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残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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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浙残明梦-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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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计南北兵通十四万二千七百余,号二十万。

八月十九日,四路提督及参政王士琦等各统诸营兵,陆续南下。

次月,丁应泰、徐观澜、陈效等勘会功罪并南下,巡视四路,传檄各营分道并进。

 

 

 

(三)旗鼓相当:第二次蔚山之战

 

我以解生率六千骑兵为先锋,自率大军二万随后进发。分屯步兵于新宁、义兴之间,薛虎臣领兵一千、朝鲜兵一百留屯左水营;另遣朝鲜别将金应瑞于庆州,约期先攻东莱温井倭军。

其时倭军通书议和于各营,其他将领都接受了。惟独我不肯拆见,一收到来书即付之一炬,并道:“朝廷如欲讲和,用一能言之士就够了,何用我们领十万军来啊?”

此时差官郝云贤来报:“中路附贼朝鲜民出来的很多。”我便招通事道:“右道倭贼有撤军倾向,鲜民被掳者出来者甚多。今攻温井,鲜民必难以幸免。你可持免死帖,往与吴、王二将相议,不必速进。”通事应诺而去。

加藤清正自岛山之战后已深知明军之厉害,再也不敢倡言无忌,惟多筑工事,凭坚而守,故而蔚山相对来说更加难攻了。

九月十一日夜二更,解生、杨登山领前锋六千骑兵抵达蔚山,王国栋、颇贵率三千兵埋伏于路傍。子夜时分,直向前冲击搏战,斩十七级。战稍歇,仍屯驻山上。

九月二十日,我到庆州部署军务,与加藤清正对垒,于是第二次蔚山之战发生了。

二十一日,我们进军庆州于朝驿。

四更时分,我先发标兵,大军齐集岛山。解生、杨登山、王国栋、颇贵四将率马兵布阵于岛山相望山上,我下营于富平驿旧址,步兵屯于兵营旧址,挑选精骑邀战。

加藤清正倭军先是乍出乍进。不多时大举出动,哇哇怪叫,冲上前来,要与骑兵决一死战。千总麻云等领二百精骑由箭滩到岛山,横行冲锋。倭军猝不及防,大骇奔溃,溺水死者甚众。我军乘势夺据外栅,尽烧房屋粮草。

加藤清正退入岛山城固守,我军无法靠近。我先令诸营各自修葺草房为屯守计,并令部分将士据险抢割粮稻。倭军在城内,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抢割他们辛辛苦苦种下的稻禾。

太阳出来了,游兵往来挑战。而倭军坚守不出。我军一近城下,他们就故伎重施,放丸如雨。我军无法遮拦,只得暂时退兵。

这日,朝鲜将官金应瑞也在温井攻袭倭军,取得胜利,斩获数十级。

如此相持了几天,我看不是办法。二十六日,我令诸将变阵佯装退兵,诱倭军出城来追。不想那加藤清正狡猾得要命,根本不肯中计。

二十九日,管拨军杨汝德报称釜山倭贼援军数日内当到。

第二天拂晓,我先运粮饷、大炮等于三十里外,抄骑兵伏于兵营西谷。黎明时分,诸军尽皆退屯。我又遣骑兵千余,驰骋于白莲岩下诸倭船下碇之处。然而倭军还是不动。

我无计可施,便招解、杨、王、颇四将及朝鲜将官道:“我不可空坐度日。金总兵须抄朝鲜军及官兵,早趋东坪。一面剿贼,一面招出鲜民。”金应瑞应命而去。

这时,自釜山来援的立花宗茂先以千人夜袭明军,伪退诱我。我率部追逐,不防直入其空垒。伏兵忽起,旗帜蔽空。加藤清正乘机出城夹击,我军溃败。

清正也不乘胜进击,而是仍旧退回城内。此后我每日出游兵挑战,而他们总是坚守不出。

如此相持到了十月初六日,我听说中路董一元败于泗川,担忧自己孤军失援,于是留四将伏于毛火村,自领大军回。总之第二次蔚山之战,旗鼓相当,互有伤亡,不算是成功的战役。

 

 

 

(四)先胜后败:泗川之役

 

董一元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泗川倭酋岛津义弘素称狡悍,绰号“鬼石曼子”。所统萨摩州兵最强,剽悍称劲敌,又未经大败,气焰仍十分嚣张,平时常出兵抢掠于陕川、宜宁、咸阳、高灵之间。

因提督董一元奏回宣府选募家丁未至,在中路与之对峙的是游击茅国器、卢得功等部。茅国器原来准备派守全州,但他以岛津义弘最为狡黠,自告奋勇要与之相抗。经略对此甚为嘉许,便扩增他的部众,令他扼守星州。星州三面受敌,势极孤悬。茅国器和卢得功分别率领浙兵、马兵各三千在此驻守。倭兵每日出来犯抢,明军虽屡有斩获,然而以董一元尚未到来,诸军均不敢深入。

先前福建巡抚将间谍史世用派至邢玠军中,后编入茅国器麾下为参谋。茅国器闻岛津氏与丰臣氏为宿仇,便令其侄茅明时作谕倭檄文,列秀吉之罪,由史世用赍书前往劝谕义弘,以行反间计,但是失败了。

到了八月,董一元终于来到尚州,始议大举,于是诸军进驻高灵、晋州。董一元与诸将会于伽倻山下,侦察敌势,以山东参议兼按察使佥事梁祖龄监军。

晋州前有大江,江之南即为望津,望津之南均为倭军巢穴,势弥天险。自望津至新寨四十余里,联筑望津、东阳、泗川、永春、昆阳、金海、固城、新寨八垒,步步为营,势甚猖獗。其中望津寨东有永春,西有昆阳,三寨鼎立为犄角,尤为险峻。

明军与倭军隔江相峙,如此月余,茅国器对董一元道:“细看倭营,自望津以至新寨,势如长蛇。望津为蛇首。将蛇首击碎,其它便势如破竹了。但晋江不能飞渡,当以计取之。”董一元深以为是,但想不出好的法子渡江。

一日,茅国器部军士出哨,忽见有一名朝鲜妇女从倭营中出来。问她缘由,妇人随从贴身处取出一张纸。

明军接过一看,但见内书:“此妇将度异域矣。吾甚怜之,捐资以赎放还故土。天朝兵将当怜其穷困,勿加杀害。则救蚁之德也。”书尾则云:“知吾姓者,令公之后,埋儿之父。问吾名者,有或之口,无才之按,理心书。”

明军便引着妇人前来见茅国器。茅国器见来书之尾,百思不得其解。赞画诸葛铸在旁道:“令公之后、埋儿之父当为郭,有或之口为国,无才之按为安。赎妇人者,姓名必为郭国安。”茅国器点头称是。

姓名是知道了,但此人又是何人?茅国器不由默然,想起史世用曾为日本间谍,对该国事甚为熟悉。便入内将此事向他告知。

史世用一听,即跃然道:“郭国安先前在日本时,与在下有旧,相约报效中国。今在倭营,即可得间矣。”

于是另遣丽倭三麃前往刺探,方知岛津义弘尚在泗川老营,惟郭国安在望津寨。茅国器便再命令三麃赍史世用书混入倭营,往见郭国安,约以九月二十日伏火于倭营屯粮处,待我兵将渡,即发火焚粮草,举火为信,期为内应。郭国安慨然应允。三麃回报,茅国器大喜,便将此事向董一元汇报。

九月二十日黎明,茅国器整所部兵将南渡晋江,倭兵也出寨临江堵截。忽然望津寨中火起,一时烈焰腾空,满天皆红。倭兵大惊,慌忙回顾奔救,阵势大乱。明兵乘机成功抢渡,追杀斩获,立陷望津。

这把火,只烧得倭军输心丧胆,大寨二座、楼房及倭房二千余间尽行烧毁。岛津义弘之子忠恒在新寨,准备前往赴援,义弘阻拦不肯。倭军余部丧魂落魄,退守泗川旧寨。

中午,提督董一元已分兵袭破永春,再烧其积聚。新宁倭军也焚寨而遁。二十一日午夜,董一元遣麾下精骑西破昆阳。双方在皎洁的月儿下交战,刀枪铿锵,人喊马嘶。倭军抵敌不住,溃散而逃,我兵追斩十数级,寨厫化为灰烬。

四营既破,明军屯驻于望晋峰前野。然而董一元耽留七日不战,专候西路之报。岛津义弘则乘机修缮新寨,准备死守。

到了二十七日,朝鲜将官等固请决战。夜半,董一元以步兵二千、马兵一千,授朝鲜将郑起龙为先锋,另抽调各营精锐共四千人,自己亲自带领,直抵泗川城下。

守老城的是岛津义弘之弟岛津安资,当下领倭军出城拒战。有一倭将,锦袍金铠,跃马上前。中军方时新一箭射去,正中其脸颊。倭将措手不及,被方时新斩落于马下。明军乘胜奋勇进袭。

李宁以大同骁将,恃勇背众先入,结果失道,反为倭军所乘,被他们乱刀砍死。

及至天明,明大军赶到。倭兵因为粮仓被焚,正在四散抢割禾稻,见到大军,都弃禾奔散。

城内尚有数千倭兵,仓皇出战。明军冲击,斩级数百。骁将卢得功以骑兵冲阵,不幸被鸟铳击中阵亡。骑兵稍挫,而步兵奋勇力战。诸军合力进击,斩一百三十级。倭军不敌,弃城败走,逃往新寨。

太阳尚未落山时,董一元整军回营。

泗川新寨中通东阳仓,仓内积粮数以万计。官兵焚烧其仓粮食,烟焰经二日二夜不息。倭军龟缩在新寨内,不敢出救。

我兵不旬日间屡战屡克,军威大振。到了二十九日,明军诸将共议进兵取新寨。茅国器上前献策道:“我虽连破数寨,而擒斩不多。倭兵尽并归大营,必然竭力固守,攻之未必能下。而各寨救兵将到,此非全策。依末将之见,不如先攻固城。新寨之倭锐气方挫,未敢来救。而固城城小,守兵较少,易于攻破。固城一下,新寨援绝,然后相机而进,似为万全之计。”然而董一元连战皆胜,竟滋生轻敌之心,道:“本镇看新寨倭兵也无多少,固城易取。今先攻新寨,如迅雷不及掩耳。此寨破,固城不战自溃。”游击彭信古有勇无谋,也从旁怂恿道:“某亲自到彼处探视,城中烟火不多,可取。”于是决意专攻新寨。

十月初一,董一元率军进前围攻泗川新寨。

新寨三面临江,一面通陆,外有石城,木栅数重,引海水为濠,海船泊于寨下数量常达上千,又筑金海、固城为左右翼。岛津义弘及其子忠恒率萨摩劲兵七千在此驻守,与明军相峙。

董一元分马步兵夹攻,遣游击茅国器、彭信古、叶邦荣率步兵三营为前锋攻寨,游击郝三聘、马呈文、师道立、柴登科四营骑兵为后应,游击蓝方威攻东北水门,副将祖承训殿后,只留步兵一枝镇守老营。诸将领命,分头而去。

明军前锋攻围,自辰至未,越战越勇。他们用大将军、大摃横击寨门,轰破大门一扇,碎城垛数处。步兵齐至护城河,竞相往前砍护城栅涌入。

眼看城陷在即,不料后方明军阵地突然传响一声巨响,随后连番巨震,声如天崩地裂。尚在前面攻城的明军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被震得晕头转向,慌成一团。

原来彭信古军中大摃炮破裂,引起大营火药库连番爆炸。彭兵都是些京城亡赖,素不习战,亦不擅于火器,不知怎么回事出此意外。但见烟焰四迸,火光涨天,半天俱黑。一时诸军惊乱纷扰,人马自相蹂践。

岛津义弘父子见状,乘机大开城门,率数千骑兵从前小门杀出。倭军当先直冲彭信古兵,挺剑乱斫,彭兵尽皆披靡。正巧此时,固城倭兵援军也赶到,两下夹攻,明军阵脚更乱。郝三聘、马呈文、师道立方率骑兵环城而射,一见己方兵溃,也各望风遁走。茅国器、叶邦荣两营已横入于城,殊死奋斗,然而已在重围中,众寡不敌,死伤甚为惨重。蓝方威驻兵十里外断后,见状也走。诸营竞相奔溃,董一元根本无法节制,只得一同往晋州方向逃去。

及抵望津,茅国器道:“望津天险,得之不易。如果弃去,复为倭人所据,则前功尽弃了。”于是会集诸将,准备收散兵复守望津,并向董一元请命。董一元却道:“此地也孤立,如果固城倭兵并力来攻,何以御之?惟应暂还星州,图谋再举而已。”诸将遂不敢留,尽日奔回。倭军追至,明军骑兵多堕崖而死。幸亏倭军以粮饷被烧,不敢远追,明军这才得以回到晋州。

董一元到了晋州,原来准备收散卒下营,见诸军奔溃,不能成军,只得留祖承训、茅国器、蓝方威、彭信古等将于三嘉,自己冒夜驰往陕川。

明军一路上忍饿扶伤,天寒日暮,尽夜而行,盘桓万山中,奔走一二百里,哭声震野。在半路上死去的又有数百人,直抵陕川方得稍息。

这时左营军稍稍会集,朝鲜粮饷也已及时运到。董一元准备在此点兵扎营。而彭信古却骗他道:“郑起龙军又陷没了。”董一元信以为真,随即撤兵回星州。

此役明军先胜后败,步军死者三千余人。堕崖落井者不可胜数,器械军粮损失殆尽。彭信古部卒三千,仅存五、六十;茅国器部也损失六七百人,其营中军徐世卿被俘,不屈而死。

《征韩伟略》称:“明兵乃渡,陷望津。忠恒在新寨,欲赴援,义弘道:‘未可。’……董一元已分兵袭永春、昆阳,烧其积聚,悉军渡江,遂乘夜袭泗川……忠恒复请赴援,义弘道:‘未可。’……会炮炸烟焰四迸,明阵乱。义弘目忠恒道:‘可以出矣。’忠恒唯唯而起,与数千骑开门直冲明阵。明阵皆披靡。”将岛津义弘描绘成一个老谋深算、运筹帷幄的大将形象,似乎泗川之役的先败后胜,一切是岛津义弘安排的。真是意淫,其实明军之败不过是意外事故:因大炮破裂,引起自乱,而让他们凑巧碰上了而已。

 

 

 

(五)强弩之末:顺天之役

 

顺天襟山带水,形势最称险要,小西行长近海筑寨,易守难攻。海中倭军水师番休济饷,往来如驶。西路主帅刘綎,以陈璘和朝鲜水军李舜臣所率水军应援,水陆二路并举。但刘綎深知倭军鸟铳厉害,万人敌在此面前也是束手无策。他很珍惜自己在国内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川军,不想在这里损失有生力量。因此设计诱执行长,企图达到花最小代价取得最佳战果的目的。

二十日,刘綎率中朝联军二万多人抵达顺天城外。他先派遣游击吴宗道等出使倭营,约行长前来共商和平大计。吴宗道进入倭营,对行长道:“先锋当年曾以请封与中国盟誓,本出自诚心。只因清正狡谋,惑乱关白,致有今日。我天兵远来异国,你部众也渡海间关,令两下师老财匮。如此终非长久之计。现在提督意欲亲与相会通好,仍旧缔结前盟,以遂夙愿。尊意以为如何?”

行长初犹不信。后来通事累次前往,刘綎都单骑在中途相候,以示不疑。行长侦知,遂信以为真,答应次月初一为期,亲自带领五十人前往。

刘綎大喜,分布诸将,四面设伏。令旗牌官王文宪装扮作他,他自己则穿着千总冠服执壶觞侍立。又令虞候白翰南扮作朝鲜接伴使金睟,都元帅军官卞弘达扮作都元帅权栗;全罗道巡察使黄慎曾往来日本,为行长等所认识,不好以他人假扮,便令他亲自参座。假将帅一行于中途迎接行长。而王之翰、司懋官等乘机从光阳进兵,乘行长外出,薄城遮截。并先在中途埋伏哨鸽二十余只,约于行长进住草舍时放鸽,然后两路军马齐攻。部署已毕,传令军中道:“视吾出帐,即放炮围攻,尽歼倭贼。”

不久,行长果然率领五十精骑从海农仓出发。尚未到达草舍,望见明军军势甚盛,迟疑不进。假刘綎没办法,只好恭恭敬敬地出帐相迎。不料刘綎部有一员千总原为降倭,乘隙泄露刘綎密谋。行长大惊,但此时已经没有了退路,只得硬着头皮赴会,暗命部众严备。

及席,行长看着在旁执壶觞侍立的刘綎道:“此人十分有福。”刘綎惊愕,将壶觞放在桌上,急转身趋出。不多时军中放哨鸽,东路兵急忙进军。司旗鼓者随即传炮。

行长闻炮声惊惑,随即腾跃上马。诸从骑呈一字雁列,旋转格杀,夺路而出。待游击王之翰率黔、苗兵来援时,倭众已经风驰电掣而去了。

刘綎催军追赶,行长已经逃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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