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他会上来阁楼。这里走道上漆黑一片,只有他手上的那盏灯是亮着的。摇摇晃晃的,迷离的光一点点接近。
“怎么了?”他问。她愣愣摇头。“什么?”
“手和脚。”出乎意料的,他居然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她摇了摇头,“撞到桌角了吧。”
“恩……”他应了一声,“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下走去。手臂膝盖的麻痛渐渐散去。到了马车上的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殿下,夜里行路不好走,速度也慢。何不等到明儿个一早再走?”
“我们先走。”
“就我们吗?”殷宁这才惊觉,这一路就是两个人,只见到一个车夫。
“殿下,我们这是做什么?”
“不觉着这一路都太太平了吗?给他们制造一个机会。”
“殿下,你这样太冒险了。”殷宁着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殿下,奴婢斗胆。请陛下调转车头,立刻回去。”
“不想!”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把玩着她的长发,怡然自得。
“殿下是怎么想的?以身犯险?”
“我何时做过没有把握的事?”他挑眉,“我以为你很了解我?”
“奴婢就是太了解你。你喜欢玩弄人家,可是人家又不是傻子。”殷宁第一次壮了胆子,自顾自吩咐车夫掉头。他伸手揽了她入怀,压低声道:“真真是出门在外,宠坏你了。居然敢自作主张?”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很喜欢很习惯拥着她入怀。软玉温香在怀,就是这般感受吧。可是为何只有抱着她,才有这种感觉?他闭上眼在她的怀里时不时地蹭一下。
不多时,马车就回了客栈门口。车停下后,车夫被他支开。殷宁挺直背,觉得有些累了。怀里的人却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她稍稍向后靠。他顺势压了上来。吻落下的时候还是轻巧的。渐渐的她的唇开始麻木。手被钳制着不能动弹。
偌大的车厢,她不知道该往哪里看。闭上眼又害怕漆黑中只有让人羞耻的喘息声。她一手紧紧抓着窗棂一手紧紧揪着薄毯。无助地望着他。
拥抱并不能减少心里的寒冷。她不知道与他而言她是怎样的存在。予取予求。她的心是肉做的,真的承受不了。那么漠视,只当这是一场男欢女爱。闭上眼,她放纵自己跟随着他。
夜愈发的深邃,带着星光璀璨的迷离。她坐在窗边,看着大河流水奔腾而去。“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间悄然而逝,转瞬又是一年秋末。这边关小
镇,迎来了第一场雪。初雪,总是飘飘渺渺的。遇见的人总还有些窃喜,期待次日一早的万物皆白。可是与她一个过客而言,这寒冷的夜晚,就算是在他的怀里,也不觉温暖。
回京都的路,出乎寻常的顺利。云主摆下家宴,为他洗尘。殷宁也终于可以回流水阙了。这一日,她就呆在院子里练剑。傍晚的时候,雪为她打点好一切。让她出了宫。
到了永盛剑坊,天才刚黑,时辰还早。
殷宁见众人神色都很严肃。便也不曾多寒暄,在主座坐下后,就进入了正题。
“这一趟雪国之行。门主以为如何?”
“无功而返。”
“门主可知道,雪国有意与封国联姻。借此来求得和平。”
“联姻?封国会答应吗?”
“封国冷相的意思是不会同意。不过左右不了封帝的决定。联姻的可能性很大。”
“封国丞相?”殷宁吃惊,原来这永盛剑坊与他国政权人物也有联系。这么一来,就不是可能仅仅只是为了复兴殷家。有了这层思量。
殷宁就抓住苗头继续问:“你们和别国丞相都有什么交易?”
“永盛剑坊人数众多。总是要解决生计。别国有什么要查的事,自己不方便出手的自然是交予我们。”
“这么说来,永盛剑坊实力不是只有你们所告知我的。”
青色正色道:“门主不要误会。那一日我们见面,匆匆忙忙。许多事不曾说起。日后门主一一接管便知道了。重要的是,封国如果和雪国联姻。那么我们云国就得不到想要的……毕竟是一个城的百姓的生计。”
“只有赶在之前再派使节去一趟。”殷宁拧眉,“二殿下是万万不能去了。这朝堂之上还有什么人能当此重任?”
“门主可以提议……五殿下。”一直在一旁坐着的默不作声的灰衣人站起来说道。殷宁侧眼望去,直觉此人身形熟悉。“你不是那一日……”
“那一日伤了门主。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恕罪。”他恭敬行礼。殷宁轻颔首,“既然我是你们的门主。有些事,我希望你们能让我有个眉目。至于五殿下一事,着实是刻不容缓。只是这封雪两国联姻一事,我太早知道,似乎不太妥当?”
“二殿下耳目众多,应该早已知道。门主还是担心一下自己。日后我们依旧以曲子传消息。我让人给您解释一下如何破译。”青色站起,拿了一首曲子。
这一夜匆忙赶回流水阙,已经是天光破晓。
雪一夜没睡,生怕出事。等她一回来就去歇下了。殷宁整理了一下随身的乐谱。渐渐发觉,曾经雪送她的那些乐谱多多少少都能唱出些什么。她心想,永盛剑坊应该由来已久。那些年,她的父母是为何才建立了这永盛剑坊。而今,她不得而知。
她整理到一半,小云跑来帮忙。说了这些天,她不在。五殿下老是来呆在这里。有时和雪大人下棋,有时就一个人呆着。殷宁听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人生得一知己,真的够吗?
56。第二卷 破茧成蝶…055【玄机】
这流水阙虽然人迹罕至。可是怎么说也是雪的住处。加上雪又是管理着梨园之事。除了流水阙里的伶人。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可是自从殷宁出现了之后。这里就不再太平。
每日里,太子殿下,五殿下,二殿下,轮流着来来往往。跟来的侍从也不是会守口如瓶的人。一来二去,这个地方就众所周知了。这个地方是陛下下令禁止出入的。他们自然是不敢进来。也不敢在这山道上来来回回。
这么一来,就被人传得深不可测似的。
一直以来的清净被打破。雪要出门就多了许多的不便。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盯着。殷宁回来不过两天又到了每月既定的出宫时间。碍于这段时间的风声鹤唳。他洗漱过后就歇下了。压根就不打算出门。
夜深时分,殷宁靠在柴门边上,看着那月光下盛放的茶花。凋零的花瓣散开一圈圆弧。她思量着如何才能恢复流水阙的平静。这么下去,迟早会绑住自己的手脚,寸步难行。
“哎……”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响起。她蹲下身,接着从花瓣上掉落的露珠。
刘子辉一路走来,刻意放慢了脚步。细细观察了一路。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刻意在监视着流水阙。进得门,绕过前庭到了后院。看见柴门边上,她的背影苍茫。
“殷宁——”循声转过身来。她看向他,目光穿透夜色,带着一丝冰冷的凝望。他错愕,深吸了一口气,向着她走去。
“有什么事吗?”她轻笑着,掸干净手上的露珠,搓了搓手。
“我想出宫一趟。邀你同行。”
“二殿下那里……”
“你不必担心二哥。他只对我跟你放心。自然不会过问。”他说着侧身指了指身后,“我一路走来没有发现有人盯着这里。若是有人盯着也不妨。我们出宫,他们又能拿我们怎样?”
“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想要出宫?”
闻言,他垂下了头,露出了落落寡欢的表情。“在宫里憋得久了,想要出去走走。”
她没再问,只是去了一趟房间,拿了披风。他会意,在前走着。尾随他出了流水阙。也不从这山道上偷走出去。两人坐了宫车光明正大地出了宫。出了宫之后,他让车夫往闹市走去。走进人群中,人声鼎沸。他下了马车,扯着她。
两人一起在人流中穿梭。殷宁向四处张望。走走停停。
他似乎很开心,笑得很灿烂。“我喜欢走在人群里。你听听你看看,多热闹啊!”
殷宁被他的快乐感染,笑着问他。“既然殿下喜欢。跟陛下讨个王爷做做。不必呆在皇城。乐得自在逍遥。”
“我正有此意。已经托贤妃帮我美言几句。”他毫无防备,有什么说什么。
殷宁呵呵直笑,向四下里望去。看见了那一棵大树下的小摊子。却没有看见算命的先生。刘子辉一直在朝前走。她停住脚步,想要喊他停一下。等她去问一问。可还没来得及叫出口。两人被人流冲散。被挤到了路边。
殷宁鬼使神差地挪到了那摊子前。
“姑娘可是想算一卦?”
殷宁抬头望去看见了正在大树背面挂红布的老先生。并不是曾经那位先生。殷宁便问:“先前这摊子不是先生的吧。那位算命先生呢?不在这儿了?”
闻言,老先生收起了一脸笑意,神色凄楚。“前段时间,就在这闹市街头。他不知为何被人斩杀。一剑毙命,死状凄惨。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是谁干的。衙门里也查不出所以然。最后只有不了了之。说起来,真是可怜。”
“他……”不知为何,仿佛是心口被堵住了。脸上依旧淡淡笑着,眼神却蒙上了一层灰色。
“姑娘认得他?说起来他出事那天也刚好十二。整好四个月了。”
“四个月?”殷宁心下一算,刚好是她算命的那一晚。这么凑巧。一来可能就是巧合,二来也可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么一想便急问,“真的是十二吗?你没记错?”
“他被杀后的瞬间,整个市场就乱成了一团。闹得可大了。我怎么会记错?”老先生拍了拍手。“不过,姑娘如果是来算命的。找老朽也是一样的。”
在摊前坐下,殷宁伸手摇了一卦。
他拿了签看了又看,蹙眉问道:“姑娘是问姻缘?”
“不,我想问上一次为我算命的先生,是飞来横祸还是命中注定?”
相士笑道:“都是命……只是那位先生和姑娘非亲非故。不过就是一面之缘。凭此,实在是很难算到。”
“有什么事,先生不妨之言。”
“从卦象上看,姑娘的姻缘路坎坷。不过还有转机。”
“先生,我不是问姻缘。”殷宁只觉得他太不靠谱了。不过又是一个江湖术士。便搁下了银子,站起身准备要走。
那相士眼尖地看见了她腰间的玉佩。这上好的古玉,他自然识得。只可惜这个玉佩名唤‘归去来’。这情之一路,如果两人越走越远,能否归去来兮?“姑娘,听老朽一言。”
“先生请说……”虽不信,可她依旧是彬彬有礼的。
“姑娘的姻缘和姑娘的吉凶牵扯太深。必要的时候,可以考虑一下断情绝爱。或许你还可能绝处逢生。”
“多谢提点!”殷宁满不在意地回答,转身离去。这一束红布条在风中摇曳。她曾经也挂上过,可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
“对了姑娘。虽然没有人说是谁杀的算命先生。可是老朽暗地里听人说,那人手上的剑上挂着一串玉穗。其他的就没了。”
“玉穗?什么样的?”
“老朽也说不好。听人说相撞的时候仿佛有银铃一样的声音。”
“如此!”殷宁暗记在心。别过算命先生,她便在人群中找他。他喜欢这闹市,总也不会走远。可是就在这里,不停地来来回回,却也没有发现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看。茫然地不停四处张望。
突然有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她兴奋地回头。
57。第二卷 破茧成蝶…056【心结】
人来人往的街头,他一手拿着面具,一手提剑。笑嘻嘻地看着她。
“楼胥天——”她开口,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楼胥天笑了笑,“你若是去变脸没有人能快得过你。瞧瞧你这在商言商的嘴脸。”
她勾唇,不痛不痒的笑着。“楼大人真巧。”
“是啊!今儿个花灯会。来逛街的人比往常要多了许多。这么多人,也能遇见。也算是一种缘分。”他说着将手上的面具递给了她。“带上吧。随着人群一起狂欢。”
殷宁愣愣看着。他自顾自戴上了面具。转身走之前,附耳道:“带上吧。不用想着自己是谁。很快你就可以淹没在这一片人海之中。”
再回首,他已经不见。川流不息的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真的不见了。殷宁低下头系上了面具。她一个人,站在街边默默凝视眼前走过的人。突然有人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姑娘,你的荷包掉了。”
殷宁低头看。只见一个精致的金色荷包。她蹲下身捡起,“这不是我的。”
那人只是轻轻一笑。“是姑娘的。我看见从姑娘身上掉下来的。打开看看——”
不是自己的东西,殷宁自然不敢去看。正要说,那人无声一笑,转身离去。殷宁收起了荷包。她在岸边一直站了两个时辰。才看见返回的他。他很紧张,四处张望。她知自己又给他惹麻烦了。直起身向着他走去。明明他就在眼前,可是茫茫人海他没有看见她招手。擦肩而过,他竟然没有驻足。殷宁一愣,猛地摘了脸上的面具,回身朝着他喊,“刘子辉——”
声音被鼎沸人声淹没。似乎听见了有人喊他名字。子辉转过头来。却没有看见人。眼前的人,大多高大结实。殷宁踮起脚却还是徒劳无功。好容易那人走了,她已经找不着他了。
他和她再一次失散在人海中。
直到月中天,人渐渐散去。两人已经置身长长街道的两头。殷宁以为要回宫,一定要经过东边。边等在这里。他一路从东到西,早已经累到动弹不得。
靠在城楼石柱上,抬头望着月。她不知道为何,明明就在眼前,还会擦身而过。这一夜,他本来是要出来散散心的。肯定因为找她而毫无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走动的人越来越少。马车也渐渐少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脸马车疾驰而来。在她身边猛然顿住。
刘墨漓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下抓住了她。
“二殿下——”
“快走——”他说着话,拽着她上车。
还没坐稳,她就问:“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夜深了,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接一个人。不想在这里遇见了你。你不是说和刘子辉一起出来的?他人呢?”他按着她坐下,“今天出宫,玩得还开心吗?”
“我们走散了。”
“那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等他?”殷宁点头。是她一时好奇去问,却打乱了两人的行程。这么一想,她有些不安地问,“若是五殿下找不到我怎么办?”
“不会怎样。我派人去找他,让他回去好了。”他说着递给了她一张纸。“我们要去见的那个人,能做到这些。”
“什么人?”
“雪国冷相女儿手下的主事人。也就是代表着雪国的冷相。”
“殿下,这仅仅只是雪国能给我们的二分之一?奴婢听说,封云两国就要联姻。如果我们只换得一座城池。云主会责怪殿下办事不利。”
他轻声一笑,“我不管账面上云国获得了多少。我只管我能从中获利多少。”
“殿下的意思是……”殷宁隐约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可是封国冷相怎么可能出卖封国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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