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太难了。尽管知道此事不妥当,她竟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心里又想起一件事情来,急忙问道:“那些私兵首领,上京师去了么?”
孟丽君问的,是一件大事。就上个月,她给铁穆出了一个主意,叫他写奏折禀告剿匪事情时,多夸大私兵的功劳,为私兵首领、家主请赏。李玉飞有些不解,但是刘真却立即明白了。那些私兵将领,本来没有什么功劳——当然了,吹台山人的投降,本身就是做一场戏而已,谁也没有功劳的,唯一真正有功劳的人,是郦君玉一个;可郦君玉的功劳偏偏不能摆上桌面来。铁穆知道她的意思,是要将那些首领调到京师去,没有了首领的私兵,等于是没有狮子带领的羊群。于是就照做了。孟丽君今日想起此事,急忙询问。刘真笑道:“王大用等人本没有出十分气力,却突然得到这么大的封赏,不免乐颠颠地上京去了。早几日就走了。”孟丽君这才放下了心,笑道:“如此就好。”回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孟丽君前生做过农家女,虽然不是很熟悉农事,但是眼光究竟比这些农民高了一筹,参与进水利事业中,也忙了个不亦乐乎。所以,竟然很少关注铁穆这边的事情。等听到温明珏离奇死亡的消息,才大吃一惊。
十二月二十四,最后一批粮食运到湖广。刘真总结帐目,发觉有万余担粮食失落在路途上,逮捕陈洛父子。铁穆查抄陈家财产,将此案上奏朝廷。陈洛供认以前数宗与陈家、温家、以及黄得功有关的案件。铁穆要传唤温明珏,却发现,温明珏竟然离奇地死在了被传唤的路上。没有了人证,铁穆的案件陷入了僵局。
孟丽君想着要去求见铁穆的时候,铁穆来了。
孟丽君吩咐了几个木匠几句话,抹了把汗,走了过来,行礼:“殿下,我们有事情另外找地方说吧。”这个地方人多,许多事情是不合适说的。两人走了出去。
外面就是荒野。深冬的阳光是最可爱的,两个人找了一块有阳光的开阔地带,站住了。铁穆很没有风度地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指着另外一块石头:“你也坐。”也不知为什么,在郦君玉面前,他就觉得没有了约束。也许是郦君玉在他面前也少有约束的原因。
告了一个罪,孟丽君也很没有风度地坐了下来。“殿下,是否为温家一案忧心呢?”
“当然不是。你不知道,那黄得功派人毒死了温明珏,以为可以让我们抓不到证据。可是玉飞这小子的确有能耐,他竟然利用这件事情挑唆着那个嫁给黄得功小舅子的温家女儿,将黄得功贪污的证据都拿出来。虽然那证据不多,也可以整治他一个死罪了。可笑这黄得功现在还蒙在鼓里,一个劲狂叫自己没有贪污罪,还叫嚣着要将刘真受贿的证据上报给朝廷呢。”说着,脸上又闪过一丝杀气。
铁穆这一阵事情的确太多,竟然出了漏子,虽然将黄得功控制在手中,却没有注意到黄得功周围的人。竟然让消息传递了出去,让黄得功的人知道自己审理陈洛案件的详细进展,最失败的是竟然让黄得功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成功杀人。这种挫败感让他极为生气。毕竟,这是一次真正的失败。在郦君玉面前,他也没有任何遮掩就将这种挫败感表现出来。
“殿下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孟丽君小心翼翼地问。
“杀了,以平民愤。不管那陈家的供诉是否真实,也不管那温明珏是否是黄得功派人所杀,我们都可以杀黄得功了,并且,也可以杀鸡骇猴。”铁穆淡淡地说。
“殿下,假如学生劝您不要杀呢?”
“为什么你和刘真都是同一个腔调?”铁穆淡淡地问。
孟丽君明白了。他想杀黄得功,刘真却反对。于是铁穆就来寻找孟丽君的支持。但是既然做了人家的谋士,就不能够以主子的好恶为行事标准。孟丽君说出自己的意见:“黄得功是要查办,却是要将他拿到京师去查办。虽然有证据,但是在此地就擅自杀了朝廷大员,朝廷一定会认为殿下跋扈。况且动作过于猛烈,怕另外生变。”
“顾不得了。此地官员大户互相勾结,一定要速决此事。拖延时日越久,与黄得功有关联的官员就越发不会安定,越发就不安全。”沉下声音,说道:“黄得功案件牵连的面实在太大。如果押解到京师,却反而夜长梦多,恐怕连这个贪官都处不了死罪。况且,还有刘真……”
孟丽君想了一下,决定不再反对。殿下决意要保全刘真,不能够让他背上收受贿赂的罪名,那么,只有速决此事。“斩杀黄得功……”孟丽君沉吟了一下,说道:“之后一定要好言安抚与黄得功有关联的官员。还有,刘家在三家里面势力是最大的,最近还与温家联了姻,殿下暂时还是不要动好。只怕刘家这只兔子急了也咬人。”
陈慎言赶到柳州的时候,看见柳州已万人空巷。看过《湖广公告》,他自然知道,今日正是殿下要杀黄得功的日子。陈慎言其实不知道这黄得功到底有多少罪恶,不过是听苏素素提起的只言片语;但是远远看见刑场上那围观着如堵的场面,才知道,这黄得功的罪恶,显然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力。看样子,殿下是下定决心整治湖广了。他忍不住松了口气。
事情简单的超出他的想象。他去求见殿下,不过是等了片刻,殿下就召见了他。听他说明来意,慰勉了几句,就派人与他去咸宁县去接程岱出来。咸宁的监狱县衙早已控制在御林军手里,程岱并没有受多少苦楚。见了女儿亲笔书信,程岱也不由感慨喜悦。当下出了监狱,一起去见殿下,程岱熟悉湖广形势,倒给铁穆出了不少可行的建议。陈慎言左右无事,倒与李玉飞等人结交,成为朋友。可惜时日不长,才过了年,朝廷就有旨意下来,要程岱、安平郡主诸人返回京师。只得依依惜别。
等到正月十四,铁穆的请罪折子终于传来了下文。朝廷下旨申斥铁穆妄为,令铁穆轻骑回京。另外派遣官员来主持赈灾。
看着朝廷的旨意,铁穆笑了:“我还以为会有雷霆暴雨呢。没有想到居然是让我自己回京!”孟丽君也松了口气,想:殿下终于不用呆在这火药桶上了。天知道杀了黄得功之后她担了多少心事!秘密叮嘱韦勇达多次。
铁穆笑着问孟丽君:“刘真、玉飞他们是要与我一起回京的。你也跟我一起上京师去吧。”
孟丽君有些迟疑,说道:“说实在的,我却舍不得那一些水车水碓什么的。如今还有些东西没有做出来,我不放心。”
半路惊魂
正月十九,是铁穆带领自己卫队回临安的日子。孟丽君一早就起床,洗漱完毕,就带着荣兰到十里路外去守侯。饯行嘛,自然是呆远一点好——那些湖广的官吏正呆在路上一个接一个地准备行贿呢。孟丽君可不愿意凑这个热闹。
新任钦差大臣已经来了,是原来的翰林侍诏全清云。前日铁穆看到这个名字,长长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我就放心了。”马上动手交接。孟丽君没有与全清云见面。一个没有必要,二是她也不准备与太多的官僚有所交结。一个皇孙殿下已经足够了。言多必失,交往的人多了,难免给人看出破绽来。
根据刘真介绍,这全清云是十多年前的探花,一直都是铁骑的心腹。为人也甚是正直。铁骑将他放了外任,应该是下了决心要整治湖广了。
站在长亭里,思路却飞到还呆在钦差行辕里的铁穆身上。孟丽君已经下定决心留在此处了,却依旧有些……那应该不是臣子对主公应该有的感情。她意识到这种情感的危险,所以,她下定决心,一定要留在这里。只是,放任铁穆一个人回临安去,她还是有些忐忑。
孟丽君知道,回临安去,铁穆暂时应该没有危险。但是,他这里的作为,无疑是为他的太子老爸惹出了相当的麻烦。孟丽君并不清楚这种麻烦有多大,但是,她也看过无数清宫肥皂剧啊。铁穆就自己本人来说,似乎对皇位并不是很热衷——但是,他的太子老爸呢?如果在太子老爸跟前失宠……
孟丽君抑制住自己联翩的想法——我必须留在这里。这里更需要我……我这里事情做好了,比跟随殿下进京更有意义啊……这样想着,她终于觉得有些心安了。
荣兰并不明白孟丽君的想法。她正撅着嘴巴生气呢:“公子,你为什么不跟皇皇孙殿下上京去?你忘记自己原先说的话了么?你留在这里,何年何月才能够帮助皇甫老爷报仇呢?”
孟丽君苦笑。孟丽君是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最近她好像已经忘记了。在荣兰面前,孟丽君没有理由也得找个理由出来:“是的。但是,你知道我是不懂得军事的。上京其实也没有多大用场。眼下已经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呆在殿下身边了,为皇甫将军申冤的事情,他会做地比我好。我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吧?”
“谁?”
“你认识的。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殿下已经决定带他进京。而且他已经有官职在身,比我冒险呆在殿下身边更加合适。相信我,荣兰。”
荣兰迟疑了一下,说道:“原来如此,既然如此,公子不愿意停留在皇孙殿下身边也是对的。我看皇孙殿下这几日看公子的眼神也有点不一般了呢。”
有这样事情?荣兰这么一说,孟丽君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是说不能够与铁穆谈恋爱,但是现下自己以这么一个敏感的身份与他谈恋爱,绝对对他有害无益。默默收住自己心思,孟丽君笑道:“就你小书童心思多。殿下只是看中你公子才华罢了。”举头向来路望去。
太阳已经升起老高,默默计算时辰,那些无聊的家伙饯行应该完毕了吧?
又等了半晌,才听见了马蹄声。约莫三四十骑吧。不会吧,铁穆带这么少人回京?不担心自己路上安全?孟丽君一怔,迎上前去。
果然是铁穆!带着他的贴身卫队,昂首冲在最前面!居然会是这样的场面!天!孟丽君火不打一处来!铁穆冲上前来,唰地勒住马,翻身就下马,身手的确干净漂亮,笑道:“果然在这里!刘真,你现在服了孤吧?”果然看见刘真从后面骑马上来,道:“殿下果然是英明。”
孟丽君却没有什么好脸色,给铁穆见了礼,便数落起刘真来:“唯实兄,殿下返回京师,怎么只带了这么一点人马?”与刘真熟落了,孟丽君也没有许多礼数。铁穆是不能够批评的,就数落刘真吧。
刘真尴尬地苦笑了一下,说道:“因为湖广刚刚交接,殿下担心全大人镇不住形势,所以将人马都留在那里了。是我考虑不周到。”
铁穆道:“你别数落刘真了。是我的不是。方才全大人说起,我就将人马都留给他了。再说,少带一些人,走路也快一些。”
“临时起意?全大人?”孟丽君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却似乎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
这时候,孟丽君却似乎听见了什么!也不管人家怎么笑话失仪,孟丽君扑倒在地上,伏地听声。是她三世前学的本事,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果然,她听见了马群的声音,而且是马蹄铁被布包住的声音!一刹那之间,她忍不住脸色煞白!
这绝对不是追上来饯行的人马!
孟丽君没有时间多加思索;立即站了起来,动手脱下自己的外衣,道:“殿下,我们交换衣裳!荣兰,你与李大人换衣裳!殿下,有人马来了,起码有五百匹马!一刻钟之内到!绝对没有好意!”
李玉飞已经迅疾下马,也伏地听声,马上就证实孟丽君的判断!
铁穆冷声道:“果然么?哼,想不到全清云也与这些大族做了一路!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些什么能耐!”
刘真迅疾说道:“不可!如今敌众我寡,并不是闹意气的时候。明堂说的正是办法,殿下先行脱身,只要殿下无碍,自然可以带兵回来救我们!”
几个人说话之间,孟丽君已经将外衣脱下,李求福也动手脱下铁穆的外衣。铁穆知道刘真说的是正理,便也没有反对。默默的、迅捷地交换了外衣帽子,孟丽君对身边的、一直没有什么机会说话的王长虹道:“你给殿下指一条路,能够避开骑兵追逐的。”王长虹也不迟疑,说道:“往左边翻山路往南,十八里路,就是新近筹建的水车实验基地。韦勇达正在那里。”
这么一说,大家立即明白。水车水碓等一些东西需要大批制造,事情实在太多,铁穆便派了韦勇达带领手下四千士兵到那里去帮忙,按日付给薪饷。就目前情形来看,回钦差行辕实在太过危险,而那个地方便成了唯一的选择。毕竟,那里的人,与官府有牵涉的,毕竟不多;而平头百姓,却多是拥护铁穆的。当然,这个选择,还必须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韦勇达必须绝对忠心!
王长虹看着众人那探询的目光,望了孟丽君一眼,对上铁穆的目光,沉声说道:“王长虹用性命担保,韦勇达对皇孙殿下,绝对没有贰心!王长虹如若撒谎,有如此指!”话说完,刀已抽出,刀锋掠过,左手小指已经被削了下来!
众人都是见过世面的,见此情景也都不由大大吃惊。孟丽君虽然知道王长虹是个刚烈性子,却也没有想到他会以自残的方式表明心迹。一时竟然楞在那里。
王长虹脸色惨白,却依旧很镇定地站在地上。左手血流如注,也没有去止血的意思:“殿下如果信任王长虹,王长虹将感恩不尽。”
铁穆反应倒是最快的,一把抓住王长虹的手,另一只手就将自己的衣襟撕下一片来(那可是孟丽君的衣服!),要为他止血,嘴里说道:“你何苦如此……”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了。王长虹也哽咽了:“王长虹如不如此,殿下如何能够速下决心?殿下请速速上路,不必为这些小事浪费时间!”
孟丽君跨上一步,对铁穆道:“殿下,我来止血。您先走吧。”铁穆点头,道:“你们多小心。”摘下佩剑交给孟丽君,高声对侍卫们说道:“你们记住:接下来我不在的时间,要完全服从郦先生的命令!”三十六骑其声道:“遵命!”声音虽然不大,却透露出了一股气势,一股不逊于千军万马的气势。
铁穆转身向左边山坡,策马奔去。李玉飞跟上。看不到他影子了,孟丽君翻身上了李求福的马,李求福自与他人共乘一骑;在孟丽君的示意下,荣兰也上了王长虹的马。示意众人缓缓前行,孟丽君转身对众人说道:“如今我们三十六人对敌五百骑兵,形势凶险。我们的任务,不是如何求生,而是尽可能地为皇孙殿下拖延时间。我不过是一介书生,不懂军事。你们如果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敌军在一个时辰之后才发现真相的,只管说来!”
王长虹当下立即说道:“我知此处往右,有盘龙谷,其地形复杂,可以埋伏士兵。”孟丽君看了王长虹一眼,道:“请立即领路。”当下与众人加快马速度,转向右边,进了盘龙谷。
盘龙谷虽然说是山谷,其实却是两座大山之间的一条缝隙,最窄处仅仅可以供一人一马通行。人立谷口,见两面悬崖峭壁,巍峨无比,也不免心惊肉颤,目眩神驰。孟丽君眼望王长虹:“如何?”
王长虹道:“将发令之权交给我!”语气里却是满满的自信。孟丽君眼望着他:“交给你,希望不要辜负了殿下!”将剑交给他。
王长虹望着众人:“骑术最强之人举起兵刃!”
“你三人带领马匹,迅速通过谷口,到那边出口之处,伐倒大树,阻碍追兵前行!聚集枯枝落叶,待骑兵将至时候引燃!引燃之后立即往右边疾驰,不可恋战!”
“轻功最强者出列!”
“你四人潜伏于此,见追兵进入山谷,立即推倒大树,点燃落叶!立即登上悬崖会合,不得拖延!”
“余下人等,迅速登上悬崖,脱下外衣,包裹箭尖,准备火种,等骑兵全部进入山谷中时,点燃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