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天雄带着周士翟回到糖行。今天虽然没有见到林庄,但是结交了萧占风这么一个,人,也算是大有收获。
堪天雄这人做事,讲究兴头上冷一冷。想了片刻,请周士翟进来
“周师傅!”他开门见山,“你觉得今天这萧占风怎么样?信不信得过。”
周士翟长期走镖,江湖经验十足,看人识人是有一套的。
“信得过。”周士翟倒是毫不含糊。
“嗯,我也觉得此人可用。”谋天雄道,“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眼下是关键的时候,烦请你带几个当地的弟兄,去打听打听萧占风的底。”
“好,我这就去。”周士翟立刻就出去了。
晚上,去游说糖蒸工人的糖厂工人也都纷纷回来了,一天的时间,自然没什么大的效果,但是带回来的消息却很明确,失业工人很多都是意气消沉,对前途觉得无望,虽然林庄按日供应糙米,勉强度日,但是大家都觉得这种吃救济的事情不是长久之计。
烧香起誓的事情,的确有。而且最近也有人在不断的煽动,要他们冲击华南糖厂,说只要把华南厂毁了小这雷州的糖寨就会恢复起来。煮糖师傅对此最为起劲毕竟全用旧法,他们的获益最多,所以甘愿冒险。但是一般的工人觉得冲击糖厂打砸械斗,无异于“犯王法”就算恢复旧法制糖,也无非是吃口饭而已,故而积极性不高。加上领头的林庄态度暧昧,始终也不表态。没人带头,谁也不愿意自己出头,所以就一直僵持着。
这样看来,萧占风判断的“烧香”只是“起誓”而非“起事”的判断是完全准确的。谋天雄当下要这些人明天继续去活动,向失业的工人们暗示:华南愿意招工,不但可以开发一份工钱,还愿意救济他们全家老小。
且不论有多少失业人会被他们拉过来,起码人心会乱一不过看样子林庄也从来没真正把人团结起来一这古代的工人领袖还是私心杂念太多,所以成不了气候。
这样看来,事情已经有成的把握了。明天去收买林庄,大约也不需要多费力气。
第二天,还是由周士翟陪同着,两人扮作外路的客商和家仆,先坐轿子秘密到了县城里的“大昌米行”这家原是廖大兴当过伙计的地方,所以两处的关系不比寻常。华南里的用米都是从他那里进得。米行的朱老板对这样的大客户自然是备极殷勤了。
因为要避开可能存在眼线。两人到了之后,才打发了一个伙计去请萧占风来。萧占风到了之后,谋天雄一行便由他陪着带路,往艾嫂家去。
前耳进来,后门出去。米行耸后是一条小巷,走了几十米,转上一条长街,铺得极平整的青石板。放眼望去,鳞次栉比的楼房,相当整齐。街上行人的穿戴也比临高要齐整的多拜糖业兴旺之利,徐闻还算是个相当富庶的地方。
不过私门头向来不在热闹的的方,萧占风一路引领,从县衙前转过去,进到县后的冷僻场所。这里道路两旁多半都是大户人家的后墙,风火墙高耸,只开着一扇扇的小门。行人稀少。
又转了几个弯,走到一扇双开小门前。萧占风站住脚说:“就是这里了。”
正文【分卷阅读】 第七十五节甜港风云说服
1敞开着的,从门里望讲尖看到院午甲停了不少轿毕儿洲小卜隐隐约约的传来碰牌摇宝的声音,显然是在聚赌了。许多卖熟食的小小贩,由门外延入门内,似乎二门院子里都有。进出的人物,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这?公开赌博?”谋天雄到有些吃惊了。
尔错。艾嫂的相好就是县里刑房的班头。好处不少。”
萧占风说:这处赌坊,每年孝敬给县里几位老爷的抽头,就有一万上下,所以从来无人过问。
从门中望进去,里面有好几桌赌,谋天雄便问:“谁都可以进
“可以。可以。第一进随便进出,随便赌,赌得也不大,熟客到后面,不过得有人引荐。”
于走进去看了看,有牌九、有番摊的。谋天雄入境问俗,志在察看环境,并不出手。周士翟就不用说了,赌博是镖师的大忌。这样转了个圈子。萧占风小声道:“他一般是在二门之内。”
“怎么进去?”
“要熟客引荐的。”
“你引荐我们进去么?”
“我算什么熟客。”萧占风一晒,“随我来。我们先出去。”
出得门来。从边上的一条小径进去,萧占风敲了几下门,里面出来个中年女人。粗手大脚的,似乎对萧占风颇为熟悉,笑嘻嘻的说了几句话,萧占风说:“这是我亲戚刘婶娘。”
这刘婶娘也不知道算是哪一路的远亲。平日里萧占风混不下去,三餐难继的时候。就溜到这里来吃闲饭。好在这里日夜都有人勾留,灶头上始终有火。饭菜点心源源不绝。所以只要有人肯照应,揩个油吃饱饭总是没问题的。
萧占风和他婶娘用土话说了几句,回头道:“你们先进来,姓林的昨晚和小金秀厮混到半夜,到现在还没起身。”说着极轻蔑的啐了口唾沫。“我先吃口东西填补填补。
原来他自己也没吃早饭,准备上这里来蹭饭的。
“还要多久?”
“总快了,刚才送洗脸水进去了。一会我们到厅上去等他。”萧占风说着,把他们带到下房的一个冷僻之处,一会刘婶娘端来了一个蒸笼,里面是满满一笼的各式各样的点心,甜咸俱备,大约是将客人吃剩下零件点心放在一起蒸一蒸热。
“二位也来点?”萧占风说着抓起只破酥包子塞到嘴里。吞得快了,有些咽住。刘婶娘赶紧又给他拿来一碗茶水。他咕嘟咕嘟的喝了个干净,又捞起只虾饺吞了下去。
“不了。我们一早都吃过。”棋天雄想这位读书人倒是一点也不忌讳吃娼家的剩食。
萧占风猜到了他们在想什么,边吃边含含糊糊道:“你们一定在笑我一个读书人。居然会沦落到乞食娼门的地步。”
堪天雄网想说什么,拼命的在肚子里找有没有好汉落魄时候的例子,网想到一个弗信受胯下之辱的典故,萧占风却已苦笑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一个人破落了,有口饭吃就好了。还有什么体面可言。”说罢摇摇头。
言语中颇有牢骚。对个,人际遇不满,进而会对社会不满,这就更好了。
这边等他吃完了“早点”刘婶娘带他们悄悄的穿过柴房。到了一处月洞门旁。
“两位。这里进去就是二门之内了。”萧占风小声道,“二位进去之后,只看不说就是,这里照例是不兴打听别人的事情的。等林庄出来我们直接上去和他谈。”
这个自然无异议,当下二人由萧占风引领着。大模大样的穿过月洞门,来到一处大厅上。
这里比外面更热闹,赌得玩意和外面的差不多,但是桌上不见现钱,都是精致的象牙签,谋天雄视力甚好,看出上面用细工刻着各种字。无非天、地、人之类的。大约是暗码
谋天雄小声说:“这里人多眼杂,在这里露面,若是让海义堂知道了就不好办了。”
“你放心好了”萧占风十分笃定,“这里是县城,不是海安街,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这群糖狗子也从来不来这里。”
“那就好。”谋天雄正犹自东张西望,萧占风悄声说:“不要到处乱看,这里最忌讳这个”随我来。”
萧占风知道林庄最喜欢赌“番摊”便拉着谋天雄悄悄的在赌番摊的一张桌子后站定,隔着簇簇人头看着,等林庄出来赌钱。
因为人还没有出来,谋天雄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赌桌上。他的社会经验丰富,各种赌场也混迹过,但是这种赌博,他到是从来没见过。
桌子是专为摇摊用的,硬木的桌面,比平常方桌大一号,四角用云石嵌出界线。每一方又用云石嵌出茶杯大的圆点。庄家一点,对门三点,右方是二,左方是四,左青龙,右白虎。
庄家用摇缸筛子,摇了三下,打开摇缸来看点数,每个点数都有不同的说法。围观的赌客按照各自的选择和赌法,分别在桌上各门下注。谋天雄看的极为注意,发觉这摇摊的赌法下注花样很多,进出极大
象牙筹码的价值他也渐渐的看出来了,一根天字的筹码,就是一百两,地字的五十,人字的十两,素面的大约是一两。这一桌上赌本,就有近五千两之多。这可是一个小小的徐闻县城!糖业给这里带来的财富,的确是超乎想象的。
坐庄的下风的去了来,来了去。长江后浪推前浪似的,将谋天雄从后面推到前面,由站着变为坐下。为了不引人注意,谋天雄也买了十两银子的小筹码,随意下注,打算输光了就退到后面再等。
没想到一来二去,他的胡乱下注倒是赢了不少钱。转眼面前的筹码就堆了起来。上半庄做完粗粗一估,竟然赢了一百多两银子。
摇摊有所谓的“路数”即各人下注的套路。摊路的名堂甚多,大路、小路、荤路、素路,这套东西说起来头头是道,十分考究,其实各人相信各人的。象堪天雄这样没有路数的随便下注不断赢钱的,赌场里倒是从来没见过。这一下便令全场侧目。由于堪,一一足生客。而且看他卓度安闲。下注的时候极其随意洒脱心此人神秘莫恻,因而也越增好奇的兴趣。
几十只眼睛法视之下,下半庄他居然还是运气不减。虽然也有开出了吃陪的,但是依然赢面大于输面,这一庄结束,怒天雄已经净得了二百多两。同桌众人诧异的、羡慕的、气愤的、懊恼的,各种眼神聚在他身上。诸态毕陈。
堪天雄自己也不免
宝官笼络赌客,也凑兴表示佩服,关照站在“青龙角”上的开配免他的“头钱小”堪天雄却是声色不动,只慢慢的站起来,拱手道:“侥幸!”
头钱一文不少。依然丢到“青龙角”上,这一手颇为漂亮,给足了赌场面子。
但是再赌下去就没有必要了,他谋天雄是来找林庄的,不是赌钱的,更不是准备在徐闻混江湖。眼看时间过去了快一个钟头,林庄还是没露面,他不由得有些焦急。
萧占风却十分兴奋,低声道:“谋掌柜,没想到你这手还真是漂
“林庄人呢,怎么还不来?”
“已经来了。不过正是你扰”
谋天雄哭笑不得。萧占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就是林庄。
只见番摊桌子边上,坐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粗手大脚,手上有不少烧灼后留下的疤痕。是典型的劳动汉子模样,但是面色灰沉。暮气很重,眼神发虚。堪天雄见多识广,知道这是酒色过度之后的模样。
见他虽然坐在桌子旁,手边却没有几根筹码。这会宝官开出是个。“四”字,打得三门全部落空,眼看着筹码被开配的收掉。不由得叹了口气。再要摇宝的时候,他却一门也没打,迟疑着捏着几根筹码。
“老林!你怎么不下注?”坐庄的问,“要摇了!”
“爱惜几个钱就下去吧!你这会手气不顺。”有人劝道。
“昨天在小金秀身上少用几个,今天不就有了!”
林庄茫然的看了半夭,还是下不了决心,这最后的几两银子丢了下去再输掉,自己就身无分文了。艾嫂这里,虽然不是衙门,也是“无钱莫进来”的。纵然他恋恋不舍尤其是舍不得小金秀风鳖入骨的模样,从祝三爷那里领来的银子,到有一多半都填在她身上了还是要被立刻扫地出门。
有心要再博一记,但是部和尚庙前的几百人今天就要断炊了,没有银子也就没有米。再要请祝三爷给钱,最快也得等到烧香起誓,给他听个响才行。林庄知道,那些工人早就对自己有所不满了,万一这次没有米送去,只怕烧香的事情就会黄。
想了许久。还是站起身来退位让贤。自己一个人缩到一边,要了一壶茶。他手头没几个钱,自然也不肯开发小账。堂子里的人翻脸极快,半晌才送来一壶茶,还是冷得。
“真是婊子无情。”林庄一个人小声的嘀咕着,正盘算着回去怎么和工人们说,让他们明天烧香的时候闹得动静大些,好再向祝三爷要一笔银子。
正盘算着。忽然有人一拍他的肩膀,有人叫:“林师傅!”
林庄哪知道有人盯他的梢,听得声音,转脸来看,看到周士翟含笑注视,问道:“是你叫我?”
“是啊!你不是林庄林师傅么?”
“是,是我”他的眼睛在周士翟身上乱转,似乎是在努力的拨索着记忆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眼见这个人穿着不贵不贱,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颇有风度。知道不是好惹之辈。很客气的问:“兄台找我有事?”
“敝东想和你交个朋友。”周士翟满面含笑。
“贵东家是谁。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绝没有认错。”周士翟压低了声音,“敝东家就在暖阁里,请您屈驾移樽几步。他有话和你说。”
林庄徒然警觉起来。他和三教九流厮混日久。颇知道其中的一些诡异。自己最近追随祝三爷对付华南糖厂,这糖厂的财势也不小。神仙斗法。小民吃药。华南要是找人对付他,他真是喊救命都来不及,也没人听!这里不是海安街,海义堂吃不开。更何况艾嫂这儿是黑眼珠只认得白银子的地方。
对方银子使到了,自己今天半夜就会成为一具街上的“路到”!
他也算反应快得,忙推辞道:“贵东的厚爱我心领了,只是我马上还要去办些杂事。事情办完了我即刻来拜访”
话没说完。周士翟的一只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师傅。还是现在就请吧,敞东忙得很!”周士程满面含笑,但是目光冰冷。
林庄大吃一惊,网想挣扎,手腕上一阵剧痛,半边身子已经麻。
“请吧!”
林庄被这样逼着进了暖阁。谋天雄顾虑萧占风是本地人士,不便露面就让他在隔壁候着。自己背光而坐,这样林庄看不到他的面孔,他却可以把对方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我们谋老爷。”周士翟“押”他进来,介绍道。
林庄到底是算个半个江湖人,知道眼下的事情不妙,礼多人不怪,赶紧跪下磕头。
“起来吧。”谋天雄沉声道。
“是,谢谋老爷。”林庄站起来小心的站到一旁,见那押他进来的汉子守在门口。心中暗暗叫苦,想着今日怕是有一番苦头要吃。
谋天雄开门见山地说:“我受华南的东家之托。来向你说几句话!海义堂和华南厂的事情,桥归桥,路归路,原和你们这些糖索的工人无干,奉劝少做无谓之事。免得伤了和气!”
“不敢。不敢。”林庄一听果然是华南的人,顿时腿脚一软,又跪瘫在地连连磕头。自己掺合祝三爷的事情,在徐闻尽人皆知,对手不见得敢动祝三爷。但是捏死他这个小小的烧火工人却是举手之事。焉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拿自己当那只傲猴的“鸡”
正文【分卷阅读】 第七十六节甜港风云收买
谋天雄见这古代的“工人领袖”面如土色,心中大起鄙夷之感,原想着这个人好歹能把几百个工人发动起来,总还算是个人物,没想到居然这么不堪看来萧占风说他“嘴硬骨头酥”是一点不错的。
“你且起来说话”谋天雄有些厌恶,“你们糖寨工人的苦楚,华南也是知道的。所以敞东委我和你来交个朋友。彼此不要伤了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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