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近期着手干三件事,一是想把初三教室里装了电扇,你们看天气这么热,我们的师生安全是大事呀,为了质量总不能不顾我们师生的死活吧。”
我话还没说完,其余三个人连忙表示赞同:“可以,完全可以。”这第一件事就这么很容易地取得共识,但是我担心后两件事,需要周折。
“第二件事就是我想盖教工住宅楼。你们看我们的都是居住条件多么艰苦,有的一家五六口人挤在一间屋里,厨房、寝室、办公室、会客室四位一体,一家人到齐了屋里就转不过来身,天热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我说出了第二件事。
一阵沉默之后,教导主任说话了:“你这个想法我举双手赞成,可就是你想盖多少,钱从哪里来?”
“我计划暂定三十套,面积在一百平方米左右的单元套房,钱从三个方面筹措,一是个人集一点,按楼层集资,楼层好的多集,楼层差的少集;二是学校贴一点,三年的所有收入除了日常开支外其余的一律用于教师住房兴建和改造;三是承建单位垫一点。”我解释着教导主任的问话。
“那房子怎么分配?”后勤主任问道。
“我想分房子面前人人平等,不论干部大小,不论工龄长短,一律按集资的多少和先后顺序分房。将楼房的住户示意图和每套房子的集资额张榜公示,老师们根据自己的财力,选住房子。同一套房子多人想要,按交钱的先后顺序确定房主。房主有权对建筑质量实施监督。”我谈了自己对分房的构想。
“那如果三十套不够怎么办?或者三十套多敢又怎么办?”教导主任有些担心。
“三十套多了也盖三十套,随着经济的发展,要房子的人会越来越多;三十套少了就盖四十套,最多不超过五十套,超过五十套,我算了算帐学校承受能力有限。”我继续讲述着我的设想。
“我看这个想法可行,好多单位都有了职工住宅楼,我们所谓的还是清水镇的最高学府,连一栋职工住宅楼就没有,更何况时代在发展,我们教师的居住条件好应当跟上时代的步伐,不能只要老师好好教书,而不管老师们的疾苦。我同意校长的意见。”副校长表示了赞成,其他两个主任也就测有再做声了,就连一向爱出鬼的后勤主任也没提出反对意见。
我看盖住宅楼的事比较容易取得了一致认识,这是我事先没有想到的。看来把道理讲通了,并不是想象的那样困难,总还是能达成共识的。既然如此,我索性趁热打铁,把我的第三个想法说出来:“改革开放以来,不少教师把家属带到学校,一家人啃我们老师那一点有限的工资,我们能不能为我们的老师家属开辟一些就业渠道呢。?”
“你的想法是很对的,可到哪里去开辟呢?这可不是说说而已,你有什么高招吗?”教导主任满腹狐疑。
“这事我想了很多,我觉得至少有三个办法,第一清退临时工,腾出岗位解决教师家属就业;第二把学校食堂一分为三,开展竞争可以适当增加就业岗位;第三开辟勤工俭学项目增加就业岗位,当然这第三个办法需要一个过程慢慢来。”
我还没有说完,后勤主任就发言了:“我觉得你这三条都不现实,进来的临时工能干的少不了,不能干的有关系。你的前任校长,也想精减临时工,刚开头就被骂了三天,只好灰溜溜地收场。食堂一分为三搞竞争,采购都是各个食堂自己的事,那还要总务处干什么。”
我一听后勤主任话里有话,也不想当面分辩,于是话锋一转:“我刚才说的三件事都是我个人的想法,还没有形成完整的方案,等我考虑成熟了,写成文字,再在适当的会议上认真讨论。”实际上我早就考虑成熟了,看来想真正全部落实还需要认真研究策略。
当天晚上我就带着已经考虑成熟的方案一一走访教职工代表,分头征询他们的意见,没想到大多数教职工代表对我的三点建议都表示赞同。他们都认为我这是真正替老师们办实事,办好事,有的人甚至说:“今天我们总算有了一个我们自己的校长。”
听了教职工们的话,我心里有谱了,召开教职工代表大会讨论这些事是再好不过了,同时也给我一个启示,只要是事关教职工切身利益的决策,由教职工代表大会讨论决定更具合法性,更能取得广大教职工的谅解和支持。第二天上午我召了学校党支部委员会,决定召开我到任后的第一次教职工代表大会。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教职工代表大会就定在当天下午,会上我抛出了兴建教工住宅楼和清退临时工拓宽教师家属安置渠道的实施草案。经过入会教职工代表的认真讨论,完善了两个方案,形成了决议。少数企图作梗的干部也只好顺应潮流,保持缄默了。
按照方案和教职工代表大会上的决议,组成了两个专班。一个是教工住宅楼筹建专班,由副校长负责。一个是临时工清退教师家属安置专班,由工会主席负责。两套班子同时工作,严格按方案规定的程序操作,工作进展十分顺利。教工住宅楼报名踊跃,一下子就交了四十多套的钱。很多教师都说:“这是过去想都没有想的事,这个校长早就该来的,他这一个星期的工作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清退临时工的工作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第一步确定技术含量高的岗位,根据岗位需要,由教职工代表投票确定人选,这样就留住了木工和水电工。第二步对其余的十名临时工由全体教职工投票,分同意留用和辞退两种情况进行表决,凡是同意辞退的票超过半数的人一律辞退。为了确保投票的公正性,所有的投票都在当天晚上进行,投票结果当场公布,紧锣密鼓不留空隙。这一切都由工会主席主持,我不介入,不指责,不发表意见。工会主席激动地说:“我当工会主席,六年之久,从没有个这么大的权力,这次才算真正体现了教职工当家作主。”
辞退对象确定了,我原以为有一场暴风骤雨式的白热化唇枪舌剑。没想到却出奇的平静,辞退对象都按照规定领取了辞退金,悄悄地离开了清水中学。就连上次骂了三天的老虎,屁股虽然被摸了,但也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找谁呢?找校长吧,方案是教职工代表大会定的,票是教职工投的;找教职工吧,没有一个人投自己留任的票,岂不是狗屎不臭挑起来臭吗。只好打掉牙齿肚子里吞。
紧接着是安排教师家属,也仍然是由工会主席负责,按照方案去落实。原则上是贡献大的优先,困难大的优先,按照家庭人均收入和近两年的教学效果进行量化打分,张榜公布。然后从高分到低分依次录用。并且形成规距,以后用人都是这样,让广大教师都感觉到自己工作有了成绩,不光是个人的也是家庭的。
这两件事的顺利完成,大多数教职工都对我刮目相看了,不少教师都说:“这家伙难怪能把镇小从一个有名的乱摊子变成清水市的红旗学校,的确是人精,精明强干。”
也有人说:“这还是次要的,关键是这人作风正派,办事公正廉明,没有私心,所以才能保证这些棘手的工作变得不棘手。要是有一点私心,这两件事都绝对办不成。”
看起来,我的头三脚是踢开了,然而暗流滚滚。任何一个单位总有那么少数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他们要么唯利是图希望在乱中捞到油水,要么有政治野心,似乎他们天生的本领就是挤兑别人。正当我为这两件事的圆满完成而暗自庆幸的时候,脚下却横来一个又一个的绊子,有的叫人一生刻骨铭心。
那是八月中旬,一年一度的全镇教师大调整又开始了,我早就盼着借这个机会引进一些优秀教师。没想到第一个绊子竟然来自教育组,这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那天上午,教育总支召开会议研究教师调动。正式开会了,教育组长说明了会议的主题之后,紧接着就说,经过研究将罗冠英老师调入你校。
这罗冠英是镇小的一名教师,根本不能胜任初中教学。我在镇小时早就领教过他的厉害,不仅事业心、责任感极差,而且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曾经因她早晚自习不跟班我多次找她谈话,拒不改正,不得已只好在教职工大会上没点名批评了一下,结果大哭大闹,不肯善罢甘休。就这样一个教师居然要调到清水中学,不就因为其父是一个不能得罪的顶头上司吗。我一听这个决定,不禁怒火中烧。说什么支持我的工作,全都是狗屁胡说。我想任凭校长不当,也不能服从这个决定:“你们说是研究决定的,我怎么不知道呀?”
“你要清楚,你只是一个总支委员,不一定事事都通过你?”教育组长拿出了他的权威。
“可这是往我的学校调人呀,总该征得我的同意吧?”我柔中带刚的反问道,虽然声调不高,但明显有着不满。
“下级服从上级,人事安排可以不通过你。”教育组长脸上明显暴露出不快。
“假如,我不同意呢?”我阴沉着脸。
“不同意也得同意,这是组织原则。”教育组长铁青着脸。
“既然如此,那今天这个会议我不参加了,这个校长我也不当了,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支持我的工作,却原来是让我钻进你们下好的圈套。这个当我不上了行吗,我去教书去,你们总还没有权利开除我的公职吧。”说罢我夹着公文包愤愤地离开了会场。
我的这一举动是他们始料不及的,他们万万没想到平时一向还算温和的我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说真的我那时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不当校长了。这样的校长当着又有什么意义呢。看到局面僵到如此程度,参加会议的分管教育的副镇长,连忙站起来拦住我:“有话好说,可以坐下来慢慢说,不要发这么大的火吗。”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也不打算再缓和,仍然态度十分坚决地说:“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要是这个人调到我们学校,会议我坚决不开,校长我坚决不当。此处有理说不清总有说理处,我今天下午就到教委去。”说罢我头也不回就走了。
那天下午,我果真去了清水市,不过我没有到教委去,而是到一个朋友那里去散心去了。我反复想来想去,最好还是不当这个校长了,说不定将来还有多少人给自己设下圈套,何必要去趟这个浑水呢。
在朋友家里玩了两天之后,我想梁园虽好,非久留之地。就回到家里,准备从此了却官缘。谁知刚一进门,分管教育的镇长就登门拜访了:“我开始对罗冠英不了解,他们给我回报后,我没有反对。后来我经过了解,我觉得你那次坚决反对是对的,他们这样任人唯亲,我也很有意见。这几天我批评了他们,但不知他们是不是纠正。不管是否纠正,你都不能说不当校长了,那样也许正中他们的下怀。现在我给你明说,有人就想让你在清水中学栽跟头的。因为在政治舞台上你已经对有些人构成了威胁,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因此明天的校长会你必须参加,不仅参加而且该坚持的还要坚持,我就不相信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第二天,教育组召开全镇校长会,我按照镇长的意思参加了。会上安排布置了有关工作之后,就通知这一年的教师调动情况。这一次没有公开宣布,只是把调动人员用调令的形式通知到各学校,也许他们是怕我让他们难堪。等我接到调到我校教师的通知时,罗冠英的名字赫然在目,我顿时眼前金星直蹦“哗”地一声我将通知撕得粉碎,并将碎片扔到主席台上,索性面对入会的校长揭开了他们在人事调动上的舞弊行为:“罗冠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在座的都清楚,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们没和任何人商量,非要塞到清水中学,大家说这是为什么。什么以工作为重,任人唯贤,完全是他们的一块遮羞布。”
“反正通知已经下了,以文字为根据,你不接受也得接受。”教育组长色厉内荏,一脸乌黑。
“这是你们的权利,但我也有我的权利,一不接收,二不安排工作,三不发工资,四坚决上访。我就不相信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不信我们走着瞧,什么共产党的干部。”说罢我就当着他们的面找了一辆车子。“走,到教委去,找主任。”
这下他才慌了手脚,没想到我真的说到做到,只好说:“这个你不要别人你一个也别想要。”自己为自己找了一个下脚的台阶。
见他软了下来,我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再说我的目击者的已经达到了,何必还要那么计较他的只言片语呢。
天上有多厚的云,就会下多大的的雨;天上下多大的雨,地上就流多大的水。这是虽然是自然现象,但观察人类社会似乎也透视出这种道理。尤其是官场上更是立竿见影,有些人就是这种名利场上的角手,只要上面有点风吹草动,下面的人就以为有了救命稻草。听说我和教育组长闹僵了,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就开始遥相呼应,粉墨登场了。
每年进入深秋,烧柴便宜,学校总要大量购买烧柴,以备足冬季和来年的烧柴。这年秋天自然又是这样,象这样日常的工作,理当是后勤处负责,用不着我这个当校长的亲自过问。一天下午四点的样子,一位女教师找到我,说什么总务处堆柴离他们的宿舍太近,挡住了寝室的光线,没办法办公。我一听,教师不能办公怎么行,就赶忙到现场一看,果真不假,司务长石强正在一边称柴,一边指挥工人堆柴,那柴垛子真的离教师宿舍的窗户还不到一米,室内被柴垛挡得不透一丝亮光。看到这种情况,我想老师反映的情况属实,更何况老师也是为了工作,我不能不为老师说话了:“石会计,能不能把柴堆往外移一点。”我以非常温和的商量的口气说到。
“凭什么?”石强语言简单态度生硬。
“挡住了教师室内的光线,老师白天不能办公。”我仍然很平和。
“那我不管,反正我只管堆柴。”毫不把我放在眼里。
“你可以不管,但我不能不管。”我开始有些火了,但我尽量控制住自己。
“你管你的,我的这个地方不要你管。”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听了他的话,我的气不打一处来,但想到自己是校长,公开和一个司务长吵嘴,有失身份。只说了一句:“你这个地方该谁管呢?”说完我就走了。
晚饭后我派人把他找到我的办公室:“你觉得你今天说的话对不对,我当时是给你面子,没和你多说,你现在只回答我一个问题,你那里到底该谁管?”
石强一直沉默,我知道他是想用沉默来对抗,我也不想同他再理论下去,只是以非常威严,不容分辩的说了一句:“我命令你必须在明天将柴堆后移三米,否则,你就别干这个司务长了,我管不了你,我也不要你了。哪里好你到哪里去。”
“校长,退三米不行,那个地方实在太窄了,堆不下。”他迫于我的权威总算有了表示。
我想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要你能把柴堆后移,就意味着凡是想无理取闹者我绝不让步。
第二天我什么也没说,到了晚上我又到现场去看了一下,柴堆虽然后移了,但只移了一米多一点,我感觉得出来,他这是迫于无奈,做做样子而已。其实心里根本没有消除抵触情绪。
没想到就是因为他的抵触情绪和我的妥协,却酿成了至今想起来仍叫我心惊肉跳的一幕。
八九年正月初八,当中国人都还沉浸在春节的气氛中的时候,按照市教委的统一部署,老师们就开始报到了。为了保证过一个祥和愉快的春节,从腊月二十开始全校教职工就轮流二十四小时巡逻。初八下午的教职工大会上,我又对开学后如何值班的事作了安排,我说:“今天正式开学了,老师们要忙于教学了,但春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