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黄河开始溶化,交通断绝,他还想印他几十万两。
这次出征,除了印刷了一大批钞票之外,他居然没有花一文钱,还从山东弄回来一大批粮食和牲畜。让他这个财政大臣大大地感叹:“赚翻了,打仗真是一件暴利生意啊!以后,如果陈留财政一出问题,没说的,找地方打仗去。”
他现在只需要担心战后的承兑业务,那可是一大笔现金呀!
不过,这个担心也是多余,在看到陆大人满面愁容之后,正在陈留过冬的安徽商人米友仁笑着说:“陆大人不用担心,到时候继续发行银票就是了。一口气发行个八十万两钱票,不但能将山东战事时发行的钱票抵清,你还能替高将军多赚十万两。何乐而不为?”
在米友仁的死缠烂打之下,他终于可以在陆鹤面前说上话了,也从陆大人手里弄了不少业务。
“可是,库房里就那点金子。每年的预算也只那么多,将军又不肯多拨。发行这么多银票,将来若出问题,如何得了?”
米友仁笑道:“陆大人多虑了,实际上我也算过,钱票和现银数目保持在一个一比二的基础上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你想,又不是所有银票一口气拥来挤兑,市面上总要有流通。这样,若大人再次发行银票,我认购五十万两。”
“那好。”陆鹤大喜:“米先生真是义人呀,这样,等高将军回来,我就让他补你进委员会。”
“多谢大人。”米友仁热泪盈眶,跪拜于地,“不过,前提条件是,高将军在山东必须获胜。”
“那肯定没什么问题,我陈留军什么时候打过败仗?”陆鹤笑道:“友仁,这话你不能说,想都不能想。”
陈留加班印刷的新钱票的事情高原并不知道,他正为士兵乐于言利而烦恼。
在得知士兵们在倒卖银票之后,高原大怒,士兵们的心思都放在发财上,还怎么作战。商人,从来都不是好士兵。再加强了教育之后,又狠狠地处理了一大批官兵,队伍统一了思想,银票风波才算告一段落。
世界上每有不透风的墙,银票事件在山东固然闹得沸沸扬扬,河南那边也是群情激动。等嗅觉灵敏的商人们得到这个发财消息之后,黄河已经开始解冻,道路不通,众人只能徒呼奈何。
不过,还是有胆大的人带着大量现金冒险渡过黄河,到山东收购银票。最后,银票的比值被炒到一比九分九,这次风波才算彻底平息下来。
但更奇怪的现象发生了,大军背后,很多人都手捧大量银票追着军队问,“有东西要出手吗,什么都要……”
“那么,建奴的头颅要不?”有人开玩笑地问。
“要,怎么不要,一个十两,咱也当一回爱国商人。”
不管怎么说,陈留发行的银票算是得到了山东人民的认可,并有进一步替代现银的趋势。如此一来,山东人对陈留政权的认同度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这也给战后朝廷派来的官吏管理地方造成巨大困难,明朝的民心就是这样一点点丧失掉的。
第九章 甘霖大人出动
对高原来说,此次进军黄河以北,打击后金入寇大军固然是重中之重。但楼草打兔子,囊括整个泰山以东地区却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而地方政务的顺利运转却也有利地支援了前线。
看到如潮似海般运来的粮草和一眼往不到尽头的独轮车,禁不住让人感慨,这次抗击后金侵略者的胜利还真是依靠山东百姓用手推车一车一车推出来的。
回想起一个月前采购粮食时遇到的麻烦,不禁让人有隔世只感。对人民群众的教育不能放松,却不是一抓就灵,有的时候经济手段比一切豪言壮语还管用。特别是在陈留钱票在得到市场的认同之后,购买粮草物资、征用民夫自然变成不是问题的问题了。
随着对钱票的认同,又因为出售粮草,替陈留军做脚夫,大量的山东百姓得到实惠,百姓对陈留军在兖州建立的政权也彻底认同了。实际上,想认同也不成。整个泰山以东,几乎每个家庭手里都捏着一大把陈留钱票。虽然有商人过来用现银套购,但因数量有限,要想将票面白银变成真正的干货,还得依靠陈留驻山东军政府。
当然,如果陈留军在山东站不住脚,这些钱票也就只是一种票券,而不是钱。
欠下大量外债的高原伪政权的巩固和壮大,符合广大劳动人民的基本利益,事情就这么简单,善良淳朴的人民只认最简单最容易理解的道理。
北征是宣传队,宣传的是陈留军的现实主义思维。天命和政权的正统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政府的恩泽必须普及到社会的每一个层面,虽然不能做到绝对的公正,但至少要让大家的能够看到希望,生活质量得到提高;北征是播种机,播种下的是重商主义思想和初步的民族主义思维。
至于收获,目前,暂时还看不出来。但地盘的扩大以及官民的和谐却是摆在眼前的。
因为想打一场干净彻底的歼灭战,虽然行军速度极快,却也达不到急行军的标准。实际是行,徐以显的想法是,先以骑兵骚扰拖延敌人的脚步,陈留大军在后面平稳推进。就目前的态势而言,这次战役的胜负在后金东路军覆灭的那一天就已注定。只要陈留军不犯错,必然取得最后的胜利。
所以,他提议高原使用保守的步步为营的战术。
不过,这个战术的实施需要明朝通州大军的配合。问题是,高原是贼,周延儒是官,贼和官自然没有合作的道理。
这个时候,侯方域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就在陈留大军出发的同时,一支从彰德出发的明朝大军来到山东东昌府的临清城。全军总共三千人马,装备破旧,士气低落。刚过去的一年,对彰德来说简直就是一塌糊涂。开封城破之后,大量的皇族子弟流落彰德,给地方上造成了极大负担。明朝对王族子弟一直抱有极大的警惕,王族们不能从事其他职业,只能依靠国家俸禄维持生计。而现在的明朝财政已经彻底崩溃。可这么多人又不能眼睁睁看这他们饿死。于是,做为州官的甘霖就不得不负担起从开封逃出来的众人的生活。而这些人又全是大爷,惹不起,躲不得。
半年下来,活生生将他折腾得半死。
甘霖这人虽然极其贪婪,是一个中国式的贪官。可这人有两大优点,一是胆大,喜欢带兵;二是非常爱国。
在听到山东被后金祸害之后,甘霖知府就想带兵出山东剿贼。而就在这个时候,北京戒严,崇祯皇帝也发下手敕让彰德军勤王。
可问题是,彰德家里也没有余粮。彰德现在可用之兵有三千,这还是以前从河南战场逃来的。三千人一出动,又是跨地域的大进军,至少需要上万民夫。每走一天,钱粮的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这已经不是区区一个彰德能够承受的。
正在这个时候,侯朝宗公子来了。他带了三封信,一封是高原写给甘霖和周王的,一封是陆鹤写给周王的,另外一封是江陵郡主给父王问安。
江陵郡主的信,周王只看了一眼就扔到了一边,并对侯公子说他没女儿。大概是某个皇家的女子吧,如果高将军愿意,可以让陈留找人过来下聘,算是给她找一个归宿。
至于陆鹤的信却更简单,上面说自己以后就留在高原身边过活,不必挂念。周王倒无所谓地一笑,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高原那封信是关键,信上说,他已带着陈留大军出山东战建奴,为国效力。如果彰德军愿意出兵,陈留军将给予物资和兵力上的支持。随信附上五千两银票,以壮行色。
陈留票在彰德也逐渐流行起来,可以在市面上随意兑换。见到钱,甘霖松了一口气。不过,他有忧愁地说这点钱只够开拔用的,到了山东一样要吃要喝,却无处筹集。
侯公子笑道,“不用,不用,你也不必带什么民夫了,将你们那三千人马拖过去就是。至于供给和物资运送,陈留军包了。国难当头,我们是不是该放下官贼之争,携手抗敌呢?”
听了侯朝宗的话,甘霖举棋不定。
见他犹豫,侯公子一急,直接将真相和盘托出。他说,高原大军这次的目标是全歼后军入寇大军,而此战胜利的关键是通州的明军必须堵住后金北归的道路。但名义上,高原是反贼,他的话周延儒也没有答应的可能。敌人的意见我都要反对,这大概是明朝官员最朴素的观念吧?所以,他需要彰德军去通州,协同周大人一起将敌人拦住。
最后,周王一拍桌子:“去,怎么不去。国难当头,也顾不得其他了。周延儒同我有旧。这样,我写一封信过去。就说,我彰德军准备尾随攻击后金大军,请周首辅在前面阻截敌人。”
侯朝宗大喜:“有大王的信自然最好不过,小生也好回去交差了。”
于是,三千人马在甘霖的带领下跟随侯公子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大军走的是一条自西向东的路线,过临彰,越大名府,就进入山东地界。这也是他们所能走的最短的一条行军道路。一进入山东,立即就有地方官员迎上来,并带着大量粮草和民夫。
当时甘霖还很欣慰地看到山东地方政府良好的动员能力,可瞅了半天却发觉不怎么对劲。他虎着脸问那个官员,“你是谁,哪一年的进士?”
那个官员羞愧地答道:“回大人的话,本人是十一年河南乡试的举人。”
“哦,是选派的官员。”
“不是。”那人更是羞愧,“我不是户部选派的官员,我在去年年底时同同科二十多个同学一起被高将军征用的。”
“啊!”又问了他几句,在摸清陈留的情形之后,甘霖冷汗淋漓,看来,高原已经不满足于自己的闯贼身份,开始建设地方政权了。整个山东,即便赶走建奴,也是他高原的大后方根据地。高原就像一只蝗虫,只要他走过的地方,大明的统治根基必然丧失殆尽。长此以往,危也!
不过,他这三千人已经进入高原的地盘,后勤供给彻底掌握在他人之手,却不敢多说。
不日,这支奇怪的队伍就在运河西岸随着东岸的陈留军一同进发。两军之间保持着一条运河的安全距离,彼此都不接触。
甘霖和高原甚至都没见过一次面。
作为双方的联络员,侯方域则留在了甘霖身边,做起了行军参谋一职,只要负责督导粮草供应,策划行军路线。甘霖本不擅长军事,军中诸将也是草包一群,又都唯他马前是瞻。因此,侯公子的意见很受甘霖重视,他自然也干得起劲。
本次彰德军最终的行军目的地是通州,希望到时候能够协助周首辅一起拦住阿巴泰。在出发时,甘霖和周王都有给周首辅写信,说彰德勤王军已到山东,克日将达。请首辅放心,彰德军必将奋勇杀地,报效国家云云。
这便是目前高原军的基本情况:陈留大军进击,甘霖的明军居中联络。
加上通州的周延儒的十万人马,一张大网编织而成,朝仓皇逃命的后金入寇大军头上罩去。
第十章 意外
当陈留军和甘霖的勤王部队还在山东沿运河向北急行的时候,大运河河北沧州段林小满的轻骑兵正好碰上后金大军后卫觉善部。
说起来也算是一种意外,林小满部担任的是骚扰和迟滞后金大军的任务,本该咬住敌人尾巴一点一点削弱,一粘即走,只需给敌人制造一点点麻烦就是了。
出来的时候,费虎营代理统领刘满囤给林小满的任务是不要同敌人大股纠缠,只从旁牵制就是。若遇到小股敌人,大可一口吃掉。
可问题是,他现在遇到的是一支大军。满蒙八旗加上汉人俘虏,数量庞大,总数居然有两万之巨。而敌人又没全是步兵,根本没有逃跑的打算。
实际上,这么多人,若一退,几乎是全面溃败的趋势。作为一军之主将,没有人能够承受这种恶劣的后果。
后金大军停在平原上,结成一个厚实的圆形车阵。就像一个行动缓慢的乌龟,根本下不了口。
于是,林小满的两百骑兵和觉善大军开始无休无止的对峙。
目前的情形是,后金若是变阵进攻,林小满直接带着骑兵一溜烟跑开。而林小满若要进攻,面对两万人的大军和坚固的车阵,他那点人马若要进攻,只怕一个冲锋就全丢了。
看着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敌人,林小满微皱眉头从马上跳下来,命令部下升起篝火,开始做饭。
提起一根树枝拨拉了一下灰烬里的烤山药,林小满摇着头问手下众人:“敌人这是棒打乌龟不出头,还真啃不下来。但若就这么放过他们,未免可惜。”
身边的副将平大路笑着道:“林将军,敌人不动也好,这天寒地冻的,吹上一整夜冷风。明天一早,还有多少敌人能够站起来还是个未知数。”
林小满摇头:“敌人那么多大车,那么多辎重,大可在车阵中搭建帐篷,冷不着他们。”
正说着话,有人站起来指着远方的金兵惊叫道:“林将军你看,鞑子也在生火做饭了。”
林小满和平大路同时站起来,手搭凉棚看过去。却见无数点篝火生了起来,浓黑的烟雾细长而笔直地将天与地连接在一起。后金士兵们将一卷卷棉布和丝绢往火堆里扔,这可都是他们这次入关的抢劫成果。此刻为了御寒,却也顾不了这么多。
因为部队实在太多,抢劫的棉布终究有限,更有士兵强迫汉人俘虏脱掉身上的衣服做燃料。
“这些败家子!”林小满懊恼地拍了拍马背上的鞍子,战马不满意地长嘶一声。火光中,衣料化成灰烬,一片片飞上天空,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
愕然地看着敌人的烧钱行动,平大路良久才叹息一声,“林将军,看来,还真得要和敌人对峙下去了。要不这样,我们派出斥候将咬住乐乐和觉善的消息带给刘满囤将军,让他带骑兵主力过来。从这里到沧州城不过几十里路,一个来回一整夜时间够用了。只要我骑兵主力一到,敌人就是俎上鱼肉,想什么时候吃,怎么吃都由我来决定。”
刘满囤的骑兵主力正在沧州城休整,骑兵说起来行动迅速,但对后勤要求太高。每长途奔袭一段路程就得就地补给,修养马力。而沧州城则是北进路线上唯一能够得到补充的城市,此刻的刘满囤正在城里购买马料。
林小满想了想,也觉得无法可想。他虽然心中郁闷,却也知道要想全歼灭这支后金大军,还得依靠骑兵主力,“平大路,你的马快,贡献出来吧。”
平大路的坐骑还是上次济宁战役时高原给他的,是一匹河套良驹。听林小满这么说,他点点头,笑道:“这马性子烈,斥候怕驾御不了,还是我亲自跑一趟吧。”
“好,快去快回。”
骑上马,带着两个护卫,平大路“驾!”一声,风驰电掣地去了。
这一路倒也顺利,小半个时辰,三人就跑出去六里地。路开始狭窄起来,眼前出现一片绵延的丘陵,路边全是茂密的松林,黑压压甚是阴森。
看到这地势,平大路心中没由来地一怵,正要提醒两个卫兵小心提防,座下的战马突然一声长嘶,“轰隆!”一声朝前扑去。
眼前天旋地转,平大路整个身体都腾空而起,“扑通”一声扑到雪地上,直摔得浑身发嘛。定睛一看,路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挖出一大片碗口大,半尺深的小坑。平大路的战马一时不慎,竟然一脚踩了进去。
“将军。”
“将军。”
两个卫兵大叫着正要下马来扶。
顾不得心疼马,平大路大叫:“不要下马,注意警戒。”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得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杀建奴呀,杀建奴呀!”
从两边的松林中冲出了上千衣衫破烂的平民,手中提着扁担和锄头,瞬间冲到平大路他们面前。
平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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