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我要把中国团的功勋报告给列宁。团长同志请直爽地谈一谈你们目前的困难。”
“第一是弹药的不足,第二是战士们的靴子已经破烂不堪,双脚差不多是浸在烂泥里。”
“请放心,我会尽力帮助你们解决一些困难。”
卫兵把茶送到他们面前。
“团长同志,为了胜利让我们喝下这杯茶吧!”
早晨,太阳升起来,闪耀着温暖的光。田野上升起茫茫的雾气,呼吸着潮湿清鲜的空气,让人感觉到轻松和振奋。
小牛和几个卫兵牵着马等候在庄园外。团长和杜尼娅走出来。
杜尼娅说话的时候,杜尼娅的脸胀红了。她非常想念丈夫,但是她的工作又不允许她离开。早晨起来,她穿上一件整洁稍稍宽大的军上衣,高筒皮靴,尽力掩盖隆起的腹部,她要给团长留下一个健康美好的印象,这个印象对丈夫来说是非常想知道的,她站在外面默默地等候中国团长从客厅里走出来。
她得知中央委员会的代表对中国团的嘉奖,她为中国团而高兴,这不完全是因为她的丈夫在中国团而有着特殊的感情。
“哈,哈,别难为情,我看透了你的心,政委在我们那里很好,同志们非常喜欢他。”
“团长同志,您应该把我看成中国团的一名战士,至少我的心是想往那里的。”
“非常感谢你,尼娅同志。”
团长上马了,马蹄使泥浆飞溅起来。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洼地里,又出现在山岗的脊背上,杜尼娅怀着兴奋的心情望着他们。她把信交给了团长,信是她夜里写好的,她对丈夫的想念全部含在字里行间。
(请关注姊妹篇《中国斗牛士》 《中国魂》 &;#8226;春和)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玛丽娅大婶送走了中国战士后,回到房间里,总感到惴惴不安。她不时从窗户向外望去,门前的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整个小镇变得死一样的寂静,不用说白匪很快就要到来了,她希望安多克和中国团的战士走得更远一些。
外面响起杂乱的枪声,她紧张地站起来走到窗前,街上出现了白军的骑兵和架着机枪的马车,她结好了头巾默默地坐着,等待灾难的降临,她的心情渐渐地安定下来,她对自己说;“一个老婆子,怕什么呢?”
两声清脆的枪响好象是在门前似的。她看见一个工人沿着大街飞跑。她认识这个人,是她的邻居华西里夫,因为老婆生孩子没有随红军走。接着又是一阵马蹄踏着路面石子的咯咯声和急骤的枪声。她看得清清楚楚华西里夫扶着墙站住了,又摇摇晃晃向前走了几步。追上来的骑兵在他的身边勒住马,马刀戮进了他的胸口。
玛丽娅痛苦地闭上眼睛,不过她马上醒悟过来冲到街上。华西里夫的血快要流干了,脸象黄土一样,歪扭着嘴,痛苦和仇恨的表情。他呕出几口血就闭上了眼睛。
有几个持枪的白军跑过来,玛丽娅大婶忽地从死者的身边站起来,仇恨的力量支配着她,她迎着白匪军走过去,用自己的身躯迎着刺刀。可是白军们竟然没有理会,从她的身边匆匆地走过去。
第二天矿区里的红军家属们被集中到河岸堤坡下面的一处空地上,这显然是由于有人在出卖同志。
玛丽娅看到周围有许多熟人,白匪军要对红军报复啦!大家从互相交换的目光中明白这一点。
一些骑马的匪军挥动着鞭子在人群的周围转来转去,不时勒紧缰绳让马竖立起来,于是马蹄就向人们的头部践踏下来。人们为了躲避鞭子和马蹄的践踏互相拥挤着,都想站到人群的中间去,玛丽娅大婶渐渐地被挤到外面。
一个骑白马的,留着胡子的匪军,驱马来到玛丽娅大婶的眼前,伏在马鞍上凝集着蛇一样的目光看了看说:“该死的老太婆,我认识你,你的儿子在中国团当政委,是他领着中国团打死了我的父亲……”
匪军猛地勒紧缰绳,于是白马舞动蹄子向她的头踏下来,玛丽娅躲开了,接着,鞭子抽下来,这第一鞭子有力地撕开了她肩上的衣服。
“我是红军的母亲,我的儿子在中国团,你们报仇吧!”
玛丽娅身边的人把这个倔强的女人拉进人群。人群在马队的挟持下向东走去,这告诉人们要抛开自己的家园。于是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哀求声,有几个老头子向外跑去,匪军们追上去,用马刀背在他们的头上一击,老头子就直挺挺地趴在地上。匪兵们挥动鞭子在人们的头上乱抽,人们拥挤着,躲闪着。玛丽娅走在后面,又是刚才的那个士兵,来到玛丽娅的身边,他用带着恶意的微笑看着玛丽娅,然后不停地驱着马逼迫玛丽娅后退,当玛丽娅走上土坡时,他举起马刀背向她的头上砸去,不过这致命的一击只打断了她的锁骨,她痛苦地呻吟一声滚到坡下,半截身子浸在水里。白匪军勒住缰绳,站在坡上看着这个被他打死的老女人,好象内心的仇恨发泄出来。
玛丽娅大婶不知在水塘边躺了多久,他醒过来几次,昏迷过几次,她的一只胳膊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身体上的鞭痕,火烧火燎地阵阵剧痛。只要她清醒过来就好象看到安多克和中国团的战士出现在面前,那一张张可爱的脸庞好象在对她说什么亲热的话,又好象坐在马车上向前奔跑……
“他们会回来的,红军是不会失败的!”爱在她的心中渗透着。
于是她用一只手和牙齿撕开衣服,用布条把胳膊悬挂在胸前,跪着爬着,摇摇晃晃地走回家去。有几次摔倒在马蹄和车轮碾烂的泥水中,她被一具砍掉脑袋的尸体绊倒。她躺在路边的小桦树下面,看到树梢上沾着落日的余辉,听到小鸟叽叽喳喳地叫……在天黑下来的时候,她终于站在自己院子的门前。
※ ※ ※
夜空中没有一丝光亮,静静地下着初春的第一场细雨。大地默默地吮着,复苏的麦苗向下扎着根。然而好象凄凉的苦雨浇在人们的心头。
一连退了几日的队伍,总算停下来。中国团在靠近河边的树林里宿营了,桑来朝坐在防水布的下面,借着火光在本子上写字,他把牺牲的战士姓名写在本子上,每写上一个名字,他就好象看到战友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光,他们是为了苏维埃政权慷慨地献出了自己的身躯!现在只要他的目光离开火堆,他就感到周围的夜幕是那么沉重,他听到细雨落到雨布上的沙沙声,听到战马在春雨中嘶鸣……
政委躺在他身后的地方,身上蒙着雨衣,他忽然掀掉雨,坐起来。
“连长同志,我实在不能忍受啦,我们还要撤退吗?这太可耻啦!”
桑来朝握住他的手,他感觉到他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着,这些日子里桑来朝已经觉查到他的心绪是不平静的。行军的时候,他常常是低着头苦闷地走着,走一段路他就回头张望一会儿,好象在寻找什么似的,桑来朝明白这样的撤退他心里的痛苦比别人更厉害,那是因为他的母亲还留在那里。
“政委同志,我想列宁会知道这里情况的。”
“我相信列宁会知道的。”
撤退、苦闷、疲劳,春风也无法刮去人们脸上的难堪表情。道路被马蹄和车轮碾得稀烂,弯弯曲曲通向田野的深处,人们的脚好象踏在大地母亲的胸脯上。马车上的孩子偎在妈妈的怀里,小脸上带着惊恐的神情,看到孩子们战士就低下头,他们为没有保护好孩子而惭愧!大人们也许想着房屋是否被白党烧毁啦,麦苗也一定长得很高了,可是没人管理……
桑来朝和安多克看到在春天泥泞的道路上行军的战士,现在一个个满身的泥污,躺在潮湿的地上睡了,春雨熄灭了他们身边的火堆,初春的寒意刺透着筋骨,可是无法使这些疲劳的战士醒过来。战马啃着挂着水珠的枝条,不时仰起头,抖抖湿漉漉的骔毛,发出咴咴的声音,它们好象在盼望太阳升起来。
莎丽从伤员那边回来,提着帆布筒到河里提水。她感到头一阵的眩晕,差一点栽倒水中,她拉着树的枝条,用膝盖触地爬上岸。回到连长和政委休息的地方,小牛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她把水倒入铁锅里,拨动着火堆,连长和政委查哨回来的时候,钢锅里的水已经咝咝地响了。
“莎丽同志,你还没有休息吗?”连长说。
“我不累,连长同志请把你的军衣脱下来,划破的地方应该补一下。”
“我自己会补好的。莎丽同志为了伤员,你休息的太少了!”
“连长同志,让她补吧,女人做这样的事总是要比我们顺利得多。”政委说。
桑来朝把衣服脱下来交给她。莎丽补着衣服,因为能为他做一点儿事而感到极大的兴奋,他第一次用一种特殊的心情闻着男人身上散发着汗味、烟味,至于为什么这样她自己也不敢正视自己内心的活动,她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是在欺骗自己,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象火焰不停地窜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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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中国团接受了筹集粮食和马匹草料的任务。
山东大汉带着一排的战士顺着长满密密麻麻的權木丛的干涸的山沟里爬上去,山沟里没有一丝风,山头风很大,让人感到透心的凉爽,战士们坐下来喘着气。站在这里用望远镜向下望去,山脚下有一座不太大的庄园,十几座尖顶的房屋,庄园的外面有一个不大的水池,显得很明亮,磨坊的风车慢悠悠地转动着。
“同志们下山,到庄园看看。”山东大汉收起望远镜带头下山了。
也许是因为这里偏离大路的原因,庄园里显得十分清静。房子很漂亮,水塘边的鹅看到陌生人立即叫起来,伸长脖子,扇动起翅膀游到水塘中间。有几个女人关上百叶窗跑进屋里。几条肥壮的黑狗狂叫着从院子里扑出来。
“请出来一个人,听见吗?”山东大汉叉着腰喊。
过了好半天,门打开了。一个胖女人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带着山羊皮帽子,颧骨很高的男人,他拄着手杖慢慢地走下台阶。男人戴着破皮帽无非是做出贫困潦倒的表示,然而摆在人们面前的庄园无论如何使人无法相信他。他用含着狡猾神情的目光偷偷地打量着这些带枪的人。
“请到屋里坐吧。”胖女人慌乱中做着手式。
主人的日子一定过得挺安稳,房屋里暖烘烘的。油漆的地板,桌子上铺着干净的台布,墙的角落供奉着灰绿色的圣神。
“我们是红军,要征集一些粮食。”山东大汉坐在一张折椅上说。
“先生,粮食早被征光啦,我们没法活啦!”胖女人紧张害怕的心情使得手不知道放在哪里。
山东大汉环视一下布置得干净的房间,又看看保养得很好的女人愤愤地说:“你们想把粮食交给白匪军,帮助他们消灭苏维政权吧!”
“军官先生,我们不敢,不敢。”胖女人竟然捂住脸怪声怪气地哭起来。
“我们要搜查。”
“请吧。”站在胖女人后的男人说。
山东大汉把披着的大衣放到桌子上,掏出烟口袋,卷上烟塞到嘴里,回头对金浩点点头。
“你们也坐在这里。”山东大汉对胖女人和男人说。他用力地吸着烟,用斜视和冷淡的目光盯着他们,好象要刺透他们的心似的,逼得他们不时低下头。胖女人身边的男人有些焦燥不安,不时抬起头,眼窝很深的小眼睛带着得意的神情活动着,但是由于山东大汉一直盯着他,他额头上的皱纹复杂地活动起来。
过了好长时间,战士们陆续向山东大汉报告:“什么也没有找到。”
山东大汉站起来,摘下帽子,解下武装带放到桌子上说:“找不到粮食,我们不走啦,在这里过夜。”
中午的时候,庄园的主人叫女仆人烧了一锅汤。汤上面浮着一层牛油,冒着香喷喷的气味,但是面包都拿出来的不多。那个男人露出献媚的表情,他说:麦子都被征光了。山东大汉从他那顺从的样子好象看见他怀着十分憎恶的情绪。
吃过午饭,山东大汉叫战士们去庄园外的几户人家了解情况。金浩来到一间歪扭的房屋前,这房子好象一阵风就可以吹倒似的,看上去叫人担心。敲了半天门,门带着难听的声音打开了,出来一个样子很丑的女人,脸上有颗长着暗毛的黑痣,手放在很脏的围裙上尽力掩盖怀了孕的身体。
“大嫂,您好啊。”金浩说。
“屋子里很脏,不嫌气的话,就请进来吧。”
从房子里出来一个男人,鼻子又高又尖,腮上长满了肮脏的胡茬,看来正在害病,他呼噜呼噜地咳着,吐着浓痰。
“我们是中国团的红军,是来征集粮食的。”金浩用熟练的俄语说。
“请进来吧,看一看我们这样的家庭会有粮食吗?”
“别误会,我不是向您来征粮食的,而是想打听一下这里的地主有没有粮食。”
男人激烈的咳嗽一阵,吐了几口响痰。他走到门外看了看,差不多每个农户的院子里都有红军战士,他转回来。金浩忽然看见他猛地抬起头,眼睛好象闪亮一下,要说些什么。他的丑女人慌忙捂住他的嘴。
男人推开女人的手说:“你这该死的老娘们,别管我。我给地主干了十年的工,他们给了我什么?什么也没给我,如果不是残废的身体,我也要当红军的。”男人说话的时候身体颤抖起来。“他们把粮食藏在山沟里,还有四匹马是我偷偷看见的。”
“啊,我的天哪!你什么都说啦,他们会害死你的!好人哪!你们可千万不要说出我丈夫的名字。”丑女人撩起围裙擦着眼泪。
“非常感谢你们,红军很快会把白匪赶走的,革命胜利了不会有人欺负你们的。”
山东大汉得到消息立即带着战士离开庄园。向北走出几公里钻进一条又深又窄的山沟。不久听到了马在嘶叫,他们钻进權木丛来到山沟的尽头,这里安装着密密的栅栏,四匹马散着缰绳围在里边,又高又陡的山坡无论怎么样它们也逃不脱的。战士扒开草堆露出防潮布,掀开防潮布下面是一个窖口,金浩进去一看里面推放着小麦口袋,少说有两马车,还有几桶葡萄酒。
战士们拉倒栅栏把马牵出来。
“乖乖,一定是闷坏啦,跟我们走吧。”
回到庄园里主人看到诡计失败了,吓得瘫痪在地上。
山东大汉抽出马刀,又送回鞘里说:“我应该砍掉你们的脑袋,但是我不愿意你们的血沾污了我的战刀,我必须告诉你们,红军是不可战胜的!”
战士们忙着修复马车。山东大汉派金浩回去报告。战士们都很高兴,现在太需要粮食啦,他们看到被饥饿威胁着的红军家属,躺下去就很难站起来,多少母亲用干瘪的奶头塞住孩子的小嘴……饥饿、寒冷、白匪的袭击,泥泞的路上滚动着疲惫不堪的人流,人们身上的血液快要干枯了!
天晚的时候,一辆马车修好了。战士们又从水塘捞出一付车轮弄到院子里,看来第二辆马车短时间内是无法修复的。
太阳快落山了霞光透过天边云片的缝隙落到山坡上,把冒出芽苞的枝条抹上一层金色,小鸟叽叽喳喳地飞进庄园钻进库房的屋檐下面。在战斗的日月里,每个战士都知道难得这样平静的黄昏。
※ ※ ※
山东大汉做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决定。战士们从土室里弄回来一桶葡萄酒,从缝隙溢出来的酒散发着浓郁的甜味,看得出来每个人都想尝一尝,山东大汉知道这样做是违犯纪律的,不过他认为这里很平静,白军无论如何不会来到这里的,于是他决定允许每个人喝一些酒。
战士张贵一连喝了两碗,涨红的脸上滚下了汗珠。
山东大汉夺下他的碗说:“别喝啦。”
“排长,再让我喝一点吧,自从来到俄国大伙也没有痛痛快快地喝一顿,再让我喝一点吧,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