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匠情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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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匠情挑-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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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字条你收好了吗?很好。勇敢点,好了。不能掉以轻心。我会一直盯着的,别忘了。”他没说话。 
他出去了,过了一小会儿,我看到他过马路,站到艾伯斯先生的店门口。他走路的样子,活象一个走向绞索的人。 
他将围巾稍微扯高了一点,包住脸,然后回望一眼,正看到我藏身的那扇窗户。当他回头时,我心想,“不要回头看,你个傻冒!”这时,他又拉拉围巾;然后举手敲门。我正担心着,他是不是要从台阶上跑掉呢。他那副样子看起来似乎会跑掉。可就在他将跑而未跑之时,门开了,是达蒂开的门。 
他们说了几句话,她让他等在门口,自己进去找艾伯斯先生;然后她又回到门口,眼睛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街道。他像个傻子一样,也随着她的目光东张西望,好象要看清楚她在找什么。然后她点点头,进屋了。他跟进去,门关上了。我想象着她那白皙洁净的手扭动锁纽。于是我就等着。 
也许过去了五分钟。也许是十分钟。我希望什么事发生呢?也许是,希望那个门开了,萨克丝贝太太从里面飞出来,艾伯斯先生跟在她后面;也许只是希望她进了自己的房间——点一盏灯,发个信号——我也不知道。 
可那幢房子却始终静悄悄的,等那店门终于再次开启时,出来的又只是查尔斯,达蒂还在他身后;然后,门便关上了。查尔斯站在那儿,哆哆嗦嗦的。到这个时候,我才习惯看他哆嗦,心里想,从这他副样子看,我就知道坏事了。我看到他抬头望过来,看着我这扇窗户,想跑过来。——“别跑呀,你个狗娘养的!”我说道,手砸了一下窗玻璃;也许他听到了玻璃的声音,因为他低下头,穿过马路,回到这边来,上了楼。进房间的那一刻,他面色通红,脸上糊着眼泪和鼻涕。 
“上帝救救我吧,我本来不打算干这事的!”他冲进来说道,“上帝救救我,她把我认出来了,还强迫我!” 
“强迫你什么?”我说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这个小把戏?”我一把抓住他,不住地摇晃。他双手挡住脸。“她从我手里把字条拿过去,看了。”他说道。 
“谁看了?” 
“莫德小姐!莫德小姐!” 
我满心恐惧地望着他。“她看到我了,”他说道,“她认得我。我都照你说的办了。我把那块表给他们,那个高个子男人接过去,把后盖打开了。他觉得我戴围巾有点古怪,还问我是不是牙疼。我说我确实牙疼。他给我看了一对圆环,他说那玩意有助拔牙。我觉得他在说笑话。那个板着脸的男孩子在家,在烧纸,他叫我——叫我小白鸽。红头发的姑娘看也没看我一眼。不过那个女士,你妈妈,在睡觉。我想挪到她身边,可是莫德小姐看到我手里的字条了。于是她就看着我,就认出我了。她说,“过来,孩子,你手上弄伤了。”她抢在其他人看到之前,就把我拽过去,她把字条拿到桌子下面看,她扭我的手指头,劲太大了——” 
他的话语开始模糊,消解,就好象他眼泪水中的盐分。“别哭了!”我说道。“你这辈子就少哭一次吧,再哭我就揍你!我发誓!现在告诉我,她做什么了?”他喘了一口气,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她什么也没做,”他说道。“不过她把这个给了我。她从她身边的桌子上拿的。她把这个塞给我,好象这是个秘密;然后告诉那个高个子把表装好,还把我推到一边。他给了我一镑钱,我收下了,那个红头发姑娘就让我出来了。莫德小姐看着我走,她的眼睛就好象是望着一团火;可是她一句话也没说。她就是把这个给了我,我觉得她给你这个,肯定是有意的,可是,噢,小姐!你可以说我是个傻子,可是上帝救救我,让我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吧!” 
他把那件东西递给我。她折得很小了,我花了点工夫,打开一看, 
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然后我站在那儿,傻呆呆地望着那件东西。“就这个?”我说道。查尔斯点点头。 
那是一张扑克牌,是她在布莱尔玩的那副旧纸牌中的一张。那是一张红桃二,已经有些油腻了,布满折痕;可是那道痕迹还在,那是她脚跟的形状,正横在一颗红心上。我拿着纸牌,想起我跟她一道坐在她的客厅里,翻开一张张纸牌,将她的命运告诉她。她穿着那件蓝色衣裳。手掩着嘴。她说,你在吓唬我!后来想到这一幕,她肯定窃笑不已! 
“她在向我挑衅,”我说道,我的声音已经不是很平稳了。“她把这个交给我,你确定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别的记号或者信号?她给我这张牌,是想嘲弄我。还会为了什么呢?” 
“小姐,我也不知道。她从桌面上拿到这张牌。她飞快地拿起来,她眼睛里——有一股狠劲。” 
“什么狠劲?” 
“我也说不清。她看上去,不像她自己了。她没戴手套。头发卷着,有点奇怪。身边还有个玻璃杯——我不该说——我觉得杯子里是酒。” 
“酒?”我俩面面相觑。 
“我们该怎么办?”他问我。我也不知道。 
“我得想想,”我说道,我开始到处度步。“我得想想她要干什么。她会告诉绅士——不是吗?——给他看我们的字条。然后他就行动起来了,非常迅速,来找我们。他们没看到你回这边来吧?就算他们没看到,也会有别人看到。我们也拿不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占上风的;现在我们的运道要变了。噢!要是我没拿那个女人的结婚礼服就好了!——我早就知道这件衣裳要让我们倒大霉!运气就跟潮水一样:退潮了,就退得特别快,挡也挡不住。” 
“别再说了!”查尔斯叫道。他两手紧紧绞着。“把那个女人的衣裳送回去,成吗?” 
“你这样可糊弄不了老天爷。你最好这么做:想办法面对它,盯着它。” 
“盯着它?” 
我又走回窗边,凝视着那幢房子。“这会儿萨克丝贝太太在家,”我说道,“我说得话一个字都不起作用吗?我什么时候被约翰瓦儒吓倒过?达蒂我觉得她不会伤害我;艾伯斯先生也不会。莫德听起来,有点喝高了。查尔斯,把刀给我。我们这就过去。” 
他站起身,大张着嘴,一动不动。我自己拿了刀,然后拽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出了房间,走下那段容易滑脚的楼梯。 
一个男子和一个姑娘站在楼下,正吵得不亦乐乎;不过我们下楼的时候,他们的声音低落下去,齐齐扭过头来望着我们。也许他们看到了我的刀。我找不到地方藏刀。 
街上刮着风,纸片儿和沙土都刮起来了,夜晚依旧炎热。我头就光着。现在任何人看到我,都会认出我就是苏珊。钱德;不过也顾不上了。我带查尔斯跑到艾伯斯先生的店门口,敲敲门,然后让他一个人站在台阶上,我闪到一旁,背贴着墙壁。过了一分钟,门开了,只开了一条缝。 
“你来得太晚了。”是达蒂的声音。“艾伯斯先生说——噢!又是你。怎么回事?改主意了?”门又打开一点。查尔斯站在那儿,舔舔嘴唇,眼睛看着达蒂,然后又看着我;她见他如此,便探出头来也要看。这时她惊叫一声。 
“萨克丝贝太太!”我喊道。我猛地冲到门上,达蒂便飞出去了。我抓住查尔斯的胳膊,拖着他进了店里。“萨克丝贝太太!”我又大喊道。我奔到厚呢隔帘前,一把掀开帘子。后面的通道黑黢黢的,我脚底绊了一下,查尔斯跟着我也绊了一下。这时我手摸到了通道尽头的门,便狠命推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热气,烟气,灯光,让我眨巴了几下眼睛。我先看到艾伯斯先生。他听到所有的嘈杂声音,正要过来查看,才走到一半。 
当他看到我时,便停住脚步,双手猛地举起来。他身后是约翰。瓦儒,穿着他那件狗皮外套;约翰。瓦儒身后——我一见她,就会象个傻姑娘一样号啕大哭——是萨克丝贝太太。桌子旁边,萨克丝贝太太的大摇椅上,正是莫德。 
椅子下面是查理魏格。它已经开始为这阵骚动而狂吠不止了。这时,看到我,狗叫得更凶了,甩搭着尾巴,扑上来立在我面前,爪子便要抓过来。那狂吠声非常可怕。 
艾伯斯先生伸出手来,抓住狗脖子上的项圈,猛地把狗拉回去。他拉得太用力,查理险些给他勒死。   
我吓得跳到一旁,抬起了胳膊。其他人都望着我。如果他们先前没看到我手里的刀,那现在也看到了。萨克丝贝太太张大了嘴。她说道,“苏,我——苏——” 这时达蒂从艾伯斯先生的店里奔过来,在我身后叫道,“她在哪儿呢?”她两手早握了成拳头。她把查尔斯推开,就看到我了,她跳着脚。“你个厚颜无耻的东西,来呀。回来了。你个婊子!你让萨克丝贝太太伤透了心!” 
“别拦着我,”我挥挥手里的刀子说道。她万分震惊地望着刀,然后退到一旁。我倒希望她没有退缩,因为这里还有更可怕的事。她毕竟只是达蒂。刀也开始抖了。“萨克丝贝太太,”我扭头对着她,说道。“他们跟你说的都是谎言。我从来没有提防过——他们骗我——绅士和她!我费了这么长时间——从五月开始,这么长的时间!——才能回来找你。” 
萨克丝贝太太手捂着心口。她的样子非常惊讶,非常恐惧,可能是因为我拿刀对着她。她看看艾伯斯先生,又看看莫德。然后,她好象回过神来了。她轻巧地三步并做两步,穿过厨房走过来,张开双臂抱住我,紧紧地抱住我。 
“好姑娘,”她说道。 
她把我的脸按在她胸前。有个硬东西硌着我的脸了。那是莫德的钻石胸针。 
当我感觉到硌时,我叫道,“噢!”我挣扎着让开。“她从我这里把你抢走了,用珠宝!用珠宝和谎言!” 
“好姑娘,”萨克丝贝太太又说一句。 
可是我却望着莫德。她见了我,并没有像别的人那样,她没有退缩,也没有发作;她只是——只是像萨克丝贝太太那样——抬手捂住心口。她穿得像个镇子上的姑娘。可她的面孔却避开了光线,眼睛藏在阴影里——她看上去既俊俏,又骄傲。尽管如此,她的手却颤抖着。我见她如此,便说道,“这就对了,你发抖了。” 
她咽了一下口水。“你最好没来过这儿,苏,”她说道。“你最好别待在这儿。” 
“你可以这么说!”我叫道。她的声音清晰而甜美。这时,我想起在疯人院的梦境里,听到过这个声音。“你可以这么说,你个骗子,你个毒蛇,你这个毒辣的家伙!” 
“大姑娘打架啦!”约翰拍了下巴掌叫道。 
“嗨!嗨!”艾伯斯先生说道。他掏出了手帕,正在擦拭额头。他望着萨克丝贝太太。她的双臂仍旧抱着我,我看不到她的面孔。不过我能感觉到她伸手去拿我手里的刀时,胳膊松了。 
“干嘛?他是个精明人,不是吗?”她说着,露出一个紧张的笑容。她轻轻地将刀放在桌子上。我侧身又把刀抢到手中。 
“不要把刀,”我说道,“放在她能拿到的地方!噢,萨克丝贝太太,你可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儿的魔鬼!” 
“苏,听我说。”莫德说道。 
“好姑娘,”萨克丝贝太太抢过她的话头,又说道。“这怪事可太叫人吃惊了。这可太——就看着我!要象个守规矩的——哈,哈!——士兵一样。”她抹抹嘴。“现在你坐下来,好好说,如何?要是看到李小姐让你觉得难受,那就让她上楼去,如何?哦?这儿还有约翰和达蒂:我们让他们,”——她脑袋忽地抬起来——“也到楼上去?” 
达蒂动脚的时候,我叫道,“不要让他们走!她留下,他们都留下!”我舞着刀子。“你,约翰。瓦儒,待着,”我说道。然后又对着萨克丝贝太太和艾伯斯先生:“他们会去找绅士!不要信他们!” 
“她失心疯了,”约翰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作势刮了一下他外套的袖子。“我说了,待着!”他看看萨克丝贝太太,她则望着艾伯斯先生。 
“坐下,孩子。”艾伯斯先生轻轻地说道。约翰坐下了。我冲查尔斯点点头。 
“查尔斯,站到我后面去,站到通道的门旁边。”他早就摘下了帽子,正在咬帽子上的带子。他走到门边儿上,小脸儿煞白,到了暗处,看上去似乎要发出光来了。约翰望着他,笑起来。“你别招他,”我立即说道。“他是我的朋友,可比你强多了。萨克丝贝太太,没有他,我就永远也不能回来见你了。我就永远都不能重获自由,从那个——那个疯人院逃出来了。” 
她手捧着自己的脸。“他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是吗?”她说着,眼睛盯着查尔斯。她露出微笑。“那他真是个好孩子,我们肯定要好好报答他,对吧?艾伯斯先生?” 
艾伯斯先生什么都没说。莫德从椅子上探过身子。 
“你必须走,查尔斯,”她用她那清晰的声音,低声说道。“你必须离开这里。”她望着我。那神情有些古怪。“绅士回来之前,你们两个都必须走。” 
我对她撇撇嘴。“绅士,”我说道,“绅士。你学镇子的规矩,倒学得挺快嘛。” 
血色涌到她脸上。“我确实有所改变,”她喃喃说道。“我不是原来那个我了。” 
“你确实不是。”我说道。 
她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的双手。然后,仿佛才见到赤条条的手似的——又仿佛这只手能掩护那只手似的——她忽然双手紧握。这时传来金属撞击的叮当声:她的手腕上,戴着三两只银手镯,正是我过去喜欢戴的那种手镯。她按住手镯,让它们安静下来。然后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 
我的声音难过而平稳:“你做个千金小姐还不满足,还非要到镇子上来,拿走我们的东西?”她没做声。“嗯?”我说道。她试着想取下镯子。“拿走,”她说道,“我才不想要这些玩意!” 
“你以为我想要这些玩意?” 
萨克丝贝太太快步向前,两只手朝莫德的手飞过去。“留着,别动!”她叫道。她声音嘶哑,她望着我,然后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好姑娘,”她退回去说道,“银子算什么?在这个房子里?就说见到你这张小脸儿,我那股高兴劲哟,比起来,银子算什么?” 
她一只手按在脖子上,另一只手抓着椅子背,身子弯下去。她人弯得太狠,椅子腿儿撑在地板上,咯吱作响。 
“达蒂,”她说道,“给我拿杯白兰地来,好吗?这一连串的事儿,实在叫我吃不消啦。” 
跟艾伯斯先生一样,她也拿出一块手帕来,抹了抹脸。达蒂把酒递给她,她喝了一小口,然后坐下来。 
“过来,坐到我身边来,”她对我说道。“把那把老刀子放下吧,好不好?”然后,见我犹豫着:“干嘛,怕李小姐?有我和艾伯斯先生——还有你自己的小兄弟查尔斯——关照你,你还怕什么?过来,坐。” 
我又看一眼莫德。我原本以为她是条毒蛇,可是,趁达蒂拿酒倒酒,灯让她提着满屋子转的空当,我借着灯光看清楚了,她是多么瘦弱,多么苍白,多么疲倦。 
被萨克丝贝太太一喊,她便停住不动了;可是她的双手仍旧颤抖不止,她将头靠在高高的椅子背上,仿佛承受不起脑袋的分量。她一脸沮丧。几绺头发粘在脸上。她的双眼比原先更加幽亮阴郁,好像要发射出光线似的。 
我坐下来,把刀摆在面前。萨克丝贝太太抓住我的手。我说道,“我被他们害得太惨了,萨克丝贝太太。” 
萨克丝贝太太缓缓地摇摇头。“我亲爱的,我感觉到了,”她说道。 
“老天知道他们跟你说了些什么鬼话!真相是,从一开始,她就卷进去了,她跟绅士是一伙的。他们把我拉进去,放在他们中间,好取代她;他们把我送进了疯人院,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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