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红狐王不是普通人。也许他(她)的心思不一样。如果我显示出一定的能力说不定会使他更加感兴趣。孟丽君心思电转,叫道:“腹下两寸。”那个位置是他的破绽。
那汉子的手搭在孟丽君肩膀上:“你果然是一个游学的学生?你知道武功?”
“我不会武功。但是我看过许多书籍,知道怎么去看武功。所以,你可以告诉你上司,我不是没有用的人物。”孟丽君说着,声音里倒是有一丝不能够抑制的痛苦。那汉子的武功比她想象的要好。
那汉子收回了手,声音里有了一丝歉意:“对不住,我以为你是高手。”他的内力在孟丽君体内游走了一圈,自已知道孟丽君的斤两。
接下来五里路更加险峻了。加上时不时的山风呜呜作响,火把时不时左右摇曳,那领路的汉子虽然偶尔也说话,但是却有一张极不和善的脸庞——孟丽君是真有一丝紧张了。
这样过了五个关卡。孟丽君冷眼分辨,守关的人武功越来越高强,眼光也越来越精明。孟丽君想,如果我去做山大王,也不能够将自己的地盘设计得如此结实牢靠——幸好她们心里没有什么鬼,否则一定会给看破。
三更时分,她们站到了吹台山寨的寨门前。带路之人将她们领入了寨外一间普通的草房里,说:“四更升寨,五更演武。演武完毕,首领自会见你。”
勉强和衣睡了一会,孟丽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荣兰倒是肆无忌惮地达打着呼噜。站在窗前,透过那三角形的小小窗口,孟丽君看见了斜依在山边的一轮月亮。几乎全圆了的月亮。今天是什么时间了?孟丽君心里默默计算:十四?十五?十六?不记日记这么几天,就不能够计算日子了。云南的家里不知道怎么样了?母亲还好吗?不会急出病来吧?
孟丽君苦笑了一声。这么几天,就将这个文学空间当作自己的世界了。自己到底是需要一个家呀。任何人都需要一个家,精神的家。可是,那里真的能够成为自己的家吗?成为自己真正的精神依靠吗?
孟丽君不能够继续想下去。其实她很清楚,这个世界里,并没有自己真正的精神依靠。母亲与嫂嫂都是唯夫命是从的;荣兰只是盲目地跟从着自己;铁穆,刘真他们需要的不过是自己的才能;李玉飞,也许是朋友吧?但是,假如自己与铁穆起冲突的话,他铁定是站在主子这一边的。皇甫家?一纸婚姻能够做什么保证?
突然之间,孟丽君渴望起与红狐王的见面了。如果他是女子;如果她就是卫勇娥;那么,这样不让须眉的女子,一定会与自己有共同语言的。
正在浮想联翩的时候,孟丽君听到了联营吹角。四更,升帐了。孟丽君打开了门,向山寨里面望去。营寨的大门没有打开,孟丽君看不到什么。守卫哨兵笔挺地站着,他没有阻拦孟丽君的行动。
孟丽君听到——熹微的晨光之下,天地似乎震撼了起来;无数纷沓而整齐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会聚到离她约莫三四里路的一块空地上;然后她听见了演武的兵刃声、整齐的呼喝声。凭借她的耳力,她知道,这里一起演武的人马,起码有三万人!
而且听这声音,孟丽君知道,这里三万人马,都是精兵!
如果铁穆有了这三万人马,湖广的事情将不在话下!
荣兰也已经醒来,睡眼朦胧地站在孟丽君身边。
囫囵吃了一点守卫送来的早饭,孟丽君整理了一下衣冠。便听见有声音传来:“大王召见昨日求见的书生郦君玉!”
跟手持兵戈的士兵走进寨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兵刃在晨光里闪着寒光。士兵的身躯都是笔挺的,与孟丽君前世看见的兵痞大不相同。果然是将门出英才!红狐王,名不虚传!
在一片兵戈的交错声中,孟丽君走进了聚义厅。看见了坐在大交椅上的红狐王——一个红色狐狸面具,一件红色的盔甲——唯一可见的,就是面具后面那凌厉的目光。
孟丽君走上前,拱手:“明州学生郦君玉,见过大王。”
孟丽君的傲慢无礼激怒了旁边的一个将领:“见我家大王,为何不跪?”
“郦君玉虽然只是一介书生,却也不能够随便跪不忠不仁不智不孝更兼没有胆量之之人。”孟丽君淡淡说道,着意要激怒这红狐王。她要看看她的真面目,是否真是女子?
“你倒说说,我如何不忠不仁不智不孝了?又怎么没有胆量了?”红狐王说话了,声音很是低沉,但是低沉中总包含着一种别扭的味道——似乎是故意压低了嗓子。
孟丽君浅浅一笑,说道:“你果然要知道吗?不忠是不消说了。如今湖广形势,旱灾严重,饿殍遍野;你明明有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却只为了发展自己的力量,而至湖广百姓不顾。这如何可以算是仁?占据险要之地,就树起反旗;凭借几万人马,就妄想逐鹿天下。殊不知朝廷实力,岂可轻乎?早树反旗,早招注意,早招围剿。这自寻死路之举,如何能够算得上智?至于孝道,我也不说了,你如果有父母,想必还在受苦吧?你却在这山寨之上称王称霸,自己享受,浑不念父母的一点忠义之心。门楣为你蒙羞,却还在这里自鸣得意!”
孟丽君一口气说完,浑不顾旁边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任凭一把刀架上脖子,只是静静等待红狐王反应。果不其然,红狐王挥手,众人刀剑归鞘。听红狐王大笑说道:“那你又说说,我又如何没有胆量了?”
孟丽君冷笑道:“何必我说,谁人不知?红狐王从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恐怕别人嘲笑男生女相!据说你的相貌,比学生还要柔弱十倍!”
这话激起了更大的反响。当下就有小兵冲上来,要将孟丽君拖下去。孟丽君笑道:“红狐王好大名声,却原来也是一个以势压人之徒。”
红狐王终于发怒了,却不是冲孟丽君来的。对动过手的众小兵道:“自己下去,各领三十军杖。”对孟丽君道:“如何?”孟丽君不由颔首。
红狐王大声笑道:“你却有点意思。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有什么计策要献给我?”
竟然不生气!孟丽君道:“望大王摒退左右。”
眼见众人都退下,那红狐王又问:“你是什么人?”
孟丽君笑道:“大王不曾听说过礼贤下士的说法?大王连真面目也不愿意显露,如何让学生心甘情愿将话说出来?学生身份,可以告诉大王,我本来只是一个明州的游学学生。听说了大王事迹,不免想起一个人来,所以自作主张,前来求见!”
“你想起什么人来?”红狐王走下了交椅。
“失陷在安南的一位将军,姓卫。”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红狐王的声音微微有点变了,声音尖利了一些,也清脆了一些。
“没有关系。不过是素来仰慕其忠勇而已。我不过是一介书生,怎么可能结识这位大人?”
“云南那姓卫的将军,据说已经是叛国投敌之人,你怎么说其忠勇?”红狐王声音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叛国投敌?”孟丽君摇头,“以为红狐王不同凡响,谁知道竟然是这样不分是非的人!看来,我竟然是错了!如此见识,还妄图逐鹿天下?就当学生没有来过吧,请派人送学生下山!”
红狐王道:“你以为这吹台山是你家菜园,要上就上,要走就走?”声音凌厉起来,孟丽君听到了四周兵戈响动。
双星聚会
厅中气氛似乎已经凝滞。
孟丽君淡淡说道:“你如果要留下我的性命,那就留下吧。我上山本来就是与上天打了一个赌,赌博你的真正身份,是不是忠良之后。因为不忍看忠良之后沦落草莽,所以冒险前来。既然赌输了,就没有打算活着下山去。”
红狐王看了孟丽君良久,孟丽君坚毅沉稳表情终于让她下定了决心:“你猜对了,我是我父亲的儿子。你既然冒险上山,想必是有话语要教导我。”她摘掉了面具。果然是一张很秀丽的女子面孔,只不过比孟丽君的外貌更加英气,更加不容易让人怀疑她是女子。不过孟丽君看多了现代的乱七八糟的肥皂剧,见多了女扮男装的戏码,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孟丽君长长松了一口气。“卫公子以诚待我,学生也应该实言相告:学生本来是一个游学学生,三日前做了钦差铁穆殿下的谋士。今日之来,就是想要劝说公子以国为重,以民为重,以家为重,归顺皇孙殿下。”
卫勇娥冷冷地笑了起来:“你似乎是在说笑话。你是来戏弄我吗?”
“卫公子本来就是个英雄,为什么见事情如此不明白?不错,卫公子现在是非常有能耐,如果真打下山去,恐怕要取湖广一地也非常容易。但是卫公子明白,为什么公子反旗已举了这么久,朝廷还没有反应,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朝廷正在对安南用兵,无暇理会这里;第二是公子没有下山,官兵围剿并非易事;第三是湖广发生饥荒,粮草有问题。但是公子如果真正下山攻城略地,朝廷一定会与安南和谈,暂熄烽火,先来对付公子。以朝廷的实力,如果真要取了公子,还不是易事?换句话说,即使公子取胜,实力也一定大损。公子即使勉强杀到边境,恐怕没有办法与安南作战救出父亲。再说卫将军是忠义之人,听说公子如此行事,岂不生气?恐怕不等公子去救他,他就先自尽以谢朝廷了。再说,卫公子即使救出了父亲,却也将卫将军与皇甫将军的罪名坐实了,在也没有昭雪的机会。这样两位将军将会生不如死。另外再加一条,这样做,你可有机会去报复那诬陷忠良的恶人?那一家人害你一家如此,你不想报仇吗?”
孟丽君歇了一口气,继续说话:“如今却有这样的机会。皇孙殿下并非见事不明白之人,前几日我与他议论皇甫将军一事,他也说:皇甫将军不见得是真正叛国投敌。如今殿下正是需要用人之际,公子去投奔于他,立下功劳,然后宛转要求带兵去平定安南战事,殿下定会帮助公子达成所愿。退一步来讲,殿下这件事情即使帮不上什么忙,公子这一次被招安,朝廷也一定会用官爵来封赏。如果能够步入仕途而且安南战事不息,公子还怕找不到机会?”
卫勇娥看着孟丽君:“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呢?我接到的细作密报,却是皇孙殿下此来,带来了五千禁卫军,想要剿灭了我这个山寨!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谎言欺骗我,引诱我下山而一举诛杀?”沉下脸来,叫道:“来人,将这个胡说八道的家伙拖出去,斩了!”
立刻有如狼似虎的士兵扑了进来。孟丽君哈哈大笑:“不料想大名鼎鼎的红狐王胆小如此!为了自己一条小命,宁可躲在这高山之上挨磨岁月,也不愿意冒一点风险去救父亲!我真看错了人!为人如此,不知是如何让众人心服的?”
卫勇娥静静看着孟丽君的眼睛。孟丽君与她对视。不躲闪,不胆怯。
良久,卫勇娥突然笑了:“兄台果然好胆色。这个赌,我打了。如果真是死在兄台手里,那也是一种幸运。”吩咐小兵:“给这位先生看座!不知道先生如何称呼?”
孟丽君长长一揖:“多谢卫公子信任!在下姓郦,名君玉,字明堂。”
当下两个人坐下来计较。孟丽君将自己的计划说知卫勇娥:“如今之势,却不是希望卫公子直接去投奔皇孙殿下。公子直接投奔,容易让人觉得公子是惧怕朝廷围剿才不得已投降,容易招人轻视。在下的意思,是让公子带些功劳去投奔。”
“如何带些功劳去投奔?”
孟丽君轻轻一笑,将计划详细说了出来。卫勇娥一边听,一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的打劫主意,亏你也想得出来!让我做恶人,却让皇孙殿下做好人,这是哪门子主意?”
孟丽君笑道:“皇孙殿下也不做好人。不过是借你的力量给这里的世家大族一个压力,逼迫他们降低粮食价格罢了。”卫勇娥笑:“如果真的能够压低本地的粮食价格,我做做恶人又有何妨?不过此事我还得与义妹商议。兄台宽坐。”走了出去,却是片刻即回,笑道:“兄台果然为我两家打算,在下义妹亦深感大德。在下欲与兄台结为金兰兄弟,从此荣辱与共,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孟丽君笑道:“如此求之不得。”心里却知道皇甫长华不放心,要用结义这一着数来试探自己。这两个女子的心计到底还是欠缺了些——如果真要算计你,即使是结义兄弟又如何?当下安排香炉,两人跪告了天地,结为兄弟。卫勇娥大孟丽君四岁,做了“哥哥”。
皇甫长华又派人传出话来:“既然已经结成知己兄弟,如何不在山寨徘徊些时日?想必殿下身边,也不会少兄弟一日不得。合作之事,我们可以另外派人与兄弟之书童带兄弟书信一块去面见殿下办理。”
孟丽君笑:“我留在山上做个人质,倒也使得。不过派遣去与殿下联络之人,身份却要适当。”
卫勇娥笑道:“那是自然。”
接下来孟丽君就空闲了。呆在山上,无所事事,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睡腻烦了,起来看看书,听听荣兰整理出来的报告。
孟丽君在吹台山上无所事事的时候,却不知道在临安的宫廷里,她已经成为了皇帝与宰相的谈论中心。
铁骑将手里的奏折递给宰相廉希宪,问:“卿以为,应该如何批复?”铁骑对于这个畏兀尔宰相,的确有着十二分的信任与器重。当初他曾经花了大气力才将这个臣子从忽必烈身边活捉了过来,后来又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将他降伏。而这个廉希宪,也的确不负自己一番苦心一番希望,三十年来,铁穆得他助力实在多。最近几年,廉希宪身体渐渐差了,才让他少管一点事情。但是像湖广饥荒这样大的事情,不叫他,绝对不行。
廉希宪接过奏折,恭恭敬敬说道:“陛下,臣以为,竞标之策,看似不可行,其实可行。”
铁骑眉毛一扬,等廉希宪解释。
廉希宪说话:“这竞标之策,看起来似乎手段烦琐,要多花费时间。其实不然。竞争先需要拿出粮食做保证金。这保证金,殿下就可以先行挪用做赈灾之粮食。虽然少了一些,却可以先救燃眉之急。比这边直接送过去,又快了许多。其次,运输损耗也可以减少。再其次,殿下这一策略,还有一个后着。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反而给了殿下一个借口。湖广土地兼并太过厉害,有这一个借口,少少打击一下也好。只不过要殿下操作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或者,我们应该追加一些兵马给殿下。”
铁骑见他停顿下来,不免继续开口询问:“其余策略呢?”
廉希宪说道:“这以虚衔许诺之事,看起来简单易行,其实却有无穷危险。绝对不可行。或者我们应该采用其他手段代替。卖官之风一开,只恐怕后人以此为例,惹起后患无穷。后人如有不肖者,恐怕将虚衔转变为实衔。臣想,可以用圣旨褒奖与建立功德牌坊来代替。只要给予褒奖、建立牌坊时候多壮一点声势就可以了。”
铁骑默默点头,说道:“你思虑周密。还有几个策略,你看是否有可行性?”
廉希宪继续说话:“还有几个策略。出售铁矿一事,虽然只是出售一些贫矿,而且只出售几年的开采权,但是臣以为,湖广一地,私兵着实太多。贫矿虽然少,却也是增加了一些不稳定因素。出售给当地士绅,只怕当地士绅先将好的用来武装自己家兵了,我们国家即使规定政策,由国家统一收购,也很难做到没有漏洞。所以,臣以为,出售给当地士绅,绝对不可行。或者可以出售给外地士绅,然后国家统一收购销售。我们可以派遣国家的士兵予以保护,将出售的铁器牢牢抓在国家手里。不过也有疑虑。如果所派非人,官兵与商人沆瀣一气,也是非常危险。所以,这出售铁矿,也不可行。”
铁骑将目光转向侍立一边的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