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陛下。只是有些事躲都躲不过的。”只是这地方她是万万不敢再住了。太子妃一来是给了她一个特殊身份,让所有人对她敬而远之,二来若是太子追究她的不对,轻而易举地处理了她。
这场暴雨,说停就停,这个时候只剩下毛毛细雨。他随手拿了她的伞往外走。这把淡雅的红梅伞,很是讨人喜欢。
“还没吃饭吧,快去。今儿个就不听你的琴了,改日我会让人去请你。这昭阳殿容不下你。”他也不知道
“谢过殿下!”她福身恭送他离去。
雨后初晴,草尖上的露珠在滚动。阳光洒下,莹莹发亮。
她早已经来不及去吃饭。收拾了一下东西很快就离开了。出去的路上,遇见了齐公公。“姑娘这就要走了?”
“太子殿下说这昭阳殿可不是我能呆的地方。”
“也是,去吧。太子妃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太子将我赶出去的,想来她也不会为难我了。”
正说着,小琴急匆匆地跑了来,说是她带错了地方。太子妃要她去的是晴风阁。身为奴婢,拒绝自是不可能的。直说要去问询一下雪大人。小琴才答应她离开。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记得回来。
流言蜚语在皇城散播得很快。刘子云早已在半道上等着她了。
她低下头,一声不吭。他也不问。两人就这样沉默不说话。
“回去吧!今天你也累了。”
温柔如他,和她毫无干系的他,没有资格说什么。她所做的选择都有她的理由。一些他不忍触及的理由。爱,全身心付出的爱,对二哥的爱。他不忍戳穿,不忍点醒她的梦。
38。第一卷 梨园深深…037【意外】
暮色起看天边斜阳,恍惚闻见一阵花香。跟着他,一前一后地走在石阶铺就的山道上。脚步声此起披伏。因为下过雨石阶上有泥沙,走了没几步,绣花鞋上沾上了很多泥沙。
“五殿下——”
“有什么事?”他回过头,眼珠随之一转,强装镇定冷漠。
“不,没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两人之间好像隔了什么,碰不得扎不得。捅破了这一层薄纸,两人可能连话都说不上了。
“为何吞吞吐吐。出什么事了?”他不想问,除非她愿意说。她却只是笑着,什么都不说。送她到了门口,他转身离开。木然地望着他飘然远去,直到那一抹靛青蓝消失在山道拐角处。她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心口,希望能缓解心口的郁结。她伸手轻叩门扉。秦公公开了门,她放眼望去就望见了崖边的雪。她磨蹭着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微风吹起他的面纱,只隐约看见他的下颚,轮廓坚毅。
“雪……”听得出来她有些害怕,也是做了亏心事会会有这反应。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她也做了,再说什么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既然是你自己做的决定,你就要有勇气一路走下去。”
“哀莫大于心死!该做什么,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清楚。相信我。”
“走吧,这个时候出宫,天黑之前还能赶回来。”他站起身,拿了竹杖,换了芒鞋。秦公公送两人出门,递上了伞。
马车在无名的剑坊前停下,她看见饕餮中间摆上了一个巨大的青铜鼎,点上了几十根香。袅袅青烟徐徐上升。烟雾缭绕间那一对饕餮张开獠牙面目可憎。见这架势雪已经知道,永盛剑坊的所有头目都已经到了。这么多炷香香都点起来了,剩下旁边托盘上只有一炷香了,只有一个人还没来。
“进去吧!”
殷宁点头绕过青铜鼎,踏上了那青石台阶,跨进了门。往日里那一大堆的刀剑都已经收拾起来了。进了大厅,看见黑压压的一屋子的人。井然有序地坐着,见到有人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下一刻齐刷刷地望向了上座的青。
雪踏进了门,立时有人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压低声地问,“这是谁?”
雪什么话也不说,只在一旁的空位坐下。青站起身,指引着殷宁在主座坐下。殷宁四处看了看,犹豫着要不要坐下。
“坐吧,见过这些人,你再决定坐不坐这个位置。”他按着她坐下,扬了扬手。立时所有人站起身,各自按顺序报了名,齐声道:“给门主请安。”
“门主?”她不解情况,如何受这个礼?
“他们就是我们永盛剑坊在各处剑阁的头目了。你接下了这个位置,以后就要和我们一条心,做主子就要有主子的担当。”
她也没说接呀!这么一想,她扭头去找雪。他也站着,一脸的严肃。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说的那些她都记下了,她知道这些人都背负着怎样的责任。她也知道自己在这个群体中是处于怎样的位置。他们明知道这个罪孽是由她父母直接间接造成的,却还能将她视作自己人。
“以后我们永盛剑坊就唯你马首是瞻。”青看见她虽然为难却坚定的眼神。依稀记得这个眼神,像极了当年的阿紫。
“谁说的?”人未至,声先到。众人转过头去,只见来着一身玄色衣裳。行走间放荡不羁。“我还没来,你们就擅自决定了谁是永盛剑坊的主人,合适吗?”
殷宁听着觉着这声音熟悉,扭过头去。只见楼胥天他笑着向她走来。
一路走来,他摆着手和人们打招呼。言行举止,傲慢不羁。这架势他和这里的人都很熟悉。怎么一回事?
“他叫楼胥天,这楼家和你殷家的渊源,以后再慢慢跟你解释。他可是这云国的权臣,深得陛下的信任。他可是我们这里最有份说话的。”言下之意,殷宁是听明白了。她虽不好奇楼殷两家的关系。可是楼胥天是为谁卖命,她很清楚。
“青师傅言重了。我收到消息就赶来了。可惜还是最后一个点香的。你们找到了主人,实在是可喜可贺。不知这位主子文才武略是否足够胜任?”他挑衅地一笑,“不如我来替各位试一试。”
他说着,猝不及防地举起了剑,向着她而来。殷宁反应不急只来得及躲开。剑砍向了梨花木大椅,一下子掉了一个角。
这剑削铁如泥,势如破竹。剑再度砍下,她脚一蹬,顺势后翻。同时抽出了腰间的剑,挡住了下一波攻势。两人打得难分难解,所到之处,人群散开。
渐渐的,从防守转而进攻。只见她手中剑,左右一闪,已经逼近他的咽喉。再然后他身子一闪,她的剑没入他后的圆柱中。她猛力一扯,反手一格。架在他脖子上。
众人皆抽了一口气。
她喘着气看着他。楼胥天抿唇一笑,“果然不愧是我们下一任门主。楼某服了。”
殷宁收剑回鞘,冷冷看着他。
“尔等见过门主。”
众人山呼。唯青盯着他看,心里想不明白,为何狂傲如他居然肯为阿宁屈尊降贵演一场戏,为她立威。这其中缘故他无意去深挖。只要眼前的结果是他满意的,就可以了。
不多时就有人问,“初次见门主,不知有什么吩咐?”
“她也是才接手,很多事还要你们多帮衬。日后需要你们,自然会联系你们。且先回去吧。”青一力担着,让殷宁也松了口气。
人皆散去,青才安抚似的对她说:“日后有什么不懂地就问我。想要做什么,放手去做吧。只要是为了我们……”
话不多,却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谢谢!”
青夫人上前拉起了她的手,颇有些不舍地开口,“将这重担交给你,是我们对不起你才是。毕竟你只是一个女孩子。”
“不,如果这是我的宿命,我愿意承担。”她笑,温和恬静。楼胥天和雪还在一旁,因这突如其来绽放的如花笑靥目眩头晕。
正叙话,她突然感觉到腹部一阵绞痛。这痛楚仿佛是有人狠狠折断了她二十根肋骨。承受不住,跌坐在地。殷红的血流出,她的脸瞬间苍白。
本来早已觉得不适,可是这痛来得太突然。她始料不及。
39。第一卷 梨园深深…038【梦呓】
痛席卷全身。她整个人蜷缩着,手捂着腹部。那鲜血染红了裙裾。所有人的脸都吓得煞白煞白的。青夫人上前去搀扶,可是一个人使不上劲。楼胥天冲上前去,扶着她起身。她整个人已经晕厥。手背上青筋条条绽出。
匆忙喊来大夫,一把脉,那大夫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大夫怎样?”
“有了身孕的人,怎么不好好看着点。这像是剧烈震动,胎气不稳导致地流产。我开一副药,将胎毒都催出来。彻底地排干净了,伤了身子要好好的休养。”大夫只是可惜,没看见一旁候着的人,脸色一下子铁青。
“胎儿?”青夫人虽然能猜到是什么事引发的流血,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想来是刚刚一场比剑,大动干戈。她转头看楼胥天。没想到他也正好看向她。两人一对眼,楼胥天就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他低下了头。
青夫人开口道:“都出去吧。这里不适合你们呆着。雪,你看在这里呆个晚上的,应该没事吧。如果不行,趁早想办法把她弄回去。无论怎么着,现在让我把药给她灌进去。”
一干人等都退出了门外。站在外头,只看见请来的产婆和侍女们进进出出的。她们周身都带着一股血腥气。多走了好几趟,那味道才渐渐散了开去。人来来去去也没有那么频繁了。直到最后那产婆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这哪里有人请产婆不给红包的?”
“阿妈,你就少说两句,人没了孩子心里难受,哪里还能给你红包呢。”身后的小女娃推了她一把往外走。经过雪和楼胥天身边的时候,抬头瞧了两眼。还没见过,如此美丽又器宇轩昂的男人。有些害怕,有些胆怯,有些羞赧。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专注地盯着那扇门,仿佛那扇门能开启他们所有的希望。
“忘了告诉你她怀孕了,你不必过分内疚自责。”淡淡的一句似安慰的话飘了过来。楼胥天转头,看见了他一脸的冷凝,问,“雪,这个孩子是谁的?”
“本来就不该存在的生命。也好,帮她做了一个决定。留下也只是一个捆绑她手脚的孽障。”嘴上这么说,可是心口却仿佛被针扎似的难受。他心疼她所受的苦。她为了二殿下做出了所有牺牲,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牵连。她虽然不说,他也知道。她的心里,真真正正是放不下那个男人。就算是被利用她也心甘情愿。而今这唯一的牵连也失去了,希望她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她和我各为其主,最终也是为了殷家整个家族。我们两个必须选边站,谁都说不准以后是谁坐上那个位置。现在这局势,对我们来说挺好的。如果这个孩子是太子殿下的就没事了,怕只怕是二殿下的……”
“是二殿下的又怎样了?”雪冷笑。
“是二殿下的,擅自没了这个孩子。以二殿下的心眼,不知道会想出一些什么有的没有的。怕只怕她以后要再想给二殿下办事,也要徒生隔阂。”
他只是就事论事。雪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今天是不可能带她回宫了。只能让她先住着。可我又不放心!”
“你先回吧!有我在这里。”
“拜托你了!”雪知不能久留,放不下心也须得放下。匆忙间套马飞奔回覆舟山。饶上了山道,两个时辰才回了流水阙。秦公公备下了晚膳。见殷宁没有回来,笑问,“这殷宁姑娘动作慢了些,跟不上大人了,是吗?”
“她今晚是回不来了。你赶紧地收拾一下,给她屋里备上红烛,让侍女去躺着。无论谁来也好挡一挡。虽然不大可能会有人来。以防万一。”雪一边拿了筷子悠闲地吃饭一边吩咐着。见着架势,秦公公便觉得不就是一个小宫女在外过夜,也不会有人跑到流水阙来探个究竟。所以便放宽了心,听了他的安排。
半夜时分,敲门声不停地响。这流水阙的暗门就雪大人知道,他便冲着前门去了。前头没有人,他心下一惊,也来不及关门。拔腿就往后门而去。还没到,就看见雪大人抱着殷宁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男子。
来不及细问,引着人到了房内。看着殷宁苍白的脸,他心里头有太多的疑问。
楼胥天拿大夫开好的药方递给了他。“雪大人收好。不能请别的大夫来看,至少还能有个药方。对她的身子无碍。这些日子要好好调养,不被人打扰也是件难事。”
他说着擦了擦脸颊上的雨水。
“外头下雨了,你看看她有没有淋湿?”
“没!”雪知道这一路走来,他费了多大的劲。只是怕万一有人来,她若是不在,那么牵连的就不是一个人了。“你早些回去吧,明儿个赶不上早朝惹人怀疑。”
楼胥天呵呵一笑,顾不得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匆忙出门。还没出门就听见一阵骚动。只听见有人进门,过厅只有一条道,他不得不先行退到了西侧偏厅。躲在屋内,透过那雕花的木窗隐约可以看见有人走动。
看着那人走进内庭。秦公公整理了下乱糟糟的衣裳又回了殷宁的住处。来人竟是离落宫的主子。雪靠坐在外间的梨花木大椅上,看着他横冲直撞地进来,伸了手拦下。
“二殿下不会不知道这是宫女们休息的地方。这么大喇喇地闯进来不怕人非议?”
他微微斜眼看他,浓长的睫毛半遮住狭长的眼,眼角余光透露出隐隐的冰冷来。“滚——”
“二殿下不要忘了,这里可是流水阙。没记错的话,这里是陛下明令禁止任何人来的。二殿下既然来了,是客,我自会好生款待。可是这里不欢迎你。”
他根本不理会,一把推开了他的手,进到了内室。雪恼怒站起身拉扯。他一甩手。两人立时抽出了剑。互不相让,预感到争斗在所难免。秦公公吓出了一身冷汗。因在床榻边上,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喃喃声。
“墨漓……”
40。第二卷 破茧成蝶…039【心死】
一声梦呓,沙哑的声音饱含着那难以言说的苦楚。两人一下子静了下来,侧耳聆听。
“她说什么?”雪一愣神,他进到床榻边上。
秦公公抹了抹冷汗,磕磕巴巴道:“二殿下的名讳,奴才不敢直言。”
“下去吧!”他挥袖,斜坐在榻上,俯身凝望她的脸。惨白的脸,深陷的双眸,干涸的唇。见她这样,只觉得一种无力感渗透全身。抚摸她的脸颊,指尖轻轻捧起她的脸。青丝散乱,覆盖她毫无神采的脸。
“她这是怎么了?”
“孩子没了!”
紧抿唇,沉吟道:“如此……”
他面色淡然,无动于衷的样子,让雪气不打一处来。隐忍着,握紧了双拳。“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雪不说话,转身离开。不多时,刘墨漓也出来了,冷声吩咐道:“这几日就让她好生歇着。”
雪默然看了他一眼,不做声。
夜深,一盏灯,一个人影,渐渐远去。
雪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以将她拱手让人,却又为何更深露重的只身一人前来探望。若是放得下,何至于巴巴地亲自跑来?也许这深宫将人的欲望深深压抑,他不敢也不想让自己这么在乎一个工具。
次日,日中天,她恍惚醒来。浑身的痛未散去,意识恢复的那一刻,泪就不由自主地落下。她不知道为何还要哭。这是她不愿意做的选择,而今被选择,她无力抗争。仰躺着,连翻个身的心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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