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曾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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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不曾遇见你-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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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苍凉的笑意浮上我的唇角,就让他们兄弟之间自己去争斗吧。同室操戈,必酿萧墙之祸,谋动干戈于邦内,我们爨族,就能冷眼旁观,渔翁得利。
第二十五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四)
    第二日,我们回到王府,亲自将礼物送与钟离荷后,我又带着替梅归买的东西去了静心楼。
彼时黄昏将至,夕阳无限好,站在静心楼上俯看液池水,烟水茫茫,四周树梢上淡淡涂着一层金黄色,天空中一群群倦鸟归巢。伏在栏杆上,晚风拂过身后的长发,伴着阵阵花香隅隅徜徉过心田。这整个的朦胧黄昏,像是一场春日里的清梦。
我站直身,楼台之上与梅归相视而望。她笑着,安逸而从容,不是那般花枝乱颤,而是如流水一般宁静绵延。我望着她,也是笑,像阳光一般的灿烂,掩去心下偶尔闪过的怜悯。
“我实在没有想到,”我难以置信地摇头,闲闲地带着遗憾地对梅归缓缓道:“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与我是同一路人!”
梅归不说话,只是韵味绵长地淡淡笑着,她默然地侧身,凝望着天边温馨的夕阳:“有的人注定是要相遇的。”
是啊,有的人,一辈子都不能相遇;有的人,相遇却不相识;有的人,相识不过是打个招呼,笑一笑,然后擦身而过,永不相见;而还有的人,不仅相遇相识,亦或者相知、相爱或者相依相存。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梅归站在我面前,我就觉得很安心。那是一种揭开真相后骤然涌上心头的极温暖极踏实的感觉。如同阴暗的雨天,头顶上方突然出现的一把油纸伞,刹那间让心情阳光灿烂。
“谢谢你!”我叹息着感激她。
她微一愣,旋即展颜道:“谢谢你!”
我轻笑出声,原来她和我想的都是一样,一个人总是感觉很孤单,而现在,我们都不会再觉得自己是在孤军奋战。
“欢颜告诉我,没有你我就成不了冥翳的王妃。”我忽然淡淡地开口,昨夜我想了很久,想着冥翳眼中的梅归,想着在我身边出没的梅归,突然之间,我好似想明白了许多。
梅归的眼眸在瞬间又变回了冷漠,与她身上的艳丽交织在一起,像天边一道凄艳的彩霞,孤独着和我隔得很远。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她睨了我一眼,漠然而苍凉:“你只须记得,我们的将来必定是要踩在他人的鲜血之上踏过去。”
鲜血?我轻扯嘴角,一抹苦涩浓浓地盘旋在舌尖,无论多少春秋,无论多少风雨,权力总是在鲜血中倒下,又总是在鲜血中崛起。
“梅归,你杀过人么?”我无比艰难地问出一句,虽然我已有预感,我的话问得多此一举。
她冷凝着我,语带讥诮:“你说呢?”
我直视着她的双眼,那样冷漠,那样绝傲,我一直以为这不过是茫茫花海中不常见得的风景,因为稀有,所以独特。现在,我突然明白了,这不是什么好看的风景,这是她的痛,她的苦,她用青春为代价,换回的一瓶鸩毒,饮下了所有的不幸,却依然背负着放不下的包袱。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幽幽叹息着调整视线,不再看她。那一瞬间,我已然知道“没有她你便成不了冥翳的王妃”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真实——凤凰池畔,可是依旧盘旋着散不去的怨灵?
“梦蝶,请允许我这样唤你,我实在不习惯称呼你公主或者娘娘。”梅归定定地看着我,表现出山一样的执着,海一样的深沉,她说:“如果要杀人,就由我亲自动手吧。”
我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双手,纤长漂亮,莹白如玉。
“你看,你的手还很干净。”
“可是我的心已经不干净了。”
第二十六章 阁中帝子今何在(一)
    聂霜的生辰筵席就开在她的水月阁中,被邀请参加的人屈指可数,除我与冥翳,就只剩了梅归与钟离荷。
冥翳本打算给聂霜好好庆祝一番,但被她婉然拒绝。她说,以她卑微的身份,实在应该低调一些,何况人影幢幢,对着的笑脸真假难辨,既讨不得十分好处,还不如就自家人好好团聚一齐,一边饮酒欢会一边赏如画风景。
冥翳对她此举颇为赞赏。我不得不承认,聂霜有时候确实聪明得紧,至少在冥翳面前,她识大体,知进退,甚至比我更懂得如何讨巧弄好。比之她在我面前展现的霸道与嚣张,简直判若两人。我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如若她不是背后另有高人指点,那就是她太善于伪装。
因着与梅归商量今晚之事,我借故让冥翳先去水月阁。待到商议完毕,梅归先行,我隔了片刻方才动身前往。
我是第一次踏进水月阁,走进去时觉得这四周还算舒适。夜已阑珊,四周景物我是不大瞧得清楚,但是阁中大厅内,却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左右木榻矮几皆已安置,正席位置上的象牙雕花锦榻上,冥翳正襟首座,聂霜紧挨其身,脸上的笑灿如明花。冥翳右手边依次为梅归与钟离荷,左手席案空置,想是为我所留。
殿中骤然歌舞起,管弦丝竹之声,洋洋盈耳,四乐伎,二舞伎,那舞伎发挽高髻,额描锥形花钿,红裙曳地,足穿重台履,双手轻拈披帛,正挥帛而舞。
聂霜透过衣香鬓影瞥见我进门的那一刻,她的身子似乎靠得冥翳更紧一些。她今日似乎是刻意精心打扮过,华丽风雅惊鹤髻,上插一朵绯色牡丹,斜簪几枝清透琉璃玉钗,钗头亮白碎宝石,恍若天上银河,光芒闪耀,美丽绝伦。额前流光璎珞,随着她一倾身,一侧目,一笑眉,展现千种风情,万种柔情。身上一袭烟霞色长裙,长长裙摆垂在青绿色大理石地面上,像六月里的荷花,荡起一池碧水。
我与阿珊娜相继跨进厅堂之中,歌舞即止,我未语先笑:“妹妹生辰,恕我来迟。”
未待聂霜开言,冥翳便截口含笑:“既知晚,便该甘心受罚。”
“王爷准备如何罚呢?”我唇角微翘,眼波流转问道。
冥翳笑不多言,狡黠着执起桌案上白玉羊脂酒壶,微倾壶身便有一小股琼浆玉露滑进他手中薄杯,酒香如蜜,色泽雪白,似是皎皎月白银华。
他轻抿一口,脸上犹自意犹未尽,末了,他将剩下的半杯递与我。我略略迟疑,但还是含笑着接了,环视在座其他人,钟离荷娇怜盈盈,凝笑于眉间,柔柔地瞧着我;梅归则埋首低头,轻饮浅啜,似周遭热闹独独不属于她一般;最令人捧腹的大抵是聂霜此刻的表情了,那绯色脸庞因着过度的激动与愤恨,愈加像开败的残花,红艳依旧花形无存。
我敛眉低目,掩袖举杯一饮而尽,生怕聂霜眼中喷射向我手中酒杯的万丈火焰,将我杯中酒瞬息蒸腾。不过是别人喝剩的残汁,巴巴地有人将之当成瑶池甘露!
“如何?”冥翳柔声低问。
我浅浅一笑,还递酒杯于他掌中,“不羡凉州琥珀光,不须少妇郁金香,侬家新酿梨花白,相约临翁共举觞。”
冥翳唇角的笑意更深:“你懂得倒颇多!这洛阳梨花洗妆,甘醇清冽,饮之如蜜,本是酒中翘楚。”
“要不怎的古人有诗曰:青帘沽酒趁梨花。”
彼时此间仿若就只剩我与冥翳二人,绕酒畅谈,偶有盈袖暗香浮动,销魂无数。他毫不掩饰对我的直白深情,点漆黑眸中,那情愈深,我的心愈不安,而聂霜脸上的神色亦愈难看。
喧宾夺主并非我本意,冥翳旁若无人的专宠无疑是一种罪过,这罪孽势必会报应在我身上,造成严重的后果。他是不杀伯仁,而我这伯仁却因他而死。
我侧身吩咐阿珊娜,将我从欢颜斋所得之香赠与聂霜。那香瓶用的是大食国上等琉璃制成,瓶口、底座、瓶颈以及瓶腰皆用金粉细细勾勒,宛若一位美丽的舞娘特地以珠宝装点她身上最美丽的部位。
我点水无痕般扫了一眼聂霜的神情,有雨过天晴的征兆。她果真是嗜香如命,我暗自思忖。
“妹妹生辰,做姐姐的愚钝,原是想不出什么好花样搏得妹妹欢心,念及妹妹素喜香,遂浅备薄礼,还请妹妹笑纳!”我嫣然笑着婉转道。
聂霜颇为欢喜地接过香瓶,媚声道:“那我就多谢姐姐了。”
她忙不迭的掀开瓶盖,室中顿时弥散着一种奇异的香味,闻之令人感觉有种神秘的惘然,但又使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可就是在众人恍然之际,我注意着冥翳骤然猛喝尽杯中酒,淡淡对聂霜道:“霜儿,今日本是你唱主角,不妨便为我们舞上一曲可好?”
聂霜笑靥如花,灿然道:“能为王爷与在座诸位姐妹舞上一曲,聂霜求之不得。不过,聂霜有一个不请之情——”
冥翳淡定道:“你说。”
聂霜微微一笑,便转向我:“妾身早闻姐姐博学多才,琴棋书画样样皆精,今日,妾身斗胆,烦请姐姐抚琴一曲,妾身和曲起舞,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当下,室中所有人目光皆凝聚于我身。我还来不及细想推脱之辞,聂霜便又笑对冥翳:“王爷,想是妾身身份卑微,这样无理的请求,倒教姐姐难为了。”
冥翳旋即含笑对我道:“君善抚琴依善舞,琴舞双绝两相宜。梦蝶,勉为其难吧!”
我暗地里咬碎了满口银牙,却只能和着不满往喉咙里咽。聂霜这招釜底抽薪,够狠!使我骑虎难下,她够聪明!只是,她算准了我不会弹琴么?
第二十六章 阁中帝子今何在(二)
    “王爷,前日里偶遇王妃娘娘,得知娘娘这几日身体微恙。要知弹琴者最是耗费心神,不如今日就让奴婢替王妃娘娘弹奏一曲,虽感班门弄斧,不自量力,却也是奴婢对娘娘、对夫人的一番挚诚心意。”
我循声而视,钟离荷盈盈起身,离开自己座位,莲步移自厅中,俯首柔柔说与冥翳。
“梦蝶,你身子不好么?”冥翳关切问,眼中却是亮如晨星。
他一日里倒有半日时光与我待在一起,我身子好坏他自是比谁人都清楚。
我微欠身,无谓道:“天气变化无常,想是有些着凉。”
冥翳微点头,嘱咐我在左首席入座,然后笑对聂霜:“霜儿,钟离琴艺高绝,定也不会辱没你惊鸿一舞。”
他话甫一出口,我暗自松下一口气。弹琴?天知道我只要对着那琴弦,便似飞娥缀了蛛网,只怕是灰飞烟灭、粉身碎骨也再难拂去我心头的伤痕。那是我的死结,也是我致命的弱点。可是今夜,我居然轻易让别人抓住了这个弱点。
聂霜对着我娇笑连连,语声亲切绵软:“虽然不能聆听姐姐天籁之音,实在遗憾,可姐姐保重身体当属要紧。”
她一面说着,一面吩咐下人抱琴而至。
相如绿绮琴,佳人端坐,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不过是脉脉拨弦三两声,便如流水洗客心。
我心不禁一颤,那一曲琴声幽幽,销尽红尘万古悲愁,清音袅袅,悠扬婉转。聂霜随曲而动,风姿洒落,衣袂翩然,弄影厅堂,舞着满室流光溢彩,舞尽瑶台半生倾欢。
冥翳脉脉含笑,眼神随聂霜一同飞舞旋转,眉宇荧荧,百感魂翩。
绿绮为谁弹?琼花为谁舞?刹那间不就通透明澈么。
曲尽舞散,厅堂中余音袅袅,香雾遍染。我执杯饮酒,酒入喉咙,原来梨花白也能让人产生辣辣的生疼。
撤琴而去,钟离荷入座之时,七分了然地对着我微颔首浅浅一笑。裹起心绪不宁,我对她回应一笑,今夜,我始终是要感激她的。
接下来的席间,梅归让玄圭捧出一约三尺长的雪白画卷,叫了另外两个下人,分执画卷两端。梅归双手执笔,翩然起舞于雪白画卷之前,边舞边画。霎时,墨香迎风飘飞,长袖当空吹散,花怒放,影徘徊。一舞尽,画已成,那原先雪白的画卷上赫然多了一丛栩栩如生的芍药,叶绿花红,艳丽绰约,花旁更有两行小篆:万花竞纷华,无双独此花。
梅归将此画赠予聂霜,复又向众人敬了几杯酒,薄醺微醉,便向冥翳告了辞,在玄圭的搀扶下离了水月阁。
聂霜一舞动地,兴致越来越高,加之她是今日宴席中的主角,冥翳对其十分地纵容,在整个夜宴中她算是风头出尽。相较之下,我既未展现才艺,也未欢声笑语,越发衬得自己落落清影。
曲终人散,已是夜半时分,聂霜借着酒劲儿紧紧抓住冥翳不放手。我扫了一眼那情景,漠然一笑,缓缓离去。冥翳一边扶住摇摇欲坠的聂霜,一边急切地在身后唤住我:“梦蝶——”
我悠然转身,便又是一腔平和:“午夜流风,王爷切莫让聂霜妹妹受了凉,有什么事待明日再说。”
我自不待他开口,便尾随钟离荷离开。外间寂寞夜空,如墨泼洒的漆黑,凉凉夜风,居然引得身上战战生寒。
第二十六章 阁中帝子今何在(三)
    在我的记忆中,爨族的气候向来温和,夏无酷暑,冬无严寒,终年苍翠满城,花枝不断,四时如春。襁褓之中,估摸着睁开眼看到的,第一是母亲的笑靥,第二便是碧蓝的天空。
很多年前的有一日,天居然出奇的暗黑,仿若遮着厚厚的漆黑帷幕,空气潮湿而闷热。午后,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一注一注,惊心动魄,疯狂肆虐。我害怕着躲在窗后,不知为何,手心原本的温度就随着眼前的激烈渐失,心中莫名升腾起酷寒的森意。
我转身便往外冲,却被阿珊娜一把从背后抓住了我的手。
“公主,你这是去哪里?”
“我去看看母亲。”
“待雨停了再去也不迟。”她并没有放开我的手,反而抓得更紧更牢。
我心下烦躁,像有一颗不安的种子在心底即将破土而出。想也没想,空闲的那只手出奇不意狠劲地抓过阿珊娜的手背,顿时,阿珊娜雪白的手背上赫然多了几道鲜艳的血痕。
“你放不放手?”我顾不得她的伤痕,只是固执而又恶狠地吼着她。
阿珊娜愣愣地望着我,也许她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对待她。她的眼眶有些微红,表情也有些僵硬,但是很快,她依言默默地放开了抓紧我的手。
这世上,她比谁都了解我的坚定。
“奴婢为公主取伞。”
我默然点头。
母亲的寝宫很安静,安静到死寂,死寂到令人恐惧,仿若外间哗哗的雨声并不是真实。什么时候,这里居然没有一个宫人,我的心飞速地跳动着。
帷幔一层层密不透风,穿堂风吹过,帷幔寂寞地晃动着。光线很暗,看不清宫中的陈设,隐约觉得空气中还浮动着瑞龙脑散发出的暗香。我母亲最是喜欢明媚灿烂的阳光,即便是在墨黑的夜里,长信宫灯也必是燃得四壁生辉。
“母亲!”我忐忑不安地低唤着,却没有人回应我。
举手撩开华丽的重重帷幔,几个穿梭,来到母亲的卧室外,门开着,里面除了灯火,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王后,都到这份上了,这琴弹与不弹又有什么关系。”
我一惊,这男人的声音,很熟悉,可却一时想不起是何人。
母亲似乎没有理会他,很快,一曲琴音回荡在孤寂的寝宫,缠绵幽怨,如残花的凄迷与落寞,断人心肠,欲咽还噎。平日里,但凡母亲弹琴,我总是静静聆听。母亲为我弹奏的曲子一向婉转动听,欢快明朗,悄悄拨动我心弦的时候,似在眼前展现出一幅幅清新的山水画。可是现在,母亲正弹着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悲凉曲调,酸酸痛痛地折磨着我的心。
卧室的菱花铜镜正对着门,镜里是母亲消瘦憔悴的容颜,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神是无边的绝望与悲怨,卸了凤冠璎珞,一头乌黑的长发直落身后。
琴声越来越急,尖锐刺耳,竟让人觉得如半夜恶鬼凄凉嚎叫,令人毛骨悚然。母亲低头专注于琴弦,两颊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突然,“嗒”的一声,琴弦因无法承受剧烈的张力猝然绷断。
“琴断人完,呵呵。。。。。。”母亲骤然抬头,凄厉的笑,脸上纠结的青丝,情丝却是随弦而亡。
那个男人略微叹息了一声,“曲终人散,娘娘便喝了这酒,奴才也好回去向王交待。”
奴才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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