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群黄羊,结伴到弱水河边来吃草喝水。黄羊,因全身通黄而得名,又称“蒙古羚”。个头不大,也就是1米多长,1米来高,颈细而长,尾巴很短,角也不大,而体态轻盈,善跑。跑是它惟一的防御本领。所以,要想捉到它并不容易。
战士们都是第一次见到黄羊,黄羊的活泼可爱,深深地吸引着战士们的目光。都想靠它近一点儿,看看它是个什么模样,但你一靠近它,它就立即竖起耳朵,扬蹄奋疾,刹那间就与黄色的戈壁混成一体,扬起一片沙尘雾障,遮断了你的视线。
弱水河的两岸,还长着许多爬蔓的植物,开着蝶形花冠的紫色小花,非常可爱。但谁也叫不出名字。经询问长住靶场的战友,才知道这就是中药配方里常用的甘草。到了秋天,花就结成像把小镰刀似的褐色荚果。
甘草,又称“甜草”,是一种多年生的草木,生长在地下的根状茎,就是中药的药用部位。它性平,味甘,有缓中补虚、泻火解毒、调和诸药的功效,所以成为中药配方中的常用药。我们在中药里看到的甘草片,直径一般也就是指头粗,战士们挖出来的甘草,有的竟有擀面杖那么粗,他们用刀子切成薄片,放在茶水缸里泡水喝。
技术保障连的连长杜衍奎和指导员林宝喜,为了改善连队的伙食,组织战士们挖了不少甘草,带回北京,卖给中药铺。中药铺的药剂师一看甘草质量这么好,请求部队的同志告诉他是从哪里搞来的,以便点址进货,他们风趣地对药剂师说:这是从一个在地图上找不到地名、杳无人烟的地方弄来的,你们是无法进货的。
靶场的周围,还有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山包,山不高,光秃秃的一棵草也不长,亿万年大自然鬼斧神工、精雕细刻出了许许多多千姿百态、奇形怪状的风化石,有的像毛笔架,有的像出鞘的剑,有的则像是各种不同动物的造型,活像是一座巨型的微雕,有兴趣的干部战士,爬上山去,细心地观察寻找着一块块有欣赏价值的风化石,把它小心翼翼地敲下来,带回阵地,装点美化环境。
靶场的附近,还有一个碱湖。听靶场的战友讲,碱湖里的碱,非常纯净,不用提炼,就可用来洗衣服。他们的衣服都是用碱湖里的碱洗的。
在那个生活困难的年代,洗衣服全靠肥皂,而肥皂供应又十分短缺,每人每月凭购货证,可以买到像豆腐块大小的一块,根本不够用。尤其是当时已经有了小孩子的年轻军官们,正为天天洗尿布而发愁没有肥皂的时候,听说碱湖里的碱可以洗衣服,真是喜出望外,要是有了碱块,就解决了他们的一大难题,便纷纷来到碱湖挖碱。
碱湖,在太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走近碱湖,仿佛进入了一个冰雪的世界,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碱湖里的碱实际上不用挖,随便拣就行了。
副营长张治国,负责全营的后勤工作,是把管家的好手。他组织人力,装了两节棚车碱块,拉回了北京。
领导机关的干部们,听说二营拉回来了碱块,也带着车子到车站迎接,顺便向张副营长要一点儿碱带回去分给大家洗衣服。
二营这次打靶,打出了使用这套老旧兵器装备作战的信心,也打出了全营官兵对这套兵器的感情。从此以后,他们把这套兵器装备看作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千百倍。以放在手里怕丢,含在嘴里怕化的心情,细心保养,精心呵护。他们节省每一分钟的开机时间,最大限度地减少元器件的衰老和消耗。发扬中国人民过穷日子——“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精神,坏了修,修了用,再坏了再修,修了再用,千方百计地延长这套兵器装备的使用年限,最大限度地挖掘兵器装备的潜能,一直坚持到我国自行研制的地空导弹红旗二号兵器生产出来,才换了装。
15 在最困难的日子里
60年代初期的中国,国运实在是不佳。就在中苏关系破裂,政治经济遇到困难的情况下,新中国成立后的最严重的自然灾害也开始了。1958、1959两年全国城乡出现的粮食供应紧张的局面,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在继续恶化。到了1960年的春季,全国性的饥荒就出现了。有的省份如安徽、山东灾情更为严重。
党中央、国务院针对这一严峻的形势,一面采取有利于尽快促进农副业发展的政策措施,激发农民生产的积极性,组织人民生产自救;一面提出了“低标准”“瓜菜代”的生活要求。全国人民一律实行定量供应。从此,人们的生活进入了一切靠定量,凭票、凭证供应的年代。买粮食要粮票,买食油要油票,买布要布票,买副食和菜也都是凭副食本定量供应。离开了票、证、本,什么也买不到。有时有了票、证、本,也不一定有实物供应。
军队也不例外,也都是凭票、凭证供应。只不过军队供应标准略比群众多一点。但因副食太差,缺少油水,仍吃不饱肚子。在战士们的餐桌上,出现了高粱、红薯面的窝窝头,地瓜叶与黄豆面的菜团子,刺槐花和花生秧做的“淀粉”,白菜根泡制做成的“人造猪肉”。战士们的体力受到很大的影响。
地空导弹营虽是现代化的装备,但战斗操作训练并不轻松,尤其是发射连和技术保障连,属于重体力的战斗操作。
发射连发射架的撤收与展开和装退导弹,是两个主要的经常训练的课目。一部10多吨重的发射架的撤收与展开,全靠发射班五六个人的强体力操作,一个训练课目做完,就精疲力竭了。装退导弹时,战士们摇动着手柄将2吨多重、10米多长的导弹装上装下,几个回合下来,就饥肠辘辘。
发射连的副连长刘明,长得膀阔腰圆,身体强壮如牛。全营比赛掰腕子,没有掰过他的;比赛摔跤也没有摔过他的,他和战士们比赛用肚皮顶铁锹,谁都没有他顶的距离远。身体壮,吃得也多,是全营有名的大肚汉。二两一个的馒头,一顿能吃十几个;吃饺子,一顿能吃标准的军用脸盆一盆。他是个很受战士们喜爱的基层干部,他组织训练,总是先讲解,自己亲自做示范动作,然后再叫战士们练。是一个敢说“看我的,跟我来,照我做”的干部。就是这么一个身强力壮的棒小伙子,由于伙食差,吃不饱,体力严重下降。组织训练时,一个示范动作做下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两腿发软、两眼直冒金星。有时训练了一天,到了晚上,实在饿极了,就偷偷地跑到自己连队种的菜地里,摘几个茄子或拔几个萝卜充充饥。
灾荒年间,一个连队凭证供应的肉很有限,炒上几个菜肉就吃完了。连队多日没有肉吃了,炒菜时偶尔放上一点儿肉丝或肉片,盛到每个人的菜盘里,也是星星点点,吃和没吃一个样,实在不解馋。想吃肉,又没有肉,怎么办?有福之人不用忙,刘明是个有口福的人。
一天,操作训练的中间休息时,他和战士们到发射架掩体外活动,一个战士发现田地里出现一段段被拱起的土垄子,不解地问战友:“你们看,这是什么东西在地下拱起的土垄?”
一个南方籍的战士对这位战士说:“老弟,不懂了吧,这是地老鼠拱起的。地老鼠又叫田鼠,地老鼠比家老鼠个大,肉又多又好吃,要是能捉到一只地老鼠也能解解馋。”
这刘明一听就来劲了:“怪不得到了夜间猫头鹰就叫呢,原来都是地里的地老鼠招来的。”
他一想解馋的办法有了,便问了一句:“你们谁捉过地老鼠?怎么捉?”
那位战士说:“捉地老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个办法是找到它的窝,用水把它灌出来,或是用铁锹把它挖出来;一个是发现在它拱土的时候捉它。这要有一套战术,就像打口袋战一样,一把铁锹深插在它的前面,挡住它的去路,一把铁锹插在它的后面,截断它的退路,然后再用铁锹掘开‘盖子’,等它跑出来,再扑上去捉住它。”
从此,一到了业余时间,他就和几个战士,扛着铁锹在阵地周围捉地老鼠。
有一天,他们走着走着,发现近处一个地老鼠正在地下拱土。几个人一齐上去,拦头的拦头,断路的断路,掏腰的掏腰,一只地老鼠“吱”的一声从地下蹿出来,战士们一个箭步扑上去捉住,打胜了一次“扎口袋战术”的漂亮仗。
回到连队,就在帐篷后面隐蔽的地方挖了一个坑,架起了木柴,烧烤起来。地老鼠烤好了,拿到了连部的帐篷里去。多日没见肉了,地老鼠的肉香又特别诱人,刘明就坐在小办公桌前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着:真香!真香!
说来也巧,正在这时,第三训练基地政委贺芳齐来到营里。这位老红军战士没有向营里、连里打招呼,就自己来到二营转了起来,想看看节假日里连队生活的真实情况。他转到发射连,掀起第一个帐篷正是发射连的连部。
副连长刘明正在吃地老鼠,刚吃了两口。刘明一看基地政委来了,一时不知所措,慌了手脚,想把手中的烤田鼠赶紧放到自己的折叠式小办公桌的抽屉里,谁知这地老鼠大,抽屉太浅,放不进去。只好不好意思地用两手捧着地老鼠走到贺政委的跟前,憨笑着对政委说:“老首长,你也吃点儿吧,香着呢!”
刘明当时已是基地小有名气的基层干部之一。他爱连队、爱战士;他既熟练军事技术,又善于做政治思想工作,战士们一些难以启齿的家事隐私,就连诸如:父母亲要离婚,母亲要改嫁之类的事情,都愿意对他谈谈,请他出个怎么处理的好主意。领导上对他也很赏识,认为他是一个好基层干部。所以,他在基地政委那里也是挂上了号的。
贺芳齐政委一看刘明那副尴尬的憨态,便哈哈大笑地开着玩笑说:“好啊!你刘明在偷偷地开小灶啊!”然后又悄悄地说:“是不是没肉吃,馋得忍不住了?”
刘明说:“不瞒老首长说,不单是馋了,肚子长期不进油水,也饿了,练兵都没劲了。”
贺政委说:“那还是你吃了吧。吃了好有劲练兵。”
不久,刘明请基地政委吃地老鼠的新闻故事就传遍了全营。“媒体”的作用还是很大的,从此以后,一到了业余时间,想吃肉的人也扛起铁锹到田间去挖地老鼠。
技术保障连的启封、装填、对接导弹,也都是重体力的战斗操作。由于伙食较差,战士体力不支,训练质量上去得非常艰难。
即使看起来训练体力强度不大的制导雷达连,七八个人挤在一个空间十分狭小,且又很封闭的兵器车厢内训练。由于车内温度高,空气差,受车内电子元器件辐射的影响,几个小时的训练下来,各个脸色发白,一身虚汗。
为了减轻国家的负担,弥补供给的不足,增强战士的体力,军队号召全军与人民群众同甘共苦,发扬延安时期在南泥湾大搞生产的精神。二营按照要求,立刻行动起来,进行生产自救。
当时,全国只有四个地空导弹营,这四个地空导弹营就成了防空作战,尤其是高空领域作战的主力。战备训练任务十分繁重。生产自救的任务,只能是利用业余和节假日时间进行。
犁、耙、铁锹、锄头买回来了,土地是在阵地上和阵地周围群众不种的荒漠地,全营开始平整垦荒,打井引水。
每个连开垦出一大片菜地。为便于浇水施肥,战士们用铁锹、耙子将菜地整理得平平整整,每隔1米多就用土打成一条土埂,分割成一条条小畦,根据不同的季节,请菜农来做指导,种上不同品种的蔬菜。为了解决副食供应的不足,用麦秸秆和泥,打成土坯,盖起了猪圈、羊圈、鸡舍、兔窝,养猪、养羊、养鸡、养兔。
农谚说得好: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在这块荒漠贫瘠的土地上,种菜、种庄稼,没有肥料就等于白种。那个年代,化肥很少,价格高,买不起。所以积肥的任务非常重,积农家肥要有工具,最起码的条件是要有个积肥的筐子。买筐没有钱,战士们就自己动手去割阵地周围的荆条学着自己编筐。一到业余时间和节假日,战士们就俩人一组、仨人一伙地挑着积肥筐,扛着铁锹去搜集肥料。
在阵地附近有一条小泥沟,沟底全是多年落的树叶沤成的烂泥,是个小肥料库,成了肥料的重要来源。战士们就赤着脚下到水沟,去挖烂泥。虽是阳春三四月,天已暖和,但沟里的泥水还是冰凉刺骨的,不能久呆,挖上一两筐就得赶快爬上来,活动活动再下去挖。
人尿是很好的液体氮肥,适宜种菜,为了把这部分肥料收集起来,各单位买来了瓦罐,放在小便处。晚上则在每两个帐篷中间放上一个瓦罐,既解决了战士们夜间起来小便,走路远的问题,又达到了积肥的目的。积满了一罐,战士们就抬到菜园里,放水浇菜时,将尿和水掺和在一起浇菜。
春播后,田间和菜园里齐刷刷地长出了庄稼和菜苗,从此,田间和菜园就成了官兵们业余时间和节假日的主要活动场所。特别是每天吃过晚饭后,营政治处的放映室,便播放出轻松愉快的歌曲。干部战士扛着铁锹、锄头;手持镰刀,手提水桶,背着筐篓,走进田间、菜园、猪羊圈。锄草、浇水、施肥、捉虫,清理猪圈、羊圈、鸡窝、兔窝,给猪、兔打草,忙得不亦乐乎。在没有战斗的日子里,二营真的变成了一个生产队。那是导弹阵地上的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阵地的周围,荒地多,草也多,适宜养羊。营后勤处买来一群羊,从营的警卫排选了一个姓杨的警卫战士(笔者实在记不起来这位战士的名字了)负责放羊。这个从陕西农村来的兵,在家放过羊,有一点儿放羊的常识。此时,他把放羊看成是革命工作的一部分,看成是全营提高战斗力的一部分。一边放羊,一边背一个筐为羊打草,回来晒干了,存放起来准备冬天羊过冬用。羊要生小羊羔了,他日夜守护在羊圈,照料母羊和刚出生的小羊。在他的精心放牧下,一年来羊一只没丢,也一只没死。羊群的羊一天天增多。
有一天,小杨突然病了,营卫生所的姜建国所长,感到他的病有点儿特别,自己也把不准他生的是什么病,就把他送到北京军区空军的四六六医院住院治疗。可是几天过去,查不出病因,病反而一天天加重了。姜所长的爱人是四六六医院的医生,周末晚上回家,姜建国说:“我们那位战士,可是个好兵,是个张思德式的好战士,和他一起入伍的,有的学了技术,有的当了司机,还有的当了干部,他从不计较个人的得失,天天赶着羊群去放羊,为全营解决吃肉的问题。”
姜建国的爱人“啊”了一声说:“这个战士是放羊的?”
她赶紧跑回科室去,告诉大家,从羊的身上找病因,终于检查出这位战士是因为接触羊太多,得了一种“羊病”。病症找出来了,对症下药,病很快就治好了。出院时医生建议暂不要叫他放羊了,他回来对领导说:“还是要我来放羊吧!我放了一年羊,才摸出了放羊养羊的一点儿门路,换一个人,又要重新来,对养羊不利。在革命军队里,战士干什么都是革命工作的一部分。在延安张思德烧炭是革命工作,现在,为了生产自救,为了战友们吃饱肚子,为了全营的战斗力的提高,我放羊也是革命工作的一部分。”
他又赶着羊群放牧去了。大家很是钦佩他,每当看着他赶着羊群出门时,都向他热情地打招呼,深表敬意。
一旦有了水和肥,加上良好的田间管理,多年没有耕种过的不毛之地,就变成了良田。庄稼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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