻。
“不准看其它地方。”
我没有抬头,乖乖倚进他肩窝任他双臂搂住我身子,呼吸间充斥着他强势的气息。
我微喘着气,因为方才的吻与不断吸进的猛烈气息;眼神随意游走,思绪不由自己地跑回到昨天——
“他们来过了?”我在客厅不知发呆了多久,直到雷浩的声音和人影落到我眼前才回过神。
“那封匿名信是你寄的?”
“没错。”
“为什么?”
他抓起我的左手细看,然后皱了皱眉,“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甩开他的手,不理会左手傅来的痛。“告诉我为什么!”
“我说过要让你对除了我以外的事不再有任何依恋。”他说完话,在我呆愣之际将我抱上楼。
当莫名的疼痛袭向我,我才从呆茫中清醒,雷浩正坐在身侧为我裹伤。
我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抓紧。我发觉他替我抹的力道是前所未有的轻,是怕我痛吗?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自己是该恨他?还是该谢他
他抬头看我,一手抚上我脸颊,“你是痛得想哭吗?”
这时,我才知道流泪了,所有拼命压抑的呐喊全在此刻爆了开——
“为什么你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