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阳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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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阳谱-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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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你可以蔑视我的权威,但是请记住,学校随时可以和你的家长联络——”满意地看孟夕阳瞪大眼睛,明白自己点准了她的死穴,“这点,是你最不愿意的吧?”
  “你很可恶,卞朝阳!”见他恶劣地抓住了她的痛脚,孟夕阳此刻只想狠狠地揍他一顿。
  “彼此彼此,很高兴你终于记住了我的名字,那么我们的会面可否有新的开始,来——”伸手到孟夕阳的面前,“我叫卞朝阳,很高兴认识你。”
  不情愿地伸出右手,孟夕阳握住卞朝阳的大掌,“我叫孟夕阳,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我好像听到有人磨牙的声音,希望不是针对我。”不是他敏感,而是孟夕阳咬牙切齿的语调真的很难让人忽视。
  “很抱歉,刚好这里没有别人,所以对象只能是你。”飞快地缩回手,使劲地搓了搓,孟夕阳毫不留情地回答他。
  “很好,你很诚实,这一点我很欣赏,要是能把火暴的脾气改改,也就差不多了。”不受她的言辞影响,卞朝阳微笑地说。
  “那么,我现在是否可以走了?”站在卞朝阳的面前,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这个人太犀利,让她有些受不了。
  闻言,卞朝阳低低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气恼地推他,孟夕阳就是看不惯他的笑容,就感觉是在嘲弄自己白痴似的。
  “你有没有觉得,你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止住笑,卞朝阳问她。
  紧紧抿住唇,孟夕阳这次干脆不说话。
  “你——似乎很讨厌我?”沉默了一会,卞朝阳开口,试探性地问她。
  “是!”孟夕阳回答得干净利落。
  “为什么呢?”真是有意思极了,长到十八岁,第一次有人当面说讨厌他,这样的问题不问清楚真是愧对自己了。
  “你问为什么吗?”孟夕阳站直身子,“因为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你是朝阳,而我是夕阳,明白吗?”低头看地上夕阳拉长的两人的影子,“卞朝阳,我讨厌你的名字,就如同我珍惜自己的名字一样。你见过朝阳和夕阳同时出现吗?不,没有。真实的状况却是,朝阳永远是得到人们的赞美,而夕阳,只是日薄西山的最后辉煌。就像我们所在学校的校名——双阳高中,哈,真是讽刺,你卞朝阳就是里面的朝阳;而我呢,夕阳,你的陪衬品,对应你的光芒。告诉你,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是这个原因吗?”注视她已经有些微微颤抖的双肩,卞朝阳若有所思。
  “是,现在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可以让我走了吗?”她不喜欢现在的局面,太直接地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狠命地推卞朝阳的身躯,只想快些逃离他的钳制。
  卞朝阳没有答话,只是侧了侧身子,让开了道路。
  低着头,孟夕阳用手捂着自己的脸,死命地跑开了。
  站立在原地,卞朝阳注视孟夕阳越跑越远的身影,直到她在拐角处消失,他才收回视线。抬头,翠绿的树叶缝隙中洒下斑驳的夕阳余辉,有些晃眼。稍稍眯起眼睛,他自言自语道:“夕阳,真的不能与朝阳并存吗?”
  “死小子,一个人霸占沙发这么久了,也该让位了吧?”很没有兄弟情地踢踢横躺在沙发上的卞朝阳,卞朝晖捧着一盘水果沙拉,示意他亲爱的小弟可以让位了。
  翻翻白眼不理卞朝晖,卞朝阳调换了姿势,继续霸占最舒服的位置。
  “嘿,你今天还真是襥上了是不是?信不信我真的一脚把你踢到天上去变成明天的太阳?”气死人了,好不容易等到黄金时段,就想美美地躺在最正中的沙发上品美味、看球赛,谁知道节骨眼上却遇上了一个慢郎中!
  “怎么了、怎么了?”听见卞朝晖的大嗓门,卞朝霞拉开书房的门,径直走到两兄弟面前,“我说你们两个,不要爸妈一不在家就起内讧,还有我这个大姐在管着呢。”俯下身子,探手摸摸卞朝阳的额头,“朝阳,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唉——”卞朝阳翻身,重重叹了一口气。
  “大大大——姐,这小子,居然在叹气。”瞠目结舌地呆在原地,卞朝晖使劲地捏捏自己的脸颊,哎哟,会疼,证明不是在做梦,他们家里从来没有烦恼的怪胎居然在叹气呐。
  “朝阳,你真的没事?”卞朝霞不放心地为卞朝阳把脉,“没有问题啊。”
  “大姐——”拉开卞朝霞的手,卞朝阳坐起身,“不要犯职业病,我没事的。”
  “大姐,不要听他的,这小子绝对有事。”卞朝晖见缝插针地挤进沙发,不忘火上浇油。
  “二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回头瞪了卞朝晖一眼,示意他可以适可而止。
  “OK、OK,我不说了,我看我的球赛还不行?”卞朝晖乖乖地缩到一旁,认命地当起了隐形人。
  “大姐,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恶劣?”想了一晚上的问题终于开口问卞朝霞,同为女孩子,观感应该比较相同吧?
  “终于有人发现你这个缺点了吗?”一旁不甘寂寞地卞朝晖又插嘴进来。
  “恶劣?真的有人这样评价你?”卞朝霞有些吃惊地反问卞朝阳。
  “没有,是我这样猜测的。”将胳膊搭在沙发背上,卞朝阳支起下巴,“事实上,我认为她心中评价我的词汇,比‘恶劣’还要强烈数倍。”
  “哦,她?男的女的?”卞朝晖耳朵竖了起来,真是大新闻啊,看来今天回家是正确的,改天一定要在爸妈面前好好地大肆渲染一番才行,嘿嘿,他们家的老么也到了花开的年纪了。
  胳膊肘向后狠狠地撞了下,好死不死正中卞朝晖的胸口,顶得他差点吐出刚吃下去的沙拉。
  好家伙,还真是狠啊。
  “朝阳啊,”揽住小弟的肩膀,卞朝霞挨着他坐下,“是不是在学校遇上什么麻烦了?”虽然朝阳遇上麻烦的几率很小,但很小并不是代表没有。
  “没有。”卞朝阳耸耸肩,从沙发上起身,夺过卞朝晖的勺子,不顾他在一旁干瞪眼,舀了一勺沙拉送进嘴里,“我只是想知道,大姐,从你的女性立场上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认真审视卞朝阳的表情,卞朝霞轻笑出声,“小弟,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真是难得啊,他们家的朝阳也会有如此烦恼的表情,看来是有些苗头了。
  “不会吧,朝阳,你的春天真的到了?是哪家的姑娘,来,乖,跟二哥说,我传授点经验给你。”忘记了惨痛教训的卞朝晖十分“友爱”地拍拍亲爱弟弟的肩膀,表示自己非常乐意担当他的“爱情顾问”。
  “不是喜欢,只是好奇。”用力扯开粘着自己的卞朝晖,卞朝阳托起下巴,“你们知道吗?这个女孩子,她居然讨厌我,原因在于我的名字叫‘朝阳’。”想起今天下午在校门口孟夕阳对他说这话时,眼里流露出的憎恶,莫名其妙地,他居然在乎起来。
  “你叫朝阳得罪她了?她又不是你妈,管你这么多干吗?”卞朝晖难以理解地说道。
  卞朝霞瞪了卞朝晖一眼,制止住了他的连珠炮,这家伙,说话从来不经过大脑,不知道他是怎么混上大学的,还平安地念书到现在。
  “是不关她的事,但是偏偏她的名字叫‘夕阳’。她告诉我,夕阳和朝阳是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同一片天空的。按照这样的理解,我和她,永远都是处在对立的一面。”卞朝阳拉开百叶窗,透进外面昏黄的阳光,细看远方,天边已经有美丽的晚霞出现。
  “弄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挠挠头,卞朝晖放弃地摇摇头。算了,还是看自己的球赛吧,现在的小孩真是复杂,已经不是他可以理解的了。
  “那个女孩子,有什么过去吗?”敏锐地从小弟的言辞中感到些微的蛛丝马迹,卞朝霞问他。
  “过去,或许吧。”依照孟夕阳的那种个性推断,绝对不是正常家庭的产物。
  “那你,准备怎么做?”太熟悉自己弟弟的脾气,卞朝霞开门见山地问他。
  “怎么做?”卞朝阳收回手,百叶窗再度合上,阳光被阻隔在窗外,“我从来就不相信世界上有绝对对立的事物,即使是太阳,也不一定!”
  第二章
  我可以走了吗?
  这句话说过了多少次,连我自己也不记得了。好像是从幼稚园开始,我就在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到了现在,我还是没能改掉这个习惯。小时候的我,随时都在那无尽地等待,我等着能够放学,等着妈妈来接我回家,等着我从未见面的爸爸来看我……很多时候,这种等待都以失望而告终。于是,这句话就被我反反复复地拿来问老师,直到,他们也变得不耐烦。
  没有爸爸的孩子有错吗?有,因为我是私生女、因为我缺乏教养。我清楚地记得上小学时那些老师看我的表情,在我背后窃窃私语。我经常被老师训话,虽然很多次的过错并不在我。我不认错,我的妈妈就会被请到学校,忍受那些自命清高的老师的责难。几次之后,我终于明白,只要我认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问题。结果,我就有了一次又一次的训导和罚站的历史。我习惯了,我不在乎,只是在这样的责罚结束之后,我总是会习惯性地问一句:“我可以走了吗?”
  我不是娇弱的女孩,没有双亲的呵护,所以没有撒娇的权利。我要生存,就要坚强,我不能哭!但是今天,我哭了,因为一个名叫卞朝阳的十分恶劣的男生……
  “夕阳——”
  匆匆地合上日记本,孟夕阳应了一声,跑出房间,推开大门,利索地接过门外人手中的东西,“妈,你回来了。”
  “是呀,今天店里的生意比较好,所以晚点关门。”拉上门,孟如脱下外套,慈爱地摸摸孟夕阳的脸庞,“夕阳,今天在学校过得好吗?”
  “好啊。”掩饰住自己烦躁的情绪,孟夕阳用轻快的语调回应孟如的话,并且及时岔开话题,“妈,你带了这么多的菜回来,弄什么吃才好?”
  “你说喜欢吃什么,妈都弄给你吃。”注视女儿的容颜,孟如在心中暗暗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十六年的岁月就这样匆匆流逝了,夕阳,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那个人,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妈、妈——”眼尖地注意到孟如逐渐黯淡的眼神,对她在想什么,孟夕阳心中是再也清楚不过了。但她不喜欢母亲现在的样子,于是提高声音想要拉回孟如的心神。
  “瞧我,在干什么?”回过神的孟如掩饰地用手抹了抹眼睛,“今天有点累,眼睛都红了。”
  “妈,您也累了,今天让我下厨好了,尝尝女儿的手艺如何?”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轻松地调笑,孟夕阳拿着东西走进厨房,开始做晚餐。
  “夕阳——”跟着孟夕阳走进厨房,孟如欲言又止。
  “怎么了?”背对着孟如的孟夕阳径直忙碌着。
  “你老实告诉妈,这么多年来,想过你爸爸吗?”夕阳的心思她是越来越不明白了,特别是这几年,她变了好多。小时候会缠着她,哭闹着要找爸爸,可是现在,她根本就是提也不提,仿佛压根儿就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似的。
  正在切肉的孟夕阳停下手上的动作,“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夕阳,你十六岁了,你有权利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孟如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
  “妈——”打断孟如的话,孟夕阳忽然转身抱住她,“不要提他好吗?”
  “夕阳——”
  “妈,听我说,有没有这样的一个父亲,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紧紧地搂住母亲,孟夕阳闭上眼睛,“在我们最痛苦、最艰难的日子里他没有出现,就代表着他已经失去了拥有我们的权利。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他就更没有资格当我的父亲。妈妈,我爱你,在我的世界里,没有父亲并不可悲,重要的是,我有你……”
  “嗨!朝阳——”眼尖地看见卞朝阳走进校门,房少庭老远就跟他打招呼。
  瞧他还没有消失的淤痕,卞朝阳坏心地又捏捏他的脸颊,“看来恢复得不错嘛。”
  “哎哟,痛!”拍开卞朝阳的毒手,房少庭揉着自己二度受创的脸颊,“朝阳你也太狠了,昨天险些削掉我的耳朵不说,今天还要毁我的容不成?”
  “行了,有什么事快些说,我忙着呢。”清晨的调剂心情的小游戏结束,也该正正经经做事了。
  “哎呀,等等嘛——”见卞朝阳要走,房少庭连忙拉住他,四下看看,才凑近他小声说,“你知道吗?那个孟夕阳,又惹事了。”
  “惹事了?”这倒像是孟夕阳的作风,她那个性格,要是一天不出状况才叫奇怪呢。
  “这回好像有点麻烦,刚才怀乐跟我说她惹上的是北路高中的小混混,棘手哦。”这个女孩也太厉害了,惹事都挑最极端的。
  “那她现在在哪里?”听房少庭这样说,卞朝阳皱起眉头,心底寻思着某种可能性。
  “刚上学就被北路高中的人挡在大门口,叫到公园谈判去了。”想想孟夕阳的胆子还真大,就这样直接跟着去了。
  “其他的人呢,都在干什么,就眼睁睁地看着北路高中的人将她带走?”他是不是放羊吃草太久了,所以现在大家才会像一盘散沙,毫不团结?
  “我说朝阳,这回真的不能怪大家,怀乐已经是不计前嫌要帮她赶走那帮家伙的,可是偏偏孟夕阳不领情,说句话没把怀乐给气死。”房少庭想起康怀乐气得面红脖子粗的模样就觉得好笑,英雄救美没有成功反而被奚落了一番。
  “她说了什么?”卞朝阳微微笑着,大概已经猜测出孟夕阳对康怀乐说的是什么。
  “她说,‘不关你的事,请让开!’你看看,当事人都这样说,大家还能怎么样?”耸耸肩,房少庭显得无可奈何,“而且新学期刚开始,大家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再加上孟夕阳那人本身就有点离群索居,北路高中又以校风不好出了名,所以就更没有人愿意惹上这样的闲事了——我说,你去哪里?”话还没有说完,看见卞朝阳转身就走。
  “帮我请假,顺便也帮孟夕阳请假。”卞朝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酷酷地丢下一句话,交代苦命的房少庭去帮他执行。
  “喂——帮你请请假是可以了,但是关孟夕阳什么事情啊?”房少庭冲着卞朝阳的背影大喊,可惜没有人回应。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双阳中学有卞朝阳一个已经够让他们一帮头疼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孟夕阳,唉,日子看来是越来越难过了!
  女孩子他见过不少,但是像孟夕阳这样的是头一个。说她冷漠无情吧,不太恰当;说她愤世嫉俗吧,也不太准确。事实上,在他看来,连孟夕阳自己也没有发现,其实她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断挣扎着:她极度珍惜自己的名字,不允许人亵渎,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同时,可能是由于家庭的因素,她好像又对自己充满了厌恶。终日活在痛苦煎熬中的滋味想必是不好受,是赎罪还是自我惩罚?天堂与地狱也不过是一念之差而已。
  孟夕阳啊孟夕阳,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离开学校后,卞朝阳赶到公园。按照孟夕阳的性格推断,解决这种问题,她一般会去什么地方呢?面对偌大的广场,他稍微沉思了一下,就向西边的林阴道走去。一边沿着狭长的小路缓缓地走着,一边注意探听周围的动静。果不其然,在走到一处隐蔽的树丛时,他听到里面时有时无的谈话声。慢慢地走到树丛后,轻轻拨开树枝,如愿地发现了他想要找的人,只是情况稍微脱离了他的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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