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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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领章-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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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越抢着说:“江院长,你不知道,我们每到一地,李胜利都给我们送熬好的姜汤喝,还给我们送大蒜,所以我们全连没一个感冒,没一个拉肚子的。”
胡小梅说:“他还帮我们捡过柴禾呢。”
江院长点点头:“大家放心,我们一定让李胜利同志早日康复。”
那段时间,很多人都关心李胜利的病情,因为他在拉练路上做得太出色了。
李胜利住院后,连里搞评功评奖,何司务长组织炊事班的人开会,会上气氛热烈。有的炊事员说,平时大家意见最多的就是咱炊事班。但这次拉练,从上到下,没一个人不称赞咱炊事班,要说成绩、功劳每人都有一份。但归根到底,是司务长领导的好,还有咱班长和上士……
炊事班长打断他,说:“大家就不要说我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什么我和大伙做什么,全连干部战士之所以满意,是因为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咱们没断过蔬菜,有肉吃,部队一到驻地就有开水喝、有热水洗、有姜汤、有大蒜,生的、熟的、烹的、烧的!这些才是咱的亮点,可这些亮点,是司务长和上士两人的。我的意思,集体方面咱们以后努力!立功也好,先进也好,放在个人身上,报司务长和上士!”
何司务长心里高兴,嘴上却说:“表扬我?你们的级别还不够!多表扬战士吧。”
众人都笑起来。
拉练路上和李胜利一起去买肉的炊事员小杨说:“说心里话,我觉得这次拉练功劳最大的就是上士!不说别的,这会儿我们好好的都坐在这儿,上士正躺在医院呢,咋病的我最清楚,那肉、姜,还有蒜哪来的?是上士用他的鞋、绒衣换来的;要是这次连里不给他记功就太不公平了!”
大家都同意给李胜利报功。何司务长说,他先给李胜利打个招呼,再正式向连里报。
当天晚上,何司务长跑到师医院。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看李胜利了。他坐在病床边,削好一个苹果递给李胜利,然后看看李胜利的脚,难过地一声叹息。李胜利拿着苹果,感动得两眼潮湿。何司务长把大家要给他报功的事说给他听,他更感动了。兄弟们没忘记他,记着他做的那点好事,还要给他报功,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何司务长咬咬牙,突然说:“胜利呀,你自己琢磨琢磨,看这个功是要还是不要……要说这次拉练中的表现,没人能跟你比,全连就是只有一个立功名额,那也是你的,人人都认为该给你,必须给你,可是你自己不要呢?……”
不要?李胜利一愣,不明白司务长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只跟司务长干了一个多月,就深感此人老谋深算,虽是个小小的司务长,心眼多着呢!他半是糊涂半是明白地点一下头:“这里面的道理我不懂,您帮我拿个主意吧。”
“立不了这个功,大家就会觉得欠你的,对不起你,再有机会就想给你补上……根据我的经验,拉练结束了,要不多久提干的事该列上议事日程了,你能不能列为预提对象这才是最重要的。先进当着,功给你立了,提干指标还给你?那别人怎么办?好事全让咱一个人占?”
李胜利彻底明白了,这个小算盘司务长帮他拨拉得哗哗响,关键时候还是得听人家的。他就说:“司务长,我明白了,我不要功!”
何司务长把病房的门掩得更紧些,回到病床前:“胜利,我这个司务长已经当三年多了,师军需科早就想让我去。胜利啊,如果这次你接不了我,别人接我,你怎么办?再等三年?你肯定等不及了!有些事不争才是争,得学会吃亏,这道理你应该明白。”
李胜利彻底服气了:“我懂了,司务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
何司务长站起来,用兄长般的口气说:“那就别谢,跟司务长用不着。”
李胜利要下床送司务长,被司务长按住了。看着离去的司务长,李胜利久久地感动着。

三班的评功评奖会上,大家一致认为,黄小川不错。副班长刘光林说,要说这一路上,士兵里面,骨干作用发挥最好的就是黄小川。
有个战士接话:“我同意,黄小川虽然说话不多,不引人注意,但不管什么时候,不管白天黑夜,遇到困难,哪有点响动,第一眼看过去,他总在那儿。”
又有人说:“还有,这次一路上,黄小川跟过去大不一样,一看他高兴,我们的心情一下就轻松了好多,这也算他的成绩吧。我建议,咱们尖刀班给黄小川报功!”
众人一致同意。赵海民和刘光林都高兴地笑着。赵海民说:“我看,小川的进步才是我们三班这次拉练最大的收获。”
黄小川站起来说:“谢谢大家,但别给我报功,我不要……”
刘光林说:“小川,那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你们能这样看我,鼓励我,这就足够了。”
说是这样说,三班还是把黄小川报到排里,再由排里报到连里,争取给黄小川立功。
一个星期后,全连召开军人大会。梁连长说,各班、排对这次拉练都进行了很好的总结,上报了立功受奖的单位和个人,个人有司务长何勇、三班战士黄小川、炊事班上士李胜利;立功的单位有在拉练中担任收容任务的四班和炊事班。公布的目的就是让大家再充分地议一议。立功受奖不是目的,目的是要通过评功评奖,更好地总结,把拉练中的好作风、好品质和好的工作经验在今后的工作中发扬光大!
梁连长话音刚落,李胜利一声“报告”。众人都回头,见他气喘吁吁站在俱乐部门口,肯定是刚从师医院跑回来的。范指导员招呼他进来坐下。他不坐,说要讲几句话。
梁连长说:“讲吧!”
李胜利运运气,道:“前几天搞评功评奖,我因为住在卫生队,耽误了,后来才知道炊事班、司务长他们给我报了三等功,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病了,大家同情我,但我还是要感谢他们。可是,这个功我不能要……大家都知道,拉练开始的时候我才接任上士,别说拉练中怎么搞伙食,就是平时怎么买菜,连队早中晚吃什么,怎么订菜谱我都不知道,连炊事班炒出来的菜叫什么名字我都犯糊涂。在拉练途中我是做了一些工作,像买猪肉,给大伙熬姜汤,逼着大伙烫脚,吃大蒜。这些面上的工作都是我跑前跑后地在做,大家看到了,所以把帐记到了我头上。其实,这都是司务长交待的,让我做,告诉我怎么去做的……”
坐在最后面的何司务长厉声道:“李胜利,坐下,别在这儿扯淡!”
李胜利仿佛委屈地:“我没别的意思……连长、指导员,还有大家都想想,我李胜利虽然不是特别笨的人,可也不会一下就变得那么聪明,一上任就无师自通,什么都会了……无论如何这个三等功我不能要,你们给炊事班长、给炊事班的任何一名战士都行……”
李胜利坐下了。他讲的头头是道,入情入理,充分显示了他的风格。范指导员带头鼓掌,紧接着掌声四起。
掌声未停,黄小川一声“报告”,也站了起来。
梁连长笑了:“呵,黄小川,你不会也不要吧?”
黄小川一梗脖子:“是,我也不要。”
梁连长笑了:“李胜利讲的很在理,那好,把你的理由也讲出来,让大家听听。”
黄小川立正:“是……我知道班里战友们要给我报功,并不是我比别人表现出色,是大家看我一路上高高兴兴,比过去开朗、快乐,战友们是爱护我、鼓励我,怕我又回到过去。本来作为尖刀班,三班是可以报个集体三等功的,可是为了给我报功,大家宁愿不报集体的……连长、指导员,这次的功我不要。要立功,我以后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的。还有,请战友们放心,我以后会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黄小川坐下了,愣了好久,掌声才突然爆发出来。
梁连长动情地:“黄小川,就冲这番话,这个功该给你!”
掌声再一次爆发而起,比刚才给李胜利的掌声还要热烈。
事情的结果是:司务长何勇、黄小川荣立了个人三等功;侦察连立了个集体三等功。
李胜利让功的做法,博得了上下一致的好评。没立上功,李胜利更感到开心。
黄小川立了功,却开心不起来,因为连里要给他家寄立功喜报,让他说地址,他却说不上来,神情紧张,指导员感到纳闷:“黄小川,你搞什么鬼啊!一说起家里,你就吞吞吐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还是你爸妈有什么问题?”
黄小川更紧张了:“没有……没有……指导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
“你连自家的地址都不清楚吗?糊涂蛋一个嘛!”
“这样吧,指导员,你把喜报给我吧,我自己寄,行吗?”
指导员终于点头了。黄小川激动地:“谢谢你啊指导员!”
他拿过喜报,高兴地跑了。他没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通信连,让值班的女战士把刘越喊了出来。刘越说,我正开着会,你有什么急事吗?快点说。
黄小川忍住笑:“小越姐,你猜猜。”
“嗨,你就快说吧!”
黄小川递过一张纸:“你看看这个。”
刘越接过,展开,眼睛一亮:“哇,三等功!”
黄小川说:“连里要寄喜报,被我要过来了,小越姐,你给刘伯伯他们寄去吧,刘伯伯和阿姨要是知道我立功了,肯定很高兴。”
刘越左右看看,想了想,说:“那当然!不过小川,喜报你还是留着吧,好好放着,等以后你亲手交给你爸爸妈妈。”
黄小川眼圈一红,点头同意了。刘越爱怜地望着他走向自己的营房。

好消息接踵而至。这天,李胜利正在食堂小仓库腌制咸菜,他干得满头大汗。何司务长兴冲冲走过来,一脚踢开门。李胜利以为他有什么好事了,因为他乐得快合不上嘴了。司务长说:“我是乐,但不是我有好事。”
李胜利不明白地望着司务长。何司务长左右看看,把门掩上:“小子,是你有好事!”
李胜利预感到了什么,脸憋得通红,心跳得厉害,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何司务长猛拍他一下:“小子,你被师里列为预提苗子了!”
“……准吗?”
“我的消息,还能有错?”
李胜利眼睛突然湿润了。他盼了三年多,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吗?他镇静一下:“太好了……司务长,还有谁?”
“不出所料,咱连就你们仨。”
“咱上头没人,原先老担心被人给顶了……上头还是很公正的嘛……”
他扭过脸,抹一下眼睛。
何司务长马上又提醒道:“哎,沉着气啊,还没宣布。”
“司务长,你这消息是从连长指导员那里听说的?”
何司务长有点不屑地:“哼!等他们知道,黄花菜都凉了!我是从师机关某个领导那里听说的,绝对准确!”
李胜利舒口气:“司务长,下一步,我该咋办?”
何司务长琢磨着:“你该咋办?……这样吧,你探家。”
李胜利犹豫着:“这个时候走,好吗?”
“好。等正式传达下来,你就不好走了,你得在这盯着啊!现在走,没事,反正你啥也不知道,对不对?”
李胜利忍住笑:“嗨,昨夜我还梦见我爹了呢,他抓住我的手不放,说这说那的。”
“那是老人想你了,入伍以后,你回过家吗?”
“这不参军都三年多了,一趟也没回。”
“听我的,抓紧走吧,我给你请假去!”
何司务长当天就把假请下来了。李胜利决定次日就动身。走前他和赵海民打了个招呼,听赵海民的口气,他尚不知道他们三个被列为预提对象的事。赵海民羡慕地说,他也想回去看看,他妈一个人在家,肯定有许多困难……可是暂时还走不开。他拿出四十块钱,让李胜利捎给他妈,让她该花就花,不要舍不得。
李胜利心情好,就开玩笑说:“还不是攒着给你娶媳妇?你找个城里家庭条件好的,全都省下了嘛!”
“胜利,别扯淡。”赵海民不愿说这个话题。
李胜利压低声音:“海民,我不在的时候,部队这边有什么急事,你可得帮我照应着点啊,要紧的话,马上给我拍电报!”
赵海民让他放心走。
离开赵海民,李胜利又到了何司务长那里。他想弄套四个兜的军装穿回去,让老人高兴高兴,也让村里人羡慕羡慕。那时,战士探家借干部衣服穿的现象很普遍。
何司务长问他还缺什么,尽管张嘴。他一下子说不出口,眼睛便不停地扫描司务长的上身。司务长明白了:“小子,盯上这身衣服了是不是?”
李胜利嘿嘿一笑,搔着头皮:“穿上它,走在人前,就是不一样嘛!”
“有的老兵回去穿上它,是为找媳妇方便!你不是早有了嘛。”
李胜利马上说:“司务长,我可不是回去耍威风,骗媳妇什么的!我就图个让我老爹老娘喜欢!他们可是做梦都想让我穿你这身衣裳!”
何司务长解开扣子往下脱:“那就穿上它!”想想不对,他又系上扣子,到衣柜里翻出一套新的,扔给李胜利。李胜利陶醉地接过来,两眼放光了。

从部队到伏牛山,途中要转两次车。两天两夜之后,李胜利乘坐的长途公共汽车到达了西王村的村口。离开家乡三年多,家乡几乎没有一点变化,他望着外面熟悉的景物,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滚落下来。
李胜利提着旅行袋下车。车子开走,荡起一股烟尘。他左右望望,见没人,迅速钻进路边一片小树林,打开袋子的拉链,掏出那件干部服,警惕地换上。恰在这时,一棵小树一阵晃动,吓了他一跳。仔细看,原来是一条狗。他晃晃拳头:“去!”狗“呜”一声,跑开了。他仔细地把四个口袋抚摸一下,正正帽徽,提起旅行袋,往外走。
再走出小树林时,他居然有点不会走路了。调整了好一阵,才调整好步伐,挺起腰板,颇像那么回事了。
前面就是村子。他提着旅行袋,背着军用挎包,意气风发地往前走,一群光屁股的孩子围上来,跟在他屁股后面,兴高采烈地捡拾他散发的糖果。他见了人就从挎包里抓糖果,远远地撒一把,大人孩子都高兴地咧着嘴笑。
有的孩子跟上李胜利,掀起李胜利的上衣,去摸他的腰间,叫嚷着:“枪,带枪吗了?”
于是,小孩子们的兴趣都从糖果上转移到枪上来,他们吵嚷着,要看李胜利的枪。有的还要翻他的旅行袋。他故意吓唬他们:“哎哎,当心走火啊……”
小孩子们闻言,急忙躲到一边。他得意地笑起来。
早有人飞跑着把他回家的消息告诉了他的父母。刚走到自己家所在的胡同,父亲李振发和母亲便迎出来,跑向他。李振发先是对小孩子们一瞪眼睛,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
他面对父母,先打了个敬礼。父亲扶着他的肩膀左右上下打量:“胜利呀,我的儿,可把你盼回来了。你可真是大有出息了!我都不敢认了……”
父亲眼睛湿润了。母亲拉住儿子一只手:“我儿壮实了,富态了,还是部队的饭养人啊。”
她高兴得落了泪。李胜利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爸,妈,你们哭啥呀!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当天晚上,家里张灯结彩,一家人吃团圆饭。母亲和姐姐做了一饭桌丰盛的菜肴,一只烧鸡醒目地躺在桌子中央的大盘子里。一家人坐下后,李胜利却发现气氛有点凝重。
李振发先讲话,由于激动,李振发脖子都红了,说:“我前一阵子夜里老做梦,总是梦见床底下冒出一颗树来,树越长越高,顶翻了我的床,穿透了屋顶,长到半空里去了。我就纳闷,琢磨来琢磨去,就是解不开这个梦。胜利写信来,说是要成干部苗子了,我就解开那个梦了——是胜利要有出息了!咱老李家要出大人物了!”
李振发说完,眼睛红了。
母亲对他说,你那个对象马华,听说你成了干部苗苗,特意买两只鸡送来了。母亲边说边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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